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花開頃刻,搖撼蓮花舊魔王

雲川大河的拐角處,原本岸邊山勢起伏,如今都已經被夷平,更是被刮地三尺,低於原本河麵的水位,使得雲川大河上遊奔騰而來的水流,全部鋪延開來,已經變成一片廣闊而淺的水澤。

先前,嶽天恩、三大妖魔他們在這裏一場激戰。

如果說補天日大神通等等造成的動靜,還不足以令整個獅駝國驚動,那麽後來,那一道破碎千裏虛空的拳路,就如同一座平地豎起的絕世險峰。

足以讓方圓千裏的妖魔都心驚肉跳,情不自禁的往這邊來窺探。

獅駝國境內多少大小妖怪,雖然時間還不長,趕過來的也隻有萬餘,但這一股力量加起來已頗為可觀。

青獅魔王心急,察覺嶽天恩在陰陽二氣瓶中,頑強無比,還沒有半點被煉化腐軟的跡象,便號令著所有趕到這裏的妖魔,也一同匯聚法力,增強寶瓶威能。

於是這一片剛剛造就的水澤之上,烏煙瘴氣,五光十色,種種妖氣法力,像是千萬匹的彩綢覆蓋在此,源源不絕的往陰陽二氣瓶飄去。

陰陽二氣瓶也從兩尺高下,逐漸擴張到了高三丈左右。

金翅大鵬雕微微皺眉。

這些妖怪千奇百怪,所擁有的法力特性也大不相同,這麽一股腦的混在一起,固然法力的量是不少,但彼此卻有不少衝突,更顯得嘈雜無比,使得金翅大鵬雕對這陰陽二氣瓶的精微操控之處,都衰減了一些。

內外的時流對比,漸漸從十比一開始縮減。

“這樣一來,讓這些妖魔加入進來,未必會比隻有我們兄弟三人的時候效果更好。”

金翅大鵬雕正在衡量得失,突然心中一股警兆瘋漲。

他顧不得再往陰陽二氣瓶中釋放法力,雙手一抬,分別抓向自己的兩位兄長。

神念勃發,如同在這妖魔的腦海之中有多道閃電碰撞,就要把這訊息傳遞給青獅和白象,讓他們撤手速離。

然而,劈開了陰陽二氣瓶的那一拳,比金翅大鵬雕神念運轉的速度還要快。

青獅白象兩大妖魔的思維,都沒能捕捉到那樣至絕的一拳。

青獅魔王的上半身直接被這一拳給打爆,寸寸血肉碾成齏粉,一分一毫的妖力,都在這拳力的震**之下分散開來,又被扭曲旋轉,形成一個極其短暫的漩渦。

金翅大鵬雕的左手,在那一個瞬間已經搭在青獅魔王肩上,也被這一拳給波及,臂甲破裂,衣袖粉碎,變換成了神禽利爪的手掌,也在這漩渦之中被拉伸的更長了一些,微微扭曲。

那破開陰陽二氣瓶的一拳,人還沒有出來,但拳法之中仿佛自有神靈,自然能感受到、捕捉到一切稍縱即逝,失不再來的時機。

拳頭一張,順著漩渦劇烈一攪,撈住了金翅大鵬雕的左手。

轟!!!!!

陰陽二氣瓶徹底被撞碎,三丈高的瓶體上,多出了一個人形的缺口,鬱結其中,浩瀚如海的陰陽二氣,橫無涯際的奔流開來。

這瓶中的陰陽二氣,孕育不知多少年,又不知是由多少種法力轉化而來,但表象都是青色,清者上升,清碧悠悠,重濁下沉,青森蒙蒙。

一瓶破碎,天地皆碧。

但這看起來純澈無害的青碧之色,所過之處,空氣無聲無息的被壓塌,本來僅有數尺深度的水澤,硬生生多出了一種沉凝如鐵,深不可測的感覺。

雲氣則被排斥向上,方圓百裏內的雲層,整體的被向上空抬升了數裏。

在場的所有妖魔都駭得魂飛天外,麵無血色。

舉凡是被重濁陰氣掃過的那些妖魔,無聲無息的就被壓塌,形體散離,如同塵埃,匯聚到了腳下的清幽的水澤之中。

見勢不妙,駕馭遁光逃竄的那些妖精鬼怪,縱然能逃得過相對來說較為緩慢一些的重濁陰氣,也逃不過張揚肆意,飄逸雲霄的清明陽氣。

他們的遁光、雲霧、飛行法寶等等,被陽氣一衝,頓時禁製消解,法力亂竄,身上燃燒起了近似於金翅大鵬雕的神通陽火,在半空的高速飛竄之中,焚化為千百縷光焰,散失無蹤。

能捱住這陰陽二氣摧殘的妖魔,萬中無一,也隻能頭也不回的施法奔逃。

其中有一隻異類白骨成精,號稱白骨夫人,一身的修為雖然算不上是眾妖魔中最頂尖的行列,卻獨有一門三屍解脫大法。

能用屍身替死,三身輪換,元神解脫而去,乃是東土西天道佛合流,參詳出來的一門絕妙逃脫法門,也不知是怎麽流落到她的手中。

她用第一具色相白骨擋了陰氣沉濁,化為粉塵落入水中,用第二具老相白骨,擋了陽氣衝舉,神火之中,灰飛煙滅。

第三具病相白骨,則是用來擋了陰陽二氣之間,揚清激濁,貫徹始終的一股武道神意。

三具白骨皮囊化身相繼失落,損毀之後,白骨夫人元神如煙,隱遁虛空,須臾之間,已經到了陰陽二氣的影響範圍之外,便要逃脫升天。

正當此時,卻隻聽到背後有一道極其慘烈的凶禽神鳥啼叫,撕開了沉凝無比的氛圍,幾乎使得她元神顫抖,從虛空之中破裂跌落下來。

金翅大鵬雕化作原形,翻轉長空,撒出了大片金色岩漿般的血跡,那身形歪斜,幾乎在翻轉之後,又從空中墜落下來。

天地之間,遁逃第一流的金翅大鵬雕,居然差點沒能飛得起來。

他的左邊翅膀被撕掉了一大半,妖魔的精血止不住的從傷口處流失出去。

嶽天恩闖出陰陽二氣瓶,飛身的一腳踏在半空之中,萬千妖魔避之不及的陰陽二氣,在他身邊,霞舉風騰,恰好被他當做了墊腳石,得以追上金翅大鵬雕。

三大妖魔之中,青獅魔王雖然不是戰力最強的那個,但法力最渾厚,最是難以真正鎮殺,所以擊破了陰陽二氣瓶,破碎根源畫卷,殺力最強的那一拳,選了他為目標。

而金翅大鵬雕的遁速絕倫,戰法最精,便是青獅魔王身死之後的首要。

隻是他這一拳擊中金翅大鵬雕之前,白象妖王閃身擋在前方。

嶽天恩含腰拔背,陰陽二氣被他毫不避諱的呼吸吞吐,用來衝撞鼓**自身的氣血,在空中低喝一聲,一拳轟落。

白象妖王要擋,他這一拳就連白象一同轟落,砸落了白象之後,依舊要打到金翅大鵬雕身上。

白象妖王的身軀壓著金翅大鵬雕,一同墜落在地。

碧森森的重濁陰氣水澤,被他們砸出一圈圈遲緩沉重的波濤,如同青玉堆砌而成的城牆擴張開來,推到遠方。

忽見一道白光,從層層沉重啞光的碧濤之間,衝天而起,不退不逃,反而搶到了嶽天恩麵前,頓起無窮大力,堆山倒海的打了過去。

嶽天恩拳中如有神聖,技巧發揮到了頂端,看起來卻是毫無花哨的直取要害,拳拳硬拚。

兩人背後**漾的陰陽二氣,幾乎被他們背部傳遞出去的力量,壓的層層**開。

但白象長鳴,之前戰槍在手都擋不了第三拳,此時居然能在嶽天恩拳下不退。

天罡三十六法門之一,花開頃刻。

這一道神通法門,是將生命之濃烈積攢,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始終存想著那一份花未開盡的念頭。

一旦有那一日,不惜代價的爆發開來,千百年的生命光華之璀璨,盛開於此,頃刻之間的光輝,可以遠遠超越以往,甚至超越自身的未來。

將整個生涯之中的過去,未來,都映襯為這一刻光華之下的平庸。

妖魔大多天性凶暴殘酷,耐不住性子,有多少力量,必定都要發揮至極,能夠修持像“花開頃刻”這種大神通的,也唯有六牙白象這等秉承厚土流水之氣所生,天性稟賦最為堅韌的異種。

他今日要在這頃刻之間,把深修苦養的根基,付之一炬,那千裏之外,三大妖魔盤踞的龐大洞窟之中也有所感應。

這十四年來,白象妖王都在那洞窟之中勾動地氣,養練自身。

無數洞穴,長廊,如同蜜蜂巢穴排列一般,把那一片山脈連同地下大量挖空,兀自撐持不倒,除了是因為挖洞的妖魔部眾,會將自身妖力滲透到土石洞壁之間,以做加固。

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因為白象妖王的妖氣,與深沉地脈之氣大量糾纏,滲透在一座座洞窟之中,穩固那些洞壁上的禁製法門。

這個地方很是關鍵,是他們三兄弟自靈山下來之後,一路勘探地脈風水所得,認為是日後妖魔道大興的必須之地。

金翅大鵬雕搬運過來的那座五指山,更在百裏之外,與這龐大的妖魔洞窟遙相呼應。

等到哪一日,被如來佛祖封印在五指山裏麵的那尊妖王之王,破封而出,便也是這座洞窟徹底成就妖魔聖地的時刻。

這三大妖魔確實是真心要把那隻猴子救出來,因為那樣一來,他們才能彼此成就。

妖魔道大興,妖國聖地真正成就的時候,他們或許便有了與東土、西天相提並論的資格。

隻是現在的白象妖王顧不得那麽長遠了,他糾纏盤踞多年,遺留在這妖魔洞窟各處角落中的氣息被隔空召去,地脈之氣,頓時攪擾微動。

偏偏此刻妖魔洞窟裏的那些妖魔不中還不知節製,發覺洞窟地氣有異動之後,按照十四年來的經驗,一股腦的將妖力灌注下去,試圖強行壓服。

這一來可不得了,沒有白象妖王的彌深智慧暗中引導,憑他們這些妖怪的本事,反而刺激地脈暴起。

等到分布在洞窟各處留守,甚至還在準備那一場喜宴的妖魔鬼怪們察覺到不對的時候,為時已晚。

如同山脈一般巍峨的萬千洞窟,陸續垮塌,崩潰殆盡。

連綿的巨響,和微微的震感,幾乎使得停留在獅駝國國境之外的五行拳、天殘腳等人,都有所感知。

虎、鹿二道人登峰遠眺,半是驚訝半是歡喜地說道:“彌漫整個獅駝國的妖氣,好像驟然間淡了不少,之前那一道拳影轟擊雲霄,開辟出了上千裏虛空拳路的時候,都沒有造成這麽廣泛的變化。這是又怎麽了?”

巍巍然的妖魔洞窟垮塌,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直接被壓死在其中,煙塵漫漫,升上遼闊長空,久久不散。

另一邊,白象妖王卻借此,氣機一漲再漲。

“上古蠻荒,甚深般若,花開頃刻!”

白象妖王鳴嘯連連,盡全力去約束著淵深如海的妖氣法力,讓自己的軀體維持在一丈高下。

他能感受到嶽天恩的拳法之中,拳拳之心,拳拳有神,看起來雖然沒有法力靈幻多變,但那股驅逐萬般邪端的純粹氣血神意,堪稱在舉手投足之間,攜山超海,無孔不入。

但凡他的軀體再大一些,必定會被尋得破綻,擊散妖體,打散法力,磨損神魂。

“我以過去六千年,未來不知生滅,換這一刻內舒轉天光,舞動山河,一刻之內,你焉能過我身側?!”

白象妖王體內流轉的,非但是自己過往曆年苦修下來的花開頃刻大神通,也是那萬千妖魔洞窟之中,一座半成形的妖魔道聖地,積攢下來的運命氣數。

他們鬥到百裏之外,白象妖王一招手,長河之水騰空而起,脫離河床,如同舉世無朋的戰槍,旋轉凝縮,轟向嶽天恩。

他又長鼻一卷,便有小山被拔斷山根,法力參透其中,轉瞬之間把其中的土石濃縮千倍體積,以大小如意法門,對著嶽天恩頭頂砸下。

鬥到了這裏,嶽天恩也不禁微微動容。

“嗯,你這妖怪倒真有韌性……”

長河滔滔,拳鋒劈開,山峰壓頂,五指倒插,反抓投擲。

“好,老夫保準你死的淋漓盡致,幹幹淨淨!!!”

嶽天恩氣血恢弘,竟然也漸漸無法抑製體型,筋骨拔伸,濃須長發如一根根小蛇掛落,化作丈許高下。

化作這般雄偉戰軀的狂發老者,一腳踏下,拳勢起伏,猶如萬卷山水,卷軼浩繁,綿延亙古的意境在此中流轉生息。

他的拳頭在十成之上,竟又沉重了數分,壓的白象妖王一拳一退。

斷臂的金翅大鵬雕元氣大損,遁光都慢了一大半,但仍如同飛星跳丸,從陰氣沉沉的水澤之中,縱躍而去,穿梭在虛空。

側麵一聲金環悅耳的鳴響。

白龍飛舞,神通法力龍族天賦,盡情一擲,龍尾甩出無定飛環。

金翅大鵬雕獨臂一砸,與金環兩兩撞飛,回頭看了白龍一眼,眼神之中,戾氣滔天,縱躍不停,依舊遠去。

白龍身子微微一抖,周身燃起陽氣神火,連忙恢複人形運轉淨水結界,逐漸鎮壓撲滅,但這麽一耽擱,她已經追之不及。

待無定飛環飛回掌心上空,看著環上屬於金翅大鵬雕的血跡,龍女心中不安。

“不惜選這種最笨拙的方法,加重自己的傷勢,也要在最短時間甩開我,但那個眼神絕不像是在逃命,他們難道還藏著什麽足以翻轉局勢的寶物?”

龍女回頭看了一眼,嶽天恩和那白象之間的戰鬥已趨於激烈,她難以插手,略一思忖,又化作白龍之身,抓起了兩悟神通之後或許能幫得上忙的江流兒,向著金翅大鵬雕離開的方向追去。

八百裏之外,有奇岩怪石,堆積成山,藤蘿鋪卷,岩石裂縫之間,竟生出諸多蓮花,雖無水跡,卻有水韻清靈。

其山峰原貌,如同大佛五指鎮壓,坐落在此。

山頂有白蓮花,亭亭如蓋。

遠方金光一閃,金翅大鵬雕墜落在此,地麵土石微裂,左手斷臂的鮮血精元,持續滴落。

他是右手一引,左臂創口出來的鮮血,全部潑在了白蓮之上。

白蓮受汙,似乎震怒,但那蓮花剛要放光,金翅大鵬雕的右手已然鮮血淋漓地抓住了根莖。

“孫老兄,事情有變化了,那芬陀利華清淨之身,我雖然找到了,但已無力讓他帶來,更不可能強迫他為你揭開封印。”

蓮花根莖之下,有血跡順著裂縫流淌進去,滴在洞窟之內,灰白猿猴的手臂之上。

麻木陰冷的猿猴抬頭,感受到那鮮血的灼熱,血中蘊藏的仇恨與戾氣,語氣中也不免多了些莊重:“你要作甚?”

“所以,幹脆就由本王來放你出來。”

金翅大鵬雕開始發力。

五指山上,佛光氤氳,滿山的蓮花,片片凋零,那一株亭亭如蓋的碩大白蓮也搖晃起來。

金翅大鵬雕雖然是天性桀驁不馴的大妖魔,但畢竟在西天靈山之上,熏陶了那麽多年,佛根亦重,佛緣深厚,將這一份孽緣付諸於此,未必不能憑自身之力揭開如來佛祖的封印。

隻是他從過去數千年到現在,乃至於未來,從來都不是真正蘊釀純善慈憫之行的芬陀利華清淨之身,他來拔這蓮花,便是賭上了性命。

“你今日若能脫身,延續妖國,你要救一下白象,塑造青獅雕像,讓後世萬代的妖魔子孫,都銘記我金翅大鵬雕。”

灰白的猿猴忍受著從洞窟四方席卷而至,反噬在他身上的佛光,如人的臉上卻流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好好好,我答應你了。”

“你是以什麽身份答應的,在這裏被關了將近五百年,混吃混喝,還要質疑本王的無恥猴子,或是……”

“閉嘴!”

灰白的破落猿猴在洞窟之下抬眼,眼球翻轉,黑色的瞳孔換成了猩紅的色彩,屍山血海在其中流淌,眼底滿盈著猩紅的凶光。

“答應你的,自然是俺老孫,自然是統帥妖魔道,打斷赤帝重興,截斷了東土帝庭國運,殺上靈山的妖、王、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