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隊友1

第一章新隊友1

坐在琴台上的時候我從來都是盲的,什麽都入不了我的眼。隻能感覺自己的靈魂在琴音中穿梭,隻有在撫琴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靈魂。

可是今天我不能盲,因為我不再是那個坐在青樓琴台上的傾城了。我已然被東海王爺買下,從此撫琴隻為他一人。沒有了琴台珠簾的遮擋,就這樣麵對麵,我能看到了卻不見了唯一的一絲靈魂。

是了,我曾是一個青樓名妓——兗州府的花魁。我沒有心,沒有靈魂。終日裏周旋於各色男人之間,媚眼如絲,風情萬種,嬌若庸懶的展盡我的傾城之姿。每個男人都難逃我的傾城一笑,在爾諛我詐的來往中我從來沒有輸掉過。

直到見到東海王越我知道危險來了,因為我怕他,就象獵物見到捕獵人那種無奈的恐懼。我就知道與他的交手我可能會輸,而且一旦輸了我的下場會很慘。

“王爺,您買來傾城隻想聽琴嗎?還是讓傾城侍侯您……”既然可能會鬥不過他,就不如讓他以為我隻是一個謙卑庸俗的□□,我不爭寵不多話,這樣才安全,我從不冒險。

“你真的是兗州府的才女花魁嗎?”他纖長的手指撫過我的下頜,“似乎……不一樣了。”

“王爺,您是說今日傾城的粉不勻嗎?”我作態的將手放在頰上左右各撫了一下。心底卻一驚,他居然觀察過我,而且在我最無防備撫琴之時。真的要小心了,不能讓他知道我的過往,否則……

“一笑傾城的傾城天生麗質,也要靠擦粉,說出去有人信嗎?”說著他向我移近,唇瓣輕觸我的耳垂,“好香,不過不是粉香,是你的體香。”

我微微一僵,不退反進,將身體整個依入他懷中,輕拉著他胸口的衣襟。“王爺,您好壞,笑話傾城,傾城不依。”隻要這個男人對我的身體感興趣,就不會太難對付,我就能猜出他買我是為美色抑或別的原因。

我感覺到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腰上便更加偎緊。不料卻被推開,他定定的看住我,然後嘴角慢慢牽起微微一笑。那一刻我隻覺的眼前一晃,“曇花……。”是了,這個男人的笑讓我的眼前浮起一朵盛開的曇花。

“傾城,你說如果我們同時賣笑,是看你的人多呢還是看我的人多呢?”

我一時無言以對。

在武帝死後,惠帝無能。政事混亂,道德背棄,倫常不再,許多富豪高官到處強搶民女,私生子無數,又破倫常□□,所以就出現一些男生女相,異常俊美的人。難道堂堂東海王會是這種肮髒關係下的產物,我心下暗忖。

燭光閃耀下,他的麵孔俊美陰邪,嘴角噙著的笑已不若剛才燦爛,反而透著冷狠。看著看著我心裏驚跳了一下,莫非他是……。不能想不能想,秘密知道的太多會很累也容易變成死屍。

“王爺,您又在說笑,天下世人皆知東海王越是西晉八王裏各方麵最為出眾的,您的風采連其他七個王爺都不能比擬,更何況小小的傾城呢?王爺一笑能撼天地,談笑間能用兵,更休提世間女子的愛戀。而傾城一笑引來的隻是一些反夫俗子罷了,王爺堂堂男子怎能是傾城一介女流所能比擬呢。”

“堂堂男子,哈哈哈哈……。”

在他的笑中我能抓到那一絲的酸澀。是為什麽。難道真象我所想的嗎?

“傾城,如果你真象自己說的那樣,又怎能傾城?”

“若王爺不悅,傾城可以改名字。”我知道我逾矩了,但我想賭他知道什麽。

“哦,那倒不用。沒有傾城,何來女禍。傾城你太小看自己了,以你的美色,是可以覆國的。而且你還有他用。”

他的眼神漫漫的鎖住了我的眼,再無笑意,不容我的閃躲。漫漫吟出“棄承琴膽醫心,還著亂世彩衣。這是不是好句子呢?傾城,你藏的還真是好。這麽多年你竟沒被發現。幸好你沒被別人發現,否則我如今怎能抱著你這樣的絕色呢?”他又恢複了初時的調笑,兩手在我的背後攏緊,唇就這樣貼在我的唇上。冷,這是我當時唯一的感覺。象是兩塊冰遇到了一起。顯然他也感覺到了,匆匆結束了這個吻。“傾城,你還真是冷情。也許我們是一樣的人呢?”

“王爺,您是什麽意思?傾城又藏了些什麽?還有傾城做的那兩句曲您不喜歡嗎?”

“傾城,你是聰明人,我已經說的這麽清楚了,你應該知道我查到了什麽。不要再試圖說服我相信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如果我一旦相信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以你的聰明已猜到我的身世和用心,你想我還會留你嗎?”說完,他從雕著龍鳳圖的橫桌前站了起來,纖手輕彈氅衣上的褶皺。那個動作就象我輕彈琴上落花一樣自然,優雅。這個東海王絕對有魅惑男女的本事。他走到我麵前,用一根手指輕劃我的麵頰,突然用兩根手指緊捏住我的下頜向上抬起。我吃痛微皺眉斜看向他,他卻嗤嗤笑了,象是個頑童般得意,“真是絕色傾城呢,終於有和我相匹之人兒,美麗,聰明,世故,即能覆國又能護國。哈哈……。”說完。便丟下我向外走去。

在門口,他停了下來,微偏頭向上看,“傾城,這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呢,覆傾閣。位置在整個院子裏居坎位呢。”他連這個都知道,我不禁蒼白了臉——我無處可逃。

燈油似乎耗盡了,本就如豆的火苗在突兀的閃耀了兩下後徑自滅了。夜清冷如水,我仍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門半開著,風透過門縫吹進來,透過衣衫,微微的冷。但我不想動。

手撫在琴弦上無意識的動,許久才聽懂所彈何曲。唉,既已選擇逃避時世,卻為何放不開,為什麽不甘心?為什麽不甘心要取名傾城?既已取名傾城,為什麽還不甘心要做‘命傾城,名傾城。避煙花,墜紅塵。棄承琴膽醫心,還著亂世彩衣。’給世人聽?原來自己真的不能避俗,既想逃避宿命,又不想被世人遺忘,留跡可尋,又不願人尋。

“恩師,您說我靈力過人,定力不足,空有智慧,卻無大隱之心,七情太過,六欲不純,終至毀己。我已吃過七情太過,定力不足的虧,卻仍不為鑒,避入青樓。此次再犯無大隱之心,六欲不純的錯,怕是無路可推,終會害死自己了吧。”想至此我隻有搖頭輕笑。輕輕推開琴桌,緩緩站起,走到香爐桌前,在香爐下摸出了火石,打著了另一盞油燈。

我拔下了發間的一支銀簪,挑了挑燈心。四顧著看了看,這是個外廳很簡單,隻一張橫桌四把高椅,一張琴桌一把琴。左右各一小門,掛著珠簾,應是內室和書齋。簡單雖簡單,卻做的精致,不管梁柱或桌椅,都細致的雕刻著龍鳳圖。一屋的龍鳳,這個東海王爺還真是大膽,野心昭然若揭。

“傾城姑娘,我叫桃兒。是王爺派來服侍您的,我可以進去嗎?”

“進來。”

推門進來的桃兒在我看來14、5歲,粉白的臉,梳著雙髻。圓圓的眼睛,很可愛。我定定的看著她,同時她也在看我。我看她是因為我要確定她在我和東海王中扮演的角色。而她看我,我猜是評價我的容貌。“老天,真的有人能比過王爺!”她低叫了一聲。“桃兒,是嗎?你的右手我看一下。”她雖疑惑卻也放下手中的銅盆將手遞了過來。“姑娘,你看桃兒的手幹什麽?”仔細的看了看,我長籲口氣。她不但不會是我的障礙,還可能會是我的轉機。至於其機緣如何,我還不能看明,至少我已能確定一件事,東海王派來的丫鬟,不但不是我的敵人,最後說不定我還能利用她打破我的命盤。這恐怕是東海王怎麽也想不到的。想到此,我真的笑了。

“啊,人人都說花魁傾城,一笑傾城。散盡家財,隻求一笑。我還跟王爺說不信,王爺才說等你來後,要我服侍您。今天總算知道了什麽叫一笑傾城。姑娘,您一定要常笑呀!”桃兒看到我的笑後呆楞了一會兒才說道。

“哦?我隻是青樓一妓,被你家王爺買下,服侍我你不覺委屈嗎?”

“怎麽會!?不要說姑娘是天仙般的人兒,就算不是憑賢公子和我說過姑娘隻是誤墮青樓,其實姑娘才學甚高,琴、棋、書、畫、醫樣樣皆精,就算花魁又怎樣?也是才女花魁。還請姑娘以後不要再問我委屈不委屈,姑娘這樣問我才是看不起我呢。桃兒不是那樣淺薄的人,桃兒好歹也跟著賢公子讀了一年的書呢。”

看著她急急撇清,小臉微微漲紅,紅唇微撅的樣子。我的心底象被什麽輕輕撞了一下,微微的感動,憶起了從前。“好、好,是我的不是,我以後不說就是。不過你要告訴我賢公子是誰?”

“賢公子就是荊賢公子啊,是王爺的謀士。對了,賢公子還說您會卜卦呢,那您剛剛是不是在看桃兒的命啊?”

“不錯,是為你看命。”同時也在看我的命,在心底我輕輕補充著。

“那桃兒的命……”

“我隻看到了桃花哦,而且開的很早的桃花。”我用手撐著下頜玩味的看著她驀然嬌羞的臉。

“那桃花……能開多久……開……開的……好不好?”她漲紅了臉,兩手在身前絞呀絞的問。

“這個嗎……要看你服侍的好不好以後再告訴你。”其實,我早已看到了那株桃花。如果她的生命中沒有我的出現,她在亂世中也能得到幸福,她的桃花也會開的很好,她前世今生皆是積善之人,是福祿安康的命。但在她的命盤還未完全定型導入正軌前就遇到了我,我將分她福蔭,她將擔我宿命,一切皆成變數。

“那……我現在服侍姑娘就寢,好嗎?”

“不好。如果你想好好服侍我,就要聽我的話。現在你下去就寢,明天一早過來,我還有事問你。”

“可是姑……”

“沒有可是,你放心我有手有腳什麽都會,有事我再叫你,而且我現在還不想睡。”

“那好吧,姑娘您早歇著,明天一早我就過來。我就在水榭旁的小屋內,有事您就叫我。”

“恩,下去吧。”

看著她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我愣了一會,然後轉個身吹熄了燈又坐會了椅中。“荊賢。”我在心底念著這個名字,原來這個天下第一的謀士在東海王的麾下。相傳兩年前他退隱,卻原來是退隱到了東海王府。難怪我在兗州府藏了五年到如今才被發現,是因為有了他啊。要好想想了,還有我的轉機……

今夜桃兒的話,引起了我對過往的回憶,琴、棋、書、畫、醫樣樣皆精,是啊那是我宿命的一部分呀。站起身我步到門外,秋夜涼如水,不自覺拉緊衣襟卻看到了大紅的罩衣。從我進入青樓以後似乎總是一襲紅衣,可是五年前我是很厭惡紅衣的。記的那時在高隆村內我總是紫色衣衫,還有著白衣的杜離若,玄衣的端木隹。在九宮八卦的布局中我居離位,離若居坎位,隹居震位。我們雖有不同的宿命,但相伴著度過了十二年的春秋。直到我為改變宿命出走,又躲入青樓後再無消息。

將手放入寬袖的袖袋內,那裏放著我已近五年未曾用過的龜書,好吧今晚就為我自己卜一卦。想著,我轉身回到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