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這招使得突然, 寧宴走出酒樓就後悔了。

眼前的集市上成雙成對的少年人從他眼前路過,而寧宴站在酒樓正門口不遠處,眼神也不轉地仰望著上邊, 過了半晌才幽幽歎了口氣。

若不是點點這陣子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再加上他**期的思緒作亂,他也不會突然如此直白地說出那些話來。

“會不會操之過急了。”

寧宴抿唇閃過一旁人的身影,在那人詫異的目光中步伐端莊地離開了酒樓。

雖說他說了要給蘇雨一段時間思索,可他**期還未渡過,如今與心上人離開片刻就已覺得不適應,連離開的步子都顯得勉強。

那邊, 蘇雨眼見著人離去後, 因著心底帶事,連著向來愛吃的香酥雞都覺得沒了香氣。

她望著麵前叫小二打包好的食盒, 良久輕笑了聲。這哪是她愛吃, 分明是寧宴那隻狐狸愛吃。

腰間的玉碟閃爍了陣,待蘇雨看清上邊的訊息時,沉悶的神情霎時被冷凝所替代,隻是臨走時還不忘將食盒放進了芥子空間。

門被推開的瞬間,蘇雨隱約感受到了一股子熟悉的靈氣,她步子走得快,等走出幾步才發覺不對勁。

“阿宴?”

她蹙眉望著放在門檻處的盆栽處,語氣略帶疑惑, 隻不過良久也不見人回應。

師兄那邊又傳喚得緊, 蘇雨隻瞧了片刻便回過頭來,剛打算繼續走去, 麵前便竄出隻雪白的身影, 琉璃似的眸子微閃。

蘇雨隻覺著懷中一沉, 尾巴尖輕掃過她肩頭,又規矩地收在小身子底下。

“你還知道回來。”

她將狐狸抱緊,腳下的速度逐漸加快。

聽著這話,寧宴耷拉在頭上的狐狸耳朵輕顫了下,委屈似的向兩側偏了些。

他在門外守了這麽長時間,也不見她出來尋他。方才明明認出了是他,瞧上去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根本不願意多等他片刻。

她這話說的,倒是顯得是他在無理取鬧似的。

寧宴微張開嘴,將狐狸尖牙隔著衣物在她肩上輕磨蹭著,像是暗暗在生氣。

他動作輕,若不是耳邊的哼唧聲,蘇雨都並非能察覺這動靜。

禦劍而起的風刮在臉側,蘇雨趁著空隙動作輕柔地在他尾巴尖上捏了捏,說出的話險些被風聲蓋過。

“師兄他們臨時受托,現下被惡妖困住。”

她停頓了瞬,也不知是不是寧宴的錯覺,這音色越發低弱了。

“你說的那些話,等回去就給你答複。”

有什麽事不能現在說的。

寧宴爪子扒拉在她肩頭,腦袋緊湊著蘇雨的脖頸,側頭瞧著她大抵是被風刮紅的臉頰,微光下玻璃珠似的眼眸半闔著。

雖說想著盡快聽到回複,可也不急於一時。

隻是,聽說師兄那徒弟之前曆練向來是頭一個領隊完成任務的,這回連著蘇雨這麽個剛入門的弟子都要喚去幫忙,怕是真出了麻煩。

可點點能應對嗎,此舉未免過於草率了。

寧宴想著,在蘇雨瞧不見的角度,狐狸爪子上悄然閃過一道隻由他能看得見的水藍色淡光。

等緩緩散去後,他才安心靠在蘇雨懷中眯著眼睛小憩。

郊外的路程以禦劍的速度不過一刻便到了,隻是這處林中霧氣沉沉,不似鎮中的熱鬧,連半個人影也見不到。

蘇雨將玉碟摘下,兩指並起劃過刻著仙鶴的表層,絲絲靈氣順著動作悄然從指下浮出,透過麵前的層層霧氣穿入其中。

眼前視線全然被濃重的灰色給遮擋住,蘇雨隻能憑借著玉碟的指引,屏氣聽著周圍的動靜,逐漸向前邊靠近。

“師兄。”

她低喚了聲。柳意發訊息時許是著急,她亦隻能靠著傳輸進的靈氣去找尋。

也不知曉這林中是否有其他妖獸,若是打草驚蛇,那倒是不劃算了。

可前一秒還是寂靜地隻剩下腳步聲,片刻間蘇雨便聽得背後一陣似是笑聲般的動靜,空靈又夾雜著幾分明顯的惡意。

“師妹,小心!”

眼前的景色一晃,突然出現的透明白霧將她緊緊包裹住,一步步似是想將她吞進。

是幻惡之境!

寧宴瞳孔一縮,還沒來得及恢複人形將蘇雨拉出,身子就已經浮在了半空中,蘇雨將他由靈力護著扔了出來。

周身的霧氣隨著蘇雨的消失也消散了去,化作少年形態的寧宴站在原地,盯著她被吞噬的位子沉默不語。

“師妹!”

柳意和林語趕過來時,連寧宴的身影也並未瞧見。

“別擔心,師妹心思純良,幻惡之境未必能將她困住。”

林語輕聲安撫著,可眉間卻從未鬆開過,兩人腰間原本該墜著玉碟的位置空**,風拂過時將月白色的衣擺吹起道輕微的皺褶。

*

蘇雨再次睜眼的時候,薄霧籠罩的景色早已經變幻成了一座喧鬧的集市。

她站在人群中間,似是感覺被推搡著前進。她因何而來,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早已經不在思緒之中,隻覺地前邊有更重要的人等著她。

戲曲咿呀,纏綿的曲調從麵前的這座戲樓中傳出,蘇雨站在門檻處望著這處繁華的景象愣怔了片刻。

“蘇老板,您回來了!咱們寧老板可在裏邊等著呢。”

什麽寧老板?

蘇雨恍惚著被一股力道順著扯向了遠處的簾子後頭,裏頭一位背對著她坐著的人,珠翠繁雜地插在頭上,大紅色的戲裝披著。

她想要再靠近些,卻發現連桌麵上的銅鏡也變得模糊異常,根本看不清他的麵容。

“點點,你來了?”

好熟悉的聲音。

蘇雨抿唇,剛想開口詢問卻發現自己已然靠在他身側,俯身輕柔地將手心貼在他的臉頰。

緊接著將唇瓣一寸寸靠近,眼見著就快貼上了,蘇雨才猛然生出了力道將他推在一邊。

“嘶。”

她揉著泛疼的額角,見著他一副驚愕的神情,越發覺著難以思索起來。

過了良久,蘇雨才能尋回自己的聲線。記憶中雖是一片空白,這處的場景也熟悉得很,但她總覺著這處分明充斥著詭異,還有些沒由來的隱秘愧疚感。

她定定注視著眼前的男子,“你是誰?”

他眉眼豔麗,還沒完全將戲妝卸下的麵容神色專注,啟唇不知說了什麽。

什麽?

蘇雨試探著想再問句,白日的光卻倏然暗淡下來。

緊接著是一處空**的屋子,連朦朧的月色都不敢輕易透進。

床榻之上昏睡的蘇雨正躺著,麵容難言疲憊,額頭中心的一抹灰色水滴暗暗閃爍著。

滴答,滴答。

將還在睡夢中的人驚醒。

蘇雨下意識想攥著手邊的配劍,卻摸了個空。這屋子裏邊空**寂靜,略顯得陰森,更別提不遠處還有道開著的石門。

隱約的燭火沿著粗糙的牆透進屋子,蘇雨雙腿跟不聽使喚似的前進。

幽幽的痛呼聲鑽入耳內,攔住了她的步子。

“點點。”

滴答,滴答。

“點點!”

又是猛地一聲嘶喊,前方那被鎖鏈掛在牆上的男子,瞧不清麵容可眸中期盼的亮色卻讓她不由自主再次靠近。

蘇雨訥訥地呢喃著,伸手觸及衣袖下的血色時,心間劃過陣揪疼。

“你是誰。”

他眼眉微垂著,大抵月色也比不上眸中之景。

“你在說什麽?”

蘇雨腳步微頓,恍然意識到眼前又變了景色。

冬雪輕薄墜在橋麵,底下的湖水結了層光潔的霜。

冷。

“點點。”

脖頸間的兔毛領子被拉緊,她被牽扯著向眼前之人望去。

芝蘭玉樹,端得是一副矜貴公子的模樣,可說出的話卻是幽怨。

聽不清。

蘇雨被這一遭又一遭的模糊惹得煩躁,可偏生自己隻能跟著他的動作配合,連指節曲起都做不到。

“你倒底是誰!”

她厲聲質問著,可看的卻不是眼前人。

恍惚間腦中一閃而過道雪白的狐狸身影,滑膩的觸感還在手心徘徊。

阿宴!

霎時間,蘇雨周身的靈氣似是暴怒般猛然迸發,掙紮著將自己從如同軀殼般的囚牢中破裂而出。

她麵容冷凝,黝黑的瞳孔沉沉盯著冬雪消融後的林子,麵前的男子早沒了身影。

這妖實在是會迷惑人心,竟然變化出各色男子來**她。

空**的林子裏倏然響起道雌雄莫辨的聲音,隱約帶著嘲諷的笑。

“所謂正派人士啊,沒想到你心中竟有這麽多愛的人。”

“可他們哪個才是最愛的哪個呢”

什麽意思?

蘇雨捏著劍身的手微蜷。書籍中的惡幻之境向來能反映人心底的執念。

“你搞錯了。”

她平淡回應著,她的心中怎麽隻可能是男子,還是不同的男子。

這將她前半輩子的辛苦修煉撇在哪裏。

那道聲音停頓了瞬,似是從未見過被翻出心底之事還如此淡然之人。

“哪你看這是什麽?”

蘇雨蹙眉間,樹下走來三道身影,都是方才幻鏡中的男子,可這麵容。

她愣住了。

耳邊一道道輕喚清潤又摻雜了偏執。

“點點,是我啊。”

蘇雨猛得扶著額角,幾乎是跌跪在了地上。那些本是被係統掩埋的記憶,竟然讓這幻境強行喚起了,腦中如裂開般的疼痛席卷而來。

良久,蘇雨掀起眼皮,手心靈氣凝結成劍氣直衝向那三人之後的一處薄煙。

神色清淡,目露不屑。

“垃圾。”

作者有話說:

蘇雨:無語子,不知道這些都是一個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