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剔盡寒燈1

第九章剔盡寒燈1(1/3)

一切幾乎在瞬間發生,刺殺王後的男子被劈成兩半,其他的刺客見勢不妙,且戰且走,卻被憤怒的人們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上來,困於銅牆鐵壁,插翅難飛。

刺客拿下了,共計十人,有四人迅速自盡,鐵衛終於有了動作,卸下幾人的下顎,將毒藥取出,逼問來曆。

無須逼問,鐵衛在死人身上上上下下搜了一圈,找到相同的“天”字銅牌,背後的龍紋讓其身份不言自明。

到底是不世出的高手,最先出手的七人似心有靈犀,看到銅牌,立刻有了動作,一人逮著一個,廢了剩下幾個刺客的武功,搜出同樣的天字銅牌。

剩下一名一位白發白眉老者神情無比震撼,用顫抖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塊同樣的銅牌,銅牌十分光滑明亮,似經常被人撫弄,上麵的“天”字和突出的龍紋似乎經過重手法按壓,稍顯凹凸不平。

鐵鬥眼睛一亮,將手中的銅牌遞到老者眼底,無聲地要求交換,老者將銅牌放入他手心,語帶顫音,說出一句不知所謂的話,“二十年了,老朽為此而來!”

“您是催命手謝長風前輩!”鐵鬥看清楚他的麵容,神情一震,深深拜下,鐵萁領眾鐵衛一一拜謝過七人,複又拜在海王麵前,向他身邊的幾個孩子伸手。

海王輕歎一聲,張開雙臂,幾個孩子並不跑向鐵萁,一個個終於鬆開緊咬的物事,撲進海王懷中哇哇哭叫,仿佛剛才的堅忍從未發生。

自始至終,雲韓仙恍若置身無人之境,緊緊把小懶抱在懷裏,當鐵鬥蹲在她身邊,她似根本不能認人,狀若癲狂般搶過鐵鬥手裏的瓷瓶,用顫抖的手盡數倒在喉頭,血停了,而懷中小小的身體早已冷卻,小懶的眉眼仍然漂亮得不似真人,唇形還是那個字,“娘”。

她突然想起和小懶的相遇,在狹窄的馬車裏,這個漂亮的孩子突兀地出現,明明那麽可愛,她卻聞到了死亡的氣息,當機立斷,用了最笨也是最有效的辦法,裝扮成溫柔的娘親。

她成功了,滿足了他小小的夢想,一步步讓他全力保護自己,甚至願意將生命交付。

這,是她算計人心最成功的一次,她明明如願以償,為何心頭會空空****。

“王後,刺客全部拿下,請問如何處置?”鐵鬥的聲音如晴天霹靂,喚醒了她的身體,卻焚燒了她丟失的心。她茫茫然起身,走到其中一名年紀較大的瘦削男子麵前,俯身深深看進他的眼中,捕捉到無數中一閃即逝的情緒,有冷漠、有懼怕、有刻骨的冰寒、更有求生的渴望。

是啊,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她定下心神,一字一頓道:“給你兩條路:死路,馬上給你一刀,十分痛快;活路,入我長青院,為烏餘效力,榮華富貴雖不一定能有,安安穩穩的生活卻一定能保證,隻要你答我三個問題!”

男子眸中掠過一絲奇特的光亮,毫不猶豫地撲通拜下。

“第一個問題,你們是誰的人?”雲韓仙長身而立,在月光中,滿身滿臉的血痕觸目驚心。

“翡翠……太上皇!”男子低聲回答。

“師弟,我錯了!”話音未落,催命手謝長風低吼一聲,撲通跪倒,一拳在地麵砸出個洞來,頭幾乎垂到胸前,淚飛如雨。

“第二個問題,風雷堂是不是你們首領?”

“是!”

“第三個問題,”雲韓仙突然轉身,死死盯住那人的眼睛,每一個字仿似從牙縫中擠出來,“在烏餘亡國前後,你們對三位烏餘明珠做過什麽事情?”

問完,雲韓仙神情一整,眾人從她滴血的手心已看出她

內心的巨浪滔天。

話一出口,眾人皆滿麵不解,不約而同看向她冷肅的麵容,捕捉到她嘴角無比狠厲的一縷笑容,不由得心頭一冷,再默默回想往事,許多蛛絲馬跡已經昭然可見。

男子微微一怔,訥訥道:“綁架水清秋,將其灌了藥送到墨征南的**;戰亂時將水天晴帶進翡翠,投入深宮;至於林清漪,我們隻是受命將她引到雲府,其餘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好!好!好!”雲韓仙一連說了三個“好,”帶著血痕的笑容猶如鬼魅,男子渾身一個激靈,哀嚎道:“王後不能出爾反爾!”

巨震之下,眾人反倒平靜下來,看向王後的目光帶著一絲憐憫,卻又複雜無比。這局棋果然浩大,玉子奇為了紅顏,苦心設計,將美麗富饒的烏餘送到虎狼般的墨征南鐵蹄之下,使其兩敗俱傷,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熱情好客的烏餘人,美麗柔弱的烏餘女子,堅忍頑強的烏餘男兒,他們曾是盤古大陸一切美好名詞的代表,他們不該得到這麽淒慘的結局。

棠棣之役仍然曆曆在目,鐵骨錚錚的烏餘人用鮮血和生命唱出氣壯山河的烏餘調,那是亡國之調,也是重生之音,激勵今日的烏餘重整山河。

如今,烏餘明珠的孩子們長大了,要為無數的烏餘人討回公道,孰是孰非且不必討論,看烏餘蓄勢待發的態勢,不出五年甚至更短,盤古大陸將會崛起一個嶄新的帝國,統一天下。某些人自作孽,果然怨不得人。

天下事,果然是一局棋,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雲韓仙冷眼看著男子,咬牙切齒道:“從今日起,你入我長青院為滅天組信使,專門負責接收翡翠軍報,我要讓你瞧瞧,我是如何打下翡翠,拿下玉子奇的項上人頭!”

“至於你們,”她掃了一眼另外幾人,冷冷道,“同樣給你們兩條路,想死的,立刻領刀,想活的,把你們幹過什麽說出來,一同進長青院,盤古統一之日,你們可以自擇去路,我保你們後世衣食無憂!”

幾人麵麵相覷,同時拜倒,王後長長籲了口氣,一步步來到小懶身邊,仿佛怕驚醒他的美夢,輕聲道:“將他送回棠棣的皇陵好生安葬,等武林大會結束,我再去為他念經超度。”

她軟軟跪在他身邊,貼在他耳際,用從未有過的輕柔語氣道:“小懶,我的好孩子,娘對不起你,等娘辦好所有事情,到地下跟你賠罪,等下輩子,娘一定好好補償你!”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鐵衛們悚然一驚,麵色驟變,齊齊上前幾步,將雲韓仙擋在身後,朝那方深深拜下,眾多高手看出端倪,躊躇著陸續拜倒,臉上皆有猶疑之色。

能讓鐵衛如此恭敬,來者定是傳說中悍勇無比的王上,此等大事,為何王上和王後一前一後,未能同行,若是王上在此,刺客怎會痛下殺手,兩人的義子怎會死!

是王後太過大意,還是這本是以奇詭多變著稱的王後另一著棋?

如果是,這種女子可謂太過恐怖,盤古大陸的統一,指日可待!

一匹黑油油的高頭駿馬呼嘯而來,馬上的人高壯無比,一抹慘淡月光從雲層中投射在他麵上,雖然風塵仆仆,卻有掩不住的蕭殺之氣,讓人驚恐不已。

看到人群中的小懶和掩麵哀哀痛哭的王後,水長天渾身一震,眼睛幾欲噴出火來,韁繩一拉,飛身而起,穩穩落在鐵鬥麵前,劈頭就是一巴掌,將鐵鬥生生打飛出去,口鼻流血。

鐵鬥穩住身形,並不去擦,仍然低頭跪好,下一個挨

巴掌的是鐵萁,同樣被打得鮮血狂噴,卻也同樣低頭穩穩跪下,仿佛身體僵直。

一個又一個,鐵衛挨打的幾近半數之時,隨同前來的昆侖突然大叫起來,“十三,人死不能複生,不要再打了!”

水長天身形微微搖晃,眼睛重重閉上,睜開時仍是一片赤紅,抬頭又要打,雲韓仙仿佛從一場大夢中驚醒,猛地撲上來拉住他的手,撲通跪在他腳邊,哀哀哭泣。

水長天仿佛第一次認識她,死死盯在她淒慘的麵容,冷冷道:“王後,你可知錯?”

雲韓仙緊緊抱著他的腿,哭得不成人形,孩子們還當她也會挨打,流著淚一擁而上,將他的兩隻手禁錮起來。

水長天在孩子們臉上環視一圈,用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道:“王後,你算計至此,對得起誰?”

她慢慢停止哭泣,抹了抹臉,扶著他的身體起來,一步一步,從馬車裏抱住兩個娃娃交給奶娘,示意王上的侍衛把所有孩子們叫回來安置好,再從馬車裏拿出一床薄被,再搖搖晃晃走回來,將小懶抱起,小心翼翼地包裹好送回馬車,重又跪在水長天跟前。

水長天冰冷的目光始終跟隨她,拳頭攥得劇烈顫抖,卻不曾上前相幫。待她回到自己麵前,他高高抱拳,冷聲道:“讓各位受驚了!”

海王突然高聲道:“王上,王後和鐵衛沒有錯!”

水長天眉頭一緊,斜眼看向海王,催命手謝長風慨然道:“王上,若不是王後,老朽師弟的冤屈至今不能昭雪,玉子奇的陰謀還是無人知曉,是老朽等人營救不力,讓王後受驚,請王上責罰!”

眾高手齊聲道:“請王上責罰!”

這些高手倨傲異常,如何瞬間就為王後收服,為她所用,水長天心頭巨震,茫茫然將她扶起,恍惚間看到她長睫上掛著的淚珠,鬼使神差般伸手,將那滾燙的**接入手心,頓時一陣劇痛傳遍身體的每個角落,他咬牙忍住,湊近她耳邊,冷冷道:“阿懶,這裏不適合我,我跟玄武出征大古格,和元震決一死戰,你好自為之,不要把自己的命算計進去!”

雲韓仙不敢置信看著他,淒然一笑,輕柔道:“再等我三個月,好麽?”

水長天深深看進她的眸中,遲疑片刻,用力點頭,隨後徑直朝謝長風等人走去,一眼掃去,將謝長風及其身後六人眸中的精光盡收眼底,拿定主意,先朝謝長風單膝拜下,沉聲道:“王後屢屢遇刺,水某實在放心不下,請前輩助水某一臂之力,保護王後!”

謝長風也不推脫,長歎一聲,拜在雲韓仙麵前,正色道:“同慶門謝長風誓死保護王後!”

隨後,水長天在六位高手麵前一一拜過,六人見其態度謙和真誠,王後又才情絕世,今後當大有作為,頓時熱血沸騰,無不應允。待在王後麵前提出名號,果然就是二十多年前銷聲匿跡的頂尖高手及其門下弟子,最年幼的南越老丐獨傳弟子花田不過十八歲,因為內功心法修習得當,已躋身頂尖高手行列,真可謂英雄出少年。

事到如今,水長天再無參加武林大會的熱情,繞過王後時輕聲說了一句“我帶小懶先走了”,徑直踏上馬車,揚鞭打馬就走,進懷素準備後事。

雲韓仙怔怔目送一行人遠走,一個個扶起鐵衛,扶到鐵翼時,突然眼前一黑,一頭栽倒。

不出片刻,在人們驚詫的目光中,水長天突然又打馬疾馳而來,遠遠就縱身下馬,瘋狂地將愛人緊緊抱在懷中,輕歎道:“大家隨我回行宮休息,阿鬥阿萁善後,回去再來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