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雞道長

第6章偷雞道長

太湖縣的監牢從來沒有空過,自從來了這個陳知縣,監牢就更是人滿為患,一個牢房要關七八上十人,有時候實在沒地方,就連死牢裏也要加人。

死牢隻關押一種人,就是犯有命案在身的死刑犯,這種人極度危險,每間牢房從來都隻關押一個人。

牢頭看著衙役送來的犯人,心突然有些累,牢房已經不夠用了,最小的牢房都已經關了十個人,昨天進來的兩個就是硬塞進一個牢房的,現在他們隻能坐著,連躺的地方都沒有。現在又來一個,該關到哪裏?

牢頭衝衙役拱手哀求道,“我說兄弟們,你們能別天天送人來了嗎?這監牢都要被擠破了,犯人又多,整天吵得我耳朵都快聾了。”

衙役道,“你以為兄弟們願意啊,誰不想在家休息,可咱縣老爺不讓啊。這個老道就交給你了。”

牢頭很無奈,隨口問道,“犯了啥事?”

衙役道,“偷雞。”

牢頭歎了口氣,道,“偷雞也坐牢?偷了多少?”

衙役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牢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問道,“十隻?”

衙役道,“一隻。”

牢頭抬起頭來望向縣衙正堂,“縣老爺這是瘋了吧,偷一隻雞都要關。像這樣下去,這監牢再不擴大,真要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衙役道,“別抱怨了,咱這縣老爺沒別得愛好,就愛斷案,一天不斷案就坐立不安,斷案就得抓人。最慘的是我們,沒人報案的時候,咱們還得上街下鄉找案子,不管大事小事,拉來了就得判,就得有人坐牢,搞得老百姓見了我們就跟見到瘟神一樣,就連家裏的親戚都不敢跟我們往來,別提有多糟心了。”

牢頭道,“你們倒好,你們每天任務是完成了,可人全到我這兒來了,進的多,出的少,再這麽下去,遲早全縣的人都要挨個進來,嚐嚐牢飯。”

衙役哈哈笑道,“那我們就管不著了。難得今天這老道送上門來,我們任務完成了。”說完轉身就走,找人去逍遙快活。

牢頭招來獄卒吩咐道,“登記入冊,關進去。”

獄卒問道,“關哪裏?都滿了,沒地兒關了。”

牢頭沒好氣地道,“這麽大的監牢,連一個人都放不下?自己找去。”說完頭也不回的回他的小房間睡覺去了。

獄卒帶著老道在監牢裏仔細找了一遍,卻找不到空地,除了關著死刑犯的死牢。

一直沒說話的老道有些不賴煩了,突然開口道,“小夥子,別找了,就這兒吧。”

獄卒看著老道手指的牢房,相比於其他牢房來說,那牢房很寬敞,但那是一間死牢,裏麵還關的有死刑犯。

獄卒疑惑的看著老道,說道,“道長,你不過是偷了隻雞,十天半個月就出去了,這死牢可是有進無出的。裏麵關的這個死囚,是殺人不眨眼的匪徒,前幾天才關進來,你別看他現在像條死狗,沒有危險,聽說他以前是很有名頭的匪徒,手段很毒辣,很凶殘,會半夜起來喝人血的,你不怕嗎?”

老道笑道,“不怕,你不是說他像條死狗嗎,貧道看也是。現在他隻剩一口氣,動都不能動,能把貧道怎樣。就這兒了,寬敞。”

獄卒搖頭道,“道長你自己小心了。”說完拿出鑰匙打開死牢牢門,送老道進去。

老道笑道,“這都是快死的人了,傷不著貧道。”說著走進牢房,盤膝坐下。

獄卒見老道盤坐在地,閉目養神,就不再多說什麽,鎖好牢門徑直走了。

牢中渾渾噩噩,楊叢義不知監牢裏的油燈燃起幾次,又熄滅了幾次,涉及這樁命案,被判死刑,他就失去了活命的機會。身上的傷口已經在腐爛,全身沒有一點力氣,躺在地上就就是一條死狗,也許等不到執行死刑他就要病死在牢裏。

雖然他不動彈,但清醒著,那幾十板子把他打得皮開肉綻,任何細微的小動作就使他疼痛難當,哪怕隻是想動,想一下就疼,這種狀況,想不清醒都不可能。

監牢裏的天總是特別漫長,時間過得總是特別慢,打發時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睡覺,止疼的最好方法也是睡覺。在不知道多少次睡醒入睡再睡醒的反複中,油燈終於亮了。

現在楊叢義每天隻做兩件事,睡覺和吃飯。白天的覺現在睡完了,隻剩下吃飯。他把伏在地麵的腦袋轉向牢門,飯什麽時候送來,他不知道,但燈亮的時候飯應該就在那裏放著,今天也不例外,飯碗就在那裏,他轉過頭就看到了。

當他好不容易爬過去拿到飯碗的時候,卻發現飯碗是空的。他先前清醒的時候隱約聽到有人進來,是那個人吃了自己的晚飯?楊叢義轉頭就看到了靠牆坐著的一個老頭。

楊叢義看了那人一眼,心想既然是老頭,那就沒必要說什麽,一頓飯不吃也不會餓死,反正是要繼續睡覺。他就地趴下,準備接著睡覺,隻要睡著了就不會餓,他很早以前就知道。

當他閉上眼睛以後,那老道卻睜開了眼睛,一臉壞笑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將死之人。反正這死刑犯就快要病死,那碗飯就不要浪費了,老道心裏是這麽想的,於是他就這麽做,牢飯雖然味道不怎麽樣,卻能填飽肚子。

老道無意之間將目光掃到楊叢義側著的臉上,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驚異,一臉的壞笑瞬間變成了嚴肅。他起身走到楊叢義身旁蹲下,他想走近一點,看得更清楚。

這一輩子他看過無數人的麵相,上至朝中權貴,下至販夫走卒,不管是誰,隻要他看一眼就知道這人一生是該富貴還是貧賤,是該受人尊敬還是萬人唾棄,是該長壽還是短命,是善還是惡,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然而眼前躺著的這個將死之人,麵相十分模糊,走的越近就越看不清。他不相信,這一生從來沒有見過看不清的麵相,即便是隻看半邊臉,任何正常的人也隻需看半邊臉。但眼前的這個人不同,也許他兩邊的臉不同?

楊叢義勾起了道人強烈的好奇心。所以他伸手輕拍了一下楊叢義的頭,“小夥子,別睡了,抬起頭來看看貧道。”

楊叢義沒有睜眼,沒好氣的回道,“我為什麽要看你。”

老道笑道,“貧道偷吃了你的救命飯,難道你不想看清楚貧道,將來好找貧道報仇嗎?”

楊叢義道,“一碗飯救不了我的命。”

老道問道,“有意思,多少碗飯才能救你的命?”

楊叢義自知沒人沒能救他的命,便回道,“多少都救不了。”

老道卻道,“此言差矣。你沒吃那碗飯,也許今天夜裏就死了,也就不會有活的機會。要是你吃了那碗飯,今天不死,明天也可能不死,活著出去也有可能。貧道奪了你的活命飯,你不記恨貧道嗎?”

楊叢義反問道,“我活不活跟你有什麽關係,為什麽要記恨你?”

老道說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讓貧道看一眼,就知道你能不能活下去。”

楊叢義聽到老道的話,緩緩睜開眼睛,問道,“你有這樣的本事?”

老道見楊叢義有了興趣,趕緊說道,“貧道騙你做什麽。抬起頭來,讓貧道幫你看看,看你還能不能從這死牢裏走出去。”

楊叢義心想自己是將死之人,反正又不會再少了什麽,想到這裏,就把頭抬了起來,讓老道看看,看他能說出什麽來,求個安慰也好。

老道仔細看著楊叢義並無二致的雙臉,眼前仍然是一片模糊,什麽都沒有看出來。他不信,仍然想補救一下,於是伸手從楊叢義頭頂摸到下巴,摸骨斷命,他也略知一二。然而,一番摸骨之後得到的結果與相麵並無不同,依然一無所知。

楊叢義見老道看過麵相摸過骨後,麵色疑重,緊張的問道,“道長,怎麽樣?”

老道答道,“奇怪,你五官端正,麵目溫和,應該很容易就能看清楚,如今貧道看不清,真是怪了。”說完就陷入到深思中,尋求答案。

楊叢義輕歎一口氣,伏在地上閉上眼睛,繼續睡覺吧。這老道就是個騙子,看相不過是封建迷信,文化糟粕罷了。

老道暗自思索,看相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老道自己看不清楚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當此落難之時,正好與他結一番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