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要睡床

沈夫人嘴角微不可察地**一下,帶著小妖先出了房間。沈歸舟又問道:“那日為何偷襲我?”

“偷襲?我未曾偷襲你,是你突然暈過去的。”葉星闌滿麵真摯。

“怎麽可能......”沈歸舟遲疑了一瞬,又問道:“火是你滅的?”

“是我,我說過了,我是水係法術,雖然費了不少勁但最後還是滅掉了。”

沈歸舟半信半疑,正欲再問,卻見鄭子菁來探病了,身後還帶著一個小妖,“歸舟,你終於醒了,身上可還有不適?”說著便朝沈歸舟走過來,身旁的小妖將手中的薄被放在坐榻上便退出去了。

“我都好”沈歸舟又問,“那被子是?”

鄭子菁道:“前幾日我聽星闌說他睡得不太習慣,我送回門禮時特地問了一嘴,原來百靈城用的都是人間的蜀錦,我便也托人製了一床送來。”

沈歸舟睨一眼葉星闌,葉星闌似是沒料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鄭子菁竟記在了心上,一時也受觸動。葉星闌連道感謝,又為鄭子菁倒了一盞茶遞予他。

沈歸舟思忖片刻道:“父親必定生氣了,葉星闌,麻煩你替我告訴他我稍後便去向他請罪。”

葉星闌應了他,出了門,沈歸舟這才問鄭子菁道:“子菁哥,你可知那日城外山上的火是怎麽滅的?”

鄭子菁抿了一口茶,思忖著答道:“我當時忙著安排你冠禮的事情,倒是沒有親眼看到,聽歸毅說他們在路上的時候,火勢燒的越來越大,但他們前腳剛到山腳,後腳火就突然全熄滅了。”

“突然之間就滅了嗎?”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你不妨去問問父親或者歸毅,聽說葉星闌背你下山的時候你倆都被煙薰成小黑貓了。”

“是他背我下山的?”沈歸舟呢喃著,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片刻那暖流又發酵為愧意,不管葉星闌是否真的打暈了自己,但他的確又一次救了自己的命。他又想起了那個夢,莫非那夢中的浩劫真是對未來的預示。

他決心盡快將鳳凰骨拔出體內,再不用鳳凰火。

鄭子菁走了,沈歸舟使力按下跳動的太陽穴緩緩從**起身,臥床三日,骨頭都像散開了一般,使不上力。他穿上外衣,脫籠的鳥兒似的跑到後山瀑布,沈歸舟魚躍入水中,身上的粘膩散了些許。

他摸了摸後背的傷口,被葉靈網燙傷的地方已然結痂了,他這才安了心,將自己全然浸在瀑布下的小湖中。

不知過了多久,紅日落下西山,萬物的輪廓緩緩隱沒進夜色,夜風像一隻溫柔的大手,輕拂過湖麵,**起絲絲漣漪。

“歸舟——”,不遠處傳來少年人熟悉的青朗嗓音,呼聲中帶著繾綣的笑意。

沈歸舟立馬從湖中立起身,他張開手掌,湖畔的衣物便聽話地飛入他手中。沈歸舟急急忙忙套上外衣,彼時,葉星闌正站在湖畔抱手微歪著頭看向他,“唉你轉過去讓我看看你後背的傷。”

沈歸舟疑惑地皺起眉頭,“為何要讓你看?”

葉星闌“嘩”一下打開手中的紙扇,坦然道:“你暈倒這些天都是我幫你擦的藥,我總要看看你的愈合情況吧?”

沈歸舟後背升起幾絲寒意,不知臥床的這幾日葉星闌到底是如何“無微不至”地照料自己的,他轉移話頭道:“父親怎麽說?”

葉星闌彎起嘴角,滿臉得意道:“父親說了,咱們隻要跪兩個時辰就好了!”

沈歸舟左嘴角抽搐一下,“那你樂什麽?”

“我可是求了他一下午,他才減到兩個時辰的。”

沈歸舟將信將疑地走上岸,兩人踏著暮色回了家。放火燒山不是小事,沈父僅讓兩人罰跪已是網開一麵。月光如水般傾瀉在後院的石板上,兩人已無言跪了一個時辰,沈歸舟才想起葉星闌後背也受了傷,“那你後背的傷怎麽樣了?”

“結痂了,我每次給你上完藥也會給自己上,你不要擔心。”

月光滑落在葉星闌高挺的鼻梁上,他的瞳色中**漾著如雪的月色,溫柔得不像話。沈歸舟像被他的瞳色燙著了一般,霎時收回了視線,語氣生硬道:“誰擔心你了。”

葉星闌朝著沈歸舟挪動了兩步,微微掀開胸口的衣襟,勾起唇角。沈歸舟挑眉看他一眼,麵帶不解,頃刻,便有一股食物的清香漫入鼻腔,沈歸舟皺了皺鼻子,這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小魚幹。

口中湧起一片濕潤,自醒來後沈歸舟還未用食,他揉揉肚子,胃中一陣燒得慌。

“說吧,開個條件。”沈歸舟咽了口口水,煞有介事道。

“我要睡床。”葉星闌脫口而出,顯然是有備而來。

沈歸舟未料想到是這種請求,心中莫名湧起幾絲羞赧,猶豫道:“我考慮考慮——。”

葉星闌見沈歸舟有所猶豫,又勸說道:“就換七天。”

沈歸舟疑道:“換?”

“對呀,我睡床,你睡榻。”

沈歸舟莫名鬆了口氣,爽快道:“那行。”

兩人一拍即合,葉星闌當即將帕子裏包的三條小魚幹交予沈歸舟。沈歸舟接過小魚幹的那一刻感動得幾乎要迸出淚來,他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醇厚的肉質入口即化,一股清香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想來人間常說的珍饈美味便是如此了,他恨不得搖頭晃腦、手舞足蹈一番,但奈何葉星闌在身旁。

珍饈入腸,沈歸舟隻覺身旁的葉星闌也連帶著順眼了起來,他難得地露出笑容,兩個小小的梨渦托著飽滿的蘋果肌,比那圓圓的月亮更可愛。

“沈歸舟——!”

沈歸舟被身後突如其來的怒喝嚇得一抖,剛吃了一口的小魚幹被抖落在地,死魚眼翻著眼白無聲地抗。議著。心中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沈歸舟麵色難看,梗著脖子,如沉重的石磨般僵硬地往後轉去。

果然,沈父正氣勢淩然地站在後方的回廊上,抱手蹙眉,麵上頗為不滿,又喝道:“你就是這般悔過的?”

沈歸舟心底犯怵,本能地抬起手指向葉星闌,正欲指責葉星闌引誘自己,“是他——”

葉星闌瞪大了細長的鳳眼,不可置信地直盯著沈歸舟。沈父快刀斬亂麻般地打斷沈歸舟的狡辯,“再加一個時辰。”說著,便使法術將剩下的兩隻小魚幹沒收了。

直到沈父離開後院,葉星闌還未平息心中的震驚,瞪著眼,顫著手,不可置信道:“你剛剛不會是要說是我引誘你的吧?”

沈歸舟心思被說中,不自然地否認道:“沒有啊。”

葉星闌深吸一口氣,翻著白眼默念著:“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壞身體誰來替。”

於是餘下的一個時辰,兩人誰也沒再開口。如此安然跪了一個時辰,葉星闌先行起身,語氣中聽不出什麽情緒,“你繼續跪吧,我可是跪滿兩個時辰了。”

葉星闌對自己說話向來言合意順、現下語氣中卻全無了平日的和煦,沈歸舟心底莫名的煩躁,他自知理虧,又拉不下臉道歉,隻堪堪說了句,“你睡十天的床。”

葉星闌並未回答,沈歸舟的餘光也並未瞥見他在點頭,葉星闌走了,沈歸舟如“跪”針氈,心中的煩躁又添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