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曲聲聲

長門別賦

寬敞的庭院裏,月兒坐在椅子上,借著午後柔和的光線,一針一線,細心地繡著手中的蘭花圖。蘭花吐蕊,清幽淡雅,有著別樣的精致。她想盡快趕好這幅畫,到時候好繡在給慕容嬌繡製的錦繡羅裙之上。因為她知道自從那次落水之後,自家娘娘的品味就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偏好大紅大紫的富貴色了,反而是喜歡那些清新淡雅之色。這幅蘭花吐蕊,娘娘一定會喜歡的。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言我朝往而暮來兮,飲食樂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親……”邊繡著,月兒的口中,還一邊振振有詞的吟唱著。

“月兒,你在念些什麽呢?”慕容嬌偶爾經過殿門,聽到了月兒口中吟唱,好奇的問道。

“娘娘,您醒了。”月兒聞聲,忙放下手中的手繃,扶著慕容嬌在椅子上坐下。

“你還沒告訴我你剛才在那裏嘀嘀咕咕的念叨著些什麽呢?”慕容嬌笑著問道。

“哦,娘娘說剛才啊,”月兒見慕容嬌問她,忙獻寶似的說道,“月兒在唱曲賦啊。”

“唱曲賦?”

“是啊是啊,娘娘,月兒唱的好聽嗎?”月兒孩子般的搖著慕容嬌的手,期待著她的表揚。

慕容嬌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嗬嗬,我都沒聽清楚你在唱些什麽呢,哪裏知道什麽好聽不好聽的。”

“那月兒再唱一遍給娘娘聽。”

“嗯。”慕容嬌點點頭,月兒剛才哼唱的曲調她也很喜歡呢。

“伊予誌之慢愚兮,懷貞愨之歡心。願賜問而自進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虛言而望誠兮,期城南之離宮。修薄具而自設兮,君曾不肯乎幸臨。”月兒的嗓音輕靈婉轉,一首曲賦由她唱來,更顯得淒迷非常,幽怨十分了。

“娘娘,怎麽樣,月兒唱的好聽嗎?”唱完一段之後,月兒馬上討好的看著慕容嬌,就像是等待著大人稱讚的孩子似的。

“好聽好聽。”慕容嬌淺笑嫣嫣,細細的回味著月兒剛才所唱的曲賦,“修薄具而自設兮,君曾不肯乎幸臨。好聽是好聽,隻是,這首曲子好悲戚啊,你是從哪兒學來的?”倒是有些冷宮怨婦的味道。

“娘娘喜歡就好,是月兒聽那些宮人們唱的時候自己學的。”可惜她隻會長這兩段,要是早知道娘娘會喜歡的話,她就多學一些了。

“哦,怎麽現在宮裏的人都可以隨便吟唱這樣悲涼的曲子麽?”慕容嬌心下疑惑,不是都說皇宮之中切記謹言慎行的麽,怎麽像這樣的曲子也可以在宮裏廣泛傳唱的嗎?

月兒聞言,忙細細的跟慕容嬌解釋道:“不是這樣的娘娘,宮中是一向不許宮人隨意傳唱這樣悲戚的曲子的,隻是因為這首曲賦是司馬大人的作品,所以大家才會口口傳誦的。”

“司馬大人?是司馬相如嗎?”聽月兒說起司馬大人,慕容嬌忽然想起了司馬相如,一個擅長文辭曲賦的文人雅士。

“對啊,原來娘娘也知道啊。”月兒崇拜的看著慕容嬌,眼睛裏滿是金光閃閃的光芒。

“以前聽說過而已。”慕容嬌笑笑,對月兒的盲目崇拜不置可否。

“對了娘娘啊,”月兒忽然想到了什麽,興奮的說道,“月兒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娘娘。”

“好消息?什麽好消息?”

“剛才娘娘午睡的時候,月兒去司製房領取繡線衣料,聽到一個消息,就馬上回來想告訴娘娘的,隻是當時娘娘還沒醒,所以月兒一時忘記了。”月兒說著,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竟然連那麽重要的事都忘記了。

慕容嬌見狀,不在意的搖搖頭:“這有什麽的,你現在說不也一樣。說吧,有什麽好消息要告訴我?”

“娘娘,月兒聽那些宮人說司馬大人為娘娘您做了一首曲賦呈給陛下,陛下一向愛惜司馬大人的文采,所以月兒想娘娘您這次一定很快就可以離開長門宮了的。”月兒越說越高興,就好像已經看到了未來那光明的前景一樣。倒是反觀慕容嬌,卻並沒有像月兒想象中的那樣開心。

“娘娘,您怎麽了?難道您不高興嗎?”月兒見慕容嬌突然冷了臉色,一時不知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惹得慕容嬌不高興了,便有些局促不安起來。

“不關你的事。”意識到自己似乎嚇到了月兒了,慕容嬌忙收斂了神情,這才問道,“月兒,我問你,你說司馬相如為我做了一首曲賦獻給劉徹,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月兒起初也不信,還特特的去打聽了呢,真真是有這麽一回事的。”月兒斬釘截鐵的說道,“就是月兒剛才唱的那些,也都是司馬大人為娘娘寫的。”她特意學過來,就是為了可以唱給娘娘聽的。

“你是說……難道?”慕容嬌心裏忽然有中不祥的預感,急急的問道,“月兒,那首曲賦叫什麽?”

“好像,好像是叫什麽長門賦來著。”月兒細細的回想了一番,肯定道,“對,就是《長門賦》!”

《長門賦》!初聞月兒的話,慕容嬌心裏什麽滋味都有了。原來,她剛才所說的那首淒涼的曲賦,竟然就是《長門賦》。難怪,讓她聽了會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了。隻是,她現在心裏更多的,卻是生氣。

“那司馬相如為何會為我作賦?”慕容嬌皺眉問道,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史書上的記載是“孝武皇帝陳皇後時得幸,頗妒。別在長門宮,愁悶悲思。聞蜀郡成都司馬相如天下工為文,奉黃金百斤為相如、文君取酒,因於解悲愁之辭。”所以,才會有了後來名傳千古的《長門賦》。她是不知道史書上寫的是不是真的啦,但是,如今她成了陳阿嬌,她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從沒做什麽千金求賦的事情。既如此,那這首《長門賦》又是從何而來呢。

“這個月兒就不知道了。”月兒搖頭答道,她一個小小的宮婢,哪裏會知道這許多啊。

“你速去打聽一下,看看究竟是什麽原因。”慕容嬌想了一會兒,便命月兒出宮去打聽。對於這件事,她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

自從陳阿嬌落水被救之後,月兒就再沒見她對什麽事情這麽在意過了。重生後的陳阿嬌好像是對什麽都看的淡了,也對什麽都不在意了。可是,她今天卻一反常態,這樣的注重這件事,連帶的讓月兒心中也生出了一絲緊張來。

“娘娘放心,月兒這就去幫娘娘打聽。”

“速去速回,萬事小心。”雖然月兒隻是宮婢,是可以出長門宮的,但慕容嬌還是不忘囑咐她一句。

“月兒知道。”月兒頷首應下了,這才辭了慕容嬌,匆匆的出了長門宮。

而長門宮內,慕容嬌卻等的心情急躁。大概過了三刻鍾的時間,月兒終於打探到了一些消息,急急的回來跟慕容嬌回報。

“娘娘,娘娘,月兒打聽清楚了。”月兒一邊喘著氣,一邊說道。

慕容嬌見到月兒回來,忙快步向前走了幾步,兩人靠近了,這才問道:“怎麽樣,你都打聽到了些什麽消息?”

“娘娘,據那些宮人所講的,說是娘娘備下了千金重禮求到了司馬大人的門上,司馬大人為娘娘的真情所打動,所以才揮筆寫就了一篇《長門賦》,呈給陛下。”月兒將自己得到的消息一一都告訴了慕容嬌。

“什麽?我去求他?”慕容嬌忽的拔高了聲音,她什麽時候去求過那個司馬相如了?

月兒見慕容嬌這般生氣,也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娘娘,可是月兒不明白。娘娘一直都跟月兒在一起,從未出過長門宮的,怎麽可能會去給司馬大人送禮呢?”

“外麵的人真是這麽說的?”雖然月兒說得清楚,但慕容嬌還是想要再確定一番。

“嗯,月兒起初也不信,所以特地托了幾個好姐妹一起幫忙著打聽了,但大家都是這麽說的。”月兒言之鑿鑿,就連她這個知情的人,在聽了大家的眾口一詞之後,都差點就相信了外間的傳言了呢。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慕容嬌百思不得其解,兩彎雋秀的柳葉眉都快要扭到一起了。

“娘娘,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呢?”這一番的打聽下來,月兒也早就沒有了剛開始的喜悅了。現在的她,隻剩下擔心,和手足無措了。

“對了!”慕容嬌忽然靈光一閃,拉了月兒的手說道,“月兒,你想辦法約了陳琳出來,問他這件事是否與我娘有關。”

是了,慕容嬌忽然想到了館陶公主。她那麽疼愛著陳阿嬌,雖然自己是傳過話給她叫她不要輕舉妄動,但是,她未必就會聽她的話,肯乖乖的保持沉默。像千金求賦這樣的事情,倒像是她會做得出來的。

“娘娘是懷疑……”

“先別管我怎麽想的,目前最重要的是要盡快弄清楚,這件事是不是娘親做的。”慕容嬌皺眉說道。她這次是真的動了氣了呢。在現代的時候,她最不喜歡的,就是有關《長門賦》的故事了。雖然,世人總是說司馬相如的《長門賦》寫的如何如何好,但是在慕容嬌看來,她卻怎麽也無法去喜歡。總覺得,那樣華麗的詞藻,堆砌出來的,隻不過是一篇華麗的曲賦而已。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是!

“娘娘放心,月兒一定想辦法盡快聯係到陳琳,幫娘娘問清楚。”慕容嬌的鄭重其事,讓月兒忽然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雖然她並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是,隻要是慕容嬌讓她做的事,她就一定會去做。

“也隻能這樣了。”慕容嬌歎了口氣,現在的她,什麽都不知道,隻好將一切都埋在心裏。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那司馬相如最好祈禱這件事真的是館陶公主做的,否則的話……

某洛:

不知道司馬相如會不會倒黴呢?

不過,先不管他了,劉徹可是很快就會出場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