第88章 虛虛實實

夜裏下了一場雨, 淅淅瀝瀝地打在玻璃窗上,那聲音有些沉悶,就仿佛她此刻的心情。

伴著雨聲, 竟然也不知不覺在天剛亮的時候把圍巾給織好了。

收完最後一針,容蓉捧著辛辛苦苦織出來的圍巾,心裏莫名有些激動,想要跟人分享, 可看旁邊睡著了眉頭都緊緊糾蹙在一起的蘇君儀, 還是忍下了那份激動。

她此刻毫無睡意,抱著圍巾下了床, 從錢包裏掏出那個舊shigG獨伽電話號碼, 盯著看了好一會,便假裝撥號似的, 手指在桌上虛擬地按著。

腦海裏高弋那每一處都長在她審美上的臉越發清晰,也越發讓她想念。

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這就是了。

心裏空落落的,想給他打電話, 可是不敢也不能。

歎了口氣,最後還是把那張記了電話號碼的紙條重新塞回錢包裏,而她自己也抱著圍巾回到了**。

容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中又聽到了吵鬧聲, 這才從**坐了起來。

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正要掀毛毯下床的時候,瞥眼間就看到了自己枕頭邊被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圍巾。

她伸腳瞎探了探,碰到拖鞋了就胡亂一套, 然後就往樓下走。

才走到一半, 就聽蘇文英的聲音傳來:“我弄束花放屋裏怎麽了?誰規定了家裏不能插花的?她花粉過敏關我什麽事, 有病就去看醫生!我看你們就是針對我,要不然怎麽院子裏那些菜、還有櫻桃樹都好好的沒被挖掉?別說櫻桃樹它不開花。”

“開花的時候,令儀小姐都不會到後院來。”李嫂辯了一句。

“這不就結了嘛,她自己都會避開,怎麽就不讓插花了。再說了,不就是個花粉過敏,頂多臉上起點疹子,又不會要人命,不知道你們矯情什麽。”

容蓉:“……”

還以為有些人不過是有些自私,算不得有多壞,但其實正是這種人才惡毒,因為他們會把無知當無辜,當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局麵之後,他們就會可憐兮兮地告訴世人,他們並不知道會這樣,試圖博得所有人的同情和諒解。

就像現在,她要是真因為花粉過敏出了意外,那麽到最後,別人也隻會惋惜的說一句“蘇令儀真倒黴”。

她抬起來還沒落到下一層樓梯的右腳默默收了回去。

“小姑,你不能把花帶進來!”蘇君儀的聲音也響起。

“沒聽我說的嗎,我□□自己房裏,礙著她了?真是好笑!憑什麽不許我插花,而不是讓她搬出去?”

“小姑,我叫你一聲小姑,也是敬你是長輩,別以為我們瞧不出來你就是故意的,你看你是怎麽拿這些花的,全都倒著,一邊走一邊晃,是怕晃不出粉嗎?”

隨即又響起東西摔地上的聲音,跟著就聽蘇文英氣急敗壞罵起來:“你們姐妹沒一個好東西,一個陰險,一個惡毒!別以為給我家維珍一點點小恩小惠就可以收買她,我是她媽,我說東她就不敢往西!”

容蓉:“……”

輕歎一聲,她轉身就想往回走,可是身後傳來腳步聲,她驀然回首,正好看到拿著束花的蘇文英。

蘇文英可能也沒想到她在這裏,短暫的驚訝過後,眼中便盈起恨意,想起先前她給自己的那些委屈,還有昨夜女兒在耳邊說得那些勸自己回家的話,隻覺得氣往上衝,抬起手就拿著那束花對著她劈頭蓋臉砸過去。

本來就有點昏昏沉沉的容蓉這時候還沒反應過來,肩膀和側臉就被花束拍了一下。

“蘇令儀你個死丫頭!不是花粉過敏嗎,就讓你一次過個夠!”

蘇文英雙手緊捏著花束的尾部,死命地往她身上打,紅色月季的花瓣如雪一般落了一地。

“李嫂,快去打電話報警!”蘇君儀喊著,聲音中帶著驚恐。

容蓉轉過身,抬手就一把奪下那束花,扔得遠遠的,蘇文英見花被她搶走,登時伸手就要去抓她頭發。

蘇君儀踢開落在腳邊的那束依然不成的花,三兩步跑上樓梯,想要拉架。

三人在扭打的時候,蘇文英被推得一個趔趄,本來就站在樓梯上,這時候她便直接滾了下去。

“殺人了!殺人了!”她這一跤摔得並不輕。

容蓉和蘇君儀都沒去搭理她,蘇君儀望著臉上已經開始起紅疹的妹妹,拉著她的手就要跑衛生間:“快!趕緊衝衝。”

容蓉被拉著跑了一段,腳才踏進衛生間的時候,就覺得呼吸困難,整個人都難受不行,她的手下意識緊緊抓住蘇君儀,還沒開口說話,人便因為缺氧暈了過去。

·

下午的時候高弋開完會,還沒走出行政樓,便被領導叫住,老領導笑眯眯地告訴他,他的結婚申請已經通過了,還問什麽時候請客吃喜酒。

在路過訓練場的時候,他還心血**地親自下場指導了一下那些正在練習射擊的士兵,弄得在場的人都緊張不已,一個個都使出了渾身解數,氣勢如虎。

所有人都好奇為什麽參謀長今天心情那麽好,很快,參謀長結婚申請已經批下來的事就傳遍了整個營區。

大家很快就想起不久前參謀長帶回來的那個漂亮姑娘。

之前還覺得是親戚呢,畢竟他平時性子就又沉又悶,根本做不出帶著對象招搖過市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高調事情。

誰知道,那看著比參謀長小很多的漂亮姑娘居然真是他對象。

這會子,有些膽大的,便忍不住厚著臉皮問:“參謀長,能不能給咱們說一說你跟嫂子是什麽認識,怎麽追的嫂子啊?也好讓咱們都學學!”

高弋眼中含笑,但不等他開口,旁邊帶兵的軍官忍不住也看向他,好奇問:“對啊,之前都沒聽你提過,怎麽一回來就有對象了?你這工作蠻得挺好。”

高弋雲淡風輕道:“很早前就認識的。”

旁邊的人還想再挖點八卦,遠遠的就聽有人一路跑過來,急切喊著:“參謀長,你的電話!”

他眼中的笑意在接到宋文彬電話的那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宋文彬在電話那頭急切地說了句:“老高,蘇令儀出事了。”

·

昏昏沉沉,意識似有所無的時候,她好像聽到了一群人在叫蘇令儀。

容蓉覺得自己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夢裏有救護車、有醫生還有護士,晃眼的燈光,還有強加在心口處的壓力,身體一時輕一時重。

“準備切開氣管,讓她家裏人簽字手術吧。”

耳旁傳來的聲音,讓容蓉急得不行,她很想反對,但是說不了話,也動不了,似乎整個人隻有意識能動。

沒過多久,她感覺自己被推走了,不一會兒她連意識也沒有了。

再後來,她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有隱隱約約的吵鬧和哭泣聲。

很真實又有點虛無,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這些究竟是自己感受到的,還是蘇令儀感受到的。

就這樣昏昏沉沉過了很久,有一天,容蓉感覺自己的手被人輕輕握住,那雙手很溫暖也很大,跟蘇君儀還有蘇老爺子的手都不一樣。

她隻覺心猛然間跳了起來。

很快,耳邊就傳來了那低沉好聽的嗓音,隻是這時候卻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擔憂。

“醫生,她什麽時候能醒?”

容蓉覺得自己眼皮子被人拿手撐開瞧了瞧,然後就聽見有人說話:“一切都挺好的,再等等看吧,畢竟人類的大腦很複雜,你們家屬多陪在身邊說說話,她對外麵的聲音還是有反應的。”

醫生說的沒錯,她確實能聽得見,但就是睜不開眼,脖子上都被開了道口子,說不了話。

可是高弋怎麽來了?

不會耽誤工作嗎?不會挨批評嗎?

她一肚子擔心,但身體卻倔得不得了,死活都不願意醒。

掙紮了一會之後,似乎是精神全都用完了,她便沉沉又睡了過去。

等再緩過來的時候,她隱約間好像看到了坐在病床旁邊的人,雖然有點模糊,但一定是高弋,錯不了。

“……”她想開口,可喉嚨裏隻有呼嚕嚕的聲音,連自己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的人,這會子見她終於睜開了眼睛,那張終日都靜無波瀾的嚴肅臉龐這會子臉上的表情也開始豐富起來。

“能看到我嗎?你別說話,眨眨眼就行。”他語聲溫柔。

容蓉努力地將沉重的眼皮子眨了兩下,他握著她右手,在唇邊輕吻了兩下。

他的唇是溫暖的,但是胡渣也是有點紮手。

容蓉下意識就想調侃他,可什麽都沒法說,隻能望著他笑。

而他也似乎看懂了她的笑,竟然輕捏著將她的手背直接貼到了他的下巴處。

容蓉:“???”這是個什麽幼稚鬼!

她還躺在病**呢,居然還拿胡渣來紮她手手,簡直了!

高弋一直都沒說話,隻望著眼前的姑娘,那張本來明豔的小臉,此刻蒼白如紙,脖子上還插著管子,病懨懨的,閉著眼躺著的時候,更是毫無生氣,隻有旁邊儀器上波動的心電圖,才證明她是活著的。

這會子,看她靈動的雙眼,他那顆一直懸著心,這才稍稍落下來一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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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