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我聽見了你的呼喚
倘若說，原本環繞在聖賢封印之上，被視作【死之邪神】胚胎的巨大混沌聚合體，在未覺醒之前，就擁有超越絕大部分邪神，指數為‘百萬’以上的力量的話，那麽如今，在作為核心的聖賢封印被擊碎，自身的絕大部分力量化作混沌海嘯，混雜著極黯深淵中其他的未覺醒混沌朝著世界星河中奔湧而去的此刻，凝聚在極黯深淵深處的混沌力量，估計隻有十萬左右。
而這指數為十萬的力量，如今還破碎不堪，散布在涅槃之地的每一處。為了重新聚合，重新‘誕生’，這些【死之邪神】的力量，便意圖通過喬修亞的軀體為核心，重新覺醒。
巨大的混沌凝結體化作洪流，這些即便是分散了，力量也與衰弱邪神相當，甚至遠遠超出的混沌凝塊一路散播著絕望之音，然後仿佛隕石撞擊大地，朝著銀色的世界巨神襲來。
這些襲來的混沌，哪怕是最弱小的，都是數十個世界怨念的集合體，雖然在強度和戰鬥手法上，遠不及真正的邪神，但是在純粹的當量方麵，恐怕如今的這個世界星河中根本沒有任何存在可以與它們比擬。
它們的目的也很單純——它們要同化喬修亞的自我意誌，摧毀戰士的反抗能力，將他徹徹底底，變成和自己同樣的‘死之殘骸’。
但喬修亞又不是屍體。
活著的戰士，絕不會讓敵人稱心如意！
麵對無數急速突進而來的混沌凝結體，喬修亞不閃不避，也沒有任何閃避的空間，因為從左到右，從上到下，所有的方向乃至整個視界，整個星空，所有的黑暗都是敵人！
轟隆！
伴隨著磅礴的鋼之力在周身炸裂，釋放出如同電子軌跡一般的遷躍光，將所有靠近的黑暗混沌震飛，喬修亞銀色的軀體開始逐漸發紅，他緊握住那從‘超高質量體’雙極處抽出的兩把光之長槍，將這兩把完全由伽瑪射線暴構成的電磁波武器，如同實體一般握在了手中！
能夠看見，明明沒有任何顏色的伽馬射線流中，突兀的出現了一條條銀色的脈絡和紅色的光輝，無數符文以電磁波為載體，銘刻在光流之中，它們互相交融，分離，折射，最後凝為一體！
嗡——————！
下一瞬，猶如超新星撕裂黑夜，熾烈的神光伴隨著低沉的嗡鳴一閃而逝，化作一道刺目的飛星，沒入了當頭一個混沌凝聚體之中！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原本最氣勢洶洶衝來，仿佛要吞噬世界的混沌凝聚體就這樣突然停滯了下來，它的外殼和軀體明明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完全由伽馬射線流凝聚的長槍即便是被喬修亞投出，也不可能對這個體量超過數個世界集合的混沌造成傷害……它就是這樣停在原地，如同死去。
但這不過僅僅是當頭的一個罷了——在這顆混沌凝結體的背後，還有數之不盡，或者說，無窮無盡的黑暗湧來。
而喬修亞沉默的迎頭而上，鋼鐵巨神背後的黑色質量體輪轉著，明亮的吸積盤如同時鍾的刻度，又如同旋轉的齒輪，帶著令空間哀嚎的扭曲引力走廊，戰士揮動手中的光之長槍和鐵拳，在黑暗的深淵中劃過一道道光痕，無數較小的混沌凝結體來到他身側，就會被巨神的鐵拳碾碎，而較為巨大的混沌凝結體襲來，迎接它的就是神秘的光之長槍，明亮的飛星閃過，一個又一個混沌凝結體陷入沉寂。
再次從質量體兩極中抽出光之長槍，喬修亞沉默的急速前進，他在黑暗的深淵中拉扯出完全忽視慣性的曲折路徑，如同在繁複的迷宮中找到唯一正確的如今，戰士閃過了數個至少也是十倍於衰弱邪神的巨型混沌凝聚體，然後，在這些凝聚體轉變方向追上來之前，他在一瞬間突然加速，閃光爆裂間，巨神合身撞在一個巨型混沌聚集體懷中，而無形無質的電磁波長槍刹那就貫穿對方外殼，深入其中！
能夠聽見，金屬交鳴般的清脆嗡鳴聲響起，本應無色，但卻因戰士而而化作銀赤二色的長槍驟然黯淡，無數符文光點在奔流的電磁波中閃爍，運輸著大量的鋼之力，看上去就像是數據的瀑布，正在傳輸什麽。
“唔啊————！！”
明明受到攻擊的是混沌凝聚體，但喬修亞卻頭一次發出了被壓低了的痛苦嚎叫，鋼鐵巨神外殼驟然變紅了一瞬，雖然很快就重新冷卻，但那時的紅卻仿佛血色，驚心動魄！
但令人驚訝的是，純粹由光芒，電磁波組成的光之長槍，明明沒有攜帶任何衝擊波，自身也沒有任何質量，可就在喬修亞發出痛呼之後，那原本純粹力量相當於三個衰弱邪神的混沌凝聚體，就這樣突然消散於無形。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們的文明居然連這片天空都無法越過！”
能夠看見，狹小的大陸世界中，駕駛著飛機的飛行員員發出怒吼，但是即便再怎麽用盡全力，他們也絕不可能越過世界屏障的界限，前往看似遼闊的天空。在這根本就沒有大氣層的狹小世界中，本來就不存在自由翱翔的可能。
“把大自然逼急了，結果大概就是這樣吧，我們心有不甘，但卻是自尋死路……”
能夠看見，生活在高重力地底世界的穴居種族因為過度發展迎來了末路，人口高度集中，地質結構脆弱的地底都市因星球自身的引力而崩塌，外界有毒的大氣湧入每一條甬道，殺死了所有人。根本就沒有其他選擇的穴居人根本就不知道，它們的滅亡根本就是絕對的必然。
無數信息的洪流，在巨型混沌凝聚體消散的瞬間爆發，這些原本就是由無數死去世界的記憶凝結而成的混沌力量，寄宿著無數最為激烈，最為悲哀的記憶，在這一瞬間，十二個滅亡文明的信息爆發而出，在黑暗的深淵中釋放出一圈小小的光環。
喬修亞吐出一口氣，他沉默的凝視著這些記憶，他的手中再次出現了兩把光之長槍，然後轉身，再次麵對無窮的黑暗混沌。
而與此同時，能夠看見，戰士體內的世界中，那些由無數靈魂凝結而成的結晶方尖碑，正在釋放銀赤二色的光芒。
巨神體內的世界裏，有數十億個靈魂正在潛伏，孕育，它們來自昔日的衰弱邪神母文明，來自被衰弱邪神摧毀的文明，來自那時光耀紀元的邁克羅夫大陸，以及封印世界中，數千年繁衍的眾生。
這些靈魂汲取著喬修亞的力量，它們是世界自然循環的一部分，或許，數年後，數十年後，數百年後，這些靈魂將會在喬修亞體內鋼之力的作用下自然的孕育重生，成為類似於銀妖精一般的存在，成為戰士的眷族。它們將會成為喬修亞的力量，成為他最堅不可摧的後盾。
但是現在，能夠看見，十二根水晶方尖碑在轟鳴中拔起，這些水晶方尖碑釋放著銀色的光芒，十二個靈魂光點在其底層閃耀——而就在此刻，十二道赤色的光柱，攜裹著銀色的光點自世界的中心飛射而出，垂落在這些方尖碑之上！
頓時，無窮的信息的湧入，無盡的記憶與曆史被銘刻——渴望超越天空的勇士，想要建設更偉大文明的領導者，不甘死去的世紀末幸存者，無論怎麽努力也無法成功的科研人員——一個又一個鮮明的形象，一聲又一聲悲哀的哭泣，所有的一切，就這樣化作刀劈斧鑿的痕跡，化作銘刻於鋼之力上的碑文。
【我知道。】
【在飄散著痛苦之淚的黑暗深淵上，尋找名為希望的美麗風景，的確是自討苦吃的事情。】
喬修亞怒吼著轟碎眼前的黑暗，他將完全由光，由電磁波凝結而成的長槍刺入一個又一個大型的混沌聚集體之中，一開始，每一次刺入，他都像是自己被擊中的了那般，發出再怎麽刻意壓低也十分痛苦的痛嚎，但是後來，成百上千次的穿刺與轟擊，令他至多發出一點悶哼。
【說起來太自大了，我根本不了解你們的一切，根本不了解你們的過去，又怎麽可能理解你們的痛苦。】
黑暗的深淵之海中再起波瀾，圍攻喬修亞的混沌聚集體越來越密集，所有沒有隨著混沌海嘯離去的混沌已經完全聚集在了一起，它們就如同漫天的冰雹雨水，化作冰冷的混沌洪流朝著戰士衝來，在無盡的黑暗包裹下，銀色巨神釋放的光輝就如同被濃厚烏雲遮住的太陽，隻剩下一個黯淡的影子。
【我沒辦法給你們未來和幸福，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未來究竟在何方，幸福又是怎樣】
而位於混沌黑暗的正中央，鋼鐵巨神的雙目中亮起了純粹的赤紅色火光，那是神性的顏色，名為【戰鬥】【破壞】與【毀滅】的顏色，醉心於此的戰士根本就不知道，也從不在意未來究竟通向何方，也不知道幸福究竟在哪個方向，他隻是單純的一路向前，戰勝阻擋其前進的一切。
正因為如此，一切才會匯聚在其掌心。
喬修亞張開手，兩根光之長矛憑空飄起，然後凝聚在一起，化作了一柄淺銀色的巨劍，他雙手緊握劍柄，雙手擦過劍刃兩側，這完全由純粹的光和引力流凝聚而成的武器是如此的虛幻，但是在其中閃爍的銀色鋼之力光點和赤色符文卻是如此的真實，那就像是一團正在熊熊燃燒的聖艾爾摩之火，將天空與海洋儀器點亮。
能夠看見，巨神身後輪轉的吸積盤中，分離出無數光流，匯聚在這柄巨劍之上，令其越發龐大。
【但既然我來到了這裏，就必須要要做點什麽】
【——悲傷與死亡啊】
站立在極黯深淵的最中心，喬修亞四臂緊握這巨大到遠超他自身，遠超尋常世界大小的巨劍，能夠看見，耀眼奪目的光輝在其劍刃二側閃耀，而下一瞬，戰士將其揮動，在虛空中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劃了一個十字。
然後，十字形的光流撕裂了烏雲，令太陽的光輝重現世間。
大量較小，指數隻有個位數或者二位數的混沌凝聚體就這樣，順著巨劍劃過的軌跡灰飛煙滅，化作了球形的光點，而三位數甚至是四位數的混沌凝聚體也同樣凝滯在原地，就和一開始被光之長槍擊中的同類一樣，陷入如同死一般的寂靜。
【——我聽見了你的呼喚】
【你正在哭泣，正在追求毀滅】
漂浮在十字形光流的中央，喬修亞喘息了片刻後，便繼續急速的飛行，他用盡全力，將銀色的巨劍化作一柄又一柄長槍，刺入所有凝滯的混沌聚集體之中，赤紅色的符文如同瀑布一般閃爍，運輸無數承載著信息的鋼之力，而戰士體內的世界，千千萬萬條光柱從核心恒星中飛射而出，降臨在一個又一個結晶方尖碑之上。
能夠看見，方尖碑的底部，那些沒有形狀，等待重生的靈魂，開始自然而然的變幻，隨著碑文的銘刻，信息的湧入，這些靈魂飛速的成長著，然後，逐漸變換為類似那些記憶中出現過的形象。
就如同一個栩栩如生的雕塑，活著的墓碑。
【這就是我能給予你的，最後的，僅此而已的安慰，與……】
【救贖！】
怒吼著在黑暗的虛空中飛馳而過，在身後拖拽出一條長長的爆炸光帶，無數脆弱的混沌凝聚體就這樣化作飛灰，而戰士此時雙目已經化作一片赤紅。
喬修亞銀色的軀體正在開始逐漸轉換，轉換為猩紅的血色，神性的光輝正在不斷地蔓延，過於極端的信念正在其主人刻意的催動下，化作足以鎮壓一切絕望，鎮壓一切悲傷，鎮壓一切往昔回憶的意誌。
——這是根本無解的難題。以喬修亞的力量，想要擊碎混沌凝聚體並不難，隻有本能的自然現象，怎麽能和改天換地的巨神相提並論？但是隻要不淨化混沌中無數死去世界的回憶，它們就是永恒不滅的邪神。
而想要以最快，最直接的方法淨化這些絕望與悲傷，就是以最為極端的意誌，將它們全部鎮壓。
【神性】
近乎被神性侵占了所有神誌，來到近乎神明‘神滅’前夕狀態的喬修亞，雖然因為沒有聯通大源，得到無窮無盡的神力，但這過於極端的精神力量卻已經能夠影響現實，能夠看見，即便是純粹的銀色鋼之力都被染上了一絲如同血管般脈絡的顏色。
但即便如此，戰士的思維卻依舊冷靜，他的戰鬥宛如藝術，以最為流暢簡單的動作掃過混沌的集群，弱小的就用拳頭打碎，強大的就用光矛突進，眾多的就用巨劍掃滅，跳轉閃爍之間，銀赤二色的巨神仿佛鑽頭，在黑暗中鑽出了一條光之大道！
眾生的眼淚流淌，在遼闊的星河中，侵蝕出了一條淚之穀，這穀便是深淵，穀中奔流的河水，就是浩蕩的冥河，無盡冥河匯聚，便是名為創世大漩渦的大海。
但是，即便將一切悲傷，絕望甚至是死亡都重生，化作全新之‘希望’與‘未來’的創世大漩渦，也避免不了黯淡的那一刻，名為混沌邪神的毒汙染了這星河的源泉，它令光芒熄滅，星辰黯淡，讓原本璀璨的涅槃之地，化作沒有星星的暗夜，無數絕望的世界殘骸在這裏數著沒有黎明的夜晚，逐漸連自己的名字都遺忘，然後悲慟的哭泣。
聖賢想要拯救這一切，他深愛著這片星河，乃至整個多元宇宙，他製定了重生計劃，然後離開故土，尋找一切邪神與悲傷的起點，想要從源頭掐滅那席卷多元宇宙的黑暗。
但是重生計劃失敗了，最後的一絲光芒消逝，在這極黯深淵之中，就連夢也將不複存在。
直到現在。
微弱的，但卻無比堅定的光芒重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