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許是預感鳳蘭朝不會再輕易趕她走的原因，藍瀾這晚睡得分外安穩，醒來時已經是次日下午。
她睡了足足十多個時辰。
鳳蘭朝和溫幹都不在隔壁房間。
藍瀾在院子前後轉了轉沒找到人，又不好在別人的島上亂跑，幹脆又回到了房間，把那本《論如何與劍修做朋友》拿出來閱讀。
不多時聽見院門打開的聲音，藍瀾才收了書從房裏出去，不想迎麵就瞧見溫幹形容不整的回來。
發髻歪了，長發淩亂，外衣被劃了無數小口子。
瞧見他這副好似剛被霸淩過的模樣，藍瀾免不了有些震驚：“溫幹前輩，您這是……莫非魔皇又潛進來了？！”
溫幹大概也沒料到會碰到藍瀾，下意識的理了理衣裳：“小師……藍姑娘說笑了，經昨日一役，魔皇不敢再輕易打這樣的主意。”
“那……”
“我算著你應該睡到明日上午的，你既提前醒了，說明你體質恢複得比我預想的更快，這樣也好，我得煉製丹藥忙不開，師尊他就在後山，還清您去照顧照顧他。”
這小祖宗能不能別問了。
昨兒他就是隨口玩笑，哪知道幾十年不見師尊就不愛他了，當麵笑笑仿佛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結果等療傷結束了、休息好了，就把他拎去後山收拾！
師尊從前最寵他了，有什麽不滿當場動手打了就揭過，這次居然記仇到這地步，還說自己對小師娘完全不在意呢。
分明就是在意了才會那麽敏感！
藍瀾看出了他想轉移話題，識趣的沒有深究，問了鳳蘭朝的具體位置後行禮告辭。
出了院門不遠，係統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般，主動八卦了她想聽的信息。
【溫幹仙尊身上那些劍痕殘留著劍聖的氣息。】
“咦？所以是前輩動的手？這又是為什麽呢？”藍瀾思索，“不過能留下這樣的痕跡，看來前輩應當恢複得很好吧……”
她心裏是藏不住事兒的，被鳳蘭朝看出來後幹脆直接問了。
當然她不會暴露係統的存在，所以強行解釋了句：“我瞧著島上也沒旁人，應該隻有您能動手了……”
溫幹仙尊大約也沒想到，他拚命遮掩的糗事兒，藍瀾隨口不抱希望的詢問，他師尊就把他賣了個幹淨。
“他大約是這些年閉關太久閑得慌，我身為他的師尊，隻好指點指點他的劍術。”
說這話時，劍聖衣衫半敞泡在溫泉裏，神情頗為愜意。
藍瀾坐在旁邊的岩石上，頗有些不讚同的對鳳蘭朝道：“雖然是前輩的私事，但我還是覺得，您不該在這時候動手的，若傷勢加重就不好了。”
半年前他孤身入魔皇宮，連殺魔教十七名長老，又將魔皇打成重傷，可知他的戰力強悍到何等地步。
但如今還有個無極魔尊蹲在暗處，她又暫時找不到由頭讓無極魔尊的尾巴露出來，著實讓人發愁。
“我又不傻，指點他劍術，自然是不許用法力的。”鳳蘭朝輕哼了聲。
藍瀾心裏為溫幹仙尊默哀了半秒鍾，繼而很欣慰的看著劍聖：“前輩能保重自己的身體就最好了。”
鳳蘭朝聞言皺眉：“小蝴蝶，你今日怎麽怪怪的？”
莫非不是小五信口胡謅，而是小丫頭對他動了什麽心思，讓小五看出來了才誤會的？
若是如此，那他可要盡早把她送走。
情情愛愛的最討厭了。
藍瀾眼見自己心事瞞不住，隻能實話實說：“前輩，不知道合歡宗那些被抓的道友醒了沒有？我總覺得這次魔皇潛入劍聖山的事，背後還有什麽陰謀……”
鳳蘭朝鬆了口氣。
“能有什麽陰謀，魔皇也是火屬性的體質，若得鳳凰精血煉化，他那身傷勢就能迅速複原，修為還能大漲，設計去我山上謀奪鳳凰不算奇怪。”
“可他是怎麽知道您山上藏著鳳凰的呢？我聽傳聞他與您對著幹也有千多年了，若早知道您山上有鳳凰，怎麽會等到現在才動手？若是最近才得知的，怎麽會剛好那麽巧呢？”
也太巧了，剛好魔皇受了重傷、無極魔尊趁勢而起，剛好魔皇要謀奪鳳凰、而鳳凰也是無極魔尊覬覦的對象。
這裏麵真的沒有關聯嗎？
鳳蘭朝凝眉沉思：“你說的這方麵，倒也值得去查查。”
藍瀾心裏百轉千回，到底忍不住又更直白些提醒：“前輩還記得前兩日我對您坦白的麽，那些魔修要抓我，是得了什麽魔尊的命令，因為我體內有上古妖族血脈……”
她暗示得這樣明顯了，以鳳蘭朝的腦子當然不會還聯想不到，倒也上了心思索著：“若說實力夠格的魔尊，無非就是三大魔教那幾個掌教和太上長老了……”
如是想著，他取了傳訊法器出來，與劍宗掌教楚君臨聯絡上，讓後者好好查查三大魔教高層近日的動向。
鳳蘭朝在溫泉裏泡了快兩個時辰，直到子時將近、溫泉水裏的藥力被吸收得差不多才上了岸，帶著藍瀾往溫幹的小院走。
藍瀾明顯察覺到，鳳蘭朝對她的態度和善了許多。
所以當鳳蘭朝說此番她有大功，問她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時，她也就格外的大膽些。
“我想拜您為師！”
鳳蘭朝目光深沉的看著她：“我徒孫的徒孫都比你大了。”
藍瀾識相退而求其次：“那我希望您能教我劍法！”
鳳蘭朝哼笑了聲：“你這兩個要求有什麽區別？”
誰想拜他為師不是想學劍法？難道想跟他學罵人啊？
小姑娘終於直視現實，把計劃訂正為細水長流：“那我現在就練幾招劍法，您給看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幫我斧正斧正這總可以了吧……”
如水的月色下，小蝴蝶仰頭看著他，裝著星光的眸子裏滿含期待。
鳳蘭朝心裏生了些煩躁。
他不可能再收徒，也懶得再手把手的教導誰，所以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
可也沒讓她退步那麽多啊！
去合歡宗她救了那麽多人命，昨日能用出“萬劍齊發”也大半是她的功勞，她就不能有點兒出息，提出點對她更有利的要求？
劍聖心中不滿，卻也決計拉不下臉對小蝴蝶關懷備至，隻隨意嗯了聲：“你先練吧。”
藍瀾聞言歡喜，在林間尋了處空地，抽出自己的長劍演練起來。
這套劍法輕盈迅捷，仿佛是為她量身定製的般，雖是第一次實際演練，她卻頗為順手。
感覺很良好。
熟料鳳蘭朝從她起手式開始、到她收回長劍，凝起的眉心就不曾舒展過。
“你這劍譜從何處來的？”
“昨日合歡宗的道友送的呀。”藍瀾回答，“不過我才剛開始學，現在隻會了這三招。”
“這套劍法品級不低，若是學會了足夠你用到劫仙境以前，且最適合你這種力氣小、身姿輕盈的修士，看得出想感謝你的人是真的費心挑選了。”鳳蘭朝麵無表情，“但是三招錯了四處，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會了？”
“前輩你胡說，三招怎麽可能……”
“你連拔劍的姿勢都是錯的。”
藍瀾：……
“……是我汙了前輩的眼，不然斧正的事就算了，我還是先去學堂把基礎學好吧……”
“罷了，我隻教你這本劍譜，多餘的你不可再貪心。”鳳蘭朝哼了聲，兀自轉身離開。
藍瀾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忽而歡喜的、蹦跳著跟了上去。
“前輩前輩，我沒聽錯吧？！”
“您真的答應教我了？！”
“明日就開始學嗎？”
鳳蘭朝被她吵得頭疼：“閉嘴，再吵本座就反悔。”
“哦。”藍瀾噤聲兒。
嘴角的笑容卻怎麽也收不住。
合歡宗的書果然有效！
鳳蘭朝並未次日就開始教藍瀾劍法。
他這回新傷疊舊傷，傷勢到底是比從前複雜些，因此多在離火島修養了幾日，待得自身情況穩定後才帶著藍瀾回了劍聖山。
然後藍瀾就開始了她有記憶以來最辛苦的日子。
淩晨天邊剛有亮色就得起床，夜晚子時過後才能休息。
休息也不能睡覺，得用打坐代替，恢複精神的同時保持體內的氣機始終靈動。
紮馬步、踩木樁、水上跳躍、拔劍千次、劈砍千次……這些最為基礎的、她以為自己自學得很好的東西，足足花了三個月才讓鳳蘭朝勉強滿意。
然後他才初次翻開了她的那本劍譜。
但成果卻是卓著的。
接下來藍瀾隻花了不到二十天，就熟練掌握了那套名為《月舞》的劍法，得到了鳳蘭朝“小成”的評價。
隻是小成，但藍瀾看著自己出劍砍斷的萬斤巨石，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幾個月來初次無法靜心打坐，難得放任自己睡了個好覺。
夢裏卻還是劍法。
是那日鳳蘭朝從魔修手下救了她時快如閃電的劍招，是他控製著她的手重傷雙頭蛇時的劍招，是那日他牽著她的手在所有人麵前用的萬劍齊發。
小姑娘睡姿不雅，趴在**夢囈：“鳳蘭朝，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
窗外，本是來找她有事的鳳蘭朝僵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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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婋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1、入v萬字章
鳳蘭朝覺得自己肯定是聽錯了。
小蝴蝶這些日子學劍格外刻苦,不像是有歪心思的樣子，怎麽可能染上這樣的歪風邪氣！
他冷靜又冷靜，準備轉身離開。
——她也辛苦了那麽多天,偶爾偷懶睡一晚也不必苛責，事情明日再說。
哪知他轉身剛走了兩步,有罪的、靈敏的耳力又聽見屋中傳來小姑娘嘿嘿的聲音：“前輩,真的最喜歡你了……”
下一秒，劍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
那速度比他當初追殺魔皇時跑得還快！
殊不知他離開了宮殿，在山腰懷疑人生時,趴在**的小姑娘大約覺得這樣睡不太舒服,又翻了個身。
“你願意教我劍法,就是大好人……喜歡你,喜歡你的劍法……”
是的,在小蝴蝶樸素的價值觀裏，鳳蘭朝願意教她劍法,那就是天大的好人。
好人嘛，她當然喜歡他呀，不摻雜任何邪念的那種喜歡。
隻可惜劍聖他不懂。
導致他失眠了整夜。
——雖然他要求藍瀾晚上打坐,但他卻是每晚都按時睡覺的,這有助於他傷勢的恢複。
失眠整夜，劍聖頗有些不好受，到得天光大量，才溜達著從山腰往山上走。
並且下定了決心,要和小蝴蝶說清楚這事兒，讓她別想些有的沒的,日後好好跟著師父修行。
挑誰做她的師父,他還得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是他山上出去的人，哪怕把她送走也不能隨便打發了。
然而劍聖回去得晚了些，藍瀾早已不在房中。
他神識放出去稍微感知她的氣息，很快知道她去了哪裏，並在後山的瀑布處找到了她。
彼時藍瀾正在瀑布下練劍。
水流從數十米高處落下，衝擊力大得驚人，藍瀾揮劍的姿勢尚算標準，但仔細看去不難發現，她的手腕始終在微微發抖。
鳳蘭朝停住了腳步，沒有上前去打擾，還特意避到了樹後免得她發現他。
昨夜他去找她正是為了此事。
昨天分開時，他讓她從今日開始在瀑布下揮劍每日千次。
等她走了才想起忘了叮囑她先從瀑布邊緣水流較小的地方開始，是以趕去想要告知，沒想到聽見她夢話……
大約為人師的都有這毛病，雖安排弟子按部就班的練習，但意外瞧見她做了超綱的題，又想看看她的極限在哪裏。
鳳蘭朝想看看藍瀾能堅持多久。
前麵五十回藍瀾雖手腕顫顫的，但動作標準、頻率穩定，哪怕是鳳蘭朝也挑不出大毛病來。
揮劍百次後，她明顯有些吃力起來，動作也慢了些。
某次劍揮出去，大股的水流正好墜落在劍尖處，壓得長劍往下而去。
藍瀾猝不及防，整個人也隨之摔倒在水裏，疼得齜牙咧嘴。
鳳蘭朝皺了皺眉，從樹下走出就要開口。
卻見小姑娘罵罵咧咧在水裏翻騰，首先把她的劍找到手，仔細檢查沒有磕了碰了，才傻笑著爬了起來。
然後輕身而起又跳回了瀑布中心。
鳳蘭朝側移幾步，隱入了路旁的樹叢中。
但這隻是開始。
藍瀾好歹是悟道境的修為，又是水屬性的靈根，水流的衝擊力尋常還不會對她造成什麽傷害。
可凡事就怕個點滴積累。
百次時隻是吃力。
三百次揮劍時，因著水流墜落在長劍上帶來的反作用力，她的手腕早已疼痛酸麻。
五百次揮劍時，她每揮劍十次就不得不停下調整姿勢，否則連站穩也成問題。
……腳腕也開始酸麻……
……渾身濕透太久，體溫下降得厲害，寒意侵蝕入骨……
摔跤成了家常便飯，開始時還能輕鬆從水潭裏跳回去，後來隻能用爬的。
再後來手腳並用往上爬，中途還得休息兩回。
鳳蘭朝無數次想出來阻止，可是瞧見小姑娘咬牙切齒也不肯放棄，又停住了腳步。
她的資質並不是他見過的最好的。
卻正因為資質太好，又有他按部就班的領路，他門下的天才弟子門，大多是按時完成任務，偶爾還有偷懶耍滑的時候。
但他自己心裏清楚，越是對天才而言，努力越是重要且彌足珍貴。
數千年了，天生劍骨、玲瓏劍心的人不少，能在劍道上走到至尊路的又有多少？
天靈根是足以晉升到天仙的資質，可又有多少天靈根當真成了天仙？
受傷流血、骨折斷肢都不過小事，又不是治不好。
但這份努力的心性卻難得。
他不想在這時候打斷她。
鳳蘭朝沒意識到自己凝視了藍瀾多久，他已經在心裏默念著她揮劍的次數。
九百次……
九百八十次……
九百九十九次……
一千次。
鳳蘭朝心神略鬆。
卻發現藍瀾並沒有放鬆，反而握緊了劍再次揮出去。
似乎……動作比方才還穩了些。
直到一千二百次，小蝴蝶終於放鬆，然後啪嘰變成隻巴掌大小的藍色蝴蝶，趴在劍柄上隨著劍落在水潭裏，順著潭水的流動飄移到邊緣。
還沒來得及飛起來，巨大的陰影遮了上空，兩雙蝶翼被手指捏住了。
小蝴蝶抬頭看到了鳳蘭朝那張放大版的臉：“輕點兒輕點兒，前輩你力氣這麽大，把我翅膀捏斷了怎麽辦！”
“知道害怕，還敢毫無防備的露出原形？”鳳蘭朝挑眉。
“這是您的山上嘛，才不會有什麽危險呢。”小蝴蝶抖了抖觸須，“前輩，我不是故意偷懶的，剛才實在是太累了，就想趴在水裏歇會兒嘛……”
鳳蘭朝沒說什麽，把她放在了旁邊的岩石上。
藍瀾隨即化作人形，渾身濕漉漉的趴在石頭上，抬頭看了看鳳蘭朝，又先去捋自己散落的長發。
“前輩，您怎麽來了？這個時間您應該在藥浴才對。”
鳳蘭朝沒回答她。
少女窈窕的身段因水濕展露無疑，偏她還毫不避諱的樣子。
他心頭微跳、眉心微凝，抬手凝了道法力落在她身上，將她身上衣物烘幹，這才覺得順心許多。
“你方才既然很吃力了，為什麽不肯放棄？”
“前輩吩咐我在瀑布下揮劍千次，就說明以我的能力是可以做到的，做不到定是我不夠努力，您好不容易答應教我劍法，我當然不可以辜負這個機會。”
藍瀾從岩石上下來，把還在水裏的長劍撈上來，取了手帕小心擦拭。
這些日子兩人相處隨意了許多，她也習慣了說話時不用恭恭敬敬的回話。
“我……我聽見你數數，是揮劍了一千二百次。”
劍聖自然不會說自己幾乎全程旁觀。
“啊，前輩說這個啊，我揮劍九百多次的時候，其實就覺得自己到極限了，沒想到滿一千次後，身體反而突然輕鬆起來，就感覺自己還能堅持。我想著之前一千次揮劍裏，有不少次都不太標準，就多練習了兩百次。”
“不覺得厭煩？”
“為什麽會覺得厭煩呢？這可是我求著您才得來的機會！”藍瀾把劍收回丹田內溫養，抬頭看著鳳蘭朝，“我沒有特別的習劍根骨，卻盼著在劍道上有所成就，自然隻能竭盡所能的努力，隻希望前輩不要對我失望。”
鳳蘭朝沉默看著她片刻，忽然轉身離開。
“肯努力堅持是好事，但也要注意適度，你且回房上了藥，再到山下找我練劍。”
罷了。
她如此鍾愛劍道，想是因他這幾月來教她劍法，才讓她愛屋及烏生了別樣的心思。
倒也情有可原，也沒必要因此就把她趕走。
鳳蘭朝有傷在身，每日都要花大量的時間藥浴。
彼時他在溫泉中療傷，她就在旁邊的空地習劍，若有錯漏處他自然會給她糾正。
這已是習慣成自然的事，藍瀾什麽都沒有多想，哦了聲目送鳳蘭朝離開，也沒有去追他。
殊不知自己無形間躲過了一次危機。
平靜的日子又過了幾日。
鳳蘭朝有著意觀察，但小蝴蝶每日滿心都是學劍，除了偶爾看他的眼神太過炙熱外，並無任何逾舉的動作，讓他覺得格外安心。
留下她的決定是正確的。
畢竟他現在受了傷，身邊也需要個信得過的人照料。
——《論如何與劍修做朋友》第二篇：沒有劍修能容忍錯誤的劍法在自己眼前晃悠，在他麵前練劍，讓他給你糾錯，然後承認自己的錯誤、為自己羞了劍法而道歉、並大方誇讚他的劍道，劍修會改變對你的印象！
藍瀾做不到故意練錯招式，但她這樣新學劍法的菜鳥，什麽招式在劍聖麵前沒有錯漏呢？
*
天朗氣清，藍瀾正在溫泉邊上練劍。
這時候傳訊法器震動，她收了劍取出來，發現是蘇遠找她，遂同鳳蘭朝說過後去見蘇遠。
溫泉池子就在山腳，距離劍聖山的入口不算遠，鳳蘭朝人在溫泉，神識卻很自然的探過去。
蘇遠是來給藍瀾送物資的。
他是掌教楚君臨的二徒弟，受命打理劍聖山的雜事，如今藍瀾住在劍聖山上，每半月送來內門弟子應得的辟穀丹、靈石等已是慣例。
末了他又取出個單獨的木盒交給藍瀾：“這是溫幹師叔祖托我帶給師妹的禮物。”
比起丹藥靈石等的細致檢查，這木盒藍瀾完全沒有打開來瞧的意思，徑自收入儲物袋內，頷首對蘇遠道謝。
蘇遠看她這樣隨意，到底是沒忍住勸說：“這幾月來溫幹師叔祖已第五次給師妹送禮物了，師妹也許可以回個禮什麽的。”
藍瀾笑了笑：“蘇遠師兄你誤會了，溫幹仙尊給我這盒子，沒有要我回禮的意思。”
木盒裏哪裏是給她的禮物，那是給鳳蘭朝煉製的丹藥，不過為了不暴露劍聖受傷的事，才拿了她做借口而已。
蘇遠不知道內情，看她這副不開竅的樣子，向來溫柔的白衣少年都有些恨鐵不成鋼。
“聖者身邊自然是最好的去處，可這幾千年來聖者都是獨居，如今留你在身邊想來也是臨時……哪怕長久些，十年或百年，總不會留到你到劫仙境分府別居吧？……師尊說師叔祖多半是想將你收入門下，師妹還是要為自己打算的。”
藍瀾默了片刻，認真同蘇遠道謝：“多謝師兄為我考慮，隻是我如今在聖者身邊待得很好，就暫時不考慮旁的了。”
誰不想正經拜個師父，有人親身教導、有同門相伴扶持呢？
但比起好好的活下來，這些小小的願望都可以忽略不計。
蘇遠見勸不了她，隻能歎了口氣：“也罷，師妹你既固執如此，希望你能得償所願……”
“師兄今天是還有別的事嗎？”藍瀾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兩人也算是熟悉了，蘇遠也是個在自己人麵前不太藏得住心事的。
蘇遠本是在猶豫，聽她這樣詢問，反而鼓足了勇氣：“師妹，明日是重陽節，我想去登高望遠，順便在山頂天池中采些藥材，師妹對水屬性最熟悉，不知能不能請你陪我同去？”
七夕太直白。
中秋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對孤身的她來說反而傷感。
想來想去也就重陽合適些了。
“登高望遠？”藍瀾有些為難。
自她入門起，蘇遠幫了她太多，卻是初次提出要求，她實在不好拒絕。
但……
如今她有鳳蘭朝給的玉符，其實也可以自由出入劍聖山的，但為著自己的安全著想，她幾乎做到了足不出戶。
蘇遠看出她有所顧慮：“我知道師妹如今習劍忙碌，不會耽誤你整日時間，隻明日下午兩個時辰就好……正好師妹你喜歡鮮花，那座山上秋菊開得正好，還可采些回來泡茶喝。”
藍瀾看了看蘇遠指的方向，那座山距離此地著實不遠。
如今淵佑劍完全蘇醒，真有危險的話拖著她回劍聖山要不了兩個呼吸。
謹慎些倒也不會有危險。
她遂點頭答應了蘇遠，與他約定了何時在何處碰麵，這才互道告別。
回去溫泉池旁，把溫幹仙尊的木盒遞給鳳蘭朝時，藍瀾其實也不解：“前輩，為什麽不讓溫幹仙尊來劍聖山呢？您既然願意讓他給你療傷，說明至少在受傷的事情上是相信他的。”
“小蝴蝶，你該知道，小五是犯了錯被本座罰禁閉的，什麽閉關不出不過是說給外人聽的幌子。”鳳蘭朝笑了聲。
藍瀾斟酌著開口：“可您隻罰他禁閉，沒有附加別的懲罰，想來也不是不可原諒的大過錯。”
這也是藍瀾在離火島那些天知道的事情。
離火島的陣法是劍聖鳳蘭朝針對溫幹仙尊本人親自布置的。
要麽鳳蘭朝親手才能解開，要麽溫幹仙尊晉升到天仙境，否則別想從裏麵出來。
修為到溫幹仙尊的地步，有心閉關的話三五百年都不算長，劍聖罰他閉關百年，這懲罰確實是不痛不癢的。
鳳蘭朝卻瞧了藍瀾片刻，才道：“宗門有宗門的規矩，所謂一罪不二罰，若要讓他來此侍奉，必得先解了他的禁閉，屆時等我傷好了，若要把他關回去禁閉太無情，若不讓他繼續禁閉則是法令反複……小蝴蝶，你怎得這麽容易心軟？”
小五那兔崽子不過在她麵前抱怨了幾句，她就記到現在。
“我不是心軟，我隻是覺得，您的傷若能有溫幹仙尊隨身在側，定然是有好處的。”藍瀾不服氣解釋。
鳳蘭朝卻覺得她在狡辯：“不是心軟，那我問你，你又不喜歡蘇遠，為何答應他去登高望遠？”
藍瀾認真解釋：“蘇遠師兄請我幫忙，主要是為了在山頂天池中采藥，和喜不喜歡有什麽關係？”
對鳳蘭朝聽到她和蘇遠的談話，藍瀾早就見怪不怪了。
這山上哪有什麽事能瞞住他的。
“為了對自己沒半點好處的事勞心費力，還說自己不是心軟。”鳳蘭朝哼了聲。
藍瀾隻暗自咬了咬唇，沒有和他頂嘴，隻行了個禮起身打算繼續練劍。
這分明就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蘇遠師兄性子溫柔，對人向來極好，我入門後他幫了我許多，卻隻提過這次請求，我當然要盡力幫忙。”
她如此小聲嘮叨，是回答了鳳蘭朝，也是不想繼續爭執下去的意思。
這本該是兩人間的默契。
可這次劍聖卻不知犯了什麽毛病，竟不肯點到為止，抬手揪住了她的腰帶：“回來，你當真想去？”
藍瀾想了想：“也不光是因為蘇遠師兄的請求，說起來我離開妖界到現在大半年了，還從沒好好散心過呢，前輩，您就準我半日的假好不好？”
鳳蘭朝鬆了手。
好半晌才道：“隨你。”
劍聖話說得很好聽。
次日下午，藍瀾找他告退後，他卻取了傳訊法器出來，讓蘇遠親自去合歡宗給他取份情報。
還特意加了“立即前往”、“不可耽誤”的言語。
蘇遠哪裏敢違背自家老祖宗的吩咐，隻能苦笑著答應，爾後取出傳訊法器聯係藍瀾，並對此表示了十二分的抱歉。
藍瀾並沒有多想什麽，反而具體詢問蘇遠要采集的什麽藥材。
左右她都出門了，不如幫他采了藥材，等他回來後給他，也算是兩不耽誤了。
蘇遠推脫不過，隻能告訴了藍瀾兩味藥材名稱——都是那座山的山頂天池中容易尋到的，本來他也隻是拿來做借口。
藍瀾並不認識那兩味藥材，又仔細詢問了外形與特性，認真記下後才又道：“蘇遠師兄，當初吳江推我落下懸崖的事，那給他下藥的幕後者可找到了？”
這事她本想當麵詢問蘇遠的。
但錯過今日的話，再有個安全又避開劍聖前輩的機會可不容易。
蘇遠聽聞此事露出愧色：“這事我叮囑這師兄弟們追查，可到如今也隻查到出事前的夜裏吳江曾出門過，給他下□□物的人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師妹你放心……”
“師兄，不要查了。”藍瀾卻打斷他道。
“師妹，此事我有責任，你不用怕麻煩。”她越懂事，蘇遠越愧疚。
“師兄，你就聽我的吧，不要再查下去了。”頓了頓怕他執拗，藍瀾低頭思考片刻索性多說些，“你是天鳳劍派的二師兄，首席師兄閉關不出，宗門同輩以你為首，連你都查不出的事情……要麽是掌教仙尊不讓查了，要麽是連掌教仙尊也找不到痕跡。”
蘇遠麵色果然凝重起來：“……我曾拜托過二長老，也沒有……”
“師兄就放心吧，我如今在聖者身邊，不會有任何危險的。”藍瀾安慰道。
蘇遠魂不守舍的掛斷了傳訊法器。
藍瀾則往山上去，打算獨自幫蘇遠采藥。
她不想隨便出門，是不想隨意招惹是非，但既然都出門了，總要出來得值得。
藍瀾因著體質的緣故，在水中可以說是來去自如，蘇遠說的兩種藥材並不難尋找，她花費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尋到了足夠的數量。
這是日頭開始偏西，陽光溫暖卻不燥熱，藍瀾坐在山頂的岩石上眺望遠處。
前方是波光粼粼的山頂天池，天池的邊緣是稍微凸起的山頂邊緣，再往遠處是群山的影子。
蘇遠選的這座山確實很好，風景秀麗別致，登高望遠可眺望到很遠的天邊，如此放鬆下來挺讓人舒心的。
藍瀾索性把自己兩雙蝶翼放出來，頗為愜意的光著腳在水中撥弄，過半晌又歎了口氣。
她今兒上午還打算著，來山上的時間足夠，正好可以和蘇遠師兄多聊聊，了解下劍聖前輩有什麽喜好，她好準備點兒禮物呢。
雖是她自己的劍譜，可也多虧了他的教導，她才能進步那麽快，重陽節這樣的日子，送點類似束脩的禮物本是應該的。
卻不知她的行動都被不遠處的鳳蘭朝看在眼中，這聲歎息入耳他竟隱約生出幾分道不明的感覺來。
他聽見了藍瀾和蘇遠傳訊時的談話，也瞧見了她如人魚般穿梭在水中的樣子，此刻見得她獨自坐在夕陽下，孤零零的樣子挺可憐兮兮的。
他確實是厭惡後輩們因為情情愛愛的事情耽誤了修行，但小蝴蝶本身大約沒有想過那麽多……
鳳蘭朝收了飛劍，從雲端緩緩降落。
不料藍瀾聽得風聲動靜，率先的反應就是飛身而起，握著淵佑劍發出攻擊。
“前輩？！”看清來人，藍瀾忙停下。
鳳蘭朝兩指夾住劍刃，把淵佑劍往下壓：“這裏是劍聖山附近，有誰敢來造次，你那麽警惕做什麽？”
“您不在，我擔心……就，隻是防患於未然罷了。”
從離開劍聖山後她就覺得哪裏都可能藏著危機，隻有隨時與淵佑劍保持連接才會多些安全感。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風聲鶴唳了，但危險引而不發的感覺著實不好受。
“是有人要害你那件事？”鳳蘭朝問道。
藍瀾剛放鬆的心又緊張起來。
鳳蘭朝卻將掌心落在她肩上，低頭看著她的眼睛：“你不是說了嗎，有我在身邊，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前輩，此事，不是有意瞞著你，隻是……”
“看你現在這表情，和你先前對蘇遠說的話，想來是有什麽猜測了。”
藍瀾聞言卻垂下頭去不敢再看他，好片刻才小聲道：“前輩，此事可否不提了。”
她就算當時沒有想到，事後係統多遍的分析，也不難確定當初幕後下藥者的身份。
有動機對她動手，還能把所有痕跡抹得幹幹淨淨的，這劍宗內除了青鸞仙尊還有誰呢？
她不知道鳳蘭朝是否知情，也覺得鳳蘭朝會公正處事。
但一個是收入門下幾千年的關門弟子，一個隻是認識不到一年的蝴蝶小妖。
換了她在他的位置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樣的選擇。
何況……青鸞仙尊他太奇怪了。
按照《暗黑紀元》這本書的劇情，他不該是壞人、甚至該對無極魔尊恨之入骨才對，可如今他卻……
藍瀾越想越覺得事情仿佛是團亂麻。
鳳蘭朝垂眸看著身前的小蝴蝶，少女嬌小的一隻垂頭站著，無依無靠的樣子顯得格外無助。
讓人無端想起些哪怕過去了幾千年、依舊覺得不太美好的回憶。
“無論是誰，隻要犯了錯，我不會包庇。”他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溫柔，沉穩又讓人安心。
藍瀾霍然抬頭，望著他逆光的容顏微怔，心裏的衝動如野草般瘋長蔓延。
然而話在出口那瞬間，她還是克製住了意動，隻是笑著搖搖頭。
說她妄自菲薄也好，說她膽小懦弱也罷，人家幾千年的師徒情分，她又算什麽東西？
“前輩，我小心些就好了。”
“罷了。”鳳蘭朝放開她的肩頭轉身離開。
過了片刻又停下腳步：“笑得真醜。”
藍瀾揪了揪自己的臉蛋，把兩對蝶翼收起，又穿了鞋才小跑著追上鳳蘭朝。
卻見他在開滿秋菊的小山坡旁停下。
“不是喜歡花嗎？”
藍瀾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先是驚喜，隨後把事先準備好的布袋子取了出來，毫不扭捏的進了花叢中。
采花的計劃，在蘇遠不能赴約，而她越發覺得沒有安全感後，就已經打算放棄了，隻想著在山頂看看風景就回去。
而今有鳳蘭朝在，她心裏就覺得安全，他又願意等她，這自然是驚喜無比。
金色的秋菊開滿山坡，這些花兒吸收了山間的靈氣，比凡間的普通野菊大些，散發的香味也更好聞。
藍瀾一朵一朵小心摘了放進布袋子裏，遇見枝丫生得好的也會連枝折了拿在手中。
前者做花茶，後者做插花。
好幾次抬頭，都隻見鳳蘭朝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她，麵無表情也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等她采夠了，拎著鼓囊囊的布袋子、抱著大把的花束去到鳳蘭朝麵前時，他卻問她：“你有沒有什麽心願？”
“哎？”藍瀾驚訝，“心願？”
“小一點的，現在就可以實現的。”鳳蘭朝沒有看她，眼尾的餘光卻注意著她的神情，“本座今日心情好，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藍瀾好生思考了半晌：“前輩可以練一套我沒見過的劍法給我看嗎？”
他暫時不肯把他的劍法教她，那讓她看看過過眼癮也好。
“劍法？”
“厲害一點的！”藍瀾補充道。
鳳蘭朝目光轉向天邊的夕陽，忽然笑著道：“小蝴蝶，你看過鳳凰的舞蹈嗎？”
不等她回答，他已手握鳳翎劍。
金色的神劍刺出，行雲流水的劍招隨即連展開來。
在夕陽照耀的山坡上，他一身紅衣在花間輾轉，劍招流暢而不失殺意、勁道卻不減優雅。
正如鳳蘭朝所言的那般，那是鳳凰的舞蹈。
藍瀾仿佛看到渾身烈火的鳳凰翱翔九天，昂首鳳鳴時萬道劍影相隨，鋪天蓋地的占據了她的視線，進而占領了她的意識。
那是力量的美。
是強大的美。
是帶著上古時代遺風的熟悉又陌生的美。
藍瀾呆呆的站在原地，天地間仿佛隻剩下正在演練劍招的鳳蘭朝。
她的眼裏隻看得見他，又似乎連他也看不見，無意間進入了玄之又玄的狀態。
鳳蘭朝收了劍回身時，就瞧見淵佑劍不知何時出現的，此時正懸浮在藍瀾身前，散發著幽藍的光芒。
而藍瀾慢慢的抬起手來，指尖輕輕拂過劍身。
淵佑劍微微顫動，無數看不見卻能感應到的道韻溢出，如燕歸巢般飛向她的靈台識海。
終於，天地靈氣受到感召蜂擁而來，將藍瀾纏繞著中間。
隨著時間流逝，夕陽落到地平線下，天色漸漸暗下。
鳳蘭朝眼睜睜看著小蝴蝶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微凝的眉心漸漸舒展開來，眼裏的疑惑不滿卻沒散去。
“什麽時候頓悟變得這麽容易了！”
“她這麽賺，本座豈不是虧大了！”
“不行，得讓她還回來……不知道蝴蝶跳舞是什麽樣子……”
藍瀾身上的氣息穩定下來，睜開眼隻聽到鳳蘭朝最後那句話。
“前輩？”她歪了歪頭，想確定他剛才說了什麽。
劍聖卻避而不談，隻不冷不熱的道：“想到什麽，怎麽又頓悟了？”
“我其實也說不清楚，就是剛才突然有個念頭，鳳凰的劍法若是如此，那蝴蝶的劍法呢……更多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鳳蘭朝看她的眼神添了幾分驚訝，卻反而沒有輕易下評價，隻是道：“你修為晉升到悟道境中期，對你的年齡來說很是不錯，今日回去後好好感悟變化。”
頓悟這種事，本就玄之又玄，隨便能說清楚才奇怪。
藍瀾滿臉歡喜的嗯了聲，追上離開的鳳蘭朝，嘰嘰喳喳的說著自己喜悅。
鳳蘭朝覺得她有點吵。
雖然不算討厭，但有點吵。
“頓悟就頓悟，這麽高興做什麽。”
“就是高興啊，前輩，我覺得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今天的！”她轉到他身前，把顆指尖大的珍珠遞給鳳蘭朝，“前輩，給你！”
“做什麽？”鳳蘭朝接過珍珠，沒覺得有什麽特別。
藍瀾笑著解釋：“這是我今日在天池水底找到的珍珠裏最大的，送給前輩做重陽節禮物！我知道前輩喜歡漂亮的珠子，這顆珍珠雖然小了些，但以後我會尋到更好的送你的！”
頓悟不在意料中，今天來不及準備別的禮物了。
漫天星光下，小姑娘的笑容沒有被黑夜遮掩。
她藍色的衣裙和夜晚很相配。
太美好，反而讓人生出撕碎的衝動。
鳳蘭朝將珍珠收了起來，卻突然拎著藍瀾的胳膊從原地消失。
“前輩……”
“再吵鬧，就把你丟下去。”
藍瀾頓時不敢吱聲兒了。
頓悟的好處不光是修為晉升，更多的好處會在日常修行中潛移默化的顯露出來。
藍瀾每日仍需在瀑布下練習劍法，或揮劍、或刺、或劈……但不知何時起，她能夠自然的分辨出水的流勢，順勢而為使用手中劍法，不知不覺間輕鬆了許多，劍招也越發圓融。
她不再強行按照人族修士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而是學會順應自己妖族的特性，在實際練習劍法的過程中慢慢做出調整。
鳳蘭朝並未因著自己劍聖的權威強行要求她如何做，反而參與了她的修改過程，引導著她在這條路上更順暢的走下去。
最初的劍道是人族大能所創，標準的劍法也更適合人族修煉。
妖族化形後雖為人形，但自身的經脈、骨骼、氣力都與人類有所不同，不同的妖族也各有各的不同，因而妖族很難有完全契合的劍道可修。
選擇走劍道的妖族，大多要到劫仙境後，才會在經年累月的經驗中，尋到獨屬自己的路來。
那日的《鳳舞劍》隻是一時興起，她能那麽早悟到是她的機緣造化，本著愛才之心劍聖也不忍讓這份靈性埋沒。
隻是在引著藍瀾更好的吸收此番頓悟的成果時，鳳蘭朝也越發的注意與藍瀾間相處的分寸。
給她機會不討些好處，偏要看他演練劍法。
特意去尋珍珠送給他。
還說什麽“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今天的”……
人生了疑心，看哪裏都有鬼。
遞東西時碰了下指尖他都忍不住皺眉。
導火索是那日清晨，藍瀾沒有按時去練習劍法，反而讓淵佑劍引他去後院。
鳳蘭朝在後院沒有看見藍瀾。
略等了片刻，就看見無數藍色的蝴蝶從院外飛來，排列成好看的隊形在花間起舞。
如夢似幻，再是不懂欣賞的劍修，也得承認這場景極美。
鳳蘭朝很輕易的認出了藏在蝴蝶群中的藍瀾。
群蝶起舞持續了半刻鍾的時間，蝴蝶們才各自散去，或飛出院外繼續自由，或逗留在花間。
藍瀾飛到鳳蘭朝麵前，大著膽子停留在他的指尖。
“前輩，好看嗎？”
“你今日沒有按時去修煉，為的就是準備這個？”
“那天前輩不是好奇蝴蝶跳舞是什麽樣嗎，您幫了我那麽多，我也沒別的可以回報，就想著讓您高興高興。”小蝴蝶抖了抖翅膀。
鳳蘭朝默了片刻，卻輕輕捏著她的翅膀拿起來，把她放在旁邊盛開的花朵上，爾後沒說什麽轉身離開。
“前輩！”
藍瀾恢複人形想要追上去。
鳳蘭朝卻轉眼消失了身影，隻留下句叮囑。
“玩物喪誌！再不好好修煉，就把你丟下山去。”
藍瀾站在原地，片刻後跺了跺腳。
“係統，你看這家夥有多惡劣！分明是他自己說想看的！”
係統分析信息厲害，分析人心卻無能為力，隻能勉強給出建議。
【或者宿主再看看合歡宗的秘籍？瞧瞧能不能找到原因吧。實在找不到原因，就想個法子讓他心情好起來嘛。】
藍瀾接受了係統的建議。
但白天的劍法修煉可不能落下。
完成日常的習劍任務，去溫泉邊找到鳳蘭朝時，藍瀾很是鬆了口氣。
看來他也沒有很生氣。
隻是保險起見，當日深夜完成修煉任務，回房後盡管困得打嗬欠，藍瀾還是把那本合歡宗的書拿出來翻看，試圖弄清楚鳳蘭朝生氣的原因。
他平時生氣損她幾句無所謂，讓她掃樹葉穿醜衣服也沒什麽，但是把她趕下山這種程度……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的。
但不得不說，小蝴蝶在揣摩人心方麵確實沒什麽天賦，強行研究的結果是困得趴在桌上睡著了。
翌日清晨，決定要和藍瀾好好談談、免得小姑娘自誤的劍聖，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沒有好好打坐修煉不說，看什麽書竟看到睡著了？
劍聖隻是很單純的好奇，兩個手指捏住了輕輕把書扯出來，本隻打算隨便瞧瞧滿足好奇心。
然後他看清楚了書名。
《論如何與劍修做朋友》
鳳蘭朝臉色漸漸變得難看。
這本書劍聖大人印象可太深刻了！
合歡宗前前前前任胡謅的，他門下徒孫被此女騙走了足足三個！
他那大徒弟、如今掌教楚君臨的師父，因為堪不破情關生了心魔，在晉升天仙劫時險些丟了小命，現在還在閉關不出！
鳳蘭朝臉色變幻莫測。
險些給氣笑了。
好得很！
不專心修習劍道，生出亂七八糟的心思就罷了，還在他的山上看這種烏七八糟的書！
他抬手就想把這書給捏碎，然後法力湧出的瞬間卻又停住，把書丟回了桌上。
又不是他門下弟子，愛學不學幹他何事！
鳳蘭朝甩袖離開。
他沒有損壞別人東西的習慣，看不順眼的人趕走就是了。
作者有話說：
鳳凰現在是傲嬌一時爽。感謝在2022-05-22 23:43:50~2022-05-23 19:50: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默似故人離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