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在場眾人的神情紛紛樂開了花, 隻有李氏低下頭臉色變得鐵青。

她想起前陣子突然風靡簌州城的電風扇,傅老爺還專門為家裏買了三台,就花費了將近百來大洋。

電風扇雖然有些昂貴,但的確很涼快, 光在簌州城就賣出去了近千台。

沒想到這玩意兒居然是薛家生產的, 而她一張嘴就將這財神爺給得罪了。

還沒等李氏懊惱完, 傅老太爺又問道:“這兩個孩子可定了婚期?”

何老爺恭敬地回答道:“還沒同薛家老太太商量一個準確的日子, 左右是這個冬天的事了。”

“也快了, ”傅老太爺望向何溫言, 笑道:“言兒也快成年了。想當初,你的名字還是外祖父替你取的。”

當初,何夫人好不容易才為自己生下第一個孩子, 何老爺自然是欣喜若狂, 連夜翻著書籍想要替大兒子起個好聽的名字。

可何老爺取出來的那些個名字,別說是讓他老泰山滿意了,就連自家夫人也不願點頭同意兒子用那些名。

傅老爺子瞧著何老爺給自己外孫起的名字, 恨不得指著他的腦袋罵他不學無術。

到最後,還是才高八鬥的大學政傅老太爺親自出馬,替大外孫起了大名。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何溫言的名字便出自此處。

“既然言兒也即將滿十八, 不如今天外祖父替你取字。”回憶起當年替外孫取大名的時光,傅老太爺也瞬間來了興致。

何老爺立即不樂意了, 皺著張老臉。

他兒子的大名就不是他取的, 如今連表字也要被他老丈人搶了去。

可還沒等何老爺張嘴, 就接到何夫人警告的眼神, 別以為她不知道自家老爺在想什麽, 就他那點文化底蘊, 就別在兒子名字上丟人現眼了。

那邊,傅老太爺抿了口茶,沉思半晌,開口道:“俗話說,名以正體,字以表德,號以明誌。你的名字出自「言念君子,溫其如玉」,表字不如便叫「君之」吧。”

何君之。

薛霖將何溫言的表字放入嘴中,默默念著,覺得格外好聽。

“謝謝外祖父。”

傅老太爺麵帶笑容地拍拍何溫言的肩頭:“做人、學醫都講究一個「德」字。望我大外孫,為人君子,溫潤如玉。”

何、傅兩家大家長一同見到了小輩,過程雖略有波折,但甚是愉快,

何大少爺正準備親自將薛老板送至家門口,便聽身後的薛老板喚了聲:“君之。”

何溫言半晌才回過頭,直愣愣地望向薛霖。

“嗯?”

“何君之。”

薛霖又將何溫言的表字放入口中咀嚼,字字清晰,語調輕柔。

“怎麽了?”

何大少爺白皙的臉龐透出微紅,明媚的桃花眼嬌嗔地瞪向薛老板,圓溜溜的。明明已然害羞,卻硬要梗直了脖頸,裝作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何少爺在外人麵前不曾透露的驕縱模樣,在薛老板麵前卻展露無遺。

看著真有趣,薛霖嘴角一勾:“沒什麽,你的字很好聽。”

何大少爺耳廓霎時通紅,一時語塞:“那、那你的表字呢?”

“我沒有表字。”薛霖答道。

他的父母早年就已身亡,家中僅剩的祖母不識幾個字,他又沒有什麽師傅兄長,自然沒人給他取表字了。

聞言,何溫言停住了腳步,眼眸一轉,靈機一動:“要不我給你取一個?”

“霖字,本義為久雨不止。民間又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想來阿霖出生時,父母也是十分喜悅的。”

活了二十多年,薛霖從未想過自己名字背後的含義,一個過去朝不保夕、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人,又有什麽時間去琢磨名字中的美好寓意呢?

可看著自己的小少爺如此認真地解讀,他的心頭滾燙。

“可我更希望你能看見雨過天晴時的第一縷陽光。”

何大少爺站在門廊裏,對著薛老板展開笑顏,陽光透過他細軟的頭發,為烏黑的發絲鑲上一層金邊。

薛霖站在門廊下,仰望著眼前的何溫言,便覺自己已然看見了阿言口中的那抹陽光。

“初陽。”

“你的表字便叫薛初陽如何?初陽亦有盛世的寓意。”

何溫言仰頭順著晨光,眺望遠處依稀可見的高大鼓樓,“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會迎來真正的盛世。”

此刻,兩人雖相隔數米,卻心意相通。

——

何溫言在薛家礦場醫院忙活了十多天,大部分的傷員都已經脫離了危險,搬回原來的住處,隻有少部分重傷員還在留院觀察。

何大少爺幹脆在礦場醫院布置了一間實驗室,開始了醫藥研究。

中藥的草藥味與西藥的化學試劑味,同時在實驗室中飄**,熏得旁人恨不得屏住呼吸,可何溫言卻戴著一隻簡陋的醫用口罩,整日呆在實驗室中。

又到了中午,茗蘭敲響了實驗室的房門。

“何小大夫,該去吃午飯了。”

片刻後,房間裏傳來何溫言的聲音:“你們先去吧,我再忙一會兒。”

茗蘭也不是這麽容易打發走的:“薛大哥知道你一旦忙起來便忘記吃飯和休息,特定囑咐我,讓我盯著你吃飯。”

房間裏沉默許久,房門才慢慢打開。

“他就知道管著我。”

何大少爺聽話地走出房門,脫掉了身上的白大褂,嘴上不高興地嘟囔道。

茗蘭麵上帶笑地勸說著:“那也是薛大哥關心你。”

在礦場醫院呆了大半個月,茗蘭的性子明顯也開朗了不少。

何溫言嘴上抱怨薛霖管得寬,心裏卻泛著甜味;

等吃完了午飯,他又一頭紮進了實驗室。

時隔一個多月,從中草藥中提取的消炎藥劑終於獲得了。

何溫言舉起那一支透明的試劑,眼底的興奮隨著淚光閃爍。

這支試劑若是實驗成功,便意味著傷員受傷後的存活幾率大大提升,外傷發炎的醫治不再僅憑傷員自身的治愈能力。

當王力將試劑已成的消息告知薛老板時,薛老板手中的黑色鋼筆倏地掉在了地板上,他猛然起身來不及套上外套,騎著黑馬就朝礦場醫院趕去。

當何溫言在醫院二樓實驗室前看到薛霖時,薛老板身上的白襯衫極為淩亂,嘴裏喘著粗氣,一看便知是下了馬就急匆匆地跑上來的。

“成了?”

何小大夫點點頭,將手中的透明試劑遞向他。

薛老板烏黑的瞳孔緊盯著眼前的試管,他的雙手發燙,顫抖著不敢接過小小的試劑。

“不過……”

何溫言臉上已經沒有試劑初成時的喜悅了,他眉頭緊蹙,咬了咬下唇,有些猶豫。

“怎麽了?”

“這藥雖然已經研製出來,卻不知道功效和用量,仍需要測試。”

何小大夫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慮,在無法確定功效和劑量之前,試劑還不算完全成功。

這種藥物的研發方式是全新的,就連西方也沒有先例,何溫言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確定自己研發的試劑一定有效果。

“我會在小白鼠身上進行實驗,觀察有沒有明顯後遺症。隻有經過多次實驗獲得大量數據,才能作用於人體。”何小大夫謹慎道。

薛霖也看出了何溫言的擔憂,大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道:“沒事,慢慢來。”

何溫言卻閉上雙眼,堅決地搖了搖頭:“不行。有些傷員實在是等不起,傷口每天都在惡化腐爛,腐肉割了好幾次了,都不見傷口重新愈合。”

他每天聽著受傷的礦工痛苦的哀嚎聲,便愈發揪心,愈發想要加快實驗速度。

薛老板自然也是心疼自己受重傷的兄弟們,他見過不少兄弟因傷口反複發炎感染,最後沒熬過去。

薛霖深深歎了口氣,坐在走廊旁邊的長椅上,他低下頭,手肘支撐在敞開的雙腿上,雙手糾結地相互摩挲。

“阿言,”薛老板的聲音有些低沉,“你說的對,有些傷員等不起。”

他停頓了半晌,接著道:“一些重傷員真的急需你的藥物,哪怕,哪怕實驗沒成功。”

聞言,何溫言也沉默了,人體實驗的確是加速藥物研發的重要途徑,可這違背了他作為醫者的道德。

“你的試劑,可能是他們最後的一絲生機……”

何小大夫咬著下唇,內心開始有些動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幾天後,幾位重傷員聽聞了何小大夫藥物實驗成功的消息,主動提議要試藥。

何溫言看著眼前幾位躺在病**的傷員,其中三人皆是被爆炸燒傷了身體,另外一人則是傷到了手臂,手掌至小臂段進行了截肢處理。

可夏季天氣炎熱,傷口反複發炎潰爛,不易愈合。其中一人的腹部傷口甚至發出了腐臭味。

何溫言瞧著原本身強體壯的漢子,如今隻能靜靜地躺在病**飽受傷病折磨、等待死亡來臨,眼眶立即發紅。

他吸了吸略微堵塞的鼻子,哽咽著問道:“你們可都想好了,這種藥物還從未在人體上進行實驗。”

幾個重傷員對視一笑,許是扯到了傷口,笑容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

作者有話說: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國風.秦風.小戎;

——

薛老板的表字有盛世的寓意,如果薛老板還是薛司令,那他會成為開創盛世的人。【歎氣】

而何少爺研發的消炎藥會有助於士兵的外傷醫療。

不過沒辦法,題材限製,不能涉政、涉軍。

所以,我砍去了薛老板的大部分事業線,接下來會以何少爺的事業線為主。

等何少爺的醫療事業發展壯大後,他倆就成親。

——

失去事業、成為家庭主夫的薛老板:媳婦加油,努力搞事業,這個家就靠你了!等你功成名就時記得來娶我!嚶嚶。【扯手絹中】

努力搞事業、撐起家庭的何少爺內心os:沒辦法,這個家總要有個頂梁柱。【歎氣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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