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奪舍

第1章 奪舍

2000年3月,漢城九老區的WEMADE遊戲公司門口。

一個16歲的俊朗少年,揣著一張僅有1億夷幣的銀行卡,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進去洽談一款名叫《傳奇》的半成品網絡遊戲版權交易。

如果能夠得手,那麽他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個國家,回到祖國創業了。

又有誰人能夠想到,僅僅10天之前,他還是一個剛剛穿越過來、身上背負著形同奴隸合同的窮困練習生。

10天,就足夠一個高智商的人砸碎奴役的枷鎖,榨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顧誠的思緒,回到了10天前。

……

怎麽會這麽眼暈?

顧誠微微撐起沉重的眼皮,覺得視線的晃動有點延時,就像小時候玩的劣質VR頭盔。

頭好疼,前額濕漉漉的。

他緩緩抬起手臂,自然地摸了摸額頭。

沒摸到預想中的VR頭盔,卻抓到一隻溫潤如玉的小手。

那隻手的主人一驚,“嗖”地縮回去。

蔥段一樣嫩生生的修長手指,劃過顧誠的掌心,他分明可以感受到對方指尖的老繭。

然後他就摸到塊手絹,似乎沾著血。

顧誠終於認清了現實:這不是在VR中,是真的因為受傷而頭暈!

“難道是小菊她們良心未泯、捅了我幾刀之後又救我?”他剛剛這麽一想,立刻有海量的記憶碎片湧入大腦,推翻了這個設定,“不對,她們明明捅在我胸口,傷口不該在額頭上。而且腦子裏怎麽有兩個人的記憶,我不會是死後魂穿奪舍了吧。”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穿越,顧誠立刻放棄了繼續睜眼的嚐試。

他覺得還是再裝幾分鍾暈比較好,以便把腦中的記憶碎片吸收融合、徹底搞清現狀。

不一會兒,他終於捋清了思路。

前世的他,是2040年華夏國一家互聯網娛樂平台的數據總監。因為某些原因,被公司旗下的女藝人謀殺了。

然後穿越回40年之前、附體到了一個16歲同名少年身上。少年目前的身份,是一個在東夷國娛樂公司當練習生的華夏人。

前世被謀殺的原因,實在一言難盡。反正死都死了,他也暫時懶得去想。

而今世這個被奪舍的少年顧誠,原本的命運似乎也頗為多舛。

98年高中畢業後,家裏發生變故,沒錢上大學,隻能自己謀生。

或許有看客會好奇:00年才16歲的少年,怎麽會98年就高中畢業的呢?

顧誠剛附體的時候也好奇,所以他飛快地搜索了一下記憶。結果發現這孩子從小家裏困難,6周歲差幾個月就進學校了,小學還是5年製。林林總總因素相加,總之就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畢業。

家裏出事那年,他還是未成年人,受限於法律對童工的嚴管,很難找正式工作。走投無路時聽說東夷娛樂公司的練習生津貼挺高(相對於當時華夏國內的工資水平而言),還可以回避童工管製,於是他就從錢塘老家趕去大城市滬江,碰運氣參加了場選拔賽。

他小時候跟著祖母學過夷語和扶桑語,加上顏值好,順利通過了選拔簽了“賣身契”,成為一名練習生。

一練就是一年半。

期間還要幫公司的成名藝人當伴舞、和聲,給公司賺錢。而收入基本上隻有一點津貼,勉強糊口而已。

然後,就在剛才,他貌似在訓練中出了事故,摔傷了頭,就被另一個靈魂趁機奪舍了。

說奪舍有些不太合適,確切的說,應該是記憶融合。

這倒省了他不少事兒,可以更好更快融入新環境。

……

捋清兩世的記憶之後,顧誠終於可以大膽地睜開雙眼,不再裝死。

燈光讓他微微有些不適,但總的來說還挺得住。

他身處一間練舞房的休息間。房子是電子廠車間改造的,房間很寬敞,但四壁都沒窗戶,牆上掛著糾正動作用的落地鏡。屋頂的熒光燈管是慘白的冷色溫,跟富士康血汗工廠似的,讓人的神經根本怠惰不下來。

休息間和練習區隻隔了一道發黃的透明塑料簾,顧誠可以看到遠處幾個男女生依然在苦練,似乎絲毫沒受同事摔傷事故的影響。

他身邊側坐著一個麵帶惻隱的馬尾辮小蘿莉,拿罐氣霧劑往他左腿上噴灑,刺痛中夾雜了幾分涼爽的麻痹。

小蘿莉的神情微微有些戒備,似乎還在嗔怪顧誠剛蘇醒時**她的手。

他這種兩世為人的老油條,竟然也會被蘿莉純澈微嗔的眼神看得有些羞赧。

“我剛才不是故意的……”顧誠不由自主地解釋。

可惜,他才剛剛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

休息區的簾子被掀開,匆匆進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身後還跟著個白大褂。

顧誠記得這女人是公司的舞蹈教練,姓安,平時挺嚴厲的。

安小姐是聽人匯報說出了訓練事故,於是帶著醫護人員來善後。她一看見正在給顧誠療傷的小蘿莉,臉色就是一沉:

“小雅你管什麽閑事?休息時間就抓緊休息!這裏交給醫生。”

小蘿莉沒有反抗,乖乖地離開了。

安小姐看著醫生給顧誠處理傷口,關心地問:

“喂,要不要緊,還能訓練麽?聽說你剛才昏過去了?”

顧誠指了指腿,用盡量鎮定的語氣回答:“皮肉傷,歇兩天就夠了。”

“那……頭上的傷口呢?不會後遺什麽腦震**吧?”安小姐俯下身子,仔細看了一下顧誠的額頭,微微皺眉。

“沒事沒事,不會的。”顧誠連忙擺手否認。

他可不希望被人發現自己都摔得奪舍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給你開假條。選拔沒多少日子了,自己上點心。”

安小姐最後幾句話還算有點人情味。看了看顧誠已經敷好藥的腿,轉身離開。顧誠知道她並沒有惡意,之所以嚴厲,也不過是不希望公司裏的男女練習生走得太近。

……

周圍重新恢複了安靜。

剛才包紮傷口的時候,醫生問了顧誠幾個問題,主要是關於他怎麽會摔傷的。

為了如實回答,顧誠免不了好好搜索了一番記憶。

結果這一搜索,他就發現了些破綻。

20分鍾前,這具身體的本尊在一次合練中摔傷了——表麵來看,這隻是他自己學藝不精導致的。

然而,他想起剛才跳舞的位置特別滑,旁邊還被臨時挪過來幾個壓腿用的鋼管架。最終他摔倒的時候,腦袋剛好磕到了上麵。

這幾個蛛絲馬跡一結合,就明顯不能用意外來解釋了。

帶著懷疑,顧誠掀開簾子,走到剛才他摔倒的地方。

旁邊的練習生大多繼續在自己的位置上練舞,沒注意到他。也有個別神情閃爍,趁著顧誠背對著他們的時候偷覷。

鋼管架已經被挪走了,地上有拖把拖過的痕跡。

顧誠用手摸了一下地麵,還殘留著一絲滑膩。他心中一動,便把手指放到鼻端聞了聞。

有一股淡淡的凡士林氣味。

“竟然陷害我?動機是什麽呢?”

顧誠很不爽,腦仁隱隱作痛。他不願在現場多呆,便回休息間坐下慢慢排查,終於被他回想起一些近況。

根據小道消息,公司近期會有一次暗中選拔。是關於公司最當紅組合的後續擴展計劃。

HOT是一個已經成立4年的男子歌手組合,是公司如今的台柱子,公司最有名的藝人安七炫就是這個組合的。如今,HOT裏有一部分成員不堪剝削試圖跳槽,被公司看出了端倪。

公司就準備在男訓練生裏挑些“備胎”,以備現有組合成員不聽話時立刻換人。

很顯然,是有人不想讓顧誠被選上。

“想在選拔賽前弄傷我,擠掉個競爭對手麽?哼,爺特麽還看不上這種‘零件選拔賽’呢。不過既然有人敢惹我,不宰你一刀再閃,老子就不姓顧。”

顧誠摁了一下額頭上痛處,微不可查地冷笑了一聲。

他倒不是不屑於當藝人——公司要是尊重他,讓他SOLO出道,他會考慮考慮。

但如果是給組合當備胎,如提線木偶般在資本麵前一點尊嚴都沒有,說換掉你就換掉你,那人生還有毛線的意思?

上輩子他可是提別人的線、讓別人做木偶的!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大丈夫生不進組合,死不葬公墓;活的就是個特立獨行,豈可屈處於資本之下!

僅僅幾分鍾,他就定下了決心:先報仇,再找借口逃離公司的掌控,自己回國打拚。

“脫身的事兒有點麻煩呐,練習生身上都背著賣身契,隨便潛逃法律風險太大。”

顧誠稍微一想,就覺得離開公司這事兒不可造次。

他決定還是先把精力集中在找出陷害者上麵,其他事情從長計議。

然而順著剛才的思路繼續往下排查,顧誠很快又發現了新的問題。

“動手害我這人智商有點欠費啊。同期練習生這麽多,坑了我一個,也不見得就輪到他選上,誰這麽腦殘當這種出頭鳥?”

真是沒想到,有時候敵人智商太低,也會給排查帶來困難——尤其是遇到那種“損了人不一定能利己”的蠢事,讓人想從受益者反推作案人都反推不了。

顧誠不是那種糾結的人,當他發現這事兒不是自行腦補能解決的之後,就暫時別想了。

他覺得肚子有點餓,還是先去吃個飯,然後慢慢查訪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