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純子

第十二章純子

由於受傷的緣故,小島純子的聲音不高,而且語速緩慢。據她說,昨天傍晚,她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沒想到車夫把車拉到一個胡同裏,他停下車,把她拉下車,掏出一把刀要搶劫她。

說到這裏,純子停下來。

“接下來呢?”劉星野問,“純子小姐,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小島純子猶豫了一下,說:“那人跑掉了。”

“跑掉了?他怎麽會跑掉呢?他不是手裏拿著刀嗎?”

純子不吱聲。

“告訴我,純子小姐,你做了什麽?”

純子依然沉默。

劉星野替她回答:“他把你拉下車,你朝他開了幾槍,把他嚇跑了,是不是這樣?”

純子飛快地瞥了劉星野一眼,然後點點頭。

“你怎麽會有槍呢,純子小姐?”

“是一個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什麽樣的朋友?”

這個問題再次讓小島純子沉默下來。

劉星野接著往下問:“純子小姐,你是否認識那個車夫?”

純子立刻驚慌起來,趕緊搖頭。“不,我不認識。”

“不認識?那他為什麽要殺你?”劉星野逼問。

“不,他沒想殺我,他隻是想搶劫。”

劉星野冷笑一聲:“如果他隻是想搶劫的話,看到你掏槍,他就會轉身逃走,而不會把刀捅下去,事實上,如果不是你及時開了那一槍的話,那一刀就捅在你的胸口上了。”

純子“啊”驚叫了一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是不是牽動了傷口,還是不願意再回憶起昨晚那可怕的情景。

劉星野靜靜地等了一會兒。

純子依舊緊閉著眼睛,似乎在壓抑著內心的痛楚。

劉星野再次開口:“純子小姐,我知道你一定認識那個車夫。其實他不是一個車夫,對不對?”

純子沒有回答。

“他不是要搶劫你,而是要殺了你,對不對?”

純子依舊保持沉默。

但是,劉星野並沒有停下來,他看著躺著的那個女人,又拋出了一枚炸彈:“純子小姐,我知道,那個假扮車夫的人也是一個日本人。”

聽到劉星野的這句話,杜明輝和宋小毛全都大吃一驚,目瞪口呆地看著劉星野。

純子猛地睜開眼睛,扭過頭看著劉星野,眼裏滿是驚訝。

她不明白這個滿洲國的警察好像什麽都知道了。昨晚,小巷子隻有她一個人和車夫在一起,但是,這個警察似乎對當時發生了什麽一清二楚,現在,他又說那個車夫是日本人。

這個滿洲國的警察到底知道多少啊?

小島純子心中又是惶恐,又有點期待。

“他是個日本人,對不對?”劉星野追問了一句。

純子看著他,慢慢地點了點頭,臉上仍然是一副無法置信的表情。

劉星野附身過來,看著她的眼睛。“純子小姐,你可以告訴他是誰嗎?”

純子看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思考著,猶豫著,內心似乎在經曆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又似乎在判斷著劉星野是否有能力處理這件事。

“純子小姐,你不要害怕,我是警察,告訴我凶手是誰,我們會為你做主的。”

劉星野用目光鼓勵著她。

小島純子看著他,似乎被他說動了。可是到最後,她還是慢慢地把頭轉開了。

“明白了。”劉星野暗中歎了一口氣,身子靠回去,“純子小姐,如果你想起什麽,就告訴我。你要明白,在整個哈爾濱,我可能是唯一一個可以幫助你的人。”

聽了這句話,小島純子又把頭轉過來,看著劉星野。目光裏燃起一道光,其中混雜了期冀、不解、恐懼和猶豫。

她的嘴角在抖動。

不過,片刻之後,有某種東西讓那雙眼睛裏燃起的光芒黯淡下來,小島純子再次把目光移開。

劉星野知道今天隻能到此為止了。

他站起身,剛要離去,又想起點什麽,轉過身來問道:“純子小姐,你有什麽人需要通知嗎,親戚?朋友?你現在受傷了,一夜沒回去,或許他們想知道你出了什麽事,我們警方可以替你通知他們。”

這一次,純子把目光垂下,不再看任何人,既沒搖頭,也沒有點頭,好像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

劉星野看到這個可憐的女人,聯想她剛才的表情,心中突然想到了什麽,對這女人的身份又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但他什麽都沒說。

從病房出來,何醫生說既然小島純子是日本人,是不是應該把她轉到日本人的醫院去。

“不。”劉星野堅定地說。

他從何醫生手裏拿過小島純子的病曆,看到姓名那一欄裏是空白,他掏出鋼筆,寫上王霞兩個字,又把病因一欄中的腹部被銳器所傷幾個字劃掉,寫上胃出血。

劉星野把病曆交給何醫生。

“現在這個案子歸警察廳管,小島純子是一個重要證人,為了她的安全,我給她取了一個中國名字,並且把她的住院原因也給改了。何醫生,麻煩你再給她寫一份病曆,以防有人來查詢。”

“那醫藥費、床位費——?”

“這你不用擔心,如果她不能支付,警察廳自然會支付的。”

何醫生一聽放心了。“這就好,這就好。劉警官,真的有人會來這裏查詢小島純子嗎?”

“不知道,但小心無大錯。何醫生,如果有人來查詢,請你及時通知我們。”

說著,劉星野把幾毛錢遞給何醫生。

“這是——”

“這是喝水缸子的錢,剛才那個掉了塊漆。”

劉星野又吩咐守在門口的警察,注意是否有人來這裏打聽小島純子的下落。

“尤其要注意有沒有日本人來打聽。”劉星野最後叮囑道。

劉星野幾個人坐車離開醫院。

幾個手下議論起來,都說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是日本人。

“星哥,你是怎麽看出來那女的是日本人的呢?”杜明輝問。

“對呀,星哥,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其他人也跟著問。

“我們怎麽沒看出來呢?”

“我說她怎麽什麽話都不說呢,敢情是個日本娘們兒。”

……

劉星野微微一笑:

“那女人在被救後一直一聲不吭,當時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在王醫生診所,她不開口,到了醫院,她還是不開口,這就有點奇怪了。要說一開始她是因為疼痛無法開口,還勉強說得過去的話,可是做了手術後,總該能開口了吧,至少可以告訴我們她姓什麽叫什麽吧,到這時候還不開口,這裏麵就有問題了。

“如果你們注意到她的反應,就會發現,她不是一個聾啞人。我故意把桌上那個缸子碰掉,就是要看看她的反應。果然,她和其他人一樣,聽到缸子掉在地上時發出的動靜,打了一個哆嗦。這說明她不是聾子,她能聽得見。

“另外,你們要注意她的表情。聽了我們說話後,她臉上常常露出迷茫的神情。這通常是耳聾聽不見,或者是聽不懂的反應。聾子一般會盯著說話的人的嘴看,他們通過嘴型判斷對方說的話,也就是通常說的讀唇語。但是,在我們說話時,這個女人沒有特別注意看我們的嘴,而且通過剛才那個小測試可以看到,她也沒有聾,因此,我判斷她很可能是聽不懂我們的話。

“咱們東北話跟官話很接近,不管南方人還是北方人,都應該能聽懂,一句話聽不懂,但整段話的意思應該可以聽明白,可是,這個並不聾的女人卻完全聽不懂我們的說話,這說明了什麽?

“這說明她很可能不是中國人。哈爾濱是一個國際性的大城市,哪國人都有,外國人中又以日本人為最多。她是一個亞洲人,所以很自然地,我就想到她很可能是日本人。我就用日語問了她一句,結果她馬上就有了反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