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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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南使臣劉懷德聽聞皇帝親征以平朗州之亂,自是喜不自勝。

但聽說還要等慕容延釗回師,劉懷德又急的不得了。

柴宗訓下了一道詔書給荊南節度使高繼衝,命他速發水師數千名,往討潭州,稍解弗南困境。

禦駕親征的事情正在緊鑼密鼓的布置,一直賦閑的趙匡胤卻抑鬱得緊。

原本要等滿朝文武相互攻訐激烈之時出來收拾殘局,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轉移到弗南的戰事上,潘仁美的死活沒人關心了。

眼見計策又將被皇帝破解,急於自保的趙匡胤著急的不得了。

“太尉,”看著他焦急,一旁的趙普勸到:“太尉不是優柔寡斷之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趙匡胤問到:“若依著書記,我該如何?”

自世宗柴榮生病,趙普便與趙匡義開始謀劃。

眼見大事將成,趙匡胤卻突然失蹤,這令趙普非常不甘。

“太尉,小皇帝禦駕親征,汴梁必然空虛,這也是一大機會。”趙普眼睛一亮:“實在不行,親征途中下手也無妨。”

“小皇帝征調的是慕容延釗軍,軍中多位大將皆是太尉舊識,隻要許了富貴,也不是不能謀事。”

趙匡胤沉吟半晌,此刻雖是在走鋼絲,但也並未撕破臉皮。若撕破臉皮不敵皇帝,便是鋼絲也走不成:“不成,太過凶險,還是再等待機會吧。”

趙普略有些失望:“太尉,若小皇帝真能平了弗南回來,機會將更少。”

“太祖皇帝郭威黃旗加身時年四十七,若與他比對,我尚有十三年。”

“小皇帝一天天長大,威權日隆,十三年後太尉能自保都不錯了。”

趙匡胤與趙普在密謀,柴宗訓卻在宮中召見王著。

當天柴宗訓並不認識王著,卻能請他喝酒,並沒有因為他形容猥瑣而輕視他。

這對於那些喜歡裝逼的讀書人來說,是很感恩戴德的事。

“先生之材,可堪宰輔,”柴宗訓早就對範質王溥之流不爽很久:“昔日皇考在世時便對先生讚不絕口。”

“皇上謬讚,”王著像個坦白痞子:“王著好酒色,品行不端,不堪居廟堂。”

“先生過謙了,”柴宗訓也很直接:“如今多事之秋,朕矢誌恢複漢唐故地,正需要先生輔佐。”

王著本就對世宗柴榮忠心耿耿,且身具經世濟國之才。隻因為喝酒誤事,導致被一貶再貶,最後竟然成了白身。無奈之下去做師爺,卻被縣太爺給趕走。

此刻蒙柴宗訓征召,他知道推辭也沒用:“回皇上,王著願為皇上執鐙。”

“好,好,”柴宗訓拍手到:“朝中職務,任先生挑選,便是中書令,也不在話下。”

王著稍作沉吟:“回皇上,目下朝中局勢尚平穩,無須為王著而引致動**,若皇上真體恤王著,可令王著為任地方足矣。”

“先生為任地方,豈非大材小用?”柴宗訓說到:“至少也應在樞密院,為朕出征出謀劃策。”

王著未答應,隻反問到:“求問皇上,皇上既矢誌恢複漢唐,胸中當有計劃,目下計劃中最難處在何?”

柴宗訓緊閉了一下眼睛,說到:“朕視先生為腹心之人,先生既問起,朕不贅言。朕之宏願,若要實現,有兩大阻力。”

“一是北邊遼國,目前遼人騎兵凶猛,朕尚無對策。”

“二是藩鎮,各節度集軍、民、財三政於一身,直如國中之國。”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此二患不除,何談宏願?”

“好一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王著說到:“此二患實比弗南之患遠甚,臣願為皇上掃除此二患。”

接著他又說到:“不過此二患綿延數百年,非是三言兩語便能剪除。”

柴宗訓問到:“先生可否為朕謀劃?”

“回皇上,”王著說到:“此二患,先皇在世時也曾與王著提起,隻是尚未有對策,後王著苦思多日,終有眉目時,先皇卻突然賓天。”

“哦?”柴宗訓喜到:“先生且奏來。”

王著對到:“稟皇上,以王著愚見,我中原無論國力,將領,兵士,都不弱於遼人。”

“然遼人以遊牧漁獵為生,且北方苦寒之地,少有城郭,欲斬草除根,難於登天。”

“而遼人侵入中原,亦不為占據城池,隻求財貨與人口,所以即便我援軍趕至,亦難覓遼人蹤跡。”

“為今之計,唯有效仿衛霍,出北地,尋求遼人主力決戰。”

“而決戰首重,非是兵多將廣,而是軍馬。”

柴宗訓聽得津津有味,王著接著說到:“遼人多以騎兵為主,遼人之馬長期於苦寒之地馳騁,多半為野生,天性便有傲骨,其野性極適用於戰場衝擊。”

“而我中原因氣候溫暖,出產馬匹多嬌貴,除了作排場,並無他用。”

“另有西南馬,雖負重大,善走山路,然其速度慢,體型小,並無衝擊力,隻能作運送糧草之用。”

柴宗訓想起後來王安石變法時實行過馬政,不過這個政策是失敗的,莫不是王著也想這樣幹吧?

他忙問到:“以先生之見,該當如何改善此窘境?”

王著對到:“回皇上,我大周其實有產軍馬之地。”

“哦?何處?”

“靈州。”王著說到:“臣願親赴靈州,為大周養出能征善戰之馬。”

靈州,即後來的興慶府,現代的塞上江南。

靈州雖名義上屬於周,但因接壤於遼和北漢,所以並未實控,且有一批黨項人盤踞在那裏。

隻有最惡劣的環境,才能養出最優質的馬匹。

柴宗訓思慮一會,開口到:“如先生所奏,軍馬乃國之重器,此次便要辛苦先生了。”

王著拱手到:“回皇上,臣子為國盡忠乃是本分,有何辛苦可言。”

“好,好,好一個本分。”柴宗訓說到:“王先生,此次靈州養馬有何需求盡管開口。”

“朕當傾國之力扶助於你,以期早日有成,將漠北收入我大周版圖。”

“靈州之地情勢複雜,征湖南回轉後朕另派潘仁美率三萬精兵供你差遣。”

王著喜到:“如此大事可成。”

柴宗訓又問到:“節鎮一事,先生可有良策?”

王著思慮一會:“各節鎮雖如國中之國,但分散情況下並無實力與朝廷分庭抗禮,皇上隻需收複為首幾人即可。”

“哦?”柴宗訓問到:“哪幾人?”

“節鎮威脅最大的當在禁軍遙領的那些將領,”王著分析到:“其主要以三人為主,韓通,趙匡胤,慕容延釗。”

“此三人手握重兵,且隻是遙領節鎮,常年駐於汴梁。”

“韓通素來對朝廷忠心耿耿,皇上可以倚重;趙匡胤自大行皇帝賓天後多有異誌,皇上須小心防備;慕容延釗向來是個搖擺不定之人,若此行征伐朗州皇上能將其收歸己用,將大大減小節鎮威脅。”

王著一分析,帶著上帝視角的柴宗訓馬上理清頭緒:“先生實是朕之房杜。”

慕容延釗終於率軍歸來,聽說要隨皇帝禦駕親征湖南,眾軍士鬥誌高昂。

當然,並不是柴宗訓主角光環,或者人格多有魅力,主要是禦駕親征能撈好處。

打個比方,老板親自帶隊去跑業務。

雖然比跟著業務經理出去要拘束一些,但也更好撈功勞啊。

因為老板是不需要功勞的,整個公司都是他的,他要功勞幹啥?自然就歸大家了。

業務談成,老板心情好,大手一揮,賞賜大大的。

業務沒談成?沒談成當然是老板決策指揮失誤了,咱大家跟著出來一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怎麽能背鍋。

像那種業務沒談成,把過錯歸結於下屬的事,隻有高粱河車神趙匡義才做得出來。

趙匡義在高粱河驢車甩尾之後,大肆指責各領軍將領皆是庸才,導致其後極少有將領情願為他賣命。

閑言少敘,顯德七年(柴宗訓未改元),以範質、魏仁浦為汴梁留守,韓通負責汴梁防務,柴宗訓帶著十萬大軍出征弗南。

從接到聖旨到此時出發,實際主帥慕容延釗心下都不太自然。

他是殿前副都點檢,上頭是都點檢趙匡胤。

即便此次獲勝,也升不了官。

這也是他一直知道趙匡胤有小動作卻坐視不理的原因。

趙匡胤兵變成功,他便能做殿前都點檢。

趙匡胤失敗被殺,他也該升殿前都點檢。

況且一個七歲的小皇帝,能知什麽兵?此次兵發弗南,還是得他來操心統籌全局。

柴宗訓可不管他這些,此行就讓你知道朕的厲害。

後周軍製,分為禁軍和廂軍。

禁軍是皇帝手下的兵,廂軍是地方節度使的兵,誰強誰弱,一目了然。

而為了達到相互製衡的作用,前任皇帝柴榮將禁軍分成兩個部分侍衛司和殿前司。

侍衛司有龍捷軍和虎捷軍,兵員共十五萬,由侍衛司馬步軍都指揮使統領,目前空缺,由副指揮使韓通署理一切事務。

殿前司下設鐵騎軍和控鶴軍,歸屬殿前司都點檢趙匡胤領導,其中鐵騎軍便是趙匡胤親軍,控鶴軍卻是慕容延釗領導,兵員各有十萬人。

正常來說,侍衛司和皇帝更親近,但因為殿前軍常年征戰,所以比侍衛軍戰鬥力更強。

此行若能將慕容延釗收歸己用,便再也無須懼怕趙匡胤。

臨行前,柴宗訓沒忘記潘仁美,讓他帶軍為前鋒,先期探路。

潘仁美感激涕零,誓要助柴宗訓掃平湖南。

不過到達弗南之前,尚有一難題。

汴梁在河蘭斯特丹,弗南就是今天的弗南,中間可隔著一個弗北哩,哦,那個時候叫荊南。

前文說過荊南節度使高繼衝為防止作亂的張文表入侵荊南,已經向柴宗訓上書祈求天軍平叛。

柴宗訓正好借此機會,命潘仁美趕赴江陵,向高繼衝假道。

潘仁美馬不停蹄到達江陵,向高繼衝說明假道情形。

高繼衝不敢答應,當即召僚屬會議。

部將孫光憲高呼:“都督不可假道,中原自大行皇帝,已有統一天下的誌向,若天軍入境,恐荊南便再也不由都督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