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幾天後修洛進了醫院，而這一次他就再也沒有出來過，而我的心也隨著修洛的離開而死去。
那一天爸爸來了，媽媽也來了，還有少綸，少綸也來了，還有酒吧裏的所有同事都來了，他們都來送你了修洛。
看著彌留中的修洛，我沒了悲哀，沒了難過，也沒了眼淚，我傻傻地笑著，對著修洛我一直都在笑著，他說過不喜歡我流淚的樣子，所以在他最後一刻我要笑著，笑著送他離開。
修洛整個身體都依在我懷裏，牽起修洛的手，我好想他再彈琴給我聽啊！那架鋼琴還在酒吧裏放著呢，修洛啊……你什麽時候才能再彈一次給我聽呢？
修洛輕輕摩挲著我和他交握著的手，有著無限的眷念。
修洛聲音低低的，懶懶的，柔柔的——“晨哪……這次……我要先走了……”
我強忍著眼淚不讓它落入修洛身上。
我哽咽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不走行嗎？”
“嗬嗬……”修洛深深低笑：“好像不行耶……”
“那……你等我一起走……行嗎？”眼淚終究滴落。
“嗯……好像也不行。”
修洛小小聲地說著，我以前有聽老人說過人老時見一回就少一回，現在的修洛就是給我這種感覺。
我不願修洛再提起這些令人傷感的話，好像在做生離死別一樣。
“修洛……你記不記得有一次看完恐怖片後你兩個星期都不敢一個人睡，都在我房間裏打地鋪……”
修洛笑了：“嗯……我記得……”
“那時候你好膽小哦……還記得在酒吧裏偷酒喝嗎？你一個人倒是跑得快，你不知道我可是被經理說了整整一個星期啊。”
“嗬嗬……那瓶是經理的……”
“修洛啊……還記得嗎？我說過的，要是那人家夥再出現在我們麵前我就見一次打一次的，上一次的我還沒有打他算賬了，這筆帳我可是一定會找他算的……”
“……嗯。”
“哦！對了……忘記跟你說了，記不記得第一次你做宵夜給我吃，我在麵條裏麵吃出好多蛋殼，我竟然把它們都給吃下去了，你什麽時候再給我做宵夜呢？記住……下一次就放蛋就行了，蛋殼就不用放了……”
“你還記得嗎？你說過這輩子，下過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還有下下下下輩子都愛我的……你還記得的吧？”
“還有……我記得有一次……”
“……”
往事如煙，追憶起來一如昨日，曆曆在目……我一直說一直說，始終不敢停口，也不曉得修洛是否在聽，他每應一聲，心頭懸著的棋子就放下一顆，生怕哪一句斷了，就再也續不上了。緊握著的手卻再也沒再摩挲過一下漸漸沒了溫度，修洛眼裏的蔚藍也逐漸失去光彩，呼出來的氣息越來越薄……
“你下次出門要記住帶鑰匙，不然回家我可不給你開門哦……”
“你說過今年等你過生日時想跟我一起去旅行……你想好去哪裏了嗎？”
“……”
爸爸媽媽你們怎麽了？為什麽要哭呢？還有經理，你為什麽也在哭啊？你哭的樣子好難看，少綸……你在也哭嗎？王南、小林，為什麽大家都在哭呢？這樣太吵了，我的修洛會聽不見我說的話的。
“晨……修洛他已經……”少綸紅著雙眼上前擁住我。
“你在說什麽……”我不相信，修洛他隻是睡著了而已，你看啊！他明明還在笑著的，他在笑，你們沒看見嗎？
“晨兒……”母親哭倒在父親懷裏。
“不會……不會的……”我拚命地搖著頭，為什麽大家都在和我開同樣一個玩笑？這個玩笑並不好笑，我不要……我不要……
我想伸手抱修洛，可是我卻沒有抱住他。
我的手已經無法伸出去了，就在這一刻，連血液都已僵止……
有人已經為修洛蓋上白布了，頓時身體猶如萬箭穿心般地疼，我呆呆的凝視著，掌心被自己的指甲刺出鮮血，猶不自知，心口好似破了一個大洞，正在汩汩的灌入冷風突然一縷熟悉的金色躍入眼簾，那金子般的色澤，那是他為我而留的啊，多少個日日夜夜纏繞在指尖，無不那樣的熟悉。
我隻覺轟然一聲，眼前一片白茫。
“滾開！你們都滾開！誰也不許碰他！誰也不許碰他！”
我推開眾人猛撲上去，狀如瘋虎，把修洛死死摟在懷裏。
“司晨……”“晨兒……”在房間裏的眾位無不動容。
“滾開！通通都滾開！你們誰也別過來！誰也不許碰他！”我已經雙目赤紅，不顧一切地抱著修洛，不許任何人接近。
大家都愣在當場，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走動一步，靜，若大的房間內靜得可怕。
把修洛擁進懷裏，輕拍著修洛的後背，柔聲道：“修洛，你別怕，有我在，別怕……誰也不能傷你，有我在……”
“修洛啊，別怕，別怕……”我喃喃自語，在修洛的額間落下點點輕吻。
少綸輕輕攬過我的身體，眼裏透著悲哀：“晨……修洛，他已經死了。”
輕撫那寧靜婉轉的容顏，纏綿在手中的發絲……一如當時雪中微笑那般地俊美。
是啊，我的修洛他已經走了，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眼睛了，再也不會彈琴給我聽，再也沒有帶著蛋殼的麵條，也不會再忘記帶鑰匙了，再也不會對我笑了，再也不會……
想閉一下眼，然後認真的接受……結果再也無法睜開，整個身體就這麽不受控製的一頭栽下去，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兩天之後了，我做了一場夢，一場惡夢，我夢見修洛死了，就在我懷裏死去。
伸手找尋床的另一邊，卻沒有了熟悉的溫暖。
修洛今天又比我早起了嗎？
“修洛……”我急切叫喚著，期盼著修洛像往常一樣推門而入。
門是開了，隻是推門進來的人卻不是修洛。
“晨……你醒了……”少綸擔心地望著一臉茫然的我。
“修洛呢？”我明知故問，什麽都想起來了，那個惡夢是真的，修洛他真的死了。
“晨……你別這樣，修洛他……”
少綸沒有再說下去，也許他被我眼裏流露出的濃濃的哀傷而打斷。
我背過身，不想看到少綸眼裏的擔憂，他隻能說明一個我不想承認的事實。
“晨兒……”是母親的聲音。
我沒有回頭，母親的聲音繼續傳來：“晨兒……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此。”
哭嗎？我哭不出來，眼淚仿佛已經流幹了，我再也流不出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