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掃尾工作

第6章 掃尾工作

零星的槍響聲一直持續到黎明時分。

等到天邊微微透出一線光芒時,叛軍最後還在抵抗的殘部也被擊潰了,瘋鼠雇傭兵們取得了這場人數對比懸殊的不對稱戰鬥的徹底勝利,而且無人死亡,傷者也僅僅是幾個新兵不小心受了點擦傷和火焰灼傷而已。。

這讓馮祚意識到了一件事:在數量優勢並不絕對的情況下,質量優勢永遠是最重要的一環。

隨著太陽從東邊山巒浮出一角,戰場慘烈的一麵也被照亮了。

從營區到河道短短一百米左右的狹窄地段,密密麻麻堆滿了屍體,一具疊著一具,就像是壘牆磚一樣,每一具死屍都是麵目猙獰,充滿了臨死前的絕望和恐怖,整條河流都被血肉染得通紅,甚至無法流動。

馮祚渾身繃緊著,一步一步艱難地從屍體邊上跨過去,刺鼻地血腥味撲麵而來,極度緊張之下,他甚至連眼神都不敢往旁邊瞄。

這些人都是自己殺掉的,不,自己沒有開槍,最多算是幫凶而已,算是殺了一半,不,三分之一………….

“咕”

落腳的感覺有點異樣,分作一抬頭,一開始他以為自己踩到的是條水管,或者是條長相怪異的水生生物,可是後來他才發現,那是半截流出來的人腸子。

“哇”

馮祚埋頭狂吐,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老兵們好像對此司空見慣,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隻有苦哥隨意拍了拍他的後背。

“不要緊,習慣了就好。”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叫罵聲,似乎是鐵老板的聲音,馮祚好奇地湊上去。

鐵老板坐在一個由三層彈藥箱壘成的,像是王座一樣高大的臨時座椅上,幾個衛兵拎死豬一樣抓著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這家夥光著膀子,隻穿了一條髒兮兮的軍褲,好像是剛被人從被窩裏抓出來,暴露的皮膚上滿是傷痕,臉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淚,似乎是已經被嚇得半死了。

“他媽的,想搞我,你個王八蛋找死啊,哪兒來的狗逼東西,知不知道我是誰!”鐵老板一手扶著膝蓋把上半身撐起來,一手拍著彈藥箱咆哮如雷。

“知道知道,我當然知道……..”

中年人嚇得磕頭如搗蒜,馮祚驚訝地發現,明明是異國他鄉,這家夥竟然會說一口流利的中文,隻是發音有點奇怪,搞不清楚是和哪個省份的國人學習的。

可是馮祚還沒來得及感歎一個外國人的普通話水平,鐵老板鐵板似的打巴掌就已經狠狠扇在了中年人臉上,這家夥的半張臉立刻青腫起來,好像沒熟的橘子。

“知道你還來,是不是不把老子放在眼裏啊!”

“不是不是不是,我們隻是聽命行事而已…………”

又是一巴掌落在他的另半張臉上,這一巴掌更狠了,馮祚看得他的一顆大牙直接飛出了嘴巴,滿嘴鮮血淋漓,年輕的雇傭兵覺得自己牙槽都開始發酸。

自己可沒有他那麽厚的麵頰脂肪防身,這一巴掌要是扇在自己臉上鐵定更難受。

“誰下的命令你都聽,你他媽的豬腦啊,連腦子都不會動一下!”

這位大爺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嘛。

馮祚覺得有點無語,看著鐵老板在戰俘的臉頰上肆意耀武揚威,不過,讓他更目瞪口呆的事情還在後麵。

“告訴阿生那王八蛋,我會去找他的,敢惹瘋鼠的人,現在還沒有一個能在世界上活蹦亂跳!”

中年人聞言立刻麵露喜色。

“是是是,我等一會兒回去馬上轉告司令官,讓他…………”

“很好,你現在就給我走吧!”

鐵老板突然抽出一把似乎是NP42手槍,頂進俘虜的嘴巴就扣動了扳機,9mm鋼芯子彈直接打碎了他的門牙,從口腔貫穿進去,把後腦勺轟出一個血淋淋的大洞,“漏氣”的屍體瞪圓了眼睛,拖著一嘴巴帶血的唾沫倒下去。

馮祚忍不住問道:

“老板,你不是說讓他去傳話嗎,怎麽又把人給槍斃了?”

“誰跟你說一定要活人才能傳話,他就不能托夢嗎?”

鐵老板一邊說著一邊不耐煩地打量著自己手上的槍械,好像是碰到了什麽巨大的煩心事。

馮祚忍不住咕噥道。

“我說老板,你其實就是單純在享受讓人從希望瞬間到絕望的過程吧。”

話音未落,馮祚就感覺自己至少被一旁的雇傭兵踢了五六腳,扇了三四個巴掌,人人都用惱人的眼神嚴厲警告他,新兵一下就慌了起來。

對啊,領導的心思怎麽能隨便亂說。

鐵老板抬起頭瞄這馮祚,目光閃著怪異的色彩,這下馮祚更緊張了,從腹部到脖子的肌肉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勒住一樣抽得緊緊的。

突然,隻聽“嗖”的一下,一個沉重的鐵家夥飛到了馮祚懷裏,砸得他生疼,後者低頭一看,原來是鐵老板剛剛用過的NP42手槍,槍口上麵還帶著含血的唾沫。

“答對了,恭喜你,這玩意就當獎品送你了…………奶奶的,什麽破玩意兒,廣告吹得震天響,一點都不好用,白浪費老子好幾百塊錢,操!”

鐵老板罵罵咧咧地轉過身,對一群夥計隨意揮了下手。

“好了,全部幹掉,收攤回家。”

營區裏立刻響起一片清脆的槍響,二十多個俘虜全部被打得腦袋開花,倒斃於地,鮮血混著腦漿淌遍了他們麵前的地麵,行刑的瘋鼠雇傭兵臉上帶著百般無聊的表情,好像就是完成了一項普通工作。

但是他們的正事才剛開始。

他們先是拿走了武器和彈藥,接著熟練地翻找著死者的手指,脖子,口袋和腰包,把值錢的東西全部搜刮出來,戒指,項鏈,金牙,錢包,散錢,硬幣,玉佩都是他們的目標,直到把屍體扒光掃淨才算罷休。然後一群人衝進燒得半塌的營房裏翻箱倒櫃,把稍微有點價值的貨物都翻出來帶走,甚至連廁紙都不放過,一起塞進背包裏,轉眼就每個人的背包都是鼓鼓囊囊,徹底把營區搜光搶盡。

馮祚膛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感覺就像是看到了鬼子進村。

對方隻是前哨部隊,隨時可能有大部隊來增援,所以雇傭兵們並不多做停留,扛著戰利品迅速撤回了基地,返回的路上,馮祚看見之前的炮兵陣地已經空空****,那些炮兵聽說部隊被連鍋端了,早就跑得一個不剩了。

於是四門迫擊炮和兩門身管火炮都成為了雇傭兵們的新戰利品。

阿拉得意地圍著一門身管火炮上的防盾搖頭晃腦,向苦哥炫耀起來。

“看看看看,這明明就是八五加農嘛,我就說我不可能看錯。”

苦哥的脖頸和麵部肌肉鼓了起來,就像是一隻憋了一大口悶氣的蛤蟆,用一種垂死掙紮的語氣辯解道:

“肯定是他們把二十五磅炮轉移走了,當時我看得清清楚楚,絕對錯不了的。”

“笑話,這些炮兵是腦子有坑還是怎麽回事,放著背上就能走的迫擊炮不動,偏偏跑去推死沉的身管大炮?”

“我哪兒知道他們怎麽想的,反正當時肯定有至少一門二十五磅炮呆在這兒過。”

“…….”

周圍的雇傭兵都懶得聽這兩個家夥無聊的抬杠了,推油大神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直接下了命令。

“八五炮反正推不走,炸了拉倒,你你你還有你,反正手裏空,給我把迫擊炮和彈藥箱背上走。”

馮祚清楚地看到一根手指戳向了自己。

新兵看著自己身上的步槍手槍一大堆附件還有大半箱沒打完的子彈,一下就慌了。

“等等等,我實在扛不動這個……….”

“扛不動就用拖的,拖不動就用你的大雕給它頂回去,人是死的東西是活的,動動腦子總是有辦法的,哈哈,記著,我可都點著數,少一塊漆皮回去就打死你們!”

老兵們轟然大笑起來,然後不管不顧地就走了,留下幾個新兵傻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個娃娃臉的新兵悲傷地說。

“媽的,早知道打死我都不出來打黑工了,我現在遞辭職報告還來得及嗎?”

沒人接他的話茬,因為他們身後開始零星響起的槍聲,清楚地表明了,如果他們再不跑快一點,他們就會死得很難看。

幾個人心急火燎地把迫擊炮硬扛上後背拔腿就跑,可是火炮是死沉的,而且彈藥箱也是個問題,隻有左右兩個提把,不管是拖著走還是抱起來跑都是大麻煩。幾個新兵本來體能就不好,連拖帶拽跑出去不到一公裏就已經氣喘如牛。

可是距離基地至少還有兩公裏遠。

槍聲越追越近了,仿佛是催命一樣,幾個新兵都急得快要尿出來了,可是奈何體力不濟,一點辦法也沒有,反而越跑越慢。

馮祚捂著砰砰跳的心髒,知道這樣下去他們絕對逃不脫追殺,鐵老板那該死的王八蛋,當著老爹的麵滿口承諾要罩著他,現在拍拍屁股就走,一點誠信都沒有,早知道打死也不跟他混了。

可是罵死了鐵老板也沒用,現在的最重要的是活下來再說。

一個想法迅速在他的腦海裏形成。

“夥計們,這樣跑不行,家夥太不順手了,根本就是在浪費體力!”

新兵們像是看到救星一樣,一下都看向了馮祚。

“什麽浪費?”

“廢話,你看看我們,迫擊炮橫著豎著斜著背,炮架頂著胳膊,托底板能把褲子給拽下來,彈藥箱根本就是在地上拖,這怎麽跑得快!”

“那你說怎麽辦?”

“那迫擊炮拆散了,你背全部炮管,你背全部托底板,我背全部炮架,至於炮彈反正也就三箱,大箱並小箱合掉給你背,多出來的部分我們均攤!”

新兵一聽此話大覺有理,馬上就地卸了火炮物資,然後把迫擊炮拆散了,彈藥合箱,然後拎起來拔腿就跑,就像是小偷分行李一樣。不過這樣一來,似乎動作的確是爽快了不少,沒之前那麽礙手礙腳了,所有人心裏對馮祚的評價立刻高了好幾個檔次。

看不出來啊,這呆子一樣的家夥那麽有頭腦。

不過,他們都不知道的是,自己都是血虧了。馮祚估算過,迫擊炮身管大概是十三四公斤,托底板大概是十二三公斤,而炮架大概是十公斤左右,至於彈藥那就更沉重了,他背著四副炮架,表麵上和其他人數量一致,但是實際上他的負荷比別人少輕了八公斤!

這也意味著,他的生存概率要比其他人更高一些。

馮祚就這樣一邊想一邊跑,突然,他覺得有人追了上了,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身後的新兵夥計,但是沒想到一隻大手似乎從天而降,把他身上的炮架一股腦全拽走了。

“我來,你快點跑!”

馮祚大吃一驚,一扭頭就看見一張布滿汗珠的嚴肅麵孔從身後頂上來,而且還挺熟悉。

這不是之前在飯桌上鬧事的新兵嗎?

差不多四十公斤的重量壓在身上,這家夥依然健步如飛,甚至跑得比馮祚都要快,緊接著,從路邊有閃出好幾個新兵來,搶著把他們身上的物資部件都卸下來,然後相互扶持,一起向基地跑去。

馮祚完全傻眼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那個新兵情緒高昂地揮著手,大吼大叫道:

“弟兄們加油啊,我們一定要活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