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同學你的常識掉了
第47章 同學你的常識掉了
作為央視嚴肅訪談節目的金牌主持，薩貝寧還算是比較帥的。
根據他後來的回憶，他一輩子最鬱悶的一期訪談節目，就是2008年9月15號錄的《開講啦》揭幕期。
“我一輩子HOLD住過幾百個政商學三界的頭麵大佬的訪談.雖然那些人裏不乏很偉大的，但我總能通過嫻熟的心態調整，找到一兩個讓我自己保持住心理優勢的點：比如麵對馬風，他雖然很有錢，但長得醜。李老板雖然又有錢又帥，但畢竟沒我帥，而且口才不太行。XXX……”
“然而，麵對顧誠的時候，我是真心絕望的：這個世界上怎麽可以有這樣的人：明明錢多到可以生生世世混吃等死，卻偏偏依然那麽果敢有執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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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經那麽果敢、有執行力了，按說應該是個沒有任何婦人之仁、腹黑到讓人不快的老陰逼。然而他偏偏又有那麽偉大的、近似浪漫主義的理想。
明明已經又有才華有理想有手腕了，你就乖乖靠才華活著不好麽？偏偏他還長得那麽帥！比我還帥！那種感覺，那種歇斯底裏的絕望，沒有經曆過的人完全是無法理解的。
那一刻，我試圖調動生平所有心理輔導老師教過我的訣竅，HOLD住心態。但我毫不意外的失敗了，整場節目我被帶著節奏，顧誠想說啥就說啥，我就像個小學生一樣在那兒聽講。”
……
節目錄製當天，剛剛建成投入使用的央視“大褲衩”寫字樓，16層演播大廳。
薩貝寧看了好幾次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也算是主持界的老江湖了，竟然有些久違的緊張。
演播大廳裏的燈光準點亮起，台下坐著的吃瓜觀眾，都是清華北大等幾所京城大學的學生代表。一陣機械的掌聲之後，薩貝寧微不可查地清了下嗓子，然後一口氣把開場白吐完：
“品鑒華夏好涼茶，聆聽華夏好思想。各位觀眾大家好，歡迎來到由國內涼茶領導者加多寶獨家冠名播出的華夏首檔青年公開課節目《開講啦》，我是主持人薩貝寧。”
這句連續吐一堆字不換氣的開場白，他可是提前練了上百遍了。
調整一下表情，讓導播也好給觀眾席切個兩三秒的鏡頭，然後他娓娓道來地開始介紹今天的嘉賓。
“實話實說，作為本節目的第一期，我們節目組的全體同事在挑選嘉賓的時候，都是非常慎重的。大家都希望請到一位足夠有分量的人，來為這檔節目打下一個開門紅。
所以，當時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他。他不僅是亞洲首富，開創了國內傳媒業界的新時代，還有著近乎浪漫主義的理想修養，長得還特別帥——掌聲有請我們今天的開講嘉賓！”
主燈光驟然一暗，煙花和彩帶從舞台兩側噴出，兩盞慘白的聚光燈投向舞台入口，一個挺拔俊朗的男人從升降台上冉冉升起。
然後就是女生們的尖叫，尖叫到聲嘶力竭。
“顧先生，非常榮幸能夠請到您，讓我們再次感謝。”薩貝寧幾個碎步湊到台邊，主動與顧誠握了一下手。
顧誠還是不緊不慢地踱上台，微笑著點點頭：“老薩你好，幸會。”
薩貝寧好懸沒憋出笑場：尼瑪！哥被人喊小薩喊了這麽些年了，神特麽第一次遇到人喊老薩的。
然而看看顧誠的年紀，實在是沒有人可以反抗。
“看來我不需要再詳細介紹您了——因為台下的女生都是這樣在看著你。”薩貝寧在和顧誠握手之後，無奈地聳聳肩，模仿了一個呆若木雞的“花癡”表情，“那就請今天的開講嘉賓顧誠先來分享他的人生收獲，掌聲歡迎。”
“敘事明誌”這種廢話，顧誠其實是不太喜歡反複講的，因為他的公司隻有一個故事，最核心價值觀的故事，對著外人反反複複念叨，總會覺得又臭又長。
然而作為央視一套的節目，這些繁文縟節又不能省，他隻好入鄉隨俗。
一般來說，這種場合如果叫馬風來，肯定是要講一大通“當初我之所以創立阿狸，就是因為看到了大企業電商需要公關，那不是我的菜，所以我要專注於服務中小企業，服務於靈活掉頭的小訂單，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之類的道理。
如果是李老板上場，話風自然會變到“當初我讀中學的時候，去省城太YUAN參加中學生編程大賽，不幸落敗。後來我走到太YUAN的新華書店裏一看，有滿滿三四個書架的編程輔導書籍，而在我的故鄉陽泉，新華書店裏隻有一本——就是那本老師教我時用的教科書。
從那天起，我認識到有太多偏遠地區的學子，在得到基本谘詢這個問題上，就已經在起跑線上受到了巨大不公平。從那天起我就幻想，有朝一日我要讓每一個人無論其出生的故鄉是如何的不平等，但是隻要他想學習，那麽他在檢索知識時，一定和大城市的學子是平等的”。
顧誠的故事，比這些人簡單得多。無非是把他早年的悲慘經曆再拿來曬一曬，說一些“我有感於東夷傳媒公司工業化造星的殘酷，把無數有個性的孩子培養成千篇一律、長相都是手術刀刻出來的、才藝都是整齊劃一可以有備胎的零件”之類的不平見聞。
然後自然是誘發出偉大的顧誠那股“所以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建設一個長尾效應的、反工業化造星體係的傳媒界，無論一個人是多麽的‘不夠大眾’、‘不夠平均’，互聯網都要讓他們找到他們真心愛的內容，而不是被流行隨手湊合一個”。
這番話細究起來，能講個十分鍾，好幾千字，因為跟他四年前在唐納德的《飛黃騰達》上的內容有一些重合，便不再贅述。
“好浪漫主義哦，一直以為亞洲首富都得是李嘉誠那樣冷血無情的人。沒想到還有那麽有想法，那麽有浪漫抱負的首富，真是太偉大了。”
台下的女生，其實都不太追星，而且普遍長得有點醜——主要是能考進清華北大的女生，自然肯定是醜的了。少部分不醜的，也大多是京城本地戶口，高考分數線比外省低那麽一兩百分錄取進來的，所以才成績差、長得漂亮。
這些一心讀書的醜女，平素對顧誠的了解著實是通過新聞，而非他一貫在綜藝和訪談上的表態。所以如今才認識清楚顧誠是怎麽樣一個人，也並不奇怪。
主持人薩貝寧看著台下，一片拿紙巾抹眼淚的女生，頓覺整個節目的節奏都被顧誠帶跑了，他根本HOLD不住。
而不怕事多的攝像師，則是拚命在那兒捕捉被感動得失聲痛哭的女生的特寫鏡頭，場麵要多燃有多燃。
“一個混產業界的人，比混娛樂圈的人還能帶節奏，給不給人活路了丫的！”
好不容易，等顧誠談笑風生地噴完，進入現場提問環節。薩貝寧草草說了幾句過場，然後先點了兩個安排好的龍套設問一些比較溫和的問題墊墊場，顧誠也都回答地非常順暢。
氣氛緩和一些之後，薩貝寧覺得顧誠的應變能力比他見過的任何嘉賓都牛逼，似乎什麽變故都能HOLD住，他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就臨時決定玩一把大的。
薩貝寧腦子一抽，點了一個一開始就舉手特別積極、都快從觀眾席上站起來了的愣頭青清華男生。
這樣的愣頭青，其實頂級學府裏都是不少的。比如再過個四五年，就該有一個清華小帥哥在馬風上《開講啦》的時候傻嗬嗬地硬懟“馬總你別整那些虛的，你就說現在的我們還有機會和你一樣有錢麽？如果有，要怎麽做呢？”之類的問題。
一個道理。
那個清華男生拿到話筒，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似乎有了54附體，誰的反都敢造——其實他看到身邊少數幾個長的還算可以、在清華已經算是校花級別的女生，剛才被顧誠的演講感動得哭泣不止時，他內心就已經起了想辦法讓顧誠難堪的念頭了。
“顧總，我想問你幾個問題，目前外麵都在傳言，最近蘋果公司的IPHONE反越獄敗訴案中，您是堅定地持反蘋果立場的，請問是這樣嗎？如果是，您又是基於何種考慮才站這個立場的？是否是為了商業競爭？”
戲肉終於來了。
顧誠君子坦****地正麵回答：“當然，這件事情裏麵我確實是持反對蘋果公司做法的立場的，這還有什麽疑問麽？至於我的動機，當然是為了替天行道，保護基本人權，保護消費者自由意誌，防止全世界的暴君被一種新的犯罪方法所啟發，從而大肆跟進破壞人權。
而所謂商業競爭一說，我不知道是哪家‘友商’惡意渲染的。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無稽之談——蘋果敗訴案出來之後，蘋果公司受損最重的市場是歐美地區，而愛米手機搭載的北鬥導航係統目前隻能在東亞運作，我們至少三年內都沒有進入歐美市場的計劃。”
提問的寸板頭清華男生氣息為之一窒，一開始還試圖擺出一副“仗義執言、為民請命”的大義凜然姿態，誰知被顧誠短短幾句話就打到了蠅營狗苟的氣場上。
他慌亂地問：“那……顧總，您口口聲聲拿‘自由意誌’說事兒，似乎用了IPHONE手機，就是沒有了自由意誌——那麽您是不是很看不起選擇了用IPHONE的用戶呢？你又是站在什麽立場上，有什麽資格去看不起他們呢？”
顧誠智珠在握地鄙夷一笑：“誰告訴你我看不起他們了？這位同學，問問題要有點基本素質，任何不問有沒有，直接問為什麽，那是在耍流氓啊。我根本就沒有看不起過選擇用IPHONE的消費者過。”
清華理工男徹底淩亂了，抵擋得有些語無倫次：“蛤？你剛才還說‘用IPHONE就損害了自由意誌’……”
“唉，這位同學，你是學什麽專業的？”顧誠一臉悲天憫人的博愛表情。
“我……我學電氣工程自動化的……”
“那真是太不幸了，我覺得清華大學的領導有必要考慮一下如何提高學生通識教育素質的課題。”顧誠痛心疾首地同情了一下對方，
“你沒有法律常識，我不怪你——權利可以放棄，義務必須履行。喬布斯反越獄，是在增加消費者的義務。消費者主動買IPHONE，那隻是他們在行使‘放棄自由意誌’這個權利。
這兩件事情的性質是截然相反的，我為什麽不能尊重那些消費者的選擇？人的一生，在無數領域都有自由意誌，有些人CARE某些事情，有些人CARE另一些事情。沒有人有精力去CARE一切事情。買IPHONE，和把某些不在乎的事情委托給代理人，是一回事，我怎麽會看不起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