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第十七節

“殺得好!”向導一聲大叫打斷了黃石的祈禱,原來是賀寶刀正在講他如何在廣寧殺叛軍。

看著這些明軍眼中的狂熱,黃石心中突然有種無力感——忘戰必危、好戰必亡。漢唐時期華夏有著寬廣的胸懷,對外來文化兼收並蓄:“我隻是一個生命隻有幾十年的普通人啊,就算我能得意於中國,就一定能重新打開華夏的胸懷嗎?能逆轉漢唐武人禍亂天下的影響麽?”

就在他有些頹廢的時候,黃石眼前猛地閃過一個人影,就是他成為孫得功親兵時在地牢見過的那個“後金細作”,瀕死的人眼中仍散發出令人心驚的狂熱信仰,這對黃石的觸動從來不曾減退。

既然相信自己的理想,那就努力去實現它吧!

猛醒過來的黃石咳嗽了一聲:“去一片石那裏看看。”

“一片石,那裏沒有什麽好看的。”向導三言兩語就介紹了一片石的大概情形,確實沒有什麽引人注意的。

黃石以前也去過一片石,在他原本的曆史中,那裏還是很值得憑吊的,不過現在的明人還不會重視該地。既然如此,黃石也不堅持,他覺得在這個時空,一片石大戰未必會發生,不去看也罷:“楊致遠呢?”

“楊兄弟啊,嗯,嗯,他身體有些不舒服。”賀寶刀一下子變得支支吾吾。

“哦?”黃石自己就閑得發慌,成天到處轉悠。楊致遠卻能靜下心足不出戶,這讓黃石有些奇怪。

在山海關的生活很無聊,自從黃石表明立場後,遼西將門對他也就敬而遠之了。黃石和趙慢熊通過次信,知道島上一切正常,十幾天來各項工作都有條不紊。

楊致遠見到黃石的第一句話,又是該死的芝麻,他一直惦念著島上是不是開始種芝麻趕雜草了。交談了一番以後,黃石感覺楊致遠確實有些鬱鬱寡歡,就拿出長官的威風,要他老實交待。

“大人,有個朋友要叫屬下明天去喝謝媒酒。”

黃石在心底歎了口氣,怎麽又是愚蠢的感情問題。楊致遠那個朋友在遼鎮混得還可以,憑借黃石留下的勳章,當上了把總還蓋了房子。前幾天碰上了楊致遠,就死拉硬拽地拖他吃了頓飯,並邀請他過幾天——也就是明天再去吃酒,其間乖寶寶還出來奉過茶,她也有了身子。

強作歡笑的楊致遠回到孤零零的小屋後,忍不住一陣傷心難過,還不無嫉妒地想到,如果不是去了遼西,這幸福生活本該是他的。這個念頭讓楊致遠覺得對不起朋友和黃石,但是卻怎麽也驅趕不走,幾天下來,自己折磨自己的楊致遠就覺得生不如死,在山海關的日子他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明天我陪你去吧,”黃石知道感情的事情沒法管,也沒法用道理說明白:“你那朋友也是我的舊部,我去看看他完全合理。”

最後一百兩銀子已經留在老張家裏了,到旅順的一路上,加上搶來的銅錢,黃石隻有不到十兩銀子和十幾吊銅錢,送門包還花過一些。

黃石叫張再弟拿出最後的五兩銀子,這本是打算送給方震儒的。袋子裏隻有些製錢和幾角碎銀了,一時間黃石竟有點舍不得:“明天把這個帶上。”

那舊部見到老長官到來,也是受寵若驚,趕快讓他坐了上首。小張把包好的銀子送給他,那個部下千恩萬謝一番,就趕快拿回後房收好了。

黃石和張再弟可不同楊致遠,跟那個舊部談不上通家之好、妻女不避,所以乖寶寶不出來見人也情有可願。黃石覺得這樣也好,省得楊致遠繼續被煎熬。

桌子上黃石替楊致遠吹噓了一番,還說他跟著自己就是前程似錦,那個舊部也頻頻點頭,還連連道賀,黃石覺得這樣也算是替楊致遠撐起了臉麵。

門口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還傳來了一個甜甜的女子聲音。

“大人恕罪。”舊部道了聲歉,就招呼乖寶寶出來開門。

“屬下內人的一個朋友,請大人見諒。”

“無妨。”乖寶寶出去開門的時候,黃石竭力按耐住看一眼的衝動。

雖然他沒有看,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意**一番:“……不知道那小丫頭成為人婦後是什麽樣子?是不是更圓潤豐滿了?”

客人經過外屋的時候,走神走到爪哇島的黃石或者是習慣,或者是腿腳不舒服,或者是宿命的安排,總之是神使鬼差地起立了,桌旁另外三個人一驚之下,也忙不迭地筆直站起,這陣勢嚇了來人一跳。

黃石暗罵了自己一句神經病,打算說兩句場麵話來消解尷尬。

“黃將軍。”女聲裏透著驚喜。

“正是區區,”黃石飛快地掃了來人一眼,一個十七、八模樣的女孩,頭發還是未婚姑娘的式樣:“這位小娘子如何稱呼。”

“黃將軍萬福,妾身姓趙。”趙姑娘斂身一福。

黃石回了一禮就收回了目光,長得很精致的一個女孩,皮膚也很白,舉止更是落落大方。他聽到兩個女人向內房移動的聲音,忍不住再次扭頭去觀賞一下那個少女。

趙姑娘雖然向前走,卻也偷眼看回來,兩個人視線交了一下,女孩羞不可抑地逃進內房去了。

黃石警惕地掃視了周圍幾個人一眼,舊部似乎正和楊致遠聊得高興,都沒有像剛才那樣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又過了一會兒舊部簡要介紹了起來,這個趙姑娘是乖寶寶的閨中密友,也是從廣寧逃來的。他還很驕傲地告訴黃石,這個趙姑娘的父親是私塾先生,她的兄弟去考秀才了,聽說把握還很大。

舊部壓低聲音說:“她還有個妹妹,似乎很看不起我們軍戶,來了兩次就走了。姐姐心很善,常來陪內人聊天。”

看著出舊部對能結識讀書人感到很驕傲,也很注意維持這種難得的交情。

“書香門第啊,”黃石聽得疑雲大起:“讀書人家的女孩子,怎麽會和你那口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