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文茵和許悠悠的第一次見麵在吳奶奶通紅的眼眶下結束。
這福利院裏的孩子很大一部分都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許悠悠能有一個愛她的親生母親是她的幸運。
也許接下來母女倆的日子會過得辛苦點，但現在的社會隻要有手有腳，總歸餓不死。
比起在福利院的生活，吳奶奶相信悠悠肯定更喜歡和媽媽在一起，換做她也會這麽選擇。
而且據許文茵自己說她畢業於一個不錯的大學，學的還是這兩年很火的計算機，等證明下來以後找個養家糊口的工作總歸不會太難。
倒是關於許悠悠的父親，吳奶奶也多嘴問過一句。
得知是被渣男欺騙後，她也不再揭人家傷疤，不管什麽年代，這種事都是常見的。
隻不過再感人，許文茵今天也別想帶走許悠悠。
一想到明天周氏夫婦會來，吳奶奶就忍不住皺眉。
按理說許悠悠的親生母親都出現了，許悠悠的歸屬已經很明確，可是那對夫妻一看就是小心眼的，萬一惱羞成怒給毫無根基的母女倆使絆子，或者對福利院……
這些都是吳奶奶不能承受的。
“奶奶，怎麽了？”
許悠悠稚氣的聲音打斷了吳奶奶的沉思，她習慣性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沒什麽。”
這種事還是不要說出來讓好不容易團聚的兩母女擔憂了，等明天周氏夫婦過來，她盡量在不得罪人的情況下把人打發走吧。
吳奶奶的擔心逃不過許文茵的眼睛，她比吳奶奶更清楚周氏夫婦的小心眼以及記仇。
明天自己來帶走許悠悠有極大幾率和兩人碰上，可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她又不能直接把人揍一頓。
考慮到福利院以後的經營，許文茵眼珠一轉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在原著中，周氏夫婦收養許悠悠可不是悄無聲息、默默行動的。
在確定帶人走的那天，周偉民找來了媒體，大肆報道了自己的“公益”行為，力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有良心的企業家。
周氏夫婦從來沒想過要把許悠悠當親生女兒看待，也不想別人以為這是他們的孩子，所以隻要認識周氏夫婦的，都知道許悠悠是他們收養的孩子。
兩人還假惺惺地表示不想剝奪給許悠悠生命的女人的姓氏，即使不姓周他們也會對她好的。
許悠悠是個孤兒，是沒人要的，是周家大發善心讓她過上了千金小姐的生活。
這樣的許悠悠，必須要報答周家！
從小到大，許悠悠就是生活在這樣的言論環境中，妥妥的pua！
至於現在，這招就被許文茵毫不客氣地拿來用了。
警察同誌們幫了她這麽大的忙，這種好人好事當然要大力宣傳，要表彰嘉獎！
*
到了約好的日子，周偉民夫妻把自己收拾妥當又來到了春曉福利院。
隻是這次剛下車，他們就發現了不一樣。
門口多了很多車不說，福利院明顯是收拾過了，看著幹淨整潔不少，大鐵門兩邊還多了兩盆大約一人高的植物，很是枝繁葉茂、翠意盎然，讓有些老舊的福利院看著也多了幾分生機。
“那個老家夥是知道我們要請媒體來了？”
周夫人小聲和周偉民嘀咕，他們早就打算好等正式收養許悠悠的那天就請一些媒體來寫幾篇報道，再花個錢給它上個城市頭條，刷刷公司的名氣值。
甚至之前還想過要是春曉福利院的人識趣，多捐個幾萬塊也沒問題。
周偉民可沒周夫人這麽“單純”，他心裏有絲不好的預感，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嚴肅：“等下別亂說話，端著點！”
這樣囑咐一句，周偉民就拿出一根煙，很是自然的和門口保安亭的大叔搭起話來。
大叔也不瞞他，笑眯眯的就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然後周氏夫婦就聽了一個“單親媽媽千裏尋女，在熱情警察的幫助下母女終團圓”的故事，因為背景還涉及到了三年前的大地震，裏麵可以講的內容實在太多了。
而且許文茵很上道地連夜定製了一麵錦旗送上，又以不想讓許悠悠以後生活被打擾的理由，很順理成章地兩母女都帶上了口罩，不是特別熟的人誰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誰？
正好市政府那邊根據許文茵提供的線索，連夜跨省端掉了兩個傳銷窩點，領導馬上決定用這件事作為爆點，好生宣傳一下，呼籲大家關注這些被遺棄的兒童，再宣傳一下傳銷的壞處，這不又是一件雙贏的好事？
所以現在不少媒體和警察都在福利院的大食堂裏進行采訪和慰問呢。
“聽說政府那邊還要給我們重新修個房子呢，哈哈哈，這可是件大好事！”
保安大叔很是開心地吐出一口煙，緊接著又補充一句：“就是不巧哈，吳院長今天可能沒空接待你們。”
“啊？哈哈哈哈，沒事沒事。”周偉民笑笑，他又不是傻子，這時候硬湊上去幹啥？搶人家功績嗎？
自古民不與官鬥，哪怕是個十八線小城市也一樣。
隻是今天又白跑一趟，那個吳院長辦事也真不妥當，有這種事都不提前打電話告訴他們，當兩人的時間這麽不值錢嗎？
周偉民沉下臉正打算離開，卻不知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那個找到媽媽的女孩是誰啊？運氣挺好的。”
保安不知道周氏夫婦想要收養哪個孩子，但他也在這裏幹了好多年，對福利院的大部分孩子都熟悉，又吐出一口白煙後，嘿嘿一笑。
“是叫悠悠來著，老可愛一小姑娘，之前好多人都想收養她沒成功，我們那時候還說這孩子是不是命裏沒有父母緣，現在看來，人家是等著親生母親呢，你說這事是不是很有門道？”
一個福利院會有兩個都叫悠悠的女孩嗎？
周氏夫婦對望一眼後，臉色同時變陰沉。
但他們也知道這時候不能發作，索性連招呼都不打，直接坐進車內，關上車窗後周偉民狠狠敲擊了一下方向盤然後爆了幾句髒話。
“沒啥好生氣的，這女孩就是命裏和我們八字不合，就算養了估計也帶不了兒子。”周夫人對這件事的接受能力比周偉民顯然好很多：“這個不行我們再換一個，你別氣著自己！”
說實話，周夫人第一眼就不怎麽喜歡許悠悠，長得一看就是那種狐媚子胚子，現在還小無所謂誰知道長大以後會惹多少麻煩。
老天爺說不定是在幫她呢。
“哼，說的也是，跟著那種媽能有什麽好日子過。”周偉民這時候大概也隻能口頭上咒罵兩句，現在最要緊的事還是爭分奪秒去找下一個八字旺他們的孩子。
畢竟大師說了，他的子嗣緣最旺就是今年，錯過了今年希望就更渺茫了。
至於報複春曉福利院……
現在人家在政府那邊掛上名了，他也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就動用人脈。
哼，算你們走運！
這邊正在和大家合影的許文茵察覺到任務進度提示，分心看了一眼。
完成進度10%。
連麵都不用見就幹掉了第一塊攔路石，不愧是她！
許文茵的笑容不由更燦爛一些，等她再養許悠悠一段時間，那什麽渣男、白蓮閨蜜、綠茶白月光通通不在話下。
說不定自己還能打破最快完成A級任務的記錄呢！
*
采訪拍照結束的第二天，福利院大門口。
“奶奶……”
“悠悠不哭不哭，哭了就不漂亮啦~今天可是個好日子，悠悠要笑！”
吳奶奶話是這麽說，眼眶卻很不給麵子的先紅了。
許悠悠幾乎是一出生就到了她手裏，是吳奶奶一點一點把小家夥喂養大，現在真要分開也是十萬個不舍得。
不過畢竟是大人了，吳奶奶還是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相比較哭的毫無形象可言的許悠悠，吳奶奶還充當起安慰的角色。
“悠悠不哭啊，有空我們還會來看奶奶的呀。”
許文茵也在哄小家夥，但她的理由更現實些。
剛剛辦理手續等等已經花了近兩個小時，去她們住的酒店路上需要十五分鍾，她沒有太多的時間耗在兩人的告別上。
“真的嗎？”
“真的真的！”
眼看下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麵，吳奶奶悄悄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用手帕包裹的東西快速塞到許文茵的口袋裏，同時小聲說道：“你帶個孩子在外麵也不容易，這是我一點心意。”
一共兩千塊錢，對於基本是倒貼退休工資給福利院打工的吳奶奶來說起碼要攢好幾個月。
許文茵當然不會要。
她的速度比吳奶奶更快，明明手裏還抱著一個孩子，這包東西卻一眨眼功夫又回到了吳奶奶的兜裏，見吳奶奶還想塞過來，許文茵快速後退一步：“吳院長你放心吧，我手裏還有錢，國家也給了我五千塊，不用擔心。”
“五千塊夠什麽？你們要去江城，那邊的房租多貴？大人也就算了，可不能苦著小孩！”
許文茵眼看人又要過來，連忙幾步抱著孩子就鑽進車子裏：“您就放心吧，我在江城已經找到工作了，包吃包住的！”
其實根本沒有，不過這不是為了讓老人家放心嘛。
“等安頓下來就給您打電話！”
汽車快去離去，吳奶奶還是沒忍住抹了一把眼淚。
她隻希望悠悠這個懂事的孩子以後能一路順遂，健康快樂的長大。
“媽媽？”
快速下車、入住、門一關，許文茵總算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就差一分鍾自己就要表演原地消失大法了，還好最後還是趕上了。
本來如果時間夠，她們兩個今天就能去江城，可誰讓身體限製，隻能挪到明天。
“抱歉啊，媽媽時間到了。”
關於自己隻能存在兩個多小時的事，許文茵早就和許悠悠說過，理由就是力量不足。
這個年紀的許悠悠已經看過不少變身類動畫片，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句話意思。
聽到許文茵的話，連忙拍拍她的肩膀，示意自己要下來。
“嗯嗯，沒事的，悠悠一個人也可以的！”
隻要能和媽媽在一起，這一點小困難完全不算什麽！
而且在有限的記憶中，這還是許悠悠第一次出福利院，看到這個又幹淨又漂亮的房間，小家夥立馬興奮起來。
最後幾十秒許文茵把大門鎖好再拿椅子抵住，她的身體瞬間消失，又像之前一樣在腦海中和許悠悠溝通。
本以為就這樣能很順利的待到第二天早上，某係統發現是自己太天真了。
“媽媽~悠悠想噓噓~”
一個三歲孩子按道理是能自己上廁所了，可架不住酒店用的是智能馬桶。
許文茵：“……”
“對對對，墊著坐上去，不行！不能踩那裏！”
等好不容易有驚無險地上完廁所，許悠悠又渴了。
酒店的確放了礦泉水在那，可以小姑娘的力氣根本擰不開，至於自來水……
先不說會不會鬧肚子，許悠悠的身高也夠不到啊！
然而，渴這問題還沒解決，許悠悠又表示自己餓了。
許文茵：“……”
《人類幼崽飼養手冊》第一章第三節：人類幼崽是很脆弱的生物，需要定時投喂，包含但不僅限於蔬菜、高蛋白肉食等。
可惡！她完全忘了人類幼崽是要吃東西的這回事！
想到昨天自己還誇下海口要帶許悠悠吃香的喝辣的，許文茵隻覺得現在自己的臉被打的啪啪作響。
這可怎麽辦？！她也變不出食物啊！
身體最快也要過晚上十二點能量刷新才能重新出現，距離現在還有六個多小時，小家夥肯定會被餓壞的。
如果出門求助，就放這麽一個小孩出去，許文茵是真的不放心。
就算點外賣，她的“視線”看到剛剛為了保證安全在門口堵的重物……
讓這麽個小不點去搬開顯然不現實。
係統本來平穩運行的代碼開始躁動！
許悠悠似乎感受到了許文茵的窘迫，努力爬上大床，鑽進被窩：“媽媽沒事的，悠悠睡覺就好了，睡著了就不會餓也不會渴了。”
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說完還很懂事的閉上眼，似乎下一秒就能睡著，可是她的肚子卻沒那麽懂事。
咕——咕嚕嚕——
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明顯，讓努力掩耳盜鈴的許悠悠都有些裝不下去了。
許文茵：“……”
那顆不存在的良心開始隱隱作痛！
一分鍾後。
“悠悠，那個、你聽過望梅止渴的故事嗎？”
某人帶著心虛的聲音出現在許悠悠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