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其實,我應該叫您一聲嶽母。”

下了一場大雨, 原本就很涼爽的天氣越發冷肅起來。

顧熙槐將汽車緩緩開進顧家別墅,遠遠就看到一行人被擋在鏤空雕花的院門外,文酌煜眼神好, 看出來被拒之門外的一行人是顧家二老和顧家大房一幫人。

顧熙槐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他們來這兒幹什麽?”

文酌煜嗤笑一聲:“還能幹什麽, 自然是來找不痛快的。”

顧夫人能夠逼迫顧家眾人放棄股份退出集團管理層,卻沒辦法斷絕顧家人跟顧熙槐父子的血脈聯係。所以顧家人真的想倚老賣老撒潑打滾, 借助這層關係給顧夫人沒臉, 再製造一些流言蜚語逼迫顧夫人,顧夫人也隻能被動承受。

不過文酌煜相信,以顧夫人的心胸手腕,她斷然不會被顧家人的這點小伎倆絆住。

顧熙槐緊抿雙唇,下意識地踩了一腳刹車。聚集在院門外的顧家眾人也留意到了顧熙槐的車子,緩緩往這邊走過來。

顧熙槐的臉上劃過一絲厭煩和不知所措。

文酌煜挑了下眉, 拿出手機給物業打了一通電話:“你們是怎麽搞的?什麽人都能放進來騷擾業主, 是不是不想幹了?”

電話另一端, 物業經理有些遲疑:“可是他們都是顧家——”

“你要搞清楚你服務的業主是誰。”不等對麵說完話,文酌煜斬釘截鐵地吩咐道:“給你五分鍾, 我不希望閑雜人等聚集在顧家別墅外麵。”

文酌煜掛斷電話, 顧家眾人也走到了車前。顧老太爺一臉憤怒的捶打著車窗, 破口大罵道:“你媽就是這麽教育你的?看到長輩也不知道下車問候,居然還坐在車裏看我的笑話。不孝的東西!”

文酌煜按下車窗,目光譏諷的打量著外麵一群人:“什麽長輩?我隻看到了一對綁架犯的父母家人, 還有一群喪家犬。”

文酌煜的話實在犀利刻薄,正衝著顧熙槐發火的顧老太爺眼皮一抽, 立刻說道:“我在教訓我自己的孫子, 外人不必多話。”

文酌煜笑容裏不帶一絲煙火氣:“我在罵違法犯罪的壞人, 歡迎各位對號入座。”

顧家大伯母冷哼一聲, 怒視文酌煜:“綁架你的人都去坐牢了。你要想罵大可以去監獄裏罵,犯不著指桑罵槐遷怒別人。”

“為什麽不能遷怒?”文酌煜好整以暇:“俗話說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沒臉沒皮的老畜生養出了無恥下流的小畜生,這明明就是家教的問題。不過也是,如果畜牲知道自己是畜牲,就不會打著禮義廉恥的旗號倒打一耙。”

文酌煜說到這裏,微微一笑,視線落在顧家老太爺的臉上:“您說對不對?”

顧家老太爺暴怒:“文酌煜,你放肆!”

顧家老太太指著文酌煜的鼻子罵道:“他好歹是你的長輩,你們文家就是這麽教育孩子的?我看你才是有媽生沒爹養的小畜生。”

“您說什麽呢?”顧熙槐忍不住了:“您明知道酌煜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

文酌煜拍了拍顧熙槐的胳膊,攔住顧熙槐不讓他說話,笑的和風細雨:“您老人家就別在我的麵前擺你的臭架子了。不管怎麽說,我都是受害者,我在罪犯家屬麵前表現出什麽態度,那都是應當應分的。你們但凡有一絲廉恥,都應該老老實實受著並且表現出慚愧內疚。而不是倚老賣老,更不該瘋狗一樣衝著我亂吠。”

“不過我也能夠理解。你們都是畜牲了,當然沒有人類應該具備的禮義廉恥!這一點你們大可放心,我不會拿對人類道德素質的標準來要求你們。”

要論耍嘴皮子,顧家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說不過文酌煜一張嘴。

果然,顧家老太太被文酌煜一番話氣的渾身亂顫,捂著胸口就要躺下來。

文酌煜摸出手機,一臉關懷的問道:“需不需要幫您叫救護車?”

“文酌煜你夠了!”顧家老太爺氣急敗壞地拄了拄拐杖:“我承認,我們顧家固然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是你在這種時候欺壓弱小落井下石,難道就是大丈夫了嗎?”

“您嚴重了,”文酌煜笑眯眯說道:“我充其量就是痛打落水狗而已。”

話音未落,物業派來的保安終於姍姍來遲。當著文酌煜和顧熙槐的麵兒,將顧家一群人強硬又客氣的請了出去。

文酌煜看著滿臉堆笑又滿頭大汗的物業經理,麵無表情地道:“沒有下次。”

物業經理心中叫苦,嘴上卻忙不迭的答應著。

文酌煜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周圍暗搓搓看熱鬧的鄰居們,衝著顧熙槐說道:“還愣著幹什麽,開車呀!”

剛進家門,顧夫人就衝著文酌煜一臉歉然的說道:“讓你看笑話了。”

文酌煜將預備好的禮物交給顧夫人,笑著說道:“這樣的笑話我巴不得多看幾次。”

顧夫人還是過意不去:“本來是我們自家的家醜,倒是連累你在外麵做了惡人。”

“我本來也不打算做什麽好人。”文酌煜搖了搖頭,勸慰道:“人是為了自己活著的,不必在意外人的眼睛和舌頭。比起吃啞巴虧,我倒是更願意做個惡人。”

畢竟有些人的本質就是欺軟怕硬。對好人蹬鼻子上臉求全責備,麵對壞人的時候反而畢恭畢敬多加諒解。

顧夫人搖頭苦笑,一方麵羨慕文酌煜的雷厲風行我行我素,另一方麵也很頭疼顧家人的死纏爛打。

不過最艱難的一關都挺過來了,文酌煜相信,接下來的瑣事顧夫人能夠處理好。

——其實也沒什麽處理不好的,不管顧家人有什麽盤算什麽籌謀,左右不過是想仗著血脈身份侵吞二房的利益。隻要顧夫人能狠下心來全部拒絕,顧家人的陰謀就不會得逞。這就是掌握主動權的好處。

至於損失的一些名聲,或者聽幾句無關痛癢的閑言,那都不算什麽。畢竟人生在世,誰人背後不被說。這一點文酌煜深有體會。

比起文酌煜的滿不在乎,顧熙槐倒是有點好奇顧家人過來做什麽。顧夫人歎了口氣:“還不是錢鬧的。”

顧家二老知道了他們賣掉的股份最終還是輾轉落到了顧夫人的手中,自然心有不甘。所以帶著一家子老弱婦孺過來鬧騰,想要分潤一些好處。可是他們卻忘了大房跟二房的仇恨是牽連人命的血海深仇,顧夫人不遷怒已經是好涵養了,怎麽可能給顧家人好處。

“伯母做得對。您能拿到那百分之十的股份,那是因為您棋高一著。那兩個老狐狸可是處心積慮的要把股份賣給跟您有仇的人。”

說到這裏,文酌煜也不得不佩服顧家二老的臉皮。都已經鬧成這樣了,他們居然還敢在顧夫人麵前倚老賣老,真不知道腦子裏麵裝的是什麽。

顧夫人搖了搖頭:“不說他們了。這次能夠成功拿回顧氏集團,還得仰仗你們兩個。”

如果不是文酌煜和顧熙槐鼎力相助,顧夫人也不會這麽輕易的拿到顧氏集團的控股權。要知道當初文酌煜可是動用了投資公司全部資金幫助顧夫人操盤的。於公於私,顧夫人都該有所表示。所以今天晚上請文酌煜和顧熙槐回家裏吃飯,也是要分蛋糕的意思。

聞言,顧熙槐和文酌煜相視一笑。顧熙槐鼓足勇氣,牽起了文酌煜的手,害羞的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

顧夫人下意識地接話:“應該的,怎麽能說……”

話說到一半,顧夫人注意到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感激的話頓時卡在嗓子眼兒裏,戛然而止。

“當啷”一聲脆響,顧熙榕的勺子掉進碗碟裏,小姑娘驚得瞪大了雙眼。水靈靈的眼睛在文酌煜和顧熙槐的臉上反複徘徊。

原本溫馨的飯桌上陷入了一片死寂。過了好半天,顧夫人才找回聲音,結結巴巴地說道:“你們,你們這是……”

“我們兩個在一起了。”文酌煜主動開口:“其實,我應該叫您一聲嶽母。”

仿佛有一道驚雷霹在顧夫人的頭頂。顧夫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自家兒子接口說道:“應該是叫婆婆。”

顧夫人大腦還一片空白呢,下意識地附和自家兒子的話:“確實應該叫婆婆。”

她的兒子怎麽可能嫁給別人呢!叫嶽母也太荒唐了吧!

氣氛瞬間僵住。

顧夫人眼角餘光掃到了女兒顧熙榕一臉錯愕的神情,終於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也鬧了一個大紅臉。

——她糾結的這是什麽破問題。他們之間的問題是叫婆婆還是叫嶽母嗎?明明是兩個男人在一起了!兩個男人怎麽能在一起呢!

顧夫人自顧自的糾結了好半天。

顧熙槐語氣誠懇地說道:“媽,我跟酌煜我們兩個是真心相愛的。從我們兩個一起被綁架那會兒,甚至是更早之前,我就喜歡上他了。也是我先開始追求他的,您可千萬別生他的氣。”

顧熙槐這一番話,讓顧夫人想起了自家兒子差點被綁匪撕票的驚險經曆。

說起來,那次綁架還是顧熙槐連累了文酌煜。可當時要是沒有文酌煜跟顧熙槐一起被綁架,恐怕她的兒子也回不來了。

顧夫人想到這些往事,心中的糾結忽然淡了。

也許這就是緣分。老天注定讓文酌煜救他的兒子一命,再讓兒子用下半輩子償還文酌煜的救命之恩。

看著兩個孩子親親熱熱相親相愛的一幕,顧夫人心裏的反對和排斥漸漸消散。不管怎麽說,文酌煜跟顧熙槐都是自由戀愛,至少他們現在是幸福美滿的。

顧夫人自己經曆過不幸福的婚姻,她對子女的期望就是希望孩子們能夠長命百歲順順利利,一輩子幸福平安。

如今顧熙槐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自己身為他的母親,隻有祝福的道理,怎麽可能反對呢?

“既然你們想清楚了,那就好好在一起,我希望你們能夠白頭偕老,永結同心。”顧夫人想了想,將手上戴著的一個玉鐲子退下來,交到文酌煜的手上:“這是我結婚的時候,熙槐的外婆送給我的。價格算不上貴重,但是意義重大,我現在把這個鐲子送給你,希望你們兩個好好在一起。”

文酌煜略微猶豫,笑著接過了顧夫人的手鐲:“謝謝伯母,我很喜歡。”

顧夫人鬆了一口氣。調侃道:“對,對,對,叫我伯母就好。”千萬別叫嶽母,也別叫婆母,怎麽聽都不對勁。

顧熙榕也跟著笑出聲來,一本正經地舉起水杯:“恭喜大哥和酌煜哥,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文酌煜和顧熙槐相視一笑,舉杯說道:“謝謝小妹的吉言。”

顧夫人也感慨萬千的舉起酒杯跟大家一起碰杯。文酌煜跟顧熙槐在一起的事情讓她非常意外,但是驚訝之餘,顧夫人還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希望兒子能夠獲得幸福。就算他喜歡上一個男人,今後的感情路或許會走的艱難,但至少在此刻,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人世浩渺,能夠在茫茫人海中恰好遇到一個自己喜歡,同時也喜歡自己的人,是極幸運的事。顧夫人就沒有這種幸運。

“喝湯。這是特地為你們熬的花膠雞,趁熱喝。”顧夫人親自動手為孩子們一一盛了湯。

熱氣騰騰的花膠雞湯盛放在青花瓷的小湯碗裏,湯色澄亮。香氣氤氳而出,在燈火通明的飯廳內漸漸彌漫開來。白日裏還略顯寂寥的別墅被暖意融融的飯菜香氣和細碎的人語聲填滿。

窗外,繁星閃爍。

*

跟顧夫人攤牌了情侶關係之後,兩人的工作愈加繁忙起來。

因為操盤顧氏集團這個項目,文酌煜和顧熙槐合夥成立的投資公司在業內一炮而紅。不少大客戶主動上門求合作,還指名要文酌煜本人擔任他們的操盤手。原本就很忙碌的文酌煜更加繁忙,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十一二點。

好在文酌煜這學期開學已經升了大四,本來就要預備實習方麵的工作,無需回校上課。

忙忙碌碌一個多月,金烏獎頒獎典禮正式開始了。憑借《騙子與傻子》這部電影三三入圍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的文酌煜,顧熙槐以及王榷三人提前半個多月就開始定製頒獎典禮當天要穿的禮服。

一般情況下,男明星參加紅毯出席活動的標配行頭就是西裝,尤以黑色西裝為主流。文酌煜三人也不例外。不過現在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今年的金烏獎頒獎典禮的舉辦時間定在了十一月的下旬——已經入冬了,並且頒獎典禮當天據說還下雪。

這麽冷的天氣,隻穿西裝走紅毯真的是要風度不要溫度了。王榷看著頒獎典禮當天的天氣預報,輕咳一聲道:“我年紀大了還是老寒腿,實在受不得凍,頒獎典禮那天我準備穿羽絨服走紅毯。”

王榷有些抱歉的說道:“公司就不用給我準備禮服了。”

“那不行!”文酌煜直接搖頭:“這可是咱們熙酌影視製作公司第一次集體亮相,可不能隨便。”

既然穿西裝嫌冷,想要保暖,那就再定製幾套羊毛大衣唄!

沒錯,就是羊毛大衣。讓走紅毯的主創團隊們一起穿著羊毛大衣亮相,這是以時尚和風度為己任的文酌煜最後的讓步。

於是半個月後的金烏獎紅毯上,當《騙子與傻子》主創團隊集體亮相紅毯的時候,等在外圍的媒體記者和粉絲們全都傻眼了。著實沒有想到熙酌影視製作公司的第一次正式亮相,竟然會是以如此厚重嚴肅的形象——

黑色的長款羊毛大衣長度到膝蓋,因為是根據每個人的身材體重以及走路習慣特別定製的私定款,羊毛大衣的整體裁剪看上去異常修身流暢,將每個人的身材氣質襯托的精英幹練,還自帶一種特別正統的嚴肅感。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男模在走秀。

導演陳栩生在下車的時候還特意吸了吸肚子,戴上了之前就準備好的黑色墨鏡,頭發也打理的光滑精致,帥氣儒雅的大背頭將全部劉海梳到腦後,露出光滑飽滿的大腦門。舉手投足間儼然一派大佬氣度,簡直比旁邊的幾位演員更加搶鏡。

原本喧鬧的紅毯兩旁陡然陷入了一瞬間的安靜,緊接著是一陣歡快的口哨和尖叫聲。

“這也太帥了吧!”

“老年時尚男團!”

“……也不老吧!至少文酌煜和顧熙槐還很年輕。”

場麵瞬間熱鬧起來。就連閃光燈和快門聲都比剛剛活躍許多。

《騙子與傻子》劇組的主創演員們一路向紅毯兩旁的媒體記者和觀眾們揮手示意。然後大步流星地走進會場,溫暖的熱氣撲麵而來,冷熱刺激下王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就算穿了羊毛大衣,還是很冷。

“我就說最保暖的是羽絨服嘛!”王榷暗自嘀咕了一句。看著旁邊神采奕奕的導演,也沒話說了。

雖然沒有那麽保暖,但是這身衣服穿起來是真的突顯氣質!

王榷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挺直了脊背。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保持適當的風度也是很有必要的。

導演陳栩生也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儀容,整個主創團隊在主辦方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走向自己的座位。

晚上八點鍾,頒獎典禮準時開始。

簡短的開場白之後,主持人立刻進入了正題。最先頒發的是一些最佳美術,最佳攝影,最佳配樂等開胃小菜。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文酌煜坐在台下,看著舞台上不斷上上下下的頒獎嘉賓和得獎者,思路一時有些放飛。

終於,文酌煜的耳邊響起了主持人熱情飽滿的聲音:“……接下來要頒發的獎項是,最佳男主角獎!”

文酌煜一個激靈,整個人頓時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