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世界的衝撞 六

“小丫頭,你界有沒有許多該死的魔頭惡霸或者新鮮屍體?給伯伯挪一群來!”

攤開布滿老皮的掌心,血老頭一臉期待地朝蘇瞳招招,模樣竟像是要糖的小孩兒,又可惡又好笑,特別是那張皺紋舒展的老臉,混合著惡魔與稚子的表情。

“死老頭兒,你能再不要臉一些?”傲青揉著被血十三捏痛的脖子,一臉不悅。別人不知道蘇瞳的術法極限,他卻是了解的,大範圍挪移星海,以蘇瞳現在的能力,一月最多三次,今日接連施術,她體力已盡極限。還有,這混蛋叫自己“老弟”,卻自稱是瞳瞳的“伯伯”,這是什麽個意思?

“給你能如何?”蘇瞳用凝重的目光打量血十三,在心中度量戰場每一息的變化,之比刃族強軍,劣勢太多。手裏每一份資源,必須物盡其用,在戰場上發揮最大的作用。

“給我,我便把第一戰舟上究極的力量,搶來!”

感覺蘇瞳的凝重,雖然對蘇瞳實力的了解沒有傲青深刻,不過可以猜想,挪星之術,也近極限,血十三雖狂,卻並不是無禮莽撞之人,他低頭沉思片刻,一字一句回答。

蘇瞳眼前一亮。

因為血老兒用的不是“消滅”,而是“搶來”!

“我曾一念仁慈,留下了一些窮凶極惡之徒一條性命,看來今日……是他們償還罪債的時候了。”蘇瞳深吸一口氣,向前伸出的手指,都微微帶著顫抖,黑紋如弩絮,自指尖散出。

她出手的速度,比第一戰舟上死光由紅變黑的速度還要快。就連那些衝入敵軍正殺得眼紅的眾人,都能感覺到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將要發生。因為那天地震蕩的頻率,比問劍山和馱山藏地出現時更為明顯!

不願!

不願此界界尊繼續以逆天術法再一次挪移星海,強行改變戰局。一枚巨大的紅色果實,裹挾著在其腰側枯萎的二十七枚世界核心憤怒地朝界壁轟擊而來!

哢嚓!哢嚓!

聲響於末微伊始,而後愈演愈烈!所有人覺得肩頭突然傳來萬鈞壓力,弱小者直接口噴鮮血,可怕的威壓差點震散了封小邪的人仙陣,錦天劍尊猛地抬頭,驚恐地看到散發掠奪氣息的瘠世界正用力碾壓著星空的界壁!

真是瘋狂!

不愧是戰爭之母,自持擁有二十七枚枯萎的世界核心,就敢直接發動這樣的攻擊,威力遠遠超過眾人想象的極限。

可它還是慢了蘇瞳一步!

以氣息跌落為代價,就在瘠世界的撞擊與第一戰舟上死光爆發的前一刻,在蘇瞳的奮力拉扯下,一座蜂巢般的巨大石堡突兀地橫生於天地間。

看到蜂巢出現,所有界內修士通通張大了嘴巴,他們聽說過這是什麽地方!

大紅蓮業火地獄!

此地由蒼龍鐵天然形成無數封閉隔間,蒼龍鐵乃是鑄造道器的主料之一,堅硬不可切割,尋常蒼龍鐵都是半個巴掌大小的鱗片形狀,能以純淨蒼龍鐵自成一界,簡直是星海奇跡。

自上古起,本界的極寒之地,便沉睡著這樣一塊蒼龍鐵蜂巢,蜂巢以外方百數萬頃凍土,生機全無,蜂巢內仙靈絕跡,任何術法都無法施放。也不知從哪位界尊突發奇想,於蜂巢內引入業火後,便作為了關押本世界大奸大惡之徒的牢籠。

此物若無界尊修為,就算是道境巔峰亦無法碰觸,所以長年橫臥在冰雪之中,沒有人膽敢染指,到了蘇瞳與傲青這裏,尤其喜歡打抱不平,二人曾有一段時間最熱衷於打劫惡霸,一邊劫財,一邊將惡霸丟入蜂巢受刑。

這些被深挖出的大毒瘤,無一不作惡多端,或以嬰兒入藥,或以修士魂魄養鬼,有的服食處子鮮血長達數千年之久,比起一擊斬殺,二人更喜歡帶著座下道尊欣賞他們在業火中掙紮的畫麵。

經過多年溫養,蜂巢裏的業火已提品至頂極大紅蓮層次,靈魂越是邪惡,在火中受到的折磨越是殘酷。

既然血十三要許多惡棍,蘇瞳便直接把大紅蓮業火地獄挪移了過來!

蜂巢出現的同時,便正麵承受了來自瘠世界對本界的衝擊。

轟!轟轟轟轟!

千層蒼龍鐵室一個接一個地破碎,仿佛不再是牢不可破的囚籠,而是一塊自內腐朽的枯木,從巢內噴出的業火於蒼穹噴吐出一朵巨大無比的蓮花,因為蘇瞳投出的角度巧妙,是以蓮花正好炸裂於刃族第一戰舟附近,雖然洪河般的火龍在碰觸船身時,並沒有對那漆黑的船體造成肉眼可見的傷害,可是站在舟外的金屬人們就倒黴了……有的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便直接隨火融化成鐵水。

自開戰起就從來沒有透過星光的天幕,此時有淡淡星輝散落。

這一刹那,所有人的心情是靜謐的,修士們持劍抬頭,看著點點星光,還有那發出爆響的花火,仿佛心中的陰霾也被這歡慶的煙花給驅散了。

蘇瞳唇角溢出鮮血,卻被她迅速用袖角拭去,士氣很重要,她必須在人前保持最強的狀態。

隨業火在空中散落的,是關押在獄裏惡徒的屍體,他們不會呼喊,隻是保持著瞪大眼珠子的表情,大概到死也不會想到,自己一生為惡,卻有榮幸為保護蒼生而死,如果這些惡靈泉下有知,隻怕會被再氣死一次。

在翻滾的火舌下,亦有三道極為邪惡的氣息冉冉升起,在火獄破滅中不死,威壓之強,竟不遜色於準界尊!

“哈哈哈哈!該死的林崖,老夫終於從這業火中出來了,老夫妖法長生,已活了萬萬年之久,而當年封印老夫的你……還在人世嗎?”

“殺殺殺!紅蓮火未燒滅本魔生息,反而成全了本魔的無上炎本界!封邪!有種出來一戰!”

隻有一白衣人沒有說話,其它兩魔,皆呼喊先代界尊的名字,叫囂著要與他們一決生死。

能與先代界尊為敵,自然修為不凡,又能在大紅蓮業火地獄的破碎中保命,這等狠角色勢必底蘊深不可測。

可惜迎接他們的並不是明媚的天光,他們的狂笑聲還沒來得及傳得太遠,頭頂瘠世界的碾壓之威便無情降臨。

喀喇!

刺耳聲響起,三魔爆頭而亡。

“我就說莫名的自由,絕對沒有好事嘛……”破獄後反常沒有喜色的白衣老魔哀怨長歎一聲,身體驟然化為血沫。

畢竟是世界之力的抗衡,縱然天幕後那妖紅的“果實”極希望一舉碾碎蘇瞳所在的世界,但三息之後,還是不得不停止發力,靜靜地漂浮在界壁之外。

所有人抬頭,就能看到它浩瀚的身體,它取代了靜謐沉色的星海,有它存在,之前那灼熱的業火蓮花就如同一隻在巨鯨麵前不知所謂蹦躂的小浮遊。刺目的紅令界中星辰的光芒都變得詭秘起來,還有那緩緩圍繞它而周轉的二十七枚世界核心,對人心造成了巨大的壓迫感。

可以說在剛剛這一刹那,整個界內都感覺到了震動,所有星辰莫名戰栗,所有有靈脈皆受傷怒吼!所有遠星地整裝待發的修士,通通噴出一口心頭血。

世界之傷,被眾生平分。

隻有喚道妖海上的爭戰者們沒有感覺到這種生機被削弱的感覺,因為有一大群萬年老魔以身死為代價,替他們承受了來自瘠母的滿滿惡念。

果然兌現了“有我在,無傷。”的承諾!

最強……輔戰界尊!

錦天、盛陽、道鱗子以狂熱到近乎於喪失自我的目光追隨蘇瞳的背影,論單挑,也許蘇尊並不出眾,可是一旦麵對這種大規模的戰事,她的優勢簡直無人可以匹敵!可以預見,征服過二十七個世界的瘠母,也未想到會遇上這樣的對手。

“好多屍體!嘖嘖嘖嘖!都是道境的!嗷嗷嗷嗷!太奢侈了,太華麗了!”

麵對大紅蓮業火獄的破滅,人人心中都充盈著難以描述的繁雜,隻有一人興奮猶如打了雞血,迎著屍海衝上前去。

“枯骨化海!”

血十三震臂一揚,界尊氣息橫掃整片天海。

無數裹著業火的屍體向他裹挾而來,血肉成灰,瑩瑩白骨卻以膜拜天地的姿態堆砌,雖然骷髏們沒有臉皮,卻詭地呈現虔誠之意。無數骸骨摩擦,發出讓眾生毛骨悚然的細響。

那是白色的骨海,混雜著邪惡與不可褻瀆的神聖。

一座骸骨王座自海上升起,血十三以睥睨之姿端坐其上,頭頂配戴著一座骨質皇冠。王座高於骨海百丈,受到骨界萬民的敬仰。

好像置身於此骨海裏,死骨們又重新有了生命,而其生命的終極意義,便是對魔主的狂熱信仰。

蘇瞳袖中有什麽東西猛烈地搖動,就算隔著儲物袋,依舊不能幸免被枯骨海界氣息強行召喚!

“咦?”在蘇瞳驚詫的目光裏,吉吉尾鞭“嗖”地從她袖裏飛出,迅速投身骨海盤繞在血十三的王座上。

“原來是這種術。”傲青也挑起了眉頭,發覺血十三術法的可怕之處。一旦他登上枯骨王座,便是血腥魔王,在他氣息的牽引之下,所有白骨皆是其足下之臣。

若他樂意,一念之間便可剝奪他人體內骨肉。隻是此術需以強尊死骨為引,也是越戰越強的術。好在此人還知廉恥,並沒有以殺養術,而是客氣地向蘇瞳“借”些惡棍魔頭。不然不用刃族出手,他也要把血十三給滅了。

聖陀老祖牙尖打顫,又想起血十三在麓森星上隨意扒皮為弓,抽骨射箭的可怕畫麵。

在吉吉骨鞭,飛入枯骨海的同時,刃族第一戰舟頓時傳出哢嚓、哢嚓的破滅聲響。

聳立在舟首的黑色圓柱開始分崩,不受控製地化為碎片,朝血十三所在的骨海湧來。

蘇瞳和傲青一愣之後,頓時明白了圓柱裏破滅問劍山的究極力量來自什麽,臉上不約而同升起濃濃的憤怒。

至尊骨!

瘠母屠殺二十七個世界後,將界中至強骨血粉碎煉化,製成了第一戰舟上的圓柱武器。

此器浸漬著界尊死亡時的憤怒與不甘,是一件極為可怕的魔道至寶,其中蘊藏的險惡,比當年箋舟滅界製器有過之而無不及!當然,也隻有瘠母這種支配著刃族強兵,以鐵騎踐踏諸界的存在,才有可能將這樣駭人聽聞的東西製造出來。

換了旁人,絕對無法看出圓柱的來曆,隻有血十三這種修魔修骨的異類強者,才在死亡光線發動的刹那,感覺到了自己功法同源的震動。

蘇瞳情不自禁喜上眉梢,難怪血十三用了一個“搶”字,瓦解了第一戰舟的究極力量,便相當於戰局的天平向自己一方大大的傾斜。

看來自己犧牲最後一次星海挪移賭在血十三身上,並沒有賭錯!

重新又下了雨意封命,她壓下心頭翻滾的血息,緩緩收回指尖黑紋,若仔細觀察,定能發現盤繞在她指尖的黑紋已不是黑色,而化為了淡淡血色。

三次移星極限,短時間裏,蘇瞳再也無法動用同樣的力量。

但就在她收起術法的刹那,左眼卻猛然一縮,腦海裏回蕩起一圈莫名的漣漪……如果仔細分辨,分明是微不可查的一句輕歎!

“道友……”

蘇瞳猛地瞪眼,收回的指尖奮力朝天一指!

一縷赤紅的紋煙蜿蜒而起,在蘇瞳頭頂凝出一朵荷色飄雲。旁人一眼看去,隻道它是界尊祥瑞,斷然不可能將它與之前黑紋術聯係在一起。

算此一指,今日蘇瞳已經揮出第四次移星倒海之術,雖然表情平靜,可是體內五髒卻似烈火炙烤,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倘若她再出手,就一會出現威壓修為大幅度跌落的場麵。

在極遙遠的星海內,有一片仙氣極為濃鬱的大地,萬獸殿宗主顓平,眼前的雨滴封命不斷幻,隨著水色交接,顓平老祖的臉色也陰晴不定。

原本蘇瞳下的第二道封命,是通知顓平集結力量,要將整個萬獸殿拖曳到喚道妖海上參戰,可是隨後再來的雨意,封命已變,通知顓平老祖率領門下強尊,以最快的速度跨星赴戰。

“戰局有變,蘇尊星海術用在了別的地方,有什麽勢力,能比我萬獸殿更犀利?不妙,不妙……”

顓平老兒連連搖頭,化為一道金光直衝天頂,長嘯一聲:“啟程!”

異獸飛天,銀芒化為湍急的銀河奔流不止。

說來苦逼,如果刃族戰士有骨有肉,血十三也不至於被它們迫害得灰頭土臉,最後被封印在囚皇之牢裏,一身魔道術法,無處施展,所以發現戰舟圓柱上的秘密之後,就如同餓狗看到了骨頭一般興奮得直吐唾沫。

在枯骨魔功強大吸引力的召喚下,位於第一戰舟上的黑色圓柱解體的速度越來越快,掙脫了刃族第一戰舟的束縛後,這些紛飛的骨沫竟奇異地凝出人形!

一、二、三……

眾人在心底默默數著,直到第二十七尊黑色的人骨出現在空中。

在他們出現的刹那,血十三座下匍匐的白色人骨皆驀然站起,隔空遙遙與之對望起來。

看到這一幕,盛陽海尊與道鱗子等人皆有一種眼界被拔高之感,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場麵,那由刃族第一戰舟武器分解又重新凝聚的二十七副界尊骨,有如人形者,有如獸形者,也有背負長翼身體修長者,他們種族不同,但骨質的顏色都是一樣漆黑發亮,瑩似墨玉。

坐在枯骨王座上的血十三緩緩站起,張開雙臂,迎接這些黑骨的到來。

與刃族兵士交戰的修士們,發出嘹亮的歡呼,不管血十三是毀滅還是接收這二十七尊界尊遺骨,都意味著毀滅問劍山的究極力量再不再會威脅到眾人生命。

在沸騰的歡呼聲中,隻有一個不和諧的尖叫聲響起!

“老魔頭!那些人骨頭是老夫的!”馱山老龜扯著脖子一臉激動:“你要敢獨吞,我界至尊傲青大大就會把你打得屁股開花!”

宣誓完自己的主權之後,馱山極為滿意,笑眯眯又想起了傲青對自己發起的那些穿心透肺的毒誓,如果他不為自己出手,就得準備好承受死亡的代價!

二十七副界尊骨圍繞成一個圓環,緩緩向骨海降臨,意欲與它們融合為一體。

血十三對這一幕極為滿意,蒼老的臉上洋溢起狂妄的笑意。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驚起!

二十七副界尊骨空洞的眼窩內突然點起綠色的野火,他們不約而同張開雙臂,加快速度,如一枚枚飛馳的十字骨釘一般,狠狠紮入白色骨海八方!

轟!

血十三驚得跳起,隻見自己腳下白色骨海正以二十七個界尊骨所以地為中心,向外輻射層層波浪。

別看海波徐徐,其實所過之處皆滅卻,白色骷髏在波紋中刹那成灰,粉碎至比砂還細小的微塵,於是他所掌控的海界,此刻真正變成了白色的海水。

過程看似緩慢,其實不過隻是一眨眼的功夫!

二十七副黑色骨影,散發出衝天凶焰!肉眼可見的黑色光柱直指蒼天,若有人不巧在光芒附近征戰,立即出現骨肉分崩的慘樣。

“不好!被反控了!”

不知根源在哪,但傲青可以感覺得到,血十三此刻的術一定出了問題!他顧不得鎮壓第二戰舟,迅速向血十三的方向奔來。

己方隻有三個界尊,卻要抗衡兩大戰舟與萬倍我軍的刃族,損失任何一人,都將直接造成戰局的顛覆,畢竟隻有界尊才是巔峰戰力。

“你妹的!”

血十三也是個狠角色,感覺不對,立即大手朝自己腦門一拍!拍出自己元神噴出滾滾雷電,舍棄肉身直接逃逸出去,朝著封小邪所在的人仙陣飛來。

紅光一閃,封小邪怪叫一聲,墨發燒火,眼神立即老氣橫秋,一臉憤怒!

“老弟不要去救了。”雙手叉腰:“刃族陰我!”

傲青一口血飆出,下意識又要一巴掌把自己兒子糊在地上,顫抖著嘴皮子忍了好幾次才罷手,畢竟現在占據兒子身體的人是血十三,不過兒子身體這種隨時迎客的感覺,還真是讓人不爽。

“那二十七位界尊死亡時,都發下了魂飛魄散,不墜輪回的死咒,咒殺刃族戰舟。瘠母正是利用了這種怨氣,才以他們屍骸凝出類似法寶的究極火炮,可是我強行將圓柱奪來,便嫁接了這二十七位界尊死亡的怨念,術法與自身被封印。”

解釋起剛剛才想明白的前因後果,血十三忍不住飆起各種髒話親切地問候瘠母她姥姥全家。蘇瞳最後一次移星力不但白白浪費,還令自己再一次被迫奪舍。

大失敗!

“等等!”聽完血十三國罵的傲青突然脊背發涼。

封印……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著臨空而立的戰船。

二十七尊的死亡怨氣,既是刃族的炮火,又是束縛第一戰舟的枷鎖!它們為什麽在已經於界內埋下坐標時,還要先去征服血十三所在的世界?又為何與他開戰,一直不顯露第一戰舟的力量?

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餌,在血十三在被打得昏頭昏腦的時候,突然拋出這本源為骨的究極武器,可以想象,他一定會滿心歡喜,奮起掠奪!

第一戰舟失去死亡圓柱,同時又獲得了一場新生。

殺戮二十七界,積壓的怨念已對它造成反噬,然而借著血十三奇異的能力,卻能將一切清洗。

好算計!真是個好算計!別看刃族戰士一個個冰冷無魂,大概整個世界的腦子,都長在瘠母一個人身上了。

傲青心跳隆隆,雖然第一戰舟此刻並沒有什麽異常,但他篤定,一定會有什麽發生。

是什麽呢?

錦天劍尊的長劍劃過天空,正要與眼前一柄長劍碰撞在一起,可是預期中清脆的劍鳴聲並未響起,反是手裏勁道刹不住地泄出……

咦?

對手……不見了!

與錦天劍尊一樣遭遇的大有人在,聖陀老祖嘴角溢血,眼底絕望之色閃動,隻見五位刃族戰士化劍而來,朝他胸口洞穿,然而就在他放棄掙紮,仰天長笑之際,已經破開衣衫的劍芒卻突然消失了!

“啊啊啊!怎麽就沒有了?我我我我……我已經逆行功法,要自爆了啊!誰來救我!”聖陀老祖身上光暗明滅,像一個吃了夜明珠的大肉球。

“你小子嘴兒倒甜,賞你一命。”一直藏在人後的馱山老祖老神在在上前一腳,將聖陀踢得鼻青臉腫,同時也卸除他自爆的力量。

第一戰舟上高塔塔門緩緩打開,從裏麵走出一尊瘦小的身影,與世人想象不符,誰也沒有料到刃尊的身材如此玲瓏。

它雙目緊閉,四肢又短又粗,表情木訥,皮膚漆黑,質地堅硬,看上去就像一個發育不良的幼獸。氣息也是極微弱的,外表與身份出入極大。

不過很快大家就開始打自己的嘴巴了,是誰說它小巧玲瓏的?

這瘦小的黑影,突然張開大嘴,將倒卷入天的同族們,如浮遊草灰一般吸入口中,嘴唇之大,遮天蔽日。

眾人目光石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種族。直到它吞吸百萬族眾後,一摸嘴巴,又將第一戰舟囫圇塞入口裏,眾人倒吸冷氣的聲音這才響起。

“我了個去的!”封小邪在識海旁自顧自地嘟噥:“我二伯也會這個,大嘴神功!”

一股可怕的威壓從天而降,震得修為低弱者直接墜入喚道妖海裏,能勉強立在空中者,不過十指之數!

蘇瞳站在傲青身後,向他秘語傳聲一句,傲青心頭一跳,不禁回頭凝望蘇瞳,臉上依稀有些擔憂,而蘇瞳卻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微笑。

再一次占據封小邪身體的血十三,愣愣地看著那尊漆黑又瘦小的刃尊迎風而長,進化速度之快,無人可以阻攔。不管眾人如何發出攻擊,擲起飛刃,通通都止步於此尊百步之外,仿佛百步內降臨的是另一片空間的意誌,任誰都不得打擾。

不過一個呼吸之間,第一刃尊已生出了眼睛。

目光是空洞的,但視線卻在一個恍惚之後,直直落在枯骨海上二十七尊黑骨之一的有翼界尊骨上。

雲成絮散。

明明是在戰時,這風卻猶如陽春三月天的暖風,沒來由地令人心頭一蕩,想起了家鄉與兒時恬靜的記憶。

以骨畫骨,顯然第一刃尊選擇了靈族界尊的外形,所以它在須臾之間化為成年的女性,身材變得凹凸有致,背脊上甚至“嘭”地一聲,生長出一雙金屬骨翼!

銀白色的翼骨,生澀扇動,自骨縫中凝出金屬**,化為一根根白色羽毛。

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在此女變化上,而隻有蘇瞳,傲青和血十三的視線,透過界壁,看著那高懸於界外的瘠母身上。

妖冶腥紅的紅色果實,輕輕地震動著,二十七枚枯萎的世界核心,打亂了公轉次序,呈現出紛亂的運行狀態,可是混亂之中,卻又依稀有跡可尋。

蘇瞳忍不住長歎一聲。

“造物法則。”這是隻有世界意識可以操控的力量。瘠世界因為自身缺陷,無法成功孕育有血有肉的生靈,但她通過掠奪二十七世界的本源力量,完美超越了自然造物的溫和與等待,令她創造的刃尊,擁有以骨畫骨,瞬間成靈的天賦。

若將瘠母形容成一位修士,那麽被她毀滅奴役的二十七世界核心,就是她的法器。

“擊殺此女,隻在其骨成之刻。”血十三咬牙切齒,若不是自己無意之中解除了二十七界尊亡骨對此刃尊的封鎖詛咒,她也無法像現在這樣,大搖大擺地化形!

從其身上不斷拔高的威壓來看,一旦完成進化,她的力量將遠超於道巔,甚至遠超於界尊,成為聞所未聞的跨界行者。

金屬進化,令皮肉與羽翼都呈現出極為生動的真實感,肉眼幾乎已經無法分辨真假,甚至觸感,都極類似於血肉。

選擇女性姿態進化的刃尊,空洞的雙眼內依稀有了暗湧。她無情的目光掃視天地,一股霸道的精神力席卷乾坤。

“鉻靈。”

幾乎無人明白這兩個音節代表著什麽意義,隻有蘇瞳的心跳猛地一滯。

因為她記得竹竿師兄說過,自己名叫“鉻查查”。

為自己命名,證明她完成了自我識知,無形的風似乎散去了,而蘇瞳、傲青與血十三幾乎同時發動。

“血,降臨!”傲青一手指天,磅礴的血氣自星海八方瘋狂匯聚而來,除了血十三丟下的骨海未曾浸染,整個天幕刹那化為一片血紅,無數山嶽國度自血淵內升起,倒掛於蒼穹,猶如另一個世界的來到。

“這就是血族!可惡啊!老夫為何生而不得成血族?若我先天有血功在身,至尊法就能化骨粟焚血!”

血十三在一旁嫉妒得雙眼流膿。連連大吼:“小子,不要輸給你爹,給老子爆發血功!”

明明成年日才能在體內喚醒先祖之息,凝結本命血器的封小邪,在血十三不要命的催發之下,皮膚上赤紋隱隱,大有提前結血之意!

“不要亂搞,我兒子殘了,你全族都要陪命!”手持血鐮的傲青,眼神幽暗,雙眉下的紫暈妖冶無疆。連聲音都變得魔魅無比。

“我傳承無名者之道統,現在看來,隻怕是你血族初祖,血族血脈浩瀚,後嗣分布寰宇諸界,可以想象,的確有跨界行者存在。”血十三的表情卻凝重起來:“你放心,以我秘法驅動你子血脈,會令他得到天大造化!”桀桀大笑,末了不忘補充一句:“畢竟此界血族傳承稀薄,你除了自凝血器之外,就沒有其它本族無上心法傳承了吧?”

傲青一愣,突然想起為什麽自己看血十三神魔三封與枯骨化海術,總有那麽一點點不正常的別扭。

原來它們皆是血族祖法,以族外人施展的變體!

不再追究,傲青手持血鐮,以血淵之威向硌靈鎮壓。

直接將人仙陣的守訣交給柳生涼,封小邪揮開眾人,光溜溜地迎風而上,仿佛渾身血管破裂,皮膚下聳動著濃濃的赤意。

“啊啊啊!”

皮肉開裂,每一個血族成年都必將麵對的生死大關,當年傲青正是因為血器強大,差一點在凝器時身死,現在封小邪出生即擁有堪比古道境的體魄,想要破血凝器,自然更難。

不過須臾之間,封小邪的皮膚寸寸剝落,露出鮮紅的肉體,而後渾身血液流盡,隻剩一身白肉,馱山看封小邪的眼色都發生了變化,同情之中,還帶有淡淡的幸災樂禍。人都成這個模樣了,一定死得不能再死,然而血十三似乎還覺得這不算慘,滾滾白肉繼續粉碎,最終隻剩下一副玉骨以及骨中包裹的內髒。

好在此刻一體二魂,絕大多數痛苦都被血十三的神魂承受,封小邪本人隻是被自己的變化嚇得嗷嗷亂叫幾聲,而血十三則發出了……興奮且甜蜜的呻吟。

沒有什麽比剔骨剜肉的傷痛更加滋養他變態的神識了。

一個用力,五髒化水流盡,玉骨寸崩。天空中隻剩下一團不知是什麽的虛無。

而這虛無之上,突然凝出了一滴金色的血。

血族不死聖血!

有此一血存世,神魂亙古!

血息張揚,眨眼之前重鑄了封小邪的所有軀體,仿佛前一刻的異變皆是幻象。與此同時,封小邪的本命血器也開始締結。隻不過他與傲青父子二人,血器的規格極度兩極分化,一人無限大,血淵自成國度,一人無限小,濃濃的氣血,最終於封小邪的額頭,生成了一雙血色的小角。

小角不過一指粗細,乍看之下,就像是初生的麒麟。

傲青和血十三選擇了進攻,而蘇瞳卻退後一步,手指喚道妖海,唇間輕吐一句:“洪——祭海魂,澤蒼生。”

肉眼可見,氤氳之息嫋嫋升起,化為濃濃生機懸浮星海,隻要見傷,立即可愈合。

嗅到此息,妖修大悲,以悲入道,化為對入侵者的無限怨念,身在母海氣息的包裹之中,妖力加倍!

而後蘇瞳雙手又拍出兩件法寶,二物一左一右,自她袖中飛出,一白一黑,四四方方,迎風見長,最後化為了兩扇巨大的石碑!

洪與荒!

兩大界碑,一直隨蘇瞳修行,時至今日,儼然被祭煉成了一雙守護之寶。

“君守土。”

雙手合十,蘇瞳閉上雙目,表情虔誠而聖潔。她是守域至尊,從地球,到洪荒,再到寰宇大界,所有以她慈悲之眼凝望過的善良生靈,都是她心中最可愛的生命,皆受她意念所守護。

兩扇巨門石碑衝入蒼穹,一左一右,散發出無上氣息,隱隱有一種可將所有刃兵連同鉻靈和第二戰舟通通鎖死之意。

鉻靈大驚!

從未有什麽波瀾的眼睛裏,迸發出對蘇瞳的側目之意。

兩大戰尊來襲擊,她並不放在心裏,可是尊母親法旨,那一直以一人之力,守護整個戰域的女尊,是定要除去。

鉻靈手指蘇瞳,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在她尖叫同時,無數灰紅色的煙絮,自被瘠母控製的二十七枚世界核心散出,化為縛魂的鬼手,將蘇瞳一把握住。

“是囚皇之牢!”血十三認出了這種法則封印。之前自己就在繭中蹲過,不過這一次封印蘇瞳的法則氣息,比自己遇見的強大數十倍不止,說不定瘠母不死,便不可破除。

“無妨。”見傲青腳步遲疑,蘇瞳輕聲道出自己的心聲,甚至主動趺坐在地,任瘠母以法則將自己封印。一口勁卸去,嘴裏的血再也憋不住,如細細涓流一樣從嘴角流下,落在青衣上,更顯得刺眼。

超出極限地使用移星之術,剛才又洪祭妖海,拋出洪荒之碑,她無力繼續掩飾自己的疲憊,修為與威壓急速跌落,與其拖他人後腿,反不如原地療傷。

原來如此……

所有人麵露悲悵,蘇尊已戰至力竭,燃燒喚道妖海的海魂,為眾人帶來了最後一抹生機!

在這個瞬間,所有修士都心脈震動,因為蘇瞳用行動證明了,身為一界至尊的品格。

後世還會有尊臨界,然而時刻那清麗如凡的女子,卻是誰都無法取代的。

她是此界的魂。

出身界內下下凡塵,一生道心,為守護。

強者主殺,而超越強者之人,才會洗一身戾氣,褪一身金玉,勘悟藏鋒。

於生,於死,於世間一切荊棘困苦,都不能動搖她的善良和她的追求。

“我界修士,為蘇尊而戰!”

“無情道如彼,金屬鐵心不知義,坑殺萬界,其罪當誅!我願有情,我願追逐界尊的腳步!”無數人、獸、妖修融入黑殼蟲控製的人仙陣,一股浩然正氣拔地而起。

“我不在,而戰魂在。”

蘇瞳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整個人便被一枚赤紅的巨繭所包裹,這囚皇之牢的規格,遠超過給血十三的待遇,它集合了整整二十七枚世界核心的法則,令其內外皆不可破!

趺坐在囚皇之牢內,蘇瞳一把散開儲物袋裏的仙玉,這裏隔絕仙氣,隻能依靠自己攜帶的仙玉進行恢複,此牢是法則之牢,其中還隱隱散發出一種奇異的符力。無需進一步封印蘇瞳,隻是這些來自陌生世界的法則,便能令她窮盡一生不得破。

不過此刻,蘇瞳並沒有過於忐忑。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決定。

初戰之後,刃族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她除掉,最簡單的方式,正是曾困束血十三的囚皇之牢。正因為此,在被封印之前,她勢必要消耗自己所有有用的術法,爭取吸引最大的敵方戰火。

這是陰謀,也是陽謀,無論如何,刃族都不會讓她繼續活躍於戰場,可同樣的,完全爆發盡力量她,對戰局已無更多作用,需要找一個地方休整。同時,她也暗中留下了一些後手,這些布置,她都已經秘語告知傲青。

接下來……就隻有等待。

她閉上雙眼,想了想自己留在天空中那朵荷粉色的紋雲,想了想自己拋出手的洪荒二碑,想了想極遠方那抹熟悉的不死之息,想了想自己那蠢蠢的二師兄……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

永恒封印蘇瞳,與殺她沒有分別,瘠母輕輕抖動,認定自己還握有戰場的主動權。

“該死!該死!這血器怎麽用?我怎麽沒有頭緒?”血十三用力地扒拉著頭上的小角,本以為以血祖之法提前祭出封小邪的血器,就能增強戰威,可是無論他如何催動仙力,這一對看上去發育不良的血角就是沒有反應。

難道是血法有誤?玩壞了傲青的兒子,這貨定會殺了我全家的……

就算麵對絕境,血十三還是忍不住地胡思亂想。又想起他那閑不下性子的徒弟……如果不是妖嬈和龍覺發現了進入另外世界的通道,何至於失蹤百年,害得自己一人苦戰,要知道……他可是這一百年才晉升界尊的小鮮肉啊嚶嚶嚶嚶!

也許覺得不夠熱鬧,一直沒有什麽反應的刃族第二戰舟亦開始變形。誰都沒有想到,第二戰舟看上去破敗不堪,卻比第一戰舟提前完成了金屬進化。

黑塔倒塌,沒有吸收任何刃兵,第二戰舟直接變成一尊高大獸人,擁有金屬山丘般雄壯的肌肉群,一張猙獰的獸臉張顯出殘忍與強力!

“鉻殺。”

金屬獸人的威壓稍弱於鉻靈,可是右臂卻環繞著一條亮藍色的雷環至寶,彌補了二人間實力的差距。

“黑骷髏老子不要了,這雷霆環才是老夫的至寶!”馱山老祖隻有討論寶物歸屬的時候,才如此中氣十足,然而依舊沒有什麽人搭理他。

血十三情不自禁再次回頭眺望自己的枯骨海,海上二十七尊裏,有一獸尊的骨形與鉻殺相似,看來刃族的究極進化,其實都是借鑒。因為自己的世界意識無法創造生命,它們便複製死於自己手裏的強尊身體。

除此之外,他們還配有本命法器!

一切都在模仿外界修士,鉻靈身上的意外,始於二十七界尊不屈的怨念,不將其剝離,自己便永遠不能進化,可是將它們剝離之後,她又永遠失去了先天至寶護體。

好在刃族並沒有豐富的感情,之於鉻殺那裏比自己多的好處,鉻靈的眼裏,沒有嫉妒,甚至沒有任何波動。

------題外話------

不但新年要快樂,年後也要紅紅火火~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