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不想舉

一天的訓練結束了,雖然在所有新兵眼中都是毫無意義的重複動作,但大家還是堅持了下來。晚上的飯量明顯全體增加不少,晚上的洗澡,也明顯積極了很多。已經沒有人感到羞恥,雖然還是有不少人感覺後悔。

凱文也和大多數新兵一樣,說實話他對自己的實力更加擔心一些。相比其他貴族,他們至少都有一定的鬥氣基礎。而自己鬥氣則完全沒有,僅有的兩個魔法技能實戰中實在意義不大。而且他年紀較大,25歲和十七八歲已經有了點差距,身體恢複起來也沒他們快。

其他人睡一夜也許已經疲勞盡去,但他第二天醒來,手還是有些發酸發痛。一直隻是執筆的手突然執劍,的確太過勉強。腿腳倒是問題不大,畢竟他走的路長。

幾個貴族隱約計劃著半夜要打長官一頓,但他們並沒有和凱文、斯達特商量,凱文隻是隱約從他們的眼神中有所感覺。而且休息時,他們幾個避開了凱文和斯達特,偷偷密謀著什麽。

很顯然,這幾個貴族並沒有把凱文當自己人,第一是爵位問題,這群人無疑看不起普通的吟遊詩人。第二可能是,第一天長官罵垃圾的時候,凱文並沒有跳出來挨揍,感覺和他們就不是一路人。同理,斯達特也不在他們的圈子裏,他那天同樣也沒跳出來,雖然他多少有個爵位,但男爵畢竟也太低,他和凱文走的太近也讓別人看著不爽,當然他太胖也是一個原因。

雖然隻是兩天,但已經隱隱形成了兩個小團體。從練習休息時候,他們坐的位子就大體可以看出來,他們三個貴族一起,凱文和斯達特兩個“老頭”一起,而格雷少爺一時間暫時處於中立,也沒什麽人和他聊天。

一夜又在呼嚕、磨牙、夢話中度過,不過這次大家真的累了。即便環境嘈雜,但依然都睡的不錯。大清早又是一陣鈴聲把大家叫起,依然走和昨天一樣的程序,不過今天的早操,被要求背上一人背一塊盾牌。

樓保勒國盾牌分很多種,新兵訓練用的盾牌也就半身大小,實木質地,外包鐵皮,防護性能毫無疑問是極差的。不少人私下裏吐槽還不如一張桌子,然而新兵盾牌本來就不是用來防禦的。而是用來當負重的,長官們很平靜的告知新兵們,以後看情況會不斷增加盾牌。

眾人當然在心裏怨聲載道,但無人敢說出來,該幹還得幹,該跑還得跑。

早餐過後,正式訓練開始,今天終於不再是枯燥無聊的劈和收了,大家來到靶場,開始弓箭訓練。

樓保勒國每一個合格的士兵都必須掌握多種技能,基本的劍術,基本的槍術,基本的弓箭手法,基本的徒手搏擊技能,一般遊泳技能,習得紅色鬥氣,基本的戰場急救措施,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比如搭帳篷之類東西等等,綜合評定在二階戰士以上。這些都是最基本,連士兵都必須掌握,何況軍官了。如果特殊兵種,還需要學習特別技能。

當三個月結束之後,每個人都必須經曆考核。軍隊考核都非常嚴格,每年都有一堆人考核無法通過,這些無法通過的人有兩個選擇。要麽卷鋪蓋回去,要麽繼續新兵訓練內容,直到下一屆新兵訓練結束之時,和他們一起考核,但這次要交錢的。如果再不合格,則再交錢,再新兵訓練,隻要有錢,可以永遠當新兵。

但毫無疑問,這都是很沒麵子的事情。同級的新兵入伍,別人都已經成為軍官,而你還在日複一日的當新兵,這得需要多麽厚的臉皮。

當然對其他人來說,這隻是一個麵子問題,而對凱文來說,那更是性命問題。要是三個月被退回,誰知道刺客會不會再來找他麻煩?交錢重當新兵?凱文顯然交不起。對他來說,隻能刻苦訓練,哪怕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這拉弓,誰教你的?”馬卡斯看著凱文皺眉。

“我媽教的。”凱文回答。

“你媽是精靈族人?”馬卡斯詫異。

“是的。”凱文回答,心中忐忑,也不知道這有什麽問題。母親的弓箭技術算不上頂尖,但也絕對是高手行列。小時候就是這麽教他的,應該沒什麽問題才對。

“你現在拿的是精靈族弓箭麽?”馬卡斯麵色不善。

“不是。”凱文隻能回答。

“那給我把姿勢改過來!”馬卡斯咆哮。

“是。”凱文不再廢話,換成正常姿勢。馬卡斯也沒有對他解釋為什麽。

但換了姿勢的射擊,讓凱文非常不舒服,何況他眼神本來就不好,連射幾箭都脫靶。雖然此時大家都是新手,脫靶的一大把,但還是讓凱文心裏難受。見長官此時在注意別人,偷偷又用自己熟悉的姿勢放了兩箭。

然而依然是脫靶,凱文暗自詫異,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眼神雖然不怎麽好,但也隻是難以命中紅星,上靶應該是沒問題的。

“你又自己亂射了是麽?我聽聲音就知道。”馬卡斯冷冷的轉過來。

凱文尷尬,有些不知所措。

“去,把三塊盾牌舉頭頂上,在一邊站著。”馬卡斯直接不廢話,“盾牌不許頂頭上,離頭一拳距離,手臂不許伸直。”

“是。”凱文不再廢話,走到一邊拿起三塊盾牌舉上,變成一個滑稽的姿勢,短時間內還能撐得住,時間一長就不一定了。幾個貴族看著他,臉上都浮現出一絲譏笑,斯達特微微歎息,但他也沒什麽辦法。

其他人訓練繼續,凱文心中不服,但至少他已經徹底明白了。這裏是軍營,就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需要的隻是服從,再服從而已。但相信樓保勒國這麽多年軍營訓練總不可能都是荒謬的,有些東西看似無聊,應該還是有一定道理的。隻是他們懶得和你解釋而已,或者你還不需要知道。

“你怎麽這麽蠢!啊?”馬卡斯咆哮,“去,把凱文的盾牌換下來,你在下麵頂著!”

馬力納斯黑著臉過來,這些貴族雖然有實力,但他們更加沉醉於騎士精神似的決鬥,對於遠程也是一竅不通。胡拉亂射了幾十箭,這為商會兒子全數脫靶,終於也被長官吼過來。

凱文如釋重負,拚命甩甩手臂,感覺已經酸軟,估計拉弓是沒多少把握了。但此時訓練還沒結束,隻能咬牙硬上。

脫靶,又脫靶,繼續脫靶,不斷的脫靶!

“你在搞什麽?你這個白癡!你沒力氣了嗎?你是廢物嗎?”長官在凱文耳邊咆哮。

凱文充耳不聞,照著標準的姿勢不斷的脫靶著,嚴格來說他拉弓已經非常吃力,更別提瞄準了。自己身體就這極限,盡力了,再罵也沒什麽用,你罵隻管你罵,我射隻管我射。

“你個蠢驢!”長官終於忍不住,伸手上去。凱文下意識反應抱頭,以為要被打了。長官黑著臉:“躲什麽?誰要打你?把弓拿好!”

凱文照做,長官左手拿住凱文搭箭的手,右手拿住凱文持弓的手,往後一拉,弓頓時吱嘎作響,微微看準,手一鬆!嗖的一聲,隻感覺眼前一花,箭矢已經牢牢的定在了靶子的紅星上。

“哦?”不少人都詫異的看過來。要知道這一上午,根本沒人射出一直像樣的箭。

“明白了嗎?”長官接著咆哮,“這就是射箭的感覺!有意瞄準,無意鬆手!懂嗎?”

凱文愣了愣,還是搖搖頭。

馬卡斯轉頭,去教別人了。可能他覺得這貨射箭天賦是負數,凱文倒是趁機稍微甩了甩手,這會兒手都抖了,能射中才有鬼。這種東西一口氣吃不成胖子,他也不覺得自己有這方麵的天賦,慢慢練習才是真的。

上午的訓練漸漸進入尾聲,有人還在亂射一通,有人卻已經掌握了不少竅門。

隻見賽因把箭矢拋向空中,然後在手指上刷刷轉兩圈,擺出華麗的姿勢一箭射出。一聲輕響,箭矢正中紅心。

“哦!”不少人低呼一聲,這人是騎士團長的兒子,果然實力不錯,而且動作還帥。

賽因自己也一臉高傲,眼神中已經在藐視在場各位。可惜這邊沒有少女,不然一定尖叫連連。

“去!把馬力納斯替換下來!”馬卡斯隻是冷冷開口。

賽因滿臉詫異,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沒聽到嗎?賽因!”馬卡斯拔高音量。

“為什麽?”賽因搖頭,“我這麽優秀,我命中了靶心,為什麽我要去舉盾牌?”

“舉四塊!”馬卡斯不再廢話。

“我……我不服!”賽因無法接受。

馬卡斯再不廢話,上去一頓暴打,賽因瘋狂慘叫。邊上人都默默的看著,或者自己練習自己的,沒人理會他的死活。

鈴鈴鈴!鈴聲此時響起,標誌著上午訓練結束。馬卡斯也差不多一頓打完:“走!我們去吃飯,你在這裏舉盾牌!聽懂了沒有?”

賽因無奈,心中委屈,但不想再挨第二頓打,隻能照辦。

“凱文,留下來看著他。不要讓他放下來!”馬卡斯隨口點了一個,“我吃完過來換你去吃。”

“是!”凱文隻能這麽回答,雖然心中暗罵為何這活讓自己幹。

整個訓練場的人開始入潮水一般退去,隻剩下兩個人,一個舉著盾牌,一個看他舉盾牌。

“法克馬卡斯的一家老小!”賽因還在舉盾牌,“什麽東西?老子這麽優秀,都射中了還要舉盾牌?憑什麽?老子早晚弄死他!”

“唉!”凱文歎息一聲,“你沒事轉這支箭幹嘛?不要擺姿勢,我就是姿勢不對才被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轉箭怎麽了?”賽因心中怒火,“我就轉箭,我樂意!”

凱文無話可說,隻能站一遍幹等。

“法克!老子不舉了!”賽因眼見周圍就凱文一個人,索性把盾牌一扔,甩甩胳膊。

“喂!”這些倒是讓凱文非常難辦,想了想還是提出折中方案,“實在不行你把盾頂頭上也行啊!你這樣扔地上,一會兒馬卡斯回來,你來得及拿起來嗎?”

“煩死了!不舉!”賽因索性一屁股坐地上,“反正他們吃飯沒這麽快。”

“兄弟,你……”

“你也少給我廢話,我看你也很不爽!一個賤民也混在我們貴族裏麵,哼!”賽因冷哼一聲,“我不舉!我就是不舉!”

凱文臉色也有些難看,隻是冷笑嘲諷:“你不舉,也不用喊的這麽大聲啊?”

賽因:“……”

遠處一個人影慢悠悠的走過來,凱文瞥見,急忙催促:“馬卡斯回來了!抓緊!”

賽因再狂也不敢直接得罪長官,急急忙忙的再舉起盾牌,兩人相對站好。遠處人影漸漸近了,真的是馬卡斯,但很顯然,他已經看得一清二楚。

“凱文!”馬卡斯問,“我讓你看著,讓他不要把盾牌放下來,為什麽他放下來了?”

凱文沉默片刻,心知這情況下說任何借口,結果必然是被罰的更加嚴重。猶豫半晌,隻能回答:“我正在勸說他重新拿起盾牌,但無效!”

“勸說?”馬卡斯笑了,“勸說如果有用的話,國家隻需要外交部長就行了。哪裏需要當兵的?”

兩人不敢反駁,沉默應對。

“先去吃飯吧,”馬卡斯笑了笑,“下午繼續。”

新兵訓練體力消耗極大,即便再怎麽懲罰,飯還是給吃的,最多推遲一下而已,不然人可能會吃不消。大概是這裏唯一人性化的一點。

下午繼續,科目不再是弓箭訓練,而是一種投石索的訓練。也是一種遠程武器,大家此時才知道,原來新兵製服的腰帶,稍稍變化一下,就是一個投石索。

尋找一個合適的石塊,然後放在腰帶的一個小皮套裏,甩動腰帶,三五圈之後甩出,可攻擊100米到200米。取材方便,而且價格便宜,當然精度之類和弓箭還是差很遠,同樣練習投石索和練習弓箭,前者需要花費更多的功夫。

石塊有專門打磨過的圓形石蛋,也有鐵質彈丸,更可以路邊撿。精度雖然不高,但如果幾百個人一起砸,依然威力恐怖,對於重甲兵尤其有效。不過這東西並非新兵考核科目,所以隻是當興趣教給大家玩玩。

既然是玩玩,長官們也沒怎麽要求,大家當然都玩的不亦樂乎,嚴格枯燥的訓練也必須有一些輕鬆的項目進行調劑。隻是凱文和賽因,僅僅稍稍體驗一下投石索之後,半個下午都在後麵舉盾牌。

凱文督查不利,也必須受罰。不過畢竟隻是督查,所以他舉三塊,而賽因舉五塊。

看著別人砸來砸去,非常開心,他們兩個內心無疑是憤慨也不平的。凱文畢竟經曆多了,有時候最多隻是歎息一聲。而賽因顯然內心顯然更加脆弱,嘴裏嘀嘀咕咕罵了一下午,也沒人聽見他具體罵什麽。

愉快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下午訓練結束,眾人回去吃晚餐。馬卡斯還是老規矩:“你們兩個互相監督舉盾牌,我們吃完過來叫你們。”

“是!”兩人對視一眼。

新兵們又潮水一般的退去,咣當一聲!賽因把盾牌扔地上,揉揉發酸的胳膊:“我不幹了!”

“你還是舉吧?”凱文依然舉著盾。

“哼!”賽因冷哼一聲,坐在一邊。

“你舉不舉?”凱文再問一邊,語氣明顯生硬。

“你想幹嘛?老子還怕你?”賽因冷笑。

咣當!凱文也扔掉盾牌,一個農夫二拳砸了上去。長官說的很清楚,勸說有效的話,還要軍隊幹嘛?那意思很簡單,他不聽,隻能揍他丫的。不然長官回來,挨罰的還是自己!

砰!對方下意識想擋,但手臂發軟,擋不住!一拳還是砸臉上。

“謝特!”賽因怒了,爆出紅色鬥氣。但鬥氣這東西,和身體素質有很大關聯,當人累的都發軟的時候,鬥氣威力也有限。基本上手如果軟的抬不起來的話,爆出鬥氣也沒什麽用。

但魔法不同,凱文精神力沒枯竭之前,威力完全不會下降。對方狠狠的一拳砸來,凱文立魔法盾擋住,反手再一個飛彈打他肚子。可惜農夫的老拳實在沒什麽威力,對方隻是晃了晃,繼續反擊。

砰砰砰!啪啪啪!兩人拳頭互輪,賽因被打的連連後退,凱文居然占據上風。這一頓打,凱文是心曠神怡,把今天收的憋屈都打了出來。而賽因則更加憋屈,除了罵人幾乎沒有反擊手段。

“你們在幹什麽?”馬卡斯的聲音在邊上響起。

兩人一驚,急忙停手,站直了。

凱文當即右手捶胸,啪一個軍禮:“長官!他不舉!”

馬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