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來人是兩個漢子,一位穿著短打,褲腿被緊緊地裹進了布鞋裏,另一位則披了身外衣,一手捂著腰間,弓著身子跟在同伴身後。

兩人看了眼四周,才拐進醫館。

進了屋也不忙著叫人,穿短打的漢子見醫館內沒別的病人,才喊來了大夫。

李老大夫看來了病人,也顧不上和何老太爺爭辯,瞧另一個漢子捂著肚子弓著腰,便問道:“可是腹痛?”

那漢子沒抬頭,好似痛得直不起身子,反而是那短打漢子湊近小聲回道:“麻煩大夫將我倆帶到後頭,方便看傷。”

李老大夫這才意識到那人受的是外傷,楞了半晌,才叫藥童將兩人帶到屋後。

何老太爺瞧著幾人這番動作,也意識到了不對,跟著他們進去。

隻見那個受傷的男人脫下外衣,放下了手,裏頭的短衫早已被血染的鮮紅一片,男人痛苦皺著眉頭,額頭布滿了冷汗,呼吸有些不暢。

何老太爺親自上前揭開漢子短衫,粗糙的布料擦過傷處,漢子痛得吸了口氣,臉色又白上幾分。

傷口暴露了出來,腰間血肉模糊,但還能看出是受了槍傷。

何老太爺與李老大夫頓時目目相覷。何老太爺雖是禦醫,卻沒接手過槍傷,李老大夫作為尋常大夫,更是沒見過這種陣仗。

短打漢子見自己的兄弟,險些疼得背過氣,連忙說道:“大夫,救救我兄弟吧。”

何老太爺作為大夫,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在自己的眼前疼死,正準備出去開個止痛的方子,就見何溫言進來了。

“祖父,這是……”何溫言看那男人躺在榻上,腹部一片血肉模糊。

“是槍傷。”

“他流血多長時間了?”何溫言趕緊問一旁的短打漢子,失血過多可就沒法救了。

“將近兩刻鍾了。”短打漢子也是著急,兩人繞開了追蹤,一路上掩人耳目才找到個大醫館,著實是花了不少時間。

何溫言聞言這才鬆了口氣,仔細檢查了傷口,發現這顆子彈並沒貫穿,還在漢子體內,再加上男人一直捂著傷口,因此流血量並不算大。但也要趕緊做手術去除子彈。

何溫言的手術刀並未帶在身邊,他要回趟家去取自個兒的手術箱。

好在何家離這醫館隻有兩條街的距離,何溫言撒開了雙腿不帶喘氣,跑了個來回還是花了十分鍾。

等何溫言趕到了醫館,自己還來不及喘上一口大氣,就打開自個兒的醫藥箱翻找藥物。

眼見病人快疼暈過去了,何溫言趕緊找出一個小藥瓶,打開瓶蓋,倒出一小顆藥片,掰開漢子緊咬的牙關,塞進他的嘴裏。

“你這喂的是什麽?”一旁看著的李老大夫連忙問道。這小子可不能瞎給病人吃東西呀!

“是嗎啡。一種止痛片。”何溫言一麵埋頭找著東西,一麵回答道。

才過幾分鍾,剛剛還疼得抽氣的漢子,此時意識清醒了不少,已經能夠開口說話了。

“這藥片真是神奇,竟能這麽快止痛。”李老大夫接過小藥瓶翻看著,上麵淨是如同鬼畫符般看不懂的洋文。

“這種藥物是從鴉片裏頭提取的。但注意用量,不然容易成癮。”

何溫言正用大量雙氧水倒在傷口處,傷口上浮起一層白沫,發出吱吱的響聲,簡單地消毒殺菌了一遍。

“大煙這種害人的東西居然還能救命?”李老大夫皺著眉看著手上的這小小的瓶藥,他可是見多了吸大煙傾家**產的有錢老爺,那害人東西可不好戒。

何老太爺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連致命的□□尚且都是治病的藥物。凡事還要看這人呀如何去用咯。”

李老太爺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邊,由於條件所限,何溫言隻能用酒精將手術刀簡單擦拭一遍。

準備好了手術用具,何溫言突然抬頭,對受傷的漢子說:“可能會有些不舒服。”

躺在**的漢子點點頭,堅強地說道:“我忍得住……呣……”

一塊醫用棉布突然間捂住了他的口鼻,漢子還來不及掙紮幾下就暈了過去。

他是暈了過去,可跟在身邊的短打漢子卻急了:“小大夫,你怎麽把他捂暈了?”

“誰家做手術不麻醉的?”何溫言甩了甩手,這病人掙紮得有些用力,險些沒能捂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蒙汗藥?”短打漢子驚奇地問道。

“這是□□。”若不是設備不夠,何溫言也不至於用這種方法。他可不能繼續浪費時間了,免得手術做到一半患者醒了。

手術開始進行。這個漢子十分走運,這枚子彈避開了腰上的器官,僅傷到了皮肉,又是一枚老式槍彈,並沒有在體內炸開,否則不僅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找出子彈碎片,還有鉛中毒的危險。

去除了子彈,何溫言又將傷口進行了消毒,最後再簡單包紮上,手術就結束了。

“小大夫,我兄弟現在救活了嗎?”短打漢子剛剛在一旁看得仔細,生怕一出聲打擾了小大夫。

“還沒。現在最怕的就是傷口感染發炎。”何溫言皺起了眉頭,現如今世界上還沒有有效治療細菌感染發炎的藥物,人們隻能依靠自身免疫力去克服。“在他傷口明顯痊愈前,最好還是留在這兒觀察幾日。”

“行,那老三就麻煩大夫照看了。”短打漢子點了點頭,忙著從腰間掏出一枚碎銀遞給何溫言:“身邊就這點銀子了,小大夫要收多少診金,我下回帶來。”

何溫言卻擺了擺手:“我就不收診金了。一會兒我讓祖父再開些消炎的方子,這錢就當是藥錢了。”

一旁的何老太爺同李老大夫剛剛都看得出神,他們也是第一次近距離觀看西醫的外科手術。李老大夫震驚於西洋藥物快速的藥效,而何老太爺則低頭思考著什麽,一聽孫子叫他才回過神來。

幾人回到醫館前堂,何老太爺鋪開了紙張,提筆寫著藥方。

中醫上用於消炎解毒的藥物是不少,例如九節茶、穿心蓮、板藍根等,但藥效均較緩慢。

將新開好的方子給了藥童,何老太爺坐到孫子身邊。

“祖父。”何溫言起身伸手攙扶何老太爺就坐。

何老太爺捋了捋山羊須,笑著緩緩說道:“這些年,你爹你娘沒少和我抱怨,怪我當初送你去海外學醫。我呀,也時常會想當初同意你去學西醫,到底是對還是錯?是不是將你留在祖父身邊學中醫更好些?”

說罷,何老太爺轉頭看向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大孫子,眼神中滿是慈祥和溫柔。

“好在你祖父我,做出了正確的決定。我的孫孫成為了一位優秀的醫者。”

何溫言抬眼望向何老太爺,真切地對上了他眼中的肯定。

何老太爺摸了摸他的腦袋,帶著玩笑的語氣說道:“鴉片尚且能提取出嗎啡,你說中醫的草藥是否能夠提取出藥物呢?”

何溫言好似想到了什麽,頓時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說:

今天小小修改一下文案,接下來的幾天都有點忙,隻能日更2000字了。

真搞不懂乙//醚為什麽會被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