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義無反顧與苟且偷安

第五百五十七章義無反顧與苟且偷安

那些在泰山腳下盤亙的練氣士們猶在惶恐,遙望頭頂那隱沒在雲霧繚繞間,巋然不動的泰山充滿了神秘感。

而就在剛剛,從那泰山之巔居然釋放出了無窮劍氣,如大江東去,一路向南飛去了。

那劍氣長河每一道都能輕易將他們神形俱滅,而在長河中,這樣的劍氣有數百萬道,這讓他們油然而生一種站在巨鯨旁的凡人的感覺。

哪怕巨鯨不以人類為食,它隨隨便便一個翻身對普通人而言,也儼然一場滅頂之災。

曾跟李白兩人搭話的老修士好似想起了什麽,狐疑道:“難道是剛剛那個年輕人?”

以前的泰山無比平靜,萬載悠悠,巋然不動,但從那年輕人上山後不久,便有了萬丈劍氣一路南下的事,這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自語道:“是府君顯靈,還是天仙下凡?”

有修士猜測道:“府君難道是一位不世出的蓋世劍仙?”

也有人嗤之以鼻:“絕不是府君,府君大人成道的年代尚且沒有劍修,又怎麽來的劍仙?依我看,定然是天神下凡!”

練氣士們議論紛紛,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興奮,他們的修為低微,聚集在泰山腳下就為那一個縹緲的希望,雖然投機,但也不乏無奈。

天賦在哪個世界都存在,但在修真的世界裏就變得格外真實。

柳如煙七日結丹,但泰山腳下這幫練氣士中,大多數人往往花了大半輩子,仍舊在築基後期打轉。

別說七日結丹了,他們就像是一群學渣,壓根兒沒想過能考上清華北大,也就指望著能吊車尾隨便混進一所大學,結成金丹。

就這,仍舊求而不得。

沒有天賦,想要踏足修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天賦就是塊敲開仙門的板磚;但光有天賦也不行,沒有功法,係統的傳承,單像這群野修一般自己尋了個前人遺留下來的功法自學的,要麽走了岔路,走火入魔;要麽就是功法沒有後續,難以再進一步;或者幹脆就是沒理解著書人的意思,比如魯迅“我家門前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

為什麽魯迅要這麽寫呢?這就需要讀者來揣摩。

可在修道這件事上,稍有差池,便謬以千裏,一步錯,步步錯,往後便積重難返,想重修都沒希望了。

更遑論丹藥,福地等種種限製,這些山澤野修之所以聚集在泰山腳下,其中也不乏這裏靈氣充沛,妖邪難近的緣故。

這還僅僅說的是野修,哪怕大門大派子弟,修行也絕非一帆風順,因為真正修行到一定境界後,天賦也不那麽重要了,要看個人心性。

說白了就是給你一張試卷,卻根本沒有固定答案,你窮極一生也未必能給出一個天道滿意,允許你晉升的答案。

如此枯燥乏味的生活裏,一旦泛起點漣漪,這些修士們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簡直可以跟上晚自習時突然停電一較高下。

“這劍氣......”

“不是上仙的氣息嗎?”

泰山距離主峰遠些,不受禁空陣法影響的雲層裏,一條蛟龍突然如垂死驚坐起般飛出雲層,向遠去的劍氣長虹追去。

它那血盆大口邊沿耷拉著長舌頭,一邊飛一邊大吼著:“上仙等等小的,小的追不上了!”

前方劍影綽綽,卻比它這雲從龍飛得還要更快十倍。

敖天越跟著李白,越覺得這位劍仙的實力仿佛沒有上限一般,放在天上恐怕也是一方真君,若是有朝一日將這位劍仙舔得舒服了,帶它升天,就是做一頭坐騎,這困擾它多年的化龍劫也能迎刃而解啊。

李白自然明白敖天的心思,也並不反感,但此時此刻他可等不了它。

劍出即成勢,有如筆走龍蛇,講究的是個一氣嗬成,一旦停頓便是個大大的墨點。

在握住青丘神劍的一刹那,李白劍勢攀至巔峰,好比一鼓作氣,此時若停,便再而衰,三而竭;但若將這過程延長下去,這劍氣便會愈盛,巔峰更高!

一般劍仙沒那麽充足的法力來做這麽長時間的劍氣蓄養,但李白從出道開始,便以法力充沛,溝通天地,源源不斷而長,旁的劍仙一劍西來,他往往能萬劍西來,在融合嬴秦禦劍術後,更能分心操縱細致到每一縷劍氣,從而布下青蓮劍陣,可謂殺招中又有殺招,環環相扣,源源不絕,令人實難招架。

李白一路南來,袖中青丘神劍的劍鋒光芒愈熾,藏鋒五百年,一朝出鞘,這把曾與軒轅硬撼,因材質粗糲而惜敗的神劍仿佛普天之下再無能攖其鋒芒之物。

一路南來,劍氣**九州,幾乎所有道法有成的修士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神情駭然,心道:山中修行甲子年,自詡道法有成,功參造化,可今日一見,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名白衣劍修背負古劍,屹立在自家山門前,抱拳向遠去的劍氣長河大喝道:“中州妖氣衝天,定有絕世魔頭出世,前輩此去,可為斬妖除魔?”

李白點頭:“是。”

白衣劍修揮手,身後十二名元嬰境的劍修自山門裏禦劍飛出,抱拳齊拜:“吾等願同往。”

“可。”

又有一純粹武夫大笑攔路:“此去中州降妖伏魔,可不能讓你們劍修專美於前。”

武夫手提酒壇,穿得卻是斯斯文文,一邊痛飲美酒,一邊乘風而起。

九州武夫分四境:伏虎,金剛,降龍,山巔。

可眼前這武夫分明已經超越了山巔境,他渾身拳意內斂,尋常人看不出深淺,但在李白看來,此人仿佛一尊天界戰神,一身拳意通天徹地。

李白稱讚道:“若真有武道第五境界,便該叫通神境了。”

那武夫笑道:“什麽神不神的,老子就是一個凡人,見不得這人族大運被傾覆,要做一回擋車的螳螂。”

此後,又有各路修煉者跟上,可他們速度稍遜,不多時便落在了後麵。

一隻龐大的神龜正遨遊在虛空中,神龜背負著一連片的亭台樓閣,最頂端的小亭子裏坐著一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修士,他的身前擺著一副棋盤,黑白子縱橫交錯,廝殺得正激烈。

望著的一路奔流而去的劍氣長虹,微笑道:“風浪兼天之時,袖手旁觀於岸上,也是一件大大的樂事。”

神龜的背後凝聚出人形,看著憨頭憨腦的,有些不高興道:“師傅,我不覺得這算什麽樂事。”

老者輕笑道:“這很正常,有悲憫之心是好事。不修人道,難近天道,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看見溺水之人心生憐憫,這是人之常情;袖手旁觀也是人之常情;但若推波助瀾,就入了邪道,我輩不取,更得而誅之。”

徒弟問道:“師傅,那為什麽您會覺得這是一件樂事?”

老者繼續落子,頭也不抬道:“天下大亂,各門各派就算封閉了山門,就不怕千百年後被占據了九州大地的新主人給撬出來解決?你真當那些出手的人都是眾誌成城,憂心天下的?其實不過是迫於無奈;唯吾等可隔岸觀火,這算不上是樂事?”

少年答不出來,隻是心裏不太開心。

“來陪師傅下完這盤棋。”

老者笑道。

“圍棋分兩色,天地分陰陽,要通天道,經常下棋是好事。”老者道,“比如你看這棋局,從來都心急不得,一味高歌猛進必然大敗虧輸;所以修行也急不得,有人說老夫修行講究一個‘苟’字,可苟到現在,當初嘲笑老夫的同輩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這苟也就不是什麽難聽話,而稱得上是讚譽了。”

“過剛易折,你打心眼兒裏其實是羨慕那些劍仙的瀟灑肆意的對吧?”

“但你且看看,此戰過後,那些劍仙們又能剩下幾個?”

“至於那些純粹武夫,強則強矣,但不修長生路,死得隻會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