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間旅館

一片荒涼。。。

在m49星球上沒有其他,隻有數不盡的戈壁灘,巨大的溫差讓這個星球上幾乎寸草不生,放眼望去,如同看到了祖星上那傳說中的海洋。隻不過,這裏的海洋,有的隻是滿滿的褐色的沙石與塵土。

狂風呼嘯卷過,攜帶著巨大的沙塵如潮汐卷來,遮天蔽日,高傲的風牆用驚人的速度席卷過這個星球,一遍又一遍。昏黃的天空,褐色的戈壁,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所有人,這個星球不適合生存。

然而,似乎又不是,風潮呼嘯過後,一個人被扔在了地上,他被巨大的力量帶到了這裏,在滿是沙石的土地上翻滾著,隨後死死的攤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柳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撐開了雙眼的一絲縫隙,渾身沒有一絲的力氣,感覺自己能動的,隻有思想,甚至連思想都開始停滯。雙眼的睫毛上全是塵土,掉落在眼睛裏,刺的眼睛生疼,柳青就這樣靜靜的躺著,睜著雙眼,麵無表情,看著同樣褐色的天空,無法動彈。

又過去了許久,身體裏終於有了一絲力氣,他抬起手,拔開了呼吸罩,透出了一絲縫隙,滿是幹澀,帶著炙熱的空氣與塵土,呼進了他的肺中,暴躁的空氣如同剃刀,削過了他的氣管,刺的生疼。但這刺痛卻帶給了他幾許生氣,他用力抬起手臂,摸索著脖頸處備用的飲水管,努力的塞到了嘴裏,些許的水流進了他的嘴裏,刺激的味道告訴他,探索服的淨水係統已經完全壞掉了,而這些流進他嘴裏水,是那些幾乎沒有被過濾過的他的體液。

體液,自然是有很多種,他自然不願意去細想這些體液的種類有些什麽。努力的感知了一下身體,還好,沒有斷了骨頭,雖然探索服是最老舊的型號,也已經被他修補了很多次,但是還是保護住了他的身體,要不然,那會兒的摔落就足以要了他的命,雖然現在已經徹底壞掉了。

他必須調整好自己,然後想辦法回到他那個破舊的基地,雖然m49星上並沒有怪物在夜晚出沒,但是一到夜晚,驟然降到零下五十度的氣溫,絕對是他最大的敵人,特別是在探索服已經基本報廢的情況下。

柳青用力的撐起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坐在地上,然後試圖站立起來,雖然探索服保護住了他的骨頭沒有斷裂,但是他知道現在身上肯定全是淤青,感覺整個身體都被扭曲了一樣,簡單的幾個動作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他抬起了右臂,看了看探索服究竟損壞到了那種地步,果然,信息表上的所有功能都處在赤字上,包括他的身體。

“真。”他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是最後隻是歎息一聲,隨後把背後的背包打開。

裏麵的幾個營養盒已經破碎,散落的食物弄了整個背包,他用手把糊狀的營養膏收集起來,一點一點的強迫自己吃下去,本來這營養膏雖然不好吃,但是不至於讓人嘔吐,但是各種不同口味的營養膏混合在一起,那種令人做嘔的綠色,加上那讓人血脈噴張的口味,讓他整個麵部的五官都不自然的扭曲在了一起。

這次出來采集的礦石已經全部丟失,背包裏已經什麽也沒有了,就連探測器和開采器也被風潮卷到了不知道哪裏。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訴柳青,你活不下去了。

他靜靜的坐在地上,看著一望無際的戈壁灘,靜靜的等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的恢複。

這裏自然說不上什麽好景色,甚至說不上景色,遠處隻有淡淡的分割線提醒這他,這是有天空的,也是有大地的。他的心裏也沒有一絲絕望,這裏的一切早已經習以為常。

過了許久,巨大的痛苦如同潮水一樣席卷而來,全身上下都在痛。柳青猛吸了一口氣,然後摸出在肩膀上口袋裏的鐵盒子,還好,沒有被壓扁。小心翼翼的用顫抖的手取出了裏麵的注射器然後用力的紮在自己的大腿上。

這是一隻興奮劑,已經被他保存了很久,這也是老頭留給他的唯一的存貨了。血液開始湧上他的大腦,他的臉開始變得不自然的發紅,如同*了一般的表情,讓他整個人像是打了雞血,不,比打了雞血都讓人興奮。疼痛一掃而空,整個身體裏仿佛有無窮的力氣,好在腦中神誌還算清醒。

“這玩意也沒那麽可怕麽。”站起身的柳青笑了笑,隨後看了看定位,隻有一個模糊的坐標。

然後,他開始奔跑。

是的,他隻能跑回家了,背後的推進裝置已經徹底壞掉了,定位係統也摔壞了,隻能給他一個模糊的方向,至於他距離基地有多遠,他不知道,他能不能跑回去,也不知道。

靴底一次又一次的踏在地麵上,留下一串串的腳印,從遠處看去,他的身影是那麽的渺小,在寬廣的地麵上筆直的前行,速度穩定,路線筆直,毫無生趣。

沒有風聲的呼嘯,也沒有沿路的顏色與景觀,柳青的世界裏,隻剩下了他一個人,還有他奔跑著的粗壯的呼吸聲,與腳步聲。

這情景,讓旁觀者會產生一種說不上來的寂寞感,這孤寂的世界裏,隻有這麽一個孤寂的人,為了活命,命也不要的在這望不到邊的星球上奔跑。

興奮劑的藥效開始逐漸的提升,他的心髒如同一台巨大的發動機,澎湃的擠壓全身的血液,給他的身體帶去活力。

顯示屏上閃爍著的綠色的小點,如同星辰一樣模糊,已經過去了二個小時,那個小點還是那麽的遙遠,短短的距離,卻真的是隔著天涯海角,怎麽也摸不到。

“望山跑死馬。”

柳青的心裏忽然想起了這樣一句話,很久前老頭告訴他的這樣一句話,記得老頭第一次帶他外出采集,他幼小的身體帶著勞累一天巨大的疲憊,陪著老頭向著遠處看的到的破舊基地奔跑,他不斷的問老頭,是不是快到了,然後他們整整的跑了二個小時,老頭摸著他頭告訴他,望山跑死馬,不要去看,埋頭跑就好了。

柳青不知道什麽是馬,而且現在也望不到山,也沒有那個滿身油泥的老頭陪他一起奔跑,但是他還是得繼續奔跑,為了活著。

活著,要活下去。

柳青沒有思考過為什麽要活下去,也沒有想過類似生命的意義是何等哲學問題,他隻是本能的感覺死掉肯定不好,他見過死人,那個老頭,那個人陪伴他渡過了很多的世間,然後有一天忽然在他早上起來後發現,那個人已經不會動彈了。

冰冷的身體,冰冷的表情,冰冷的心。

沒有悲傷,也沒有難過,隻是讓他覺得,活著好。

雜亂的思想開始充斥在他的腦中,一個人孤寂的奔跑,他已經開始了胡思亂想,這是意識崩壞的前兆,但是他沒有辦法。

廣闊的滿是褐色的世界裏,他一個人踏著地麵,留下一串串的腳印,然後倔強的向著似乎不可能存在的希望奔跑著,他粗壯的呼吸聲不斷的回蕩在他的耳中,他堅定的踏步聲不斷的回蕩在他的耳中,他澎湃的心跳聲不斷的回蕩在他的耳中,隨後,這一切,開始回蕩在他的腦海中。

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個小時。興奮劑的藥效開始退卻,他感覺自己的腳步開始變得不那麽堅定,心跳也開始緩慢,然後變成了另外的一種澎湃,如同過壓的發動機,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音讓人感覺它隨時會爆炸。

出現了!

他微眯著的眼睛裏,在遠處昏暗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點,這個小點讓他精神為之一振,仿佛同樣是一針興奮劑,讓他的行動又有了活力。

他眯著雙眼,努力的拋卻一切的思考,死死的盯著遠處那個黑色的黑點,他的呼吸早已顯出破敗,每一次的呼吸,都如同破舊的風箱在殘喘一樣。雙腿早已沒有了知覺,隻是本能的重複著一個動作,他的雙臂也是如此,努力的擺動,維持著身體不會失去平衡而倒下。

又是三個小時過去了,雖然m49星的白晝很長,但是照樣讓本已昏黃的天色變得更加昏黃,空氣中炙熱的氣溫開始退卻,這讓柳青的身體舒服了不少,雖然他已經感知不到這一切了。

近了!

原本隻是黑色的小點,現在已經可以模糊的看到它的輪廓,那黑色的,那黑色的希望的曙光真的就在他的眼前了。

柳青的腳步已經那麽虛浮,身體也開始搖擺,一切都不複當初的堅定,他那雙踏過了無數石子也踏平了無數石子的腳,變得如同鴨子一般可笑。

前方,黑色的基地已經完全在他的眼前,再不是當初的黑點,門上輪栓上綁著的紅色的布帶已經可以看到,門上當初年幼塗寫的字體也可以看到,上麵歪歪斜斜的寫著,有間旅館。

望山跑死馬,山已經近在眼前,馬兒也沒有跑死。

一塊小石頭出現在他的腳下,這塊小石頭靜靜的在這裏待著,不知道渡過了多少的歲月,這時,一個巨大陰影出現在它的上方,如同末日一般的將它籠罩。

於是,它開始反抗,努力的讓自己變得堅硬,然後一動不動,然後,它成功了。

那個巨大的陰影消失了。

柳青摔倒在地上,距離基地的老舊大門隻剩下了不到二十米。

柳青的臉接觸了地麵,石子在他的臉上畫出了無數的痕跡,他死死地,在那裏一動不動。

巨大空曠的戈壁灘上,一個人麵朝地麵,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他身前的老舊基地,在此刻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墓,而他,就是那個膜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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