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 宋君

第0001章 宋君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國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曬得地上的泥土都幹涸,車輪碾過,轆轤的聲響卻揚起了一片灰塵。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無幾,許多店鋪都關了門,半掩著的門戶裏往外麵張望,焦躁不安的情緒彌漫在這個城池裏每一個人的心底。

大宋國立國已經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數百年的歲月,這座擁有著深厚的曆史底蘊的都城,卻在此時前所未有地緊張了起來。

宋國處四戰之地,北邊是愈加強盛的齊國,南方是超級大國楚國,還接壤越國,西麵則是還處於老牌強國魏國。除了周邊諸如魯、滕、衛之類的小國,宋國幾乎是夾縫求生的弱國。

偏偏這個弱國還不得安生,自從剔成君廢了宋桓公以來,宋國的動亂就沒少發生過。國君手中的權力被世族分散,加劇了中央與地方的內鬥,內鬥正在消耗著宋國的國力。

終於在去年的時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發動政變,在唐鞅、蘇賀等人的擁立下,把剔成君驅逐到了齊國,子偃則成了宋國第三十五代國君。

但是好景不長,趁著宋國發生內亂的時候,周圍的國家都對這一塊“肥肉”虎視眈眈,卻沒敢先下手。但是齊國人卻打著“撥亂反正”的旗號,挾持廢國君剔成君,想要幫他奪回君位。

於是齊國大軍十萬在高唐的統領之下,迅速攻入宋國邊關,**,勢如破竹,目前齊軍已經抵達睢水一線駐紮,跟十餘萬宋軍在那裏對峙。

睢水,距離都城商丘不過二百裏,齊軍一旦打垮對岸的宋國守軍,就可以**,兵臨商丘城下了。

對於宋國來說,更糟糕的情況就是,在這種大難臨頭的時候,他們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視都城守軍的時候被一道突如其來的神光……呃,其實是白光,姑且說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衝入體內,好像被砸暈了,至今還昏迷不醒呢。

對於此事,現在商丘城裏還流傳著兩種說法。

一種是宋國大禍臨頭,今君上謀逆上位,得國不正,所以上天才會降下神光懲罰他的。

另一種則是說戴偃有大氣運加持,這是吉兆。

眾所周知,宋國一脈相承於前朝,信巫祝之事,對於這種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興趣的,所以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有閑情逸致來聊天。

沙丘宮。

一座裝飾華麗而不失莊重的宮殿外麵,一隊黑甲士卒持著長戈路過,周圍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森嚴,尋常人都是不敢隨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宮殿裏麵,陡然響起了一陣帶著嘶啞的叫嚷聲,一下子讓把守著門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進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嗯,挺蒼老的,不過這口音怎麽如此古怪,偏偏自己還能聽得懂。

這時,戴偃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同時身子被半扶了起來,頭部枕在了一個溫香軟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勢。

不必他吩咐,那個他枕著的妙人兒就把一碗水喂給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緩解,終於睜開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卻讓他大吃了一驚。

卻見一個綁著頭巾的老頭跪在地上,身邊放著一個應該是藥箱的箱子,四周則是古色古香的東西,這張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縞,幕簾微敞,古樸中又不失大氣。

更要命的是,此時抱著他的還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美人兒!

我去,什麽情況?!

“我……我這是在做夢嗎?”

“君上,你已經昏睡了兩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現在終於醒過來了。”那個五官精致的古裝美女心有餘悸的說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問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麽糊塗了,你是子偃,我們宋國的國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君後)幹婉,你都不記得了嗎?”幹婉美人兒焦急地道。

“子偃?宋國?國君?”戴偃被徹底搞糊塗了。

經過與幹婉的一番交談,戴偃終於弄清楚了,原來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還穿越到了兩千多年的戰國亂世,呃,這種事情有點詭異,應該是重生才對。不過還好,貌似被自己占據的這副軀體的前主人,是一個身份尊貴的家夥,還是一國之君呢。

不繼續問還好,一繼續問戴偃就愁容滿麵了。

原來自己穿越的這個人,不是誰,而是那個倒黴催的宋國末代國君宋康王!

宋康王這貨老牛掰了。

史載其堂堂一表,“麵有神光,力能屈伸鐵鉤”。

剔成二十七年(前329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國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齊國。戴偃在第十一年時,自立為王。

史記稱“東伐齊,取五城。南敗楚,拓地三百餘裏,西敗魏軍,取二城,滅滕(山東省滕州市),有其地。“號稱“五千乘之勁宋”。

到了前286年,宋國發生內亂,齊舉兵滅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國的溫邑(今河南省溫縣)。

王偃的形象,在秦漢以後多有抹黑,如窮兵黷武,暴虐無道,人稱“桀宋”。又如,奪封丘舍人韓憑之妻何氏,《搜神記》載韓憑自殺,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兩座墳墓上,忽然各長出一棵小樹,相攀相附,結成連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傴之背,鍥朝涉之脛”。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點光輝事跡不是。看樣子這個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紂王,不過成王敗寇,這麽悠久的曆史長河裏,被摸黑的曆史人物也不在少數了,說不定宋康王就是那個被摸黑的倒黴蛋呢。

不過,更讓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剛剛當上了宋國的國君,這屁股還沒坐熱呢,齊國的大軍就來討伐了,十萬兵馬啊,真是興師動眾了。

在次日的大朝會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經知曉。齊國人挾持廢君子罕(剔成君)興兵十萬已經攻入我宋國腹地,幹梁將軍正在睢水一線跟齊軍對峙。齊國人氣勢如虹啊,僅憑睢水一線的兵力恐怕難以抵抗齊軍,不知道諸位有什麽別的主意,都說出來吧。咱們好好商量商量,該怎麽打退齊軍的入侵。”戴偃有點不適應地跪坐在陛台上,大聲地道。

春秋戰國時期,凳子還沒有出現,上至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說後世東方的那個島國,跪坐榻榻米的習慣,其實是從中國繼承過去的。

過了半晌,群臣還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樣子,就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個應對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個臣工,難道沒有一個人是可以給寡人排憂解難的嗎?既然如此,寡人還要你們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發怒的樣子,宋國的臣子們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都不約而同地嘩啦啦的跪在地上,以頭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國君。

“息怒?你們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們一個個屍位素餐!寡人知道,你們之中絕大多數人都有著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齊軍是打著幫助子罕複位的名義而來的,是不是誰當這個宋國的君上你們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為宋君的角色,經過一個晚上的磨合,他已經跟原先的子偃融為了一體,不分你我,自然也繼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氣。

“齊國人來勢洶洶,你們以為子罕上位了你們有什麽好處嗎?沒有!尤其是擁立寡人為宋君的世族,子罕複位宋君,你們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

從記憶裏搜尋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麵的一個中年男子的身上,冷聲道:“唐鞅,你說。”

唐鞅現在是宋國的相邦,又是擁立他戴偃為宋君的得力幹將,可以說沒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無法這麽輕鬆地趕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當然,戴偃也投桃報李,在繼位之後封了唐鞅為相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被君上點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夠置身事外的了,於是手持玉板出列,說道:“君上,我宋國已經十餘年沒經過大戰了,此番齊軍入侵,我國兵馬是萬萬阻擋不住的。”

“那麽依你之見,寡人該當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經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麽主意了,但是還是陰沉著臉道。

“為今之計,隻能跟齊國議和,定彌兵之盟。”唐鞅把腦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陣,又站起身來,掃視了下麵不敢跟他對視的臣子們一眼,輕輕的說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樣,有議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來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見地。當此危急存亡之秋,萬不能拚死抵抗齊軍!請君上明鑒!”

“臣附議。”

“臣附議。”

……

整個朝堂之上,隻有十分之一的臣子還沒有站出來附議,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沒什麽話語權,或者是不想觸這個黴頭的。

戴偃氣極了,不過倒是沒有再繼續動怒。因為他知道動怒發脾氣也是沒用的,這些大臣現在鳥都鳥他了。

對於這些屍位素餐的大臣來說,確實沒必要將他這個即將倒台的君上服軟。

宋國的製度還停留在春秋時期,采取封邑製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給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親,這樣就極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權力,導致了國君沒有了多大的權力,在戰時才能征召那些封邑裏麵的家兵出去打仗,戰鬥力可想而知,而且對於他這個宋君一點都不感冒。

親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裏感慨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待在唐鞅背後的大臣忽然站出來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議和的諫言。”這個長相敦厚的大臣高聲道。

他的出現一下子讓唐鞅還有他的追隨者們黑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