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指針飛速旋轉, 速度漸漸放緩,朝著一塊狹小的, 金燦燦的扇形指去——

顧瓊生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上, 耳邊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刺耳的提示音卻突然傳出:

【嘀!係統故障,未檢測到卡池!】

剛剛激動起來的顧瓊生:“……”

一口氣差點岔進肺裏。

“什麽嘛。”

顧瓊生皺著眉, 想要關上係統界麵:“沒這功能就不要彈提示框啊,先給人希望再翻臉不認最討厭了……”

【嘀, 故障修複中……線路未連接……】

【正在啟用備份數據庫……天賦隨機分配中……嘀嘀嘀, 數據唯一……】

【恭喜獲得人物天賦·治愈之魂!】

顧瓊生觸在係統屏幕上的手指微微一滯。

愣了一瞬,她的雙眼驚喜地睜大。

這是卡bug了嗎?

還真給她卡出個天賦來?

顧瓊生忙點進去看。

【人物天賦:治愈之魂(已鑲嵌)】

【稀有度:???】

【等級:???】

【充能方式:每三天自動+1,直到上限】

【目前可使用次數:10/10】

【效果描述: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希望。天命的治愈係啊,去擁抱那些急需拯救的靈魂吧!】

係統果然出了問題,與天賦相關的各種描述項都是一串問號,顧瓊生連天賦是什麽稀有度都看不出。

不過最普通的天賦,也總比沒有強。

白撿的便宜,她不挑。

再說這天賦……效果看上去還挺玄乎。

顧瓊生看著屏幕上技能效果那一行小字, 支著下巴,沉思了許久。

……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麽作用。

她記得遊戲裏的天賦效果都很明確,什麽攻擊力提升30%, 什麽暴擊率提升20%……反正沒見過這種言辭含糊的東西。

就挺奇怪的。

要不, 試一試?

看著剩餘10次使用次數, 顧瓊生心裏充滿了拿到新玩具的興奮感。

她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在心底呼喊:“激活天賦?”

【嘀, 天賦·治愈之魂已激活】

【剩餘使用時間60s, 59s, 58s……】

竟然隻有1分鍾的使用時間。

顧瓊生忙沉下心,細細感受。

光明斂去,眼前像是被一塊黑布蒙住,視野中一片漆黑,聲音也如潮水般褪去,耳畔一片寂靜。

可慢慢地,黑暗之中浮現出許多氣泡,大大小小,色彩斑斕,輕盈地飄**在空中,隨風懸浮飛舞。

顧瓊生好奇地打量著。

冥冥之中,一股強烈的直覺在心底湧現。

她能夠判斷出每個氣泡對應的F班同學,湛藍色的是周晴,粉紅色的是譚耀……氣泡中湧動著歡快的水流,折射出彩霞般的七彩光。

盡管泡沫的本質是憂傷,可顧瓊生能感到這一刻他們心底的快樂。

因為已經找到了希望。

“原來是這樣,”顧瓊生喃喃,“越亮越大的泡沫,就對應著越沉重的心事……不但治療身體和精神力,還要我去治療靈魂嗎?”

這倒有點出乎意料。

顧瓊生有點糾結。

她願意做一個好人,但好人不等於聖母,在這個動**的時代,她還要抓緊時間變強,要保護家人,實在沒時間去一一紓解其他人的心傷。

“不過換個思路,這天賦還可以有別的用法。”

顧瓊生陷入沉思:“譬如說……高能定位儀?”

……唔,對哈,沒必要把自己的思路限製住嘛。

這年頭,誰心裏沒點傷?

有這個天賦在手,她相當於是擁有了60s的360度無死角掃描雷達,能準確定位其他人的位置,什麽信號屏蔽器、色彩擬態、精神力屏障,破解起來都不在話下。

嗚呼,好耶!

顧瓊生在心裏美滋滋地盤算著天賦的幾種妙用,抬眸隨便瞥了一眼剩餘時間,見還有10s,下意識抬頭望向遠處。

她想看一看,這天賦的視野範圍有多遠。

沒想到這一望,倒讓她愣住了。

掠過眼前擠擠挨挨的小氣泡,遠處濃稠如墨的黑暗中,靜靜飄**著一個碩大的泡泡。

通體是憂鬱的深青色,隱隱散發出極度痛苦的氣息,隔著好遠,顧瓊生都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暗濤。

仿佛夜幕下洶湧的海,波濤無聲翻湧,海浪寂靜咆哮,所有的淚和血都凝結成礁石,淹沒在無邊無際的汪洋中。

那麽沉痛,那麽無助,隻是看一眼,便似乎要難過地哭出來。

顧瓊生愣愣地看著,耳邊恍惚飄過模糊的哽咽聲。

低沉,沙啞,細密的哽咽。

像是把麵頰緊緊埋在臂彎中,哪怕淚流滿麵也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沒辦法了嗎?”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我不想……我不想死,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啊……”

“……誰來救救我?”

【嘀,剩餘時間0s。】

天賦視野驟然消退。

視線再度恢複,嘈雜聲如潮水般湧來,陽光兜頭灑下,毫不吝嗇地散布著暖洋洋的光線。

顧瓊生站在人群中央,聽著耳畔F班學生們**洋溢的訓練聲,愣愣地站了很久。

她望著訓練場盡頭那一堵白牆,慢慢地,眨了眨酸痛的眼睛。

牆的那邊有什麽?

是誰……在求救嗎?

……

接下來的訓練中,顧瓊生有些心不在焉。

總是忍不住抬頭,往訓練場盡頭的白色高牆上瞄。

好奇心像許多支棱的小羽毛,在她心口上撓啊撓,氧意頃刻間泛濫成災。

終於,她忍不住拉住周晴,暗搓搓指了指高牆:“你知道那邊是做什麽的地方嗎?”

周晴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疑惑地看過去:“那邊……不知道啊,從來沒去過。”

她踮著腳,努力把目光拋遠:“也是學校的範疇?可能是個實驗室吧,咱們學校不是有那種,與戰爭學院對接開設的試驗項目嗎?”

實驗室?

顧瓊生指尖摸著下巴,陷入思索。

周晴看她一副躍躍欲試的神色,好奇地問道:“瓊生姐,你想去那邊看看?”

“唔,有這個想法……”

顧瓊生的目光在高牆上掃視一圈,最終停留在牆壁右上角一個不起眼的小型裝置上。

“那是警報器吧?”

牆頭應該安裝了探測器,貿然過去,恐怕會引發警報,那就不妙了。

周晴:“一個警報器而已,以瓊生姐你的機械水平,分分鍾就能解決掉啦。”

顧瓊生:“……”

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她隻能維修,不能破壞。

好在周晴沒在意這茬,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如果你不方便出手,還有一個辦法。”

“譚耀最擅長這種東西了,之前他還在我眼前吹牛,說隻要給他充足的工具,哪怕聯邦大廈也潛入給你看。”

顧瓊生訝然:“這……吹得有點大吧?”

喝了幾杯?

周晴笑眯眯地說:“所以要讓他露幾手啊。”

……

譚耀速度飛快,第二天,一個新做成的屏蔽器就放到了顧瓊生桌上。

雖然是廢舊零件拚接而成,外表卻是嶄新的,樣式也小巧可愛,是個圓滾滾的小團子。

撈在手裏把玩一會兒,沁涼的觸感十分舒適,顧瓊生驚奇地發現,它的金屬外殼被打磨得極為光滑,似乎特意做過拋光處理。

沒想到這家夥乖張的麵孔下,竟還藏著顆細膩的心?

她抬起頭。

剛好捕捉到譚耀頂著一雙碩大的黑眼圈,正探頭探腦地在角落裏偷瞄她。

“謝啦,”顧瓊生衝他揮了下手,“很漂亮,比外麵賣的那些可愛多了。”

譚耀倉皇低頭。

他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正在專心研究手腕上的個人終端,紅發下露出的一小截潔白耳根卻微微泛紅。

等到顧瓊生拿著屏蔽器走出教室,他才又抬起頭,目望著清雋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下意識抬起右手,摸了下鼻頭。

“……切。”

譚耀小聲嘟囔。

“外麵那種機器人流水線做出來的東西,怎麽能跟我做的比?”

另一邊,顧瓊生穿過訓練場,走到高牆下。

見四周無人,她小心翼翼地按下屏蔽器上的按鈕,一個小型吸盤從團子底部彈出,牢牢吸在牆壁上。

電波信號無聲釋放。

片刻之後,右上角警戒器上的小紅燈轉成了綠色。

與此同時,高牆上空的阻隔電網悄然消失。

這樣就可以通過了。

至於高牆,對於顧瓊生如今的身體素質來說算不了什麽。她在原地試著跳了幾下,手掌用力一攀一撐,長腿在牆上猛地一踹,借力翻上高牆。

翻過去之前,顧瓊生有過許多想象。

譬如說對麵是一個廢棄實驗室,曾經做過慘無人道的實驗,僥幸生還的實驗體在哭泣……又或者對麵是一處醫療所,傷勢慘重的戰士在這裏輾轉難眠……

可她怎麽都想不到,坐在高牆上向下看時,第一眼望見的竟是一株茂密的香樟樹。

枝葉繁茂,翠綠成蔭。

將整個小院近一半的區域溫柔地籠罩在樹下,隔絕了陽光,也仿佛隔絕了塵世。

顧瓊生抬起右手,在額前擋著刺目的陽光,微微眯眼。

透過枝梢縫隙,她看到樹下坐著一個人。

樹葉遮擋了太多視線,隻能看到潔白的襯衣一角,以及被風吹得淩亂、宛如碎鑽的黑發。

……是這個人嗎?

顧瓊生心裏好奇得要命。

但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跳下去,畢竟這小院看上去不像什麽邪惡的實驗室、禁閉所,萬一打擾到別人休息怎麽辦?

正在她百般糾結的時候,樹下那人遙遙仰頭,看到了牆頭上的顧瓊生。

掃見少女身影的那一刻,對方明顯也愣了一瞬。

出於禮節,他客氣地衝顧瓊生揮揮手。

顧瓊生心神頓時安定。

她幹脆地從牆頭跳下去,抬手拍拍袖口粘上的塵土,抬眸笑盈盈地打招呼:“你好,怎麽自己一個人在這兒?”

對方沒想到她這麽自來熟,又愣了一下。

而顧瓊生落地之後,眼角餘光掃見青年麵前一張石桌,石桌上橫豎324個格子,以及一黑一白兩副棋子,雙眼微亮。

“圍棋?”

這東西對她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星際人來說,可是實打實的古物。

秦淵也很驚訝。

那眼神分明在說:你知道圍棋?

“那可不,”顧瓊生挽起袖口,“我小時候上過圍棋班……啊不,我從小就喜歡這些考古玩意兒,不光圍棋,我還會五子棋、象棋、跳棋、飛行棋……”

秦淵用古怪的眼神望著她。

顧瓊生也不解釋,又衝他笑了一下。

眸光流轉,笑意盈盈。

與此同時,她也在暗中悄悄打量眼前的青年。

模樣是真的俊,眉目也溫和,看得她都快流口水了。

雖然星際人類的基因在過去數千年裏有了很好的改良,像是盧元基、盛章等人,模樣都不差,但都跟她眼前這個人沒法比。

就是這個男生吧……看上去不太健康。

陽光下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人又清瘦,下棋時袖口挽起,露出修長的小臂,以及上麵兩三道蜿蜒的青紫色血管。

顧瓊生打量了一會兒,見青年一直不說話,漸漸地有些赧然:“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秦淵安靜地看著她,眸光隱隱泛起波瀾。

過了好久,他突然開口。

“我記得你。”

青年側過頭,衝訓練室的方向指了一下:“那天在那邊,你打通了雙人模式,很厲害。”

顧瓊生眉梢微挑。

唔,看她打訓練場,那就是元城高校的學生了?

“同學,你是哪個班的,我怎麽不記得見過你?”

連原主記憶裏都沒有。

原主好歹也在這裏念了3年書,哪怕不注重人情往來,也不該完全沒印象吧。

秦淵搖搖頭:“我嗎?停學養病中,你應該也能看出來,我生病了。”

顧瓊生:“啊……是什麽病,要多久治好?”

秦淵沒接話茬。

隻是斂下眼簾,繼續看向眼前的圍棋石桌。

見他這個態度,顧瓊生有種微妙的不詳感。她頓了片刻,小聲說:“要不要……試試來一發治愈術?”

秦淵:“……什麽?”

治愈術?

是指治療師嗎?

搖了搖頭,秦淵剛想說謝謝關心,自己找過治療師,完全沒有效果。

可還沒等他說出口,身前的少女嘴唇微微張合,無聲念出一句台詞——

下一秒,一股暖流驟然包裹了他。

那麽溫暖,像是深夜裏的一抹篝火,又像是融化冬日霜雪的第一縷陽光。

秦淵沒說出的話僵在了口中,執棋的手也僵了一瞬,他愣愣地感受著暖流在體內流淌,撫慰崩裂的經脈,修補滿是傷痕的身軀。

好神奇,竟然會有這樣溫暖的精神力?

秦淵抬起頭。

這一次,他的目光比之前凝神多了,眸光中不僅僅摻著追念,隱隱還透出一絲羨慕。

隻是一閃而逝,被收斂得很好。

“原來如此,難怪你能……”

難怪,難怪眼前的少女哪怕覺醒失敗,也能重振旗鼓,抖擻精神。

隻可惜……

眼簾微垂,秦淵嚐試著催動精神力。

他體內壓著磅礴如火山的力量,此時稍一催動,火星迸射,強大的精神力刹那間溢出,將體內剛剛修補好的傷處再度撕裂。

“咳咳!”

趕忙壓製住體內的力量,秦淵重重地咳嗽幾聲,臉色更加蒼白。

可他右手的虎口仍然崩裂,滲出細密、粘稠的鮮血。

秦淵盯著自己瘦削的手腕,無奈地搖搖頭,衝顧瓊生苦笑一下:“抱歉,你看到了,普通的治療對我不起效果。”

“不過……你的力量真的很特殊,非常特殊。好好運用它,你能走得更遠。”

“同學,現在還沒有放學,接下來應該還有課吧?”

顧瓊生的眼神明顯有些飄忽;“嗯……嗯嗯?”

早在使出第一發治愈術的時候,她就被躍動的係統提示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嘀,檢測到奇珍·重傷對象,天賦·治療之魂被動效果已激發。】

【治療所獲熟練度大幅度提升——】

大幅度提升,多大幅度?

顧瓊生隨便瞟了一眼。

旋即她眼睛直了。

係統顯示:【技能熟練度+10】

+10!

整整10倍!

媽呀,都快趕上她之前一管藍條獲取的全部熟練度了!

顧瓊的呼吸猝然急促。

再抬起頭時,她看向秦淵的目光無比熾熱,漂亮的杏眸中像是燃燒著火。

俊美的臉不重要了,病秧子的身姿不重要了,現在這個人在她眼裏就是行走的經驗包,大型熟練度副本——嗚呼,管它三七二十一,這個人她奶定了!

無視秦淵逐客意味的目光,顧瓊生一屁股在石桌旁坐下,白嫩指尖撈過石桌上的棋子:“來來來,好不容易遇到同好,咱們下一盤吧。”

“圍棋……唔,該死,圍棋忘得差不多了,咱們來一盤五子棋怎麽樣?”

秦淵無奈地看著她:“……五子棋是什麽?”

不會?

那太好了,顧瓊生眉眼彎彎:“我教你呀。”

“不過下棋,總該是有賭注的。我要是贏了……”

她頓了一下,正想怎麽委婉地說出“奶你一口”。

那邊秦淵思索片刻,深邃的眸中神色變幻,突然也像是改了念頭,改口道:“也行。”

“如果你贏了,我把……我讓爺爺把這裏的訓練室權限開放給你用。”

訓練室?

顧瓊生微微一愣:“是學校那種訓練室嗎?”

秦淵搖搖頭:“比那個更難。”

“而且學校的訓練室,限製每人每天隻能使用一次,這裏的訓練室卻沒有次數上限,以你的恢複力,完全可以多次使用。”

撲通,撲通。

顧瓊生又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她難以置信地盯著秦淵,目光掃過青年高挺的鼻梁:“還有這種好事?”

秦淵眸光朗潤,點點頭。

“前提是,你贏我。”

“一局棋,一次訓練機會,怎麽樣?”

從顧瓊生踏入小院開始,他第一次露出了較為明顯的情緒波動。不是客氣的、疏離的淺笑,而是真正彎起眼角眉梢,沒入眼眸深處的笑意。

顧瓊生立即挽起袖口。

下棋下棋,陣勢不能輸。

將雙手袖口統統挽起,她白皙如瓷釉的雙手在石桌兩側一拍:“來,開始!”

……

十分鍾後。

顧瓊生險勝。

“哈哈,承讓承讓……”

她笑著把棋子推到一邊,暗地裏悄悄抹去一頭冷汗。

——丫的,眼前的青年看上去單薄清瘦,腦瓜子卻聰穎得很,剛聽完規則就理解了下五子棋的關鍵,第一局棋就把她逼得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

好她憑借豐富的經驗,還是拿下了最終的勝利。

瞅了眼藍條,顧瓊生順手給對麵青年奶了一口。

秦淵指尖夾著一枚棋子,正看著落敗的棋盤沉思。

他下慣了圍棋,捏棋也是圍棋的手法,漆黑烏亮的棋子在白皙修長的指尖輾轉,更襯得骨節分明,皮膚如雪。

治愈的暖流在體內驟然湧起,秦淵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抬起頭:“真的,對我沒用,不要浪費你的精神力了。”

“沒事,我恢複快。”

顧瓊生聽著【熟練度+10】的提示音,心中一陣歡呼雀躍,躍躍欲試地說:“我看你臉色不好,要不再來一發?”

“對,唇色也不好,來來來多來幾次。”

“一次不管用,多來幾次說不定就管用了呀!別跟我客氣,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特別親切,就是有緣,你這朋友我奶……啊不,交定了!”

又被奶了好幾口的秦淵:“……”

莞爾地搖搖頭,秦淵在心底歎了口氣。

顧瓊生的治療的確有奇效,但再強效的治療,也敵不過他體內時刻湧動的破壞因子。

哪怕不催動精神力,那股強大的力量也會漸漸侵蝕他的身體,讓顧瓊生的治療化作無用功。

在秦淵眼裏,為自己這個破麻袋一樣的身體消耗罕見的治療係精神力,實在是不值當。

可少女滿不在乎的話語落在耳中,又讓他心中難以抑製地湧起一股暖意。

很久很久,沒有收到這樣純粹的關心了。

秦淵抬起頭。

恰好望進女生一雙滿是笑意的眼眸中。

顧瓊生的眼瞳不是標準的黑,邊緣微微泛著褐色,陽光落入眼底,便折射出琥珀般漂亮而瑩潤的光澤,像是盛著蜜糖。

秦淵突然覺得耳根發熱。

沒辦法,他避開顧瓊生的視線,刻意轉開話題:“你贏了,現在去訓練室嗎?”

顧瓊生挑眉。

“好啊。”

……

訓練室就在小院的另一側。

推開大門,房間內十分敞亮,幹淨的天窗從傾泄的屋角上空打開,燦金色陽光傾盆而下,灑在整齊擺放的模擬艙和控製器上。

“這麽精致嗎?”

顧瓊生眼睛亮了。

簡直就是開小灶最好的注解。

秦淵的神色卻有些複雜,目光下意識在控製器上頓了一下,旋即像是被燙到一般移開,落到屋角的控製台上。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權限卡,插進卡槽。

“叮——”

風鈴般的提示音響起,模擬艙表麵泛起湛藍色光澤,進入運轉狀態。

顧瓊生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好厲害,這儀器看著比學校那邊的更高級?”

“……算是吧,”秦淵眸光幽幽,輕聲說,“這是用戰爭學院那邊退下來的訓練器改裝的,訓練模式更多,AI也更靈活,你一會兒可要小心了……誒,稍等一下。”

他攔下興衝衝的顧瓊生,拿起控製器:“這儀器很久沒用了,等我先檢查一遍,別出什麽問題。”

顧瓊生:“……?”

很久沒用嗎?

她眨眨眼睛,看著一塵不染的訓練室,以及外殼擦到近乎發亮的模擬艙,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

收拾得這麽幹淨,可不像廢棄已久的樣子。

而且……

“照你說的,這個訓練器比學校裏的還要高級,為什麽很長時間棄置不用呢?”

顧瓊生抬起手,小心地在模擬艙外殼上撫摸幾下,指腹突然蹭到一處細微的突起。

她仔細摸了幾下,辨認出是兩個暗金色的字符。

“QY”。

低調,卻又驕傲地印刻在模擬艙上,宣告著所屬權。

另一邊,秦淵一邊檢查機器,一邊平靜地說:“因為對於高校生來說,這台訓練器過於超綱了。”

“它原本是給已經覺醒的大學生準備的,裏麵的模擬AI非常厲害,比你接觸過的雙人模式還要厲害數倍,尋常高校生不可能堅持下去,反而會因為多次“死亡”,造成精神損傷。”

“但是你不一樣。”

青年抬頭,看了顧瓊生一眼:“你的恢複力十分驚人,精神力特質又是罕見的治療係,而且治療能力超出尋常治療師百倍、千倍,你可以完全杜絕精神損傷的危害,也就擁有了使用這台訓練器的基本保障。”

“當然,這間訓練室難歸難,帶來的好處也是普通訓練室難以企及的。”

顧瓊生認真地聽著,點了點頭。

可即便這樣,她心中的疑惑還是像氣泡一樣汩汩地往外冒。

“高校生沒法駕馭……那這台訓練器為什麽會出現在元城高校裏?”

少女清脆的嗓音飄**在空中,與溫煦的風柔柔牽繞。

秦淵正在操控台上輸入一長串字符,聽到這個問題,他飛舞的雙手突然滯了一下。

深吸口氣,秦淵沒有抬頭。

他的聲音有些悶,仿佛胸口裏堵著些什麽,語氣很輕,可每一個字都像是咬在舌尖,輾轉了無數回。

“因為之前,元城高校出了一個絕世天才,還沒覺醒就擁有了超高的精神力。”

“學校的訓練室很快被他殺穿,哪怕難度調到最高,也沒法給他帶來應有的訓練效果。”

“於是,對他寄以厚望的學校高層出麵,向戰爭學院提出申請,搭建了這間專屬訓練室。”

說這話時,他的口吻依舊平和。

可顧瓊生卻隱隱感覺,眼前的青年身上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悲傷氣息,仿佛暗色蒼穹之下,低聲歎息的浪潮。

顧瓊生的聲音也下意識放得很輕:“然後呢?”

那個天才,後來怎樣了?

秦淵在操作台上劈裏啪啦一通操作,修長而骨節分明的雙手如穿花蝴蝶,終於隨著他敲下最後一個按鍵,屏幕上亮起一道白光。

【嘀,AW01號模擬艙可正常使用,請學員接入訓練場——】

秦淵輕呼口氣,雙手輕輕放在桌麵上。

“他死了。”

旋即,秦淵抬頭,衝顧瓊生淺淺地笑了一下:“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事。訓練倉調試好了,來試一下?”

……

【叮咚,歡迎來到訓練場!】

【本次課程固定模擬環境:麥爾蘭星SSS3版。】

【訓練目標:擊殺全部蟲族。】

站在訓練場內,顧瓊生聽著係統提示,忍不住咋舌:“嘶,SSS難度?”

聽起來就好可怕。

而且模擬場所是麥爾蘭星,一個她完全不了解的星球。

估計是銀河係之外的早期戰場。

想當初人類最強盛的時期,曾經一度探索到銀河係2000光年之外,在無數行星上留下了痕跡。當時的星際人類雄心勃勃,認為自己必將成為宇宙中最光彩奪目的種族,卻沒想沒過多久,蟲族從天而降——

貪婪,醜陋,充滿破壞欲的蟲族。

在母係社會的特殊體製下,它們不需要俘虜和附庸,隻要殺戮,瘋狂地殺戮,搶占資源供養母族,就像是宇宙中的一群蝗蟲,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蟲族的瘋狂,完全摧毀了人類對於“溝通”最後的幻想。

然後就是戰爭。

節節敗退的戰爭。

人類花了近千年的時間,一步步走出銀河係,如今卻隻用了短短十年就退到了家門口,如果不是精神力戰士突然出現,打了蟲族一個措手不及,恐怕現在“人類”這個概念已經不存在了。

但精神力戰士也僅僅是令戰場進入拉鋸狀態,距離取得這場生存之戰的勝利,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而且根據近日的聯邦新聞來看,銀河係邊緣星係不斷淪陷,這份希望愈發渺茫……

【嘀,訓練開始。】

清脆的提示音將顧瓊生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她朝後跨了半步,重心微微前傾,握緊匕首,靜心凝神。

身畔一片死寂。

隻能聽到自己輕微的呼吸。

越是這樣的環境,越讓人心跳加速。

顧瓊生把警惕提升到最高,某一個瞬間,她突然感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刺激得讓人頭皮發麻。

仿佛有什麽於暗處睜開黃澄澄的雙眼,一雙豎瞳死死盯住了她——

“呼!”

細微、迅疾的風聲。

隨之降臨的,是抹一閃而過的暗影。

顧瓊生剛抬起半截胳膊,手中匕首甚至沒來得及挽一個刀花,一股劇痛便從後背襲來!

擦肩而過的刹那,黑影便以鋒銳利爪撕開了她後背的肌膚!

“嘶!”

顧瓊生痛得厲害,忙給自己奶了一口。

好在她動作夠快,不然光這一爪,就能讓她出局。

勉強吊住一口氣,沒被係統判定為“重傷”,顧瓊生齜著牙抬起頭。

這一次,她終於看到了暗影的真麵目。

那是一條細蟲,半米長的身軀泛著低調的金屬光澤,大半截身子隱匿在黑暗中,隻露出窄窄一截前肢。

細長,鋒銳,像是兩柄冰冷的手術刀,可以輕易地切開肌膚,斬斷筋骨,綻放出染血的皮肉之花。

裂隙蟲。

蟲族中的刺客,最敏捷、最銳利的尖刀。

顧瓊生:“……”

寒意驟然襲來。

她下意識退了半步。

被那雙暗黃色的豎瞳盯住時,仿佛有細蛇順著她的背脊蜿蜒而上,所過之處寒毛豎起。

更可怕的是,顧瓊生敏銳地察覺到,剛才那次交鋒隻是一場簡單的試探。

這間訓練室的AI果然高級,模擬出的蟲族連眼神都無比真實,短暫的試探過後,它確認眼前的少女是遠弱於它的螻蟻,於是露出輕蔑的、充滿虐殺欲的眼神——

“嚓!”

許多刀光閃現!

它隱藏在暗影中的身軀緩緩露出,顧瓊生驚愕地發現,那竟是一段如蜈蚣般的長身,每一截身軀兩側都藏著刀鋒。

齊齊揮舞起來,像是一片寒芒的海洋!

“這也太狠了吧?”

顧瓊生顧不得省藍條了,單奶技群奶技全用上,不顧一切地給自己加奶。

——她毫不懷疑,下一輪進攻時,如果她沒法擋住全部尖刀,這些刀光會毫不留情穿透她的身軀,把她紮成一隻刺蝟!

太難了,太難了,難怪說是高校生無法承受的難度,這就是戰爭學院的訓練倉嗎?

或者說……

這就是真實戰場上的蟲族嗎?

顧瓊生是真的猶豫了。

眼前的訓練難度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再堅持下去,也不過是被亂刀捅穿精神體的下場。

哪怕她的奶量足夠,疼還是會疼呀。

“有勇無謀是為莽,”她攥緊匕首,小聲嘀咕著,“我可不能莽,我隻是個柔弱可憐的小治療……”

突然,顧瓊生耳邊響起提示音:

【嘀,檢測到高強度敵人。】

【判斷為跨級挑戰,係統額外獎勵計算中……嘀,擊敗敵人,獲取經驗大幅度提升。】

“唔?”

顧瓊生眼睛亮了。

大幅度提升……多大幅度,又是十倍暴擊嗎?

她突然不怕了,也不覺得疼了,肝遊戲的樂趣不就在這兒嗎,跨級挑戰,一點點磨掉BOSS血條,經驗upup……好耶!

勇氣再度回歸,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不遠處的蟲族。

“剛才說的不算,一條長蟲而已,這就殺穿你們!”

她握緊匕首,重新屏息凝神。

前方,裂隙蟲拖動著冗長的身軀,刀光揮舞,衝她裂開猙獰的口器,腥黃色涎水直淌——

顧瓊生皺了下眉。

“真是太醜了,”她小聲嘟囔,“好想拿個剪刀把這家夥剪斷,把這些長肢通通剪下來……”

……嗯?

是啊!

顧瓊生腦海中靈光一閃,愣神地想,自己為什麽要局限於匕首呢?

精神力明明是一團柔軟的雲朵,應該任由她揉捏,隨著她的心意變化——

為什麽,不能是剪刀呢?

想法冒出的刹那,顧瓊生手中的匕首發生了變化。

它的形狀漸漸透明,化作流水般的能量,旋即照著顧瓊生腦海中想象的模樣飛快重組、顯形,露出錚亮泛著寒光的長鋒。

顧瓊生的精神力還是有限,所以這把剪刀的柄很細。

尖刃卻極長,泛著冷鐵冰涼的光。

顧瓊生握緊刀柄,嚐試著分合幾下。

“哢嚓哢嚓!”

清脆的咬合聲在幽靜的大地上回**,鋒銳無雙,連風都要被截斷。

將剪尖對準裂隙蟲的黃色豎瞳,顧瓊生深吸口氣,雙眸一凝,目光刹那間變得犀利無雙。

來吧!

讓她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經驗暴擊?

……

訓練室外,秦淵依靠在牆邊,百無聊賴地抬手看表。

他清瘦的手腕手上戴著一個傳統機械表,表盤是一片暗淡的夜幕,秒針和分針卻隱隱發亮,像兩顆撕裂蒼穹的星星,“啪嗒啪嗒”轉個不停。

“兩分鍾了嗎?”秦淵呢喃。

訓練室裏的女孩應該感受到裂隙蟲的威力了,說不準已經被擊敗幾回了吧。

大概多久會放棄呢?

一刻鍾,還是半小時?

不,對方的精神力級別很低,或許撐不過十分鍾也說不定……

秦淵眸光閃動,修長的手指微微曲起,泛白的指節在牆邊一下一下輕扣。

細微的“咚咚”聲交織在風中,消失在天窗灑滿的陽光下。

無論時長多久,結果總歸是注定的。

因為差距實在太大了,完全沒有戰勝的可能,碾壓式的訓練除了帶來疼痛,並沒有任何意義。

之前淩凱旋也來試過這個機器。他是近年來元城高校首屈一指的天才了,校內很多資源都在有意識地朝他傾斜——可他隻堅持了一天,就卻被殺到精神力嚴重受損,隻能臉色慘白捂著劇痛的頭,滿心不甘地離開。

顧瓊生的精神力特質非常特殊。

但即使這樣,秦淵依舊不認為,這個女孩會做的比淩凱旋更好。

隻不過……

想到對方的胸膛可能被裂隙蟲的鋒刃刺穿,秦淵心中有些煩悶,又有些古怪的焦躁,下意識皺了皺眉。

精神體受創,哪怕能快速恢複,那一刻的疼痛卻是消解不掉的。

為了保護顧瓊生,秦淵在開啟機器前把疼痛模擬度調到了最低,但這終歸是給覺醒戰士訓練用的模擬艙,哪怕最低的疼痛度也有70%。

“希望她出來以後,不要哭著罵我……”

秦淵苦笑一下,眼簾微垂。

雖然這正是他的目的。

以退為進,既滿足顧瓊生的好奇心,又用高強度的訓練艙嚇退對方,避免日後被反複騷擾。

……因為他並不是真的覺醒失敗。

覺醒失敗,隻是聯邦用於掩蓋真相的借口。

真實情況其實恰恰相反,秦淵作為罕見的、未使用藥劑而自然覺醒的人類,體內精神力龐大到了澎湃的地步,他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力量,一旦爆發,那就是無差別毀天滅地的下場。

他是一顆不分敵我的炸彈,是一生隻能綻放一次的煙花。

按照爺爺的說法,聯邦目前戰事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最遲一年之內,他這顆棋子就會被啟動。

他會被最精銳的尖刀小隊護送進蟲族核心,找到對方的母皇所在,然後——

“……砰。”

秦淵雙唇微碰,發出一聲細微的聲音。

那一刻,他深黑的眸中仿佛有星辰殞落,煙花散盡,散落遍地星火。

風聲繞梁,吹拂潔白襯衣的一角,在屋內傳出輕微的沙沙聲。

沉默許久,倚牆的青年低著頭,倏地勾了勾唇。

露出一個落寞又自嘲的微笑。

——自己剩餘的時間不多了。

沒必要在這種時候結交新朋友,交往愈深,到頭來隻會更難過。

恰好這時,訓練室的控製器閃過一抹白光。

【嘀,訓練結束!】

模擬艙彈出。

顧瓊生猛地撐開艙蓋,氣喘籲籲地從模擬艙中坐起。

她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濡濕的馬尾辮虛纏在頸側,肩膀無意識打著哆嗦,臉色泛白,兩頰和鼻尖蒙著一層薄紅。

果然。

秦淵心想,這肯定是被殺慘了。

他眸中閃著歉意,擔憂地走上前,扶著模擬艙試探著開口:“是不是太難了?抱歉,我不該讓你……”

顧瓊生突然一把攥住他的手!

少女的手柔軟又纖細,細膩修長,掌心透著股澎湃的熱意。

秦淵愣了一下,心神有些飄忽。

“太難了,太難了!”

“我的天,果然是越級殺敵!”

顧瓊生牙齒有些打顫,語調卻很奇怪,聽不出是膽怯還是興奮。

秦淵隻覺得她激動極了,疑惑地垂下頭時,恰好看到少女灼灼發亮的眼神。

顧瓊生正在看係統麵板。

在係統中,她煞費苦心,軟磨硬泡,各種方法都想盡了,在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之後,終於以自身為誘餌,磨死了一隻裂隙蟲。

在訓練倉AI的角度,這屬於“同歸於盡”,所以不算顧瓊生打通了第一關。

但在遊戲麵板係統裏,可不是這麽計算的。

【嘀,擊殺裂隙蟲x1,越級殺敵獲得5倍經驗返還,經驗+4000】

【人物升級所需經驗:4800/15000】

過程十分艱難,收獲卻也極為豐厚,光一隻蟲子就有4000經驗點,抵得上顧瓊生在學校訓練室刷兩遍單人模式。

顧瓊生一邊“嘶嘶”地吸氣,一邊興奮得雙肩發抖——這是她第一次麵對裂隙蟲,生疏之間難免露出破綻,但再給她一次機會,她自信能做得更好!

而且一隻蟲子4000點,三隻蟲子1w2,五隻六隻七隻八隻……

顧瓊生仿佛看到大把大把的經驗值在眼前奔湧流淌。

越往後麵,人物升級所需的經驗越多,而隨著等級差距擴大,小怪能提供的經驗會越來越少,顧瓊生正發愁沒處收割經驗值呢。

疼點算什麽,這波簡直賺翻了!

顧瓊生兩眼放光地看著秦淵,眼神貪婪又垂涎,活像是一匹餓了三天的狼。

不光是行走的熟練度奶包,還給她提供快速刷經驗的高難度副本,這個人簡直就是她的福星啊。

迫不及待地,她拉著秦淵興衝衝朝門外走:“一局棋,一次訓練機會,對吧?”

“走走走咱們下棋去。現在天色還早,還能再來一輪!”

剛好用這段時間恢複藍條。

秦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