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驚人身世

第二章 驚人身世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到剛才還在昏睡的阿衝這個時候已經醒了,正有氣無力地靠在門框上。

阿衝盯著老年男子冷冷地說道:“李爺爺,什麽報應?我爹娘怎麽了?”十來歲的孩子竟然發出咄咄逼人的目光。

梓楊知道阿衝最忌諱別人說自己的爹娘了。那老年男子也知道自己失言,尷尬的扭頭不語。

阿衝的目光轉向老村長,直咄咄地問道:“我爹娘怎麽了?他們怎麽死的?”

阿衝爹娘的死是個謎,村裏人一直很避諱談這事,梓楊他們這麽大小的孩子隻知道阿衝剛出生他的父母就突然死了,至於怎麽去的他們從來不敢多問,大人們也從來不說。

老村長瞪了老年男子一眼,惡狠狠地說:“你就不能夾上你那張臭嘴!”

老年男子訕訕地低下頭數地上的螞蟻,老村長無奈地看了阿衝一眼,咳嗽了一聲說道:“孩子,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你也該知道了——其實,這事也怪我,都怪我這個做村長的沒用……”

低頭找螞蟻的老年男子抬頭說道:“唉,這事怎麽能怪老村長你呢,當年……”

老村長怒不可遏的叫罵:“你懂個蛋!”

老村長重新續了一鍋煙,穩定下情緒緩緩地說道:“當年,阿衝剛生下來的時候,正在鬧大饑荒,家家戶戶都揭不開鍋了。你爹是條漢子,但是再鐵的漢子也架不住沒飯吃啊!你爹又要照顧你那不懂事的叔叔,又要照顧你娘——不被逼到絕路上的人是不會去做那種事啊!”

阿衝問道:“我爹做什麽事了?”

老村長吧嗒了一口煙自顧自地說道:“當年,村裏來了幾個外人,衣著很光鮮,挨家挨戶地賣糧食,而且他們賣糧食也不要錢,但是要拿東西換。”

老村長自問自答地說道:“什麽東西呢?就是家家祖輩留下來的一些破銅爛鐵,什麽香爐啊,瓷器啊之類的東西,他們把那個叫做古董,說這東西值錢,能換糧食。”

“我們李家一族在這帶是個大姓,祖輩在這裏多少年了,每戶人家都有點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那些東西放著又不能吃,鬧饑荒的時候連摳出來的鼻屎都不舍得扔,為了一袋麵房子都能賣咯,更別提什麽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了,所以大家都把家底倒騰出來換點糧食”。

“我記得當年還用一個豬槽換了半袋麥子呢”老年男子又搭腔了,老村長瞥了老年男子一眼,那人立刻不敢吱聲了。

老村長接著說道:“當年換的那些糧食著實救活了不少人,但是,你家是外姓,後來搬過來的。你爹是個泥瓦匠,當年也隻不過剛二十出頭,沒有什麽家底。在鬧饑荒的日子裏,沒人找你爹做活,你家也沒什麽東西能換糧食。這一家四口眼看就要活活餓死。

後來不知道你爹用了什麽手段,竟然從那幫外人手裏換到糧食了。”

老村長說到這裏停住了,從煙袋裏掏出煙絲續煙。一個長相比較老成的中年人接口道:“難道阿衝他爹真的是?”

老村長沒搭理他:“有一天晚上,我餓的慌睡不著覺,蹲在門口想事情。那時候街上也沒人,大家都躺在家裏不敢動,生怕一活動就會餓。這個時候,我看到阿衝他爹拿著做工家夥一個人偷偷地往後山走。我一時好奇,就悄悄地跟著他,那天晚上我見到的場景……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瘮人啊。”

老村長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眼神在煙霧裏突然迷離起來。“我現在年紀大了,老糊塗了,連兒媳的名字都記不得了,但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遠遠地看到阿衝他爸七拐八拐的爬到後山,在一片亂石崗突然停下了,愣了一會突然對著空地三拜九叩,我想人都餓成這樣了你還有空拜先人那?仔細一瞧不對勁,這地方不就是以前的老墳場麽?”

老村長說到這裏,其他人都不禁打了個寒戰,雖然村子裏一直有傳言阿衝爸爸以前是幹什麽的,但都沒見過,這還是第一次聽老村長敘說此事,連阿衝都聽得睜圓了大眼。

老村長此時已經陷入忘我的回憶當中,“阿衝他爹跪拜了一會,就開始在那裏彭、彭地刨地,我當時嚇得趴在地上連動都不敢動。阿衝他爹刨了半天地,然後就在下麵扣扣索索的翻東西,整了半天之後他用包袱包了一包東西,然後把墳地又重新砌好,拜了幾拜之後就往回走,當時我那個害怕啊,抖的跟篩糠一樣,兩條腿都抽筋了,腿肚子都翻到前麵來了。阿衝他爹聽到我的聲音,走過來叫了一聲‘村長?’”。

老村長講到這裏眼神已經迷離了,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夜晚。

“當時他一句村長,直把我嚇得魂魄出竅,我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沒想到他噗通一下在我麵前跪倒了,‘村長,我對不起村裏人。’”老村長尖著嗓子學阿衝他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瘮人。

“我看他不像要害我的樣子,就稍微放下心來,我們爺倆就一個跪著,一個趴著,在老墳上聊了起來。

阿衝他爹說看到村裏人拿東西跟外鄉人換糧食,自己家裏沒什麽能拿出來換的,心想後山荒棄的亂石崗上有不少老墳,說不定有值錢的陪葬家夥。熬了幾天實在餓得不行了,就趁晚上跑到後山上,找那些年代久遠沒有供奉的野墳挖,還真是挖到一些瓷器,他就拿這些東西跟外鄉人換了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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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衝他爹說,人被逼到這個份兒上也是沒辦法,我堂堂一個七尺漢子,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婆孩子餓死啊!”

說到這裏,屋子裏已經有人開始長籲短歎,在場的這些人除了阿衝和梓楊年紀還小之外,老一輩人都或多或少地經曆過那個歲月,想起當年鬧饑荒的慘況,眾人唏噓不已。

阿衝聽到這裏,體力不支幾乎癱坐在地,梓楊媽趕緊拿一條毯子過來圍在他身上。轉身對老村長說:“那麽後來,老村長您……”

老村長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我還能怎麽樣?那年頭,活人都吃不飽,誰還顧得了祖宗先人啊!再說他刨的是沒主兒的野墳,咱們祖宗的都沒動。”

“後來我對阿衝他爹說,你走吧,今天晚上我什麽也沒看見。阿衝他爹重重地給我磕了幾個響頭,頭也不回的走了,我在那邊一直歇了半天才有力氣爬起來”。

“後來有一段時間,你們記得不記得村裏發救濟糧了?”老村長偏著頭問大家,大概確實是年紀大了,腦子有些糊塗。

旁邊立刻有人附和說:“是啊是啊,還是老村長厲害,當年其他村都沒這待遇,就咱們老村長有本事能要到救濟”。

老村長用煙袋鍋敲著太師椅道:“狗屁救濟糧,那些糧食,是阿衝他爹用性命換來的!”眾人又是大吃一驚。

老村長繼續說道:“當年家家戶戶能換糧食的東西沒多少,而且那幫外地人要價越來越高。慢慢都折騰完之後,外地人也不來了,大家個個悶在家裏等死。“

“有天半夜我聽外麵有人敲我家窗戶,阿衝他爹的聲音在外麵說‘村長,我換來糧食了,我放在門口,你給大家夥分分吧’”

眾人恍然大悟,如果不是老村長今晚說出來,沒人知道當年還有這份隱情。

老村長吧嗒兩口煙,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再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苦日子熬到頭,饑荒過去了。村子裏終於開始過上安穩的日子。

自那以後,阿衝父親很少在村裏拋頭露麵了,加上大家生活慢慢變好了,瓦工活也多起來了,阿衝爹就經常走街串巷的在外出工,早出晚歸的很少跟村裏人照麵,有時候好幾天都不回來,村裏人難得見到他。”

阿衝繼續追問道:“那,那我爹媽是怎麽死的?”

蹲在地上的李大爺欠了欠身子想開口,被老村長狠狠一眼給盯回去了。

老村長偏著頭仔細想了想:“哪一年去的?我也說不清了。記得有一天,阿衝他娘到街上到處說他男人不見了,讓大家幫忙找,那時候大家都忙著春耕,也沒人理會阿衝他娘的叫喊。沒幾天阿衝他娘就有些瘋瘋癲癲了。”

阿衝哽咽了起來,嘴裏嚷著,“你們為什麽不去找。”

老村長麵有愧色地道,“那幾天剛下過雨,正是春耕的好時候,播種就那麽幾天,誰也不想錯過節氣,家家戶戶都在地裏忙的四腳朝天。誰還顧得上別人家的事。再說你爹那時候經常在外麵幫人幹活,幾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兒,大家都覺得你娘大驚小怪了。”

“後來,阿衝他娘見人就說,阿衝爹被壞人抓走了,救救他,救救他。我當時也覺得不大對勁,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在外麵惹上事兒了?”

“我記得就在阿衝他爹出事前幾天,村裏還來過幾個人找他,其中有個家夥好像就是之前來村裏換糧食的。噯,老幺,你記得不記得這事?”

之前一直躍躍欲試要插話的李大爺這時候連連點頭道,“我記得,那天我正好在街上跟王寡婦——的鄰居聊天,親眼看見一個光頭腦門上有疤的漢子帶了幾個人去阿衝家,之前換糧食的時候也見過他,人長得矮壯矮壯的,一臉凶相。進去阿衝家裏沒多久就被阿衝爸給轟出來了,兩人好像還吵架了。我就想,村裏已經很久沒人來換糧食了,這幫人又來這邊幹什麽?是不是阿衝爹欠人家錢沒還?看他們都是氣鼓鼓的樣子,我也沒敢上去問……”

老村長點點頭道:“恩,那撥換糧食的人挺不地道,一看就不像什麽好人。我就擔心阿衝爹跟這幫人還有什麽聯係,所以一開始也不想過問這事。“

“耽擱了幾天之後,阿衝爹一直沒有再露麵,我也覺出不對勁來了,後來組織村裏的青壯年到處找,終於在老墳場旁邊的山溝裏發現阿衝他爹的屍體,身子已經摔爛了。阿衝他娘從衣著上辨認出屍體就是阿衝他爹,一時想不開,直接一頭撞死在石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