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是替你可惜。”

文酌煜直接擺出了一副“我不僅人窮誌短還可以坑冤大頭”的嘴臉,之前叫囂著要拿錢砸人的林威安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了。他麵色僵硬的瞪著文酌煜,遲遲不說話。就連有心讓文酌煜見識一下什麽叫紙醉金迷的李總都一臉訕訕——

在此之前,他們所有人都覺得文酌煜膚淺,虛榮,貪得無厭,是個除了容貌一無是處的花瓶草包。覺得拿捏這樣一個目光短淺的窮學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就像他們曾經**這包廂裏的每一位陪客那樣。

在那些自詡獵豔老手的有錢人看來,有姿色並且意識到自己有姿色的窮人總是比一般人更加自命清高,不甘心一輩子都碌碌無為。並且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急於利用自己的姿色變現。或是憑借美貌嫁入豪門,或者憑借皮囊換取資源,不管男女都是一樣的想法。這一點在娛樂圈裏體現的更加淋漓盡致。

而李總,或者說是李總們,也不過是將自己對於美色的垂涎和覬覦包裹在光鮮亮麗的糖衣裏,光明正大的擺在每一隻獵物麵前。而每一隻受到**的獵物終將淪陷在他們用物欲精心打造的陷阱中,你情我願心照不宣。屢試不爽無一例外。

除了文酌煜。

包廂裏的氣氛漸漸古怪起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把視線落在李總和林威安的身上。

林威安依舊不肯說話。李總有些頭疼,笑著打圓場道:“酌煜同學怎麽想到打包了呢?”

“這不是沒錢憋的嘛!”文酌煜表現的雲淡風輕,又喝了一口茶。還別說,這人均消費超過五位數的私人俱樂部就是不一樣,連免費的茶水都比外麵賣的更好喝:“就尋思著當一回二道販子,從中賺點差價。正好林少對我不滿,想要拿錢羞辱我。我這也算是針對性服務吧。既滿足了林少的心理需求,也能賺點零花錢。”

李總:“……”

看李總的神情,眾人都覺得他大概後悔問了這麽一句話。果然,林威安的表情已經出離憤怒了。

“合著你是把我當冤大頭呢?”林威安一拍桌子,怒道:“你算什麽東西,也敢這麽跟我說話?信不信我一句話,能讓你在A市混不下去?”

“哦?”文酌煜又好奇了:“林少有辦法讓A大開除我?”

林威安:“……”

林威安惱羞成怒:“你以為我做不到嗎?”

“做人不要太囂張!”林威安惡狠狠的怒視文酌煜,用極度輕蔑的口吻說道:“尤其是你這種沒背景沒根基的窮人。我想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文酌煜聞言哂笑。就覺得林威安跟應天明不愧是一對狼狽為奸的好兄弟,就連威脅人時放出來的狠話都如出一轍。

“林少息怒。”文酌煜微微笑道。

就在林威安以為文酌煜要低頭服軟的時候,隻聽文酌煜悠然說道:“林少的父親隻是墨林銀行的一名行長,您在這麽多人麵前大放厥詞,如果做不到,豈不是很尷尬?”

所有人:“……”

隻聽“哐當”一聲,憤怒至極的林威安一腳踹翻茶幾,指著文酌煜的鼻子罵道:“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林少想怎麽成全?”文酌煜打斷林威安的話,一臉好奇的問道:“也像你的兄弟應天明那樣,收買幾個狗腿打死我?”

“……”林威安被懟的無話可說。哪怕他心裏真是這麽想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也不會承認。他又不傻。

眼見氣氛越鬧越僵,一直隱藏在角落中的男人忽然輕笑一聲,他坐直身體,一張臉就從光線暗淡的包廂裏露了出來。隻見他眉目俊秀氣質文雅,看上去大約三十歲左右。右手手腕上還戴著一串佛珠,渾身上下縈繞著說不出的清雅斯文。比起參加這種酒會,更像是一個坐在燈下品茗看書的先生。他笑眯眯的看向文酌煜,眸光清潤語氣溫和:“你就是那個演技讓顧熙槐都為之驚歎的文酌煜?”

文酌煜目光定定地看向那人。隻聽那人溫言淺笑道:“我是裴晉桉,星桉影視的老板。文同學如果有意進娛樂圈玩玩的話,不妨考慮一下我們星桉影視。”

話音剛落,一直縮在角落裏的洛岫忽然挺直脊背,他的神色有那麽一瞬間的變化,隻可惜包廂裏的光線實在昏暗,沒有人注意到洛岫的激動。就這麽幾秒鍾的功夫,洛岫已經平複了忽然湧動的情緒。他看向文酌煜,十分羨慕的說道:“星桉影視呀,那可是業內最有實力的老牌經紀公司。文酌煜你的運氣可真好。”

接著,洛岫又用崇拜的口吻細數了一遍星桉影視捧出來的明星和導演,以及參與製作的各種經典作品,最後不著痕跡的說道:“如果想當明星一夜爆紅的話,能簽約星桉影視是最好不過的了。”

在場眾人都覺得洛岫這一番話是在奉承裴總,都沒覺得奇怪。隻有文酌煜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

“既然星桉影視這麽好,你可以求求裴總簽下你。”文酌煜說道:“正好你是影視學院的學生,能跟星桉影視簽約,也算是專業對口。”

洛岫笑了笑,一臉天真爛漫的說道:“我現在對金融投資更感興趣。管大哥也說我在這方麵更有天賦。沒準兒我大學畢業以後,就去投行上班了呢!”

坐在洛岫旁邊,一個晚上都很沉默的管焱開口附和道:“洛岫同學在金融投資方麵的眼光和天賦確實很不錯。”

洛岫雙眼彎起,繼續遊說文酌煜道:“你不是很喜歡演戲,還想兼職當明星嗎?那你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是麽。”文酌煜淡淡接話,就著洛岫的話茬四兩撥千斤道:“我跟洛岫同學的想法恰好一樣。我那麽辛苦才考上了A大金融係,畢業以後當然也想從事本專業的工作,不然我這四年苦讀豈不是很浪費。拍戲也就是業餘時間玩一玩,沒有必要為了這點業餘愛好專門簽約經紀公司束縛我自己。”

文酌煜說到這裏,衝著裴總歉然一笑:“辜負裴總的美意了。”

文酌煜拒絕的非常明確。當著這麽多人,尤其是公司旗下這麽多藝人的麵兒,裴晉桉也不會死纏爛打,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怎麽會。人各有誌嘛!”

洛岫不甘心的遊說道:“這麽好的機會,真是可惜了。”

他看向文酌煜,目光不自覺的帶著一絲絲的急切:“能夠簽約星桉影視的機會可不是誰都有的。”

文酌煜笑眯眯的看著洛岫。上輩子,洛岫聽說裴晉桉想要簽他當藝人的時候,也表現的這樣激動。一個勁兒的勸說文酌煜一定不能錯過這次機會。彼時文酌煜正陷入人生低穀,聲名狼藉備受嫌棄,以往交好的朋友同學全都疏遠了。隻有洛岫還待他如初。

他建議文酌煜一定要把握住這次機會。說星桉影視是業內龍頭,公司旗下不僅巨星雲集,還簽約了不少一線導演。如果能夠簽約星桉影視,得到公司力捧的話,憑借文酌煜的外形條件,一定能在短時間內爆紅大火。

為了說服文酌煜,洛岫還收集了不少資料,裏麵詳細羅列出星桉影視這麽多年參與投資拍攝的經典作品,以及捧出來的影帝影後一線巨星。據說洛岫為了搜集這些資料,還特地去找了大三大四年級的學長,力求資料翔實信息精確。

這讓文酌煜特別感動。再加上文酌煜自己也不覺得簽約一家有實力有背景的老牌經紀公司有什麽不好——思維慣性使然,一般學生畢業以後不也是擠破腦袋想去大公司任職麽。

更何況裴晉桉給文酌煜的待遇也不錯。雖然文酌煜隻是一名新人,裴晉桉卻願意按照B級合約的標準跟文酌煜簽約。根據洛岫打聽來的消息,隻有在業內出道五年以上,擁有代表作的演員才有可能簽到B級合同。

福利待遇這麽好,公司實力又這麽雄厚,彼時已經算是走投無路的文酌煜思來想去也找不到不簽這份合約的理由。於是他興衝衝地簽了約。為了報答洛岫的熱忱相助,文酌煜還在簽約的時候跟裴晉桉推薦了洛岫,想讓星桉影視把洛岫也簽下來。

隻可惜洛岫拒絕了星桉影視的邀請。用的理由倒是跟這輩子差不多。文酌煜雖然覺得遺憾,倒也沒有多想。

——他是在簽約星桉影視半年以後,才發現這家公司的水有多深,情況有多複雜。

正如洛岫所說,星桉影視確實是業內最有實力最有背景的老牌經紀公司。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裴晉桉打造娛樂帝國的最大籌碼就是公司內部數不勝數的藝人。藝人簽約星桉影視是為了資源,星桉影視同樣也把這些藝人當做壯大公司發展的最優資源。雙方互惠互利互相扶持。不想出賣自己也無所謂,公司內部有的是美人願意付出自己最大的籌碼換取資源。頭鐵的藝人隻能坐冷板凳,撿一些別人都不要的殘羹剩飯。

裴晉桉簽下文酌煜的時候確實想過把文酌煜捧出來當星桉影視的新招牌。原因無他,文酌煜的外形條件實在是太好了。文酌煜簽約星桉影視頭一年,恰好趕上公司內部開年會。彼時還是一個純新人的文酌煜一走進宴會大廳,即便是成名多年的影帝影後都在他麵前黯然失色。

即便是閱人無數的投資商都看直了眼拔不出來。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有多麽誇張。

當天晚上,文酌煜收到的名片和房卡就有厚厚一摞。裴晉桉暗示文酌煜可以利用自己的優勢培養人脈多找幾個靠山。在裴晉桉看來,文酌煜本來就是個膚淺虛榮貪財好利的貨色。又經過了應家的教訓,骨頭應該不會太硬。

覬覦文酌煜的其他一些人也是這麽想的。他們都覺得獵物已經掉進了陷阱,美味盛宴即將開始,獵人可以大快朵頤了。

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被逼到角落裏的困獸除了任人宰割,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做出困獸之鬥。而在絕境中被激發了凶殘本性的凶獸是不會滿足於逃跑本身的,必須殺死每一個敢於設下陷阱狩獵它的人,沸騰在血液裏的憤怒才會平息。

上輩子,文酌煜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從星桉影視脫身。期間經曆的傷痕累累鮮血淋漓不用多說。這輩子文酌煜可沒打算自討苦吃。

奈何洛岫依舊如上輩子那樣孜孜不倦喋喋不休的努力勸說他。

文酌煜特別好奇這一點。上輩子的洛岫能坑到他,是因為文酌煜當時很信任對方。可是這輩子兩個人都徹底鬧掰了,洛岫哪來的自信認為文酌煜還會聽他的鬼話連篇?

“……這次機會真的很難得,你要是錯過了將來可別後悔!”

文酌煜回過神來,看著麵前言之鑿鑿的洛岫,好奇問道:“洛岫同學好像很在意這次機會?”

洛岫脫口而出:“我是替你可惜。”

文酌煜笑道:“那倒不用。洛岫同學如果真覺得可惜,可以自己簽約星桉影視。你演技這麽好,如果真想加入星桉,我相信裴總一定不會拒絕你這個人才。”

說完,不等洛岫反應,文酌煜扭頭看向裴晉桉:“是吧,裴總?”

裴晉桉笑眯眯的看了洛岫一眼:“洛岫同學資質也好,如果想要加入星桉影視,我當然歡迎。”

洛岫笑容微僵,訕訕推脫:“我還沒想好將來要不要做藝人——”

話音未落,隻聽文酌煜揶揄道:“洛岫同學自己都沒想好的事兒,倒是熱衷於替別人操心。”

這一下,所有人都覺察出不對勁了。就連裴晉桉都意味深長地看了洛岫一眼。

隻這一眼,嚇得洛岫冷汗直流。竟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整個人僵硬的連笑容都擠不出來了。

空氣瞬間凝固,所有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沉默良久,還是文酌煜開口打破了包廂裏的寂靜:“今天太晚了,我們學校有門禁,我要是熄燈前趕不回去,就等著睡大街了。”

文酌煜彬彬有禮的站起身,衝著李總和林少頷首示意:“也感謝諸位讓我見了一番世麵。確實不虛此行。”

林威安眼角一抽,看了文酌煜半天,一句話都沒憋出來。

*

那天過後,文酌煜著實過了一段消停日子。之前頻頻打電話約他出去,說要介紹朋友給他認識的李總沒了音訊。節目組牽線介紹的通告和推廣驟然少了一大半,給他的待遇也是一落千丈。似乎是有人惱怒於文酌煜的不識抬舉,想通過這樣截然相反的待遇讓文酌煜明白他到底失去了什麽。

倘若文酌煜還是上輩子那個無依無靠走投無路的窮學生,或許真會在這樣懸殊的待遇對比下產生一點心理落差,並且油然生出惶恐不安的情緒。可是現在,文酌煜忙著上課,炒股,寫回憶備忘,反而沒有精力去應付那些層出不窮的通告和廣告推廣。如果不是礙於當初跟節目組簽約的時候明確規定了嘉賓在拍攝期間必須聽從節目組的安排,再加上接通告和推廣也有錢賺,文酌煜早就罷工不幹了。

現在節目組在投資方的暗示下主動給文酌煜減壓,反而對了文酌煜的心思。不過文酌煜也沒清靜多久,就接到了陳栩生導演的電話。

入V公告、他絕對不會被文酌煜比下去。

“推薦我去試鏡?”文酌煜愕然。

雖然陳栩生導演詢問過文酌煜是否喜歡演戲,也曾透露出想介紹其他導演和製片人給文酌煜認識的意思,但是文酌煜沒有想到,陳栩生導演竟然真的把這件事當了真——這難道不該是一句習以為常的客套話嗎?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早就習慣了任何人饋贈的禮物必定在暗中標好了價格或者設好了陷阱,以至於文酌煜接到電話後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思索陳導推薦他去試鏡的背後是不是還隱藏著什麽陰謀?

不過轉念一想,陳栩生導演並不是那樣的人——至少文酌煜上輩子在圈內混跡這麽久,從來沒有聽說過陳栩生導演有參與過那些汙濁不堪的交易,文酌煜的身上也未必有他圖謀的東西。也許陳導推薦文酌煜去其他劇組試鏡,是真的出於惜才或者其他方麵的考慮。

“……說是試鏡,其實也是救場。”電話另一端,陳導徐徐說道:“這部電影是我的一位老朋友籌謀三年的嘔心之作。重要角色早就定好了。不過出了一點意外。”

其中一位角色的扮演者在其他劇組拍戲的時候意外墜馬,小腿骨折需要靜臥三個月。肯定趕不上這部戲的拍攝了。劇組無奈,隻能在開機前抓緊時間找救場的演員。又因為這個角色對於扮演者的年齡,氣質和演技都有要求,一時之間很難找到合適的人選。

陳栩生導演也是聽了老友無意間的吐槽,才會想到文酌煜。

“你的外形條件太突出了,其實也不太適合這個角色。”陳導實事求是,開口說道:“我看過你的表演,你當時在我劇組表演時的狀態,倒是很符合那個角色的某些心境。再加上你還會修水管,那個角色的身份恰好是一名水管工……我把你在《慢步鄉間路》的那段視頻發給我的老朋友看過,他答應給你一個試鏡的機會。”

隻是一個試鏡的機會而已,用不用文酌煜還是兩說。而且劇組的拍攝地點在B市,文酌煜如果想要參加試鏡的話,還要特地坐飛機去B市一趟。

文酌煜越聽越覺得熟悉,忍不住打斷陳導的話:“不知道陳導讓我去試鏡的那部電影叫什麽名字?”

“《謀殺》。”陳導淡淡說道。

恍若一道驚雷霹在天靈蓋上,文酌煜整個人都顫栗起來。前世今生兜兜轉轉,也不知道是意外還是巧合,不管文酌煜怎麽躲怎麽避,他注定會跟一些人一些事糾纏在一起。

文酌煜一邊感歎這個圈子實在太小了,一邊回複道:“……我願意去。謝謝陳導。”

“劇本大綱我回頭發給你。你要注意保密。絕對不能把劇本相關的設定透露給任何人知道。”陳導的聲音依舊平淡,在電話另一端詳細叮囑了一番注意事項。

文酌煜清楚,陳導是信任他,再加上看好他,才會把劇本大綱發給他。一般情況下電影劇本,尤其是懸疑類型的電影原創劇本保密級別是很高的,除非主要演員,其他人即便簽約也未必能在正式開拍前拿到完整劇本。更不要說文酌煜隻是試鏡。

上輩子,文酌煜在簽約星桉影視後被推薦去《謀殺》劇組試鏡時就沒能拿到完整劇本。他是在試鏡的前一天晚上從裴晉桉手中拿到了一張紙不到的劇情片段,準備了半天不到就去試鏡了。

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表演的外行,一段根本談不上充分的準備,試鏡結果可想而知。

掛斷電話後,文酌煜打開郵箱仔細閱讀了陳栩生導演親自發給他的劇本大綱。文酌煜注意到,這一版劇本大綱跟他上輩子看過的電影成品還是有些出入的。其中改變最大的就是文酌煜要試鏡的那個角色——同樣也是上輩子洛岫成功拿到的那個角色。

在最初的劇本設定中,這個角色的人設非常極端。是一個童年不幸,長大後選擇報複社會的變態殺手。這個角色的主要作用就是引出男主角同樣不幸的童年,為後續劇情做鋪墊。

不過在文酌煜印象中,在電影正式上映後,這個角色不論是在戲份還是在人設方麵,都比劇本裏寫的更加飽滿且濃墨重彩——不得不說洛岫在表演方麵確實很有天賦。他在扮演這個角色的過程中貢獻了很多他自己的想法,從角色的童年經曆入手,添加了很多回憶,內心獨白和痛苦糾結的戲份,讓這個角色變得更加立體複雜,也同樣更加討喜。

雖然洛岫當時的演技並不能完全支撐他的想法,但是洛岫對於角色的改動恰好迎合了部分觀眾的口味,也就是幾年後特別流行的反派洗白路線。而洛岫的辛苦付出也沒有白費,整個劇組主創團隊的認可以及後來的最佳新人獎就是對洛岫最好的表彰。

可要是讓文酌煜選擇,他倒是更喜歡最初的版本——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世上哪來的那麽多逼不得已無可奈何。沒有人能夠逼迫一個人去做他完全不想做的事情,更何況是殺人。

不論洛岫找出多少借口和角度替角色洗白,在一條條無辜被害的人命麵前,都是狡辯。

在文酌煜看來,這個角色的所有行為都隻是遵從了最基本的大自然法則——弱肉強食,他將自己弱小時遭遇的傷害和折磨原封不動的施加在被害者的身上,以此證明他已經擺脫童年陰影變得強大。然而習慣於遵從自然法則這個行為本身就意味著喪失了人類最基本的同理心和對生命的敬畏。不論凶手外表偽裝的多麽可憐無辜,也不過是一隻行走在人世間的畜牲。

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

試鏡時間安排在一個禮拜後的周末下午。文酌煜提前跟學校請了假,坐飛機去B市試鏡。他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謀殺》劇組為了這個角色竟然舉辦過兩次試鏡。隻不過第一次試鏡的時候沒能找到合適的人選,導演不想將就,又在一個月後重新發起了一次試鏡。那次試鏡麵向的範圍就更大了一點,業內稍有門路的影視公司都可以推薦演員參加試鏡。

試鏡時間定在下午兩點鍾,文酌煜提前半個小時抵達酒店,走廊外麵已經站了十來個人。雖然陣仗比不過文酌煜上輩子試鏡時的人山人海,但是除了文酌煜本人,其餘幾個都是大屏幕上非常眼熟的年輕演員。能夠在這個時間過來試鏡,想必也都是其他導演,製片人或者投資方推薦過來的。

看到形單影隻還帶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的文酌煜,其餘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半晌,其中一人湊過來寒暄道:“你也是過來試鏡的?”

文酌煜點了點頭,不等他繼續發問,直接說道:“陳栩生導演推薦我來的。沒有表演經驗,也不是科班出身。”

那人:“……”

另外一人笑著說道:“我知道你,文酌煜是吧?據說你的表演天賦特別厲害,連顧熙槐都為之驚歎。”

聽到這句話,其他人的表情頓時微妙起來。

即便重生一回先知先覺,演戲經驗十分豐富,文酌煜也不敢確定這個角色就一定會是自己的。他之所以會來試鏡,隻是想要彌補一些遺憾,給上輩子的自己一個交代。這七天時間,文酌煜除了上課炒股寫備忘,還不斷精讀劇本,給角色寫了人物小傳。考慮到陳導曾經提到過他的外形條件太突出,並不適合這個角色,文酌煜還在妝容上做了一點小發揮。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走廊裏的演員一個接一個的走進試鏡房間,又一個接一個的走出來。有的人神色欣喜,有的人不動如山,坐在外麵等候的演員開始變得浮躁,文酌煜就靜靜坐在走廊角落裏翻開劇本和自己撰寫的人物小傳,直到負責喊人的工作人員叫到他的名字。

文酌煜合上劇本,起身一步步的走進試鏡的房間。

那是一個非常空曠的房間,幾架攝像機在不同的位置擺放著,導演,編劇,製片人和幾位資方代表坐在一排桌子後麵,正低頭翻看演員的簡曆,偶爾閑聊幾句。

看到文酌煜進來後,導演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麵戴口罩的文酌煜。這個年輕人是他的老朋友陳栩生推薦過來的。據說在此之前從來沒有正式演過戲,也不是科班出身。導演本來不怎麽感興趣,架不住老友強力推薦,又是給他發視頻又是給他發照片,還把文酌煜在他那部電影裏未公開的表演片段發給他看了。

導演也是看了陳栩生發的片段之後,才對文酌煜產生一點興趣。但也並不看好——原因無他,文酌煜那張臉實在是太出挑了,但凡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導演也不想選擇這樣一位演員在自己的電影裏演配角——演技好不好倒還是其次,很容易喧賓奪主。可他與陳導相交多年,陳導竭力推薦的人,他也不能一點麵子都不給。至少一個試鏡的機會是必須要的。

“開始你的表演吧!”導演翻看了一下文酌煜的履曆,語氣平淡的說道:“你是老陳推薦過來的,在此之前也沒什麽表演經驗,我們也不為難你。你自己想演哪段戲,就演哪段吧。”

這麽一來,就算文酌煜表現的不如人意,他在陳導麵前也能交代的過去。

文酌煜聞言,開口說道:“那我就表演凶手被識破這場戲好了。”

文酌煜說著,摘下了口罩。

所有人看清麵罩下那張臉,頓時愣住了。

*

“你說什麽,文酌煜跑去B市參加電影試鏡了?”

酒吧包廂內,林威安伸手推開膩在身邊的人,一臉的煩躁:“哪個導演眼瞎了居然會找那個不識抬舉的傻逼演戲……不對啊,你剛剛說那電影叫什麽名字?我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謀殺》,”應天明耐心重複道:“就是之前找到我們家,想忽悠我爸投資那部電影。”

林威安不知想到了什麽,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爸同意了嗎?”

“還沒呢!”應天明搖了搖頭:“我爸還在猶豫。他倒是想投資那部電影,順便也給我們家的家具公司打個廣告。這不是融資還沒落定嘛!我們家的資金也周轉不開。”

林威安冷哼一聲,眼珠子一轉:“這樣,你去跟那製片人說,想拉投資容易,但是不能讓文酌煜進組。”

林威安咬牙切齒的說道:“一個沒背景沒根基的螻蟻罷了,真以為我弄不了他。我現在就要讓他知道,就算我不能讓A大開除他,得罪了我,今後他不論幹什麽都寸步難行!”

應天明在文酌煜身上吃了個大虧,當然也看文酌煜不順眼。聽到林威安這番話,嘿嘿笑道:“如果我們家真的投資這部電影了,這點要求倒也不難辦。那傻逼敢在那麽多人麵前讓我們林少沒麵子,咱就得讓他下半輩子都後悔!”

林威安聞言冷笑。他看向應天明,低聲說道:“你告訴伯父不用擔心。我爸已經跟M國總部通過氣了,你們家的融資項目已經通過了內部審核流程,現在就差簽字了。”

林威安說著,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應天明:“等到融資成功的消息傳開,應家家具的股票一定會漲,你們應家又能大賺一筆了。”

應天明大喜,剛想說什麽,視線掃過包廂裏的人,沉聲說道:“你們都出去。”

霎時間,一群鶯鶯燕燕們嬌聲不滿的起身離開。等到包廂裏隻剩下應天明和林威安兩個人,應天明湊到林威安身邊,小聲把應董事長的意思轉告給林威安。

林威安聞言大驚:“你是說讓我爸挪用銀行的錢去建老鼠倉?那可是違法的!”

應天明嘿嘿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隻要我們自己不說,誰會知道?你也說了隻要融資成功的消息傳開,應家家具的股票一定會漲的嘛!前前後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當然要趁機撈一筆嘍。林伯父不是也說了,內部審核已經通過了,現在就差簽字了嗎?”

林威安十分心動,一時間竟然有些坐立難安。

應天明窺著林威安的神色,緩緩說道:“我爸說了,這幾年應家的貸款都靠林伯父批。這一次又是伯父提議,讓墨林銀行投資總部投資應家家具,這次應家融資成功,伯父他老人家功不可沒。我們投桃報李,也是想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林威安的表情陰晴不定。他想到了文酌煜對自己的嘲弄,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他的錢不夠多。林威安咬牙說道:“你說得對。這世上本來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回去勸勸我爸,這種天賜良機,當然不能錯過。”

林威安說著,還不忘叮囑應天明:“電影的事兒,你可別忘了。”

*

“……沒關係。今後有機會再合作。”

掛斷電話後,文酌煜搖頭輕笑。

得知自己好不容易試鏡成功的角色又一次在應家從中作梗的情況下飛了,文酌煜竟然毫不介意。因為他這兩天正忙著跟證券公司協商加杠杆的事情呢。

經過大半個月的折騰,文酌煜在重生記憶和自身天賦的雙重加持下,已經逐漸找回了盤感,每天的賬麵浮盈率都能達到5%-10%。賬戶上的資金也從原本的400萬迅速增長到近800萬。

不過這段時間文酌煜的主要目標並不是賺錢,而是通過實際操作加深自己對於大盤走勢,資金流向和市場情緒的精準判斷。所以文酌煜明知道自己的操作很可能會盈利,也沒有動過加杠杆的想法。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

但是接下來的情況不一樣了。文酌煜記憶中那隻連續漲停三十多天的妖股很快就要發力了。在大環境沒有什麽變動的情況下,這種明顯是天上掉餡餅的賺錢機會文酌煜是不會放過的。所以他向證券公司申請了十倍杠杆。準備趁這次機會撈一把大的。

還要感謝十年前的監管並不嚴格,文酌煜又算得上是證券公司的大客戶。證券公司在接到文酌煜的申請後,幾乎沒怎麽猶豫就批準了文酌煜的授信額度。

十倍杠杆疊加下,文酌煜賬戶上的可操作資金瞬間膨脹到將近八千萬。文酌煜在拿到這筆錢以後,並沒有做出任何多餘的操作,全部買入了他記憶中的那隻妖股。

耐心等待一個周末之後,星期一早上,隨著新聞宣布的某行業重大利好消息和主力進場,文酌煜印象中那隻沉寂已久的妖股果然開始發力,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開始了連續三十多天的高光表演。

伴隨著妖股連板連陽勢不可擋的漲勢,文酌煜也賺的盆滿缽滿。消息傳開以後,曾經蔑視文酌煜的人不由得跌破了眼鏡。所有人或心有餘悸的慶幸自己沒有得罪文酌煜,或酸溜溜的表示文酌煜是踩了狗屎發了運。不管他們怎麽想,一夜之間,文酌煜再一次成了所有人都在關注談論的風雲人物。

整個A市金融圈子都對此事津津樂道。唯有洛岫氣得臉都白了。他不能容忍自己努力了這麽久,還是被文酌煜遮擋了光芒。之前的電影試鏡他沒機會參與,幸好有應家從中作梗,沒有讓文酌煜拿到那個讓他心儀很久的角色。洛岫相信自己還有機會。老天一定是站在他這邊的。

所以這一次,洛岫也絕不認輸。

在嫉妒和不甘的雙重刺激下,洛岫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他竟然以個人名義向他實習的那家金融投行申請了十倍杠杆,並且還跟管焱和周圍所有人借遍了能夠借到的錢。然後,洛岫在管焱的幫助下開了一個美股賬戶,把自己湊到的本金一股腦的打入賬戶中,全部購買了應家家具的股票。

“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我還會做的比你更好。”將全部資金購買了應家家具的股票以後,孤注一擲的洛岫看著幽暗的屏幕暗暗發誓。

他絕對不會被文酌煜比下去。

與此同時,正在學校念書的文酌煜收到了一封快遞。那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文舅舅寄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