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這些是修洛的藥……”少綸塞了一些藥給我卻始終沒有看我一眼，向我說明了藥的服用方法就急於離開。
少綸帶來的藥都是國外的，最近修洛服用的藥也是少綸帶來的，止痛效果很好，這十天來修洛的疼痛越來越頻繁，每次為了不讓我看到他疼痛發作的樣子總是千方百計地支使我去做這做那的，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呢？修洛難道不知道他的疼痛會在我身上放大嗎？他疼我也疼，而且比他更疼。
每次看到他因過於痛苦而汗濕衣服和床單，幫他換衣服時他簡直像從水中剛撈出來時一樣，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他的痛苦全都轉移到我身上，就算疼痛擴大十倍百倍我也願意。
“少綸……”我叫住了轉身離去的身影。
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卻停住了腳步。
“好好照顧修洛……”
少綸走了，還沒有等我說完話，他就走了，對著他遠去的背影我輕輕對他說了句：“謝謝……”
“晨兒……你快去看一下修洛吧！他……他好像快不行了……”母親邊哭邊跑向我早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什麽？怎麽會？剛剛還好好的。
我發了瘋似地朝修洛的房間狂奔而去，門是開著的，老遠就聽到修洛痛苦的呻吟，之前就算他再怎麽痛苦也不願呻吟出聲，就是怕我難過，今天是不是真的像媽媽說的那樣——不行了？
一把抱起縮成一團的修洛，原本就瘦的修洛現在已是皮包骨頭了，原來他是鋼琴前飛舞的精靈，卻現在卻隻有一息尚存，修洛啊，我該怎麽做才能分擔你的痛苦呢？
“是……是晨……嗎？”修洛半閉著眼睛艱難地吐出一句話，癱在我懷中瑟瑟發抖。
“是我……是我……我來陪你了，疼的話就抓著我。”修洛啊……我的修洛，我該怎麽辦呢？
“晨啊……我不疼……真的，一點也不疼……你幫我……你出去幫我買點吃的……好不好？……好不好……”
“不……”我哭吼出聲“我哪兒也不去……哪兒也不去，我要陪著你，修洛啊……讓我陪著你吧！”
“嗬……嗬嗬……”修洛吃力地笑著，晨啊！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疼痛時我都讓你離開，就是不想讓你看到啊，每次你不都乖乖離開的嗎？為什麽這一次不聽話了呢？因為你陪著我，我更疼啊！
緊緊擁住修洛虛弱的身體，感覺他一點一滴的生命正要從他身上流走，而我卻無能為力，恐懼使我呼吸幾乎要停止，我沒辦法想象沒有修洛的世界，他此時如此瘦弱的身體機而我卻感覺有點抱不住了，全身力氣仿佛和修洛的生命一樣悄悄地從我身上流失。
熟悉的劇痛再次傳來，豆大的汗水部滿修洛如紙般蒼白的臉上，修洛拚命地抓著床單，急促地呼吸著卻不肯再發出一聲呻吟。
“你叫出來啊……修洛……疼的話就叫出來啊！修洛……”我邊哭邊吼，“媽……媽媽……我該怎麽辦哪？我該怎麽辦？”
我好害怕啊！誰來救救我的修洛啊！不管是誰快來救救他吧！我不要失去修洛，我不想失去他啊！
媽媽來了，爸爸來了，少綸也來了……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發了瘋似地央求著他們救救修洛，在看到修洛吐了我一身的血之後我便失去了知覺陷入黑暗中……
“修洛……”我猛地驚醒，我夢見修洛滿身是血地離我遠去，任我怎麽喊他都不回來……
這裏是哪裏？醫院嗎？我怎麽會在醫院？修洛了？發生什麽事了？我記得當時修洛吐血了，吐了我一身的血。
還來不及拔掉手臂上的輸液管，我縱身就往門外走，針管刺破皮膚，頓時鮮血湧出，我也不例外顧不上痛隨手拔去粘在手臂上的輸液管，門在這時打開了，是少綸。
“修洛他怎麽樣了？”我扣住少綸的手腕。
“他會沒事的，在重症監護室內。”
我不放心：“你帶我去，我要見到他，你現在就帶我去。”
“晨……你不要太激動，我帶你去。”
看到修洛身邊的心電圖器裏跳動的頻率我才放下心來，還好，還好我的修洛沒事。
我緊繃的心終於懸了下來，所有的力氣像被抽走了般在我癱倒在地時落入了一個結實而溫暖的胸膛中，任由少綸抱起我送我回病房我都沒有拒絕，我也沒有力氣去拒絕。
好熟悉的味道，好熟悉的懷抱，我貪婪地嗅著少綸身上散發出暖暖的帶有他味道的體溫，我真的好累好累，已經到了身心交瘁的地步了，每天每天都眼睜睜地看著修洛陷入撕裂般痛苦中而我卻什麽都不能為他做，就連他一丁點的痛苦也分擔不了。修洛睡著時我擔心他醒來，因為他經常都是疼醒的，他要是不醒來我又擔心，擔心他就這樣一睡不醒，多少次我帶著恐懼的心去探他的氣息，又有多少次見他還有微弱的氣息時而淚如雨下我都已經記不清了。
我的無助，我的茫然，我的恐懼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真的需要有一個人來幫我分擔，就算沒有人能為我分擔，那就讓我暫時……暫時在他懷裏逃避一下吧。
少綸看著懷中已經睡著的人，心疼地忘記了呼吸，也忘記了放下懷中的人，短短的時間內晨竟然瘦了這麽多，抱在懷裏仿佛一點重量也沒有，顴骨都高高突出，往日如陽光一般的眼睛也深陷，整個人憔悴地令人心疼。
坐在病床邊，少綸舍不得放下懷裏的人，拉過被子把懷裏的人包得嚴嚴實實，就這樣一直坐著，看著，想著……
在醫院裏住了三天，修洛的病情還是不容樂觀，三天的時間我一步也不肯離開修洛的病床，修洛已經足足睡了三天了，看到他身上插了各種各樣的管子我心如刀絞，修洛現在要靠這些儀器來維持生命，若不是他的心髒還在跳我真的覺得修洛已經離開我了，他仿佛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般靜靜地躺在床，不論我怎麽叫他就是不願睜開眼睛一下，他沒有醒來我就叫他，一遍又一遍地叫他。
“修洛啊……你已經睡了夠久了，快點醒來吧！”
“修洛……修洛……你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麽呢？隻要你說我就去做，不管是什麽……隻要你說了我就去做，你醒來告訴我啊……”
“經理說……酒吧的生意很好……叫你不要擔心，有他在……還有大家……大家都在等你回去呢，修洛啊……你快點醒來吧……”
“修洛……修洛……醒來啊……修洛……”
病房外的向少綸再也忍不住推門而入，看到失了魂的楚司晨除了為司晨擔心外他還看到了他不曾想到的感情，這些日子以來無時無刻都能看得出司晨對修洛的愛，原以為他隻是為了報複自己選擇了近滕翔而找的修洛，可那天當自己突感不安而返回時看到司晨因修洛的痛苦而瘋狂時，不肯吃不肯睡也不肯離開修洛的病床一步時，握著修洛的手敘說著他們曾經發共同經厲的事情時，看到司晨眼裏有著對修洛無盡的疼惜時向少綸明白了，他是真真正正地失去司晨了，他是真的真的愛修洛，也像當初一心一意愛著自己一樣地愛著修洛。
“司晨……你去睡一會兒吧……”
“不……我要等修洛醒來。”
“我來守著，修洛一醒我就叫你，好嗎？”
我搖頭：“不，我要修洛醒來時第一眼就看到我，對了，他一定會很餓……我要去做吃的，要去做吃的……”
向少綸拖住了像夢遊中的人，緊緊鎖在懷裏。
“修洛一定會很餓的……你別攔著我啊，我要去做修洛喜歡吃的東西，我要去……”
“楚司晨——”向少綸一聲輕斥打斷了我的自言自語。
我做錯什麽了嗎？為什麽向少綸要這麽大聲？為什麽爸爸媽媽會流眼淚？為什麽修洛不理我呢？我是做錯什麽了嗎？
“少綸……我做錯事了嗎？”小心翼翼地詢問。
向少綸輕搖頭看到這樣的司晨他心裏比死更難受。
“司晨……你醒醒好不好？不要這樣子……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少綸不願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以前充滿活力的楚司晨。
“少綸……你怎麽會在這裏？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看櫻花的嗎？”我好奇地問著少綸，剛才他不是說他家的櫻花開了嗎？叫我一起去看櫻花的啊，怎麽會在這裏呢？這裏又是哪裏呢？我怎麽又會在這裏呢？我愣愣地望著不熟悉的環境。
“司晨……你怎麽了？”向少綸不安地看著茫然不知所措的人，司晨是怎麽了？
“這裏是哪裏？”我認真問道。
“晨……司晨，這裏是醫院啊！你是怎麽了？別嚇我啊……”向少綸搖晃著陷入癡呆的楚司晨，心裏的驚恐瞬時達到最高點，晨他不是會是瘋了吧？
“少綸……我好累啊……明天……我們明天再看櫻花好不好？好……不好……”
“晨……”
向少綸驚呼一聲抱住即將倒地的人，手中的楚司晨早已陷入了昏迷，再也聽不到向少綸的悲泣，也看不到少綸驚恐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