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親臨

長門別賦

“怎麽?有問題?”慕容嬌掃了月兒一眼,隨即將視線放在哪宮女身上,柳眉微皺。

慕容嬌的注視,嚇得那小宮女剛剛穩住的身形又開始搖擺了,再不敢有什麽異議,忙躬身道:“沒,沒,奴婢這就去請楊公公進來。”說完,飛也似的跑了出去。那速度,可不比她進來的時候慢多少,活似後麵有什麽怪物追著她一般。

不一會兒,楊得意便跟著那個小宮女進來了。一走進內殿,他忽然覺得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待到仔細看時,卻隻不過是擺設略有不同罷了,也不知為何會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楊得意來不及多想,隻走到慕容嬌麵前,深深一揖:“奴婢見過……娘娘。”

實在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位廢後。皇後是定不能叫的,翁住更是不成,若是惹惱了眼前這位隻怕他也是吃不了兜著走的的。便索性隻含糊的叫了聲娘娘。畢竟在大漢朝,隻有皇後才能稱作娘娘的。

“楊公公不必多禮。不知陛下有何旨意,竟要楊公公親自到長門來宣旨的?”慕容嬌抬眼看向楊得意,輕聲問道。她如今不過是一個廢後而已,劉徹還有什麽旨意要給她的?

“奴婢不敢。”楊得意躬身道,“陛下口諭,娘娘還是快些接旨吧。”

“你說吧,我聽著呢。”慕容嬌嘴裏這麽說著,人卻是坐在搖椅上,絲毫沒有起來的一絲。

“這……”楊得意眉頭一皺,先前那宮女竟然讓自己到內殿來宣旨,他還以為廢後依舊是以前那個囂張跋扈的堂邑候府的翁住。可是在見了麵之後,卻被她的清新淡雅所震驚。而如今,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隻猶豫道,“娘娘,陛下的口諭,娘娘需跪接的。”

“說不說是由你,我是不會下跪的。你若是不想宣旨的話,便回去吧。”慕容嬌將楊得意的猶豫看在眼裏,卻並沒有給他麵子。下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慕容嬌這輩子還沒跪過什麽人呢。就是她的親生父母她也沒跪過,何況是眼前前來宣旨的楊得意。

“這,娘娘,這可是陛下的口諭!”楊得意再一次強調,他以為,以廢後對陛下的情意,必是會退步的。卻哪裏知道眼前人根本就不是陳阿嬌。而是一抹來自後世的靈魂。人家慕容嬌根本就不鳥他。這不――

慕容嬌隻是略略抬了抬頭,繼而說道:“我知道你是來替劉徹傳話的,要說便說,不說拉倒。我也沒逼你非說不可不是。但是,”慕容嬌略一停頓,複又說道,“要我下跪那是不可能的。”

“娘娘何必為難奴婢呢?”楊得意一時間進退兩難。宣旨吧,這樣做是一萬個於理不合的。若說不宣吧,讓他如何回去跟陛下交代呢?

“你自己考慮吧,想清楚了再說,我不急。”慕容嬌好整以暇的說道。

您是不急,可陛下急啊!楊得意在心裏哀嚎道。偏偏慕容嬌又不將他的一番為難看在眼裏。最後,楊得意心下一橫,終於還是退步了:“娘娘,陛下口諭,讓長門宮的宮婢慕容嬌去宣室伺候。”

“慕容嬌?”慕容嬌聞言,心中一驚,劉徹怎麽會到長門來要人的呢?難道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不可能啊。若是他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怎麽會說是讓“慕容嬌去宣室伺候”的話呢?

慕容嬌思來想去,究竟弄不明白劉徹的意思,一抬眼,對上楊得意探究的眼色,忙自鎮定著。須臾,這才說道:“楊公公怕是記錯了陛下的旨意了吧?我這長門宮可沒有什麽叫慕容嬌的宮婢。”

管他怎樣,她先否決了再說。

“娘娘,這是陛下親口所說,奴婢焉能記錯。”楊得意見慕容嬌矢口否認,忙解釋道。

“可是,這裏真的沒有公公方才所說之人啊。”而實際上,這裏也確實沒有慕容嬌這個人。因為,她現在是陳阿嬌。

“娘娘,這是陛下既然已經下了口諭了,娘娘何苦跟陛下扭著呢,不如順了陛下的意思豈不更好。”楊得意以為慕容嬌是因為嫉妒,所以不願將人交出來,便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慕容嬌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公公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說我不尊聖諭?我既說了沒有便是沒有,公公若是不信的話大可去查證一番。”

“娘娘……”楊得意還想說些什麽,但慕容嬌卻沒有興致再聽下去了。

隻見她素手一揮,對月兒說道:“長門清淨地,月兒你還是好生送了楊公公出去吧。”她可不想再繼續糾結下去。

“這,這奴婢該如何跟陛下複命啊?”一想起劉徹桀驁的眼神,楊得意就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照實說便是了。想來陛下英明神武,必是不會因為這點子小事就責怪公公的。”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他劉徹若是想要人伺候的話難道還怕沒有嗎?想來應該是不會固執的吧。慕容嬌心裏這樣想著,也就輕鬆了一些。

楊得意見事情無望,隻好妥協了:“奴婢這就告退,不打擾娘娘的清淨了。”說完,他怎麽來的,便又怎麽回去了。

先放下慕容嬌這頭暫且不說,隻說那楊得意回了宣室,見到了劉徹,便將慕容嬌的話原封不動的轉告了劉徹。劉徹聽後,卻並沒有大怒的樣子。隻是,他不說話的模樣,更讓楊得意擔驚受怕些。

“阿嬌真是這麽說的?”許久,劉徹看向楊得意問道。

“回陛下,陳……娘娘確是這麽說的。娘娘說長門宮裏並沒有慕容嬌此人。”楊得意忙將慕容嬌的話跟劉徹說了,隻是隱下了她沒有跪接聖旨的那一段。想來是覺得昔日威風赫赫的堂邑候翁住,如今卻成了長門廢後,他也不忍再落井下石吧。

“沒有麽?”劉徹輕聲呢喃道。據暗影的回複,那晚分明是見她進了長門宮的,怎麽竟會沒有這個人了?難道是阿嬌早一步知道了自己見過那宮婢,竟是暗中將她除去了麽?

思及此,劉徹的眉角豁然一跳。一想到那個敢對自己直呼其名,敢在月下戲弄自己的宮婢有可能會消失,劉徹的心中忽而生出一絲不舍來。

“那樣一雙剪水秋瞳,那樣靈動的神采,若是就此消失豈不是太可惜了。”劉徹這樣想著,便生出了想將她放在自己眼前來的想法。於是,他霍的起身,讓一旁的楊得意措手不及。

“陛下?”

“你跟朕去一趟長門宮,朕倒要看看,這慕容嬌是否真的不在長門!”劉徹冷冷的說道。語罷,便抬腳離開了未央宮,直接往長門宮去了。他身後,跟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楊得意。

“陛下當初廢後的時候不是讓自己給陳娘娘帶話,說是永不至長門的麽,怎麽今日卻?”楊得意邊走邊思索著,卻仍舊不明所以。

想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聖心難測吧。

楊得意搖搖頭,既然想不清楚就不再去想了。他隻不過是陛下身邊的太監而已,隻要伺候好陛下就行了。那些事情本就不該他操心的。思及此,楊得意快速幾步跟在劉徹身後。很快的,他們便到了長門宮。

劉徹的到來,讓整個長門宮都亂了套了,比楊得意的到來更讓人匪夷所思不止千萬倍。大家誰都沒有想到,有一天,那個偉岸的帝王會再次踏足這個“冷宮”。

月兒在正殿沏了茶端給諸位上的人,這才慌慌張張的去請慕容嬌出來。隻是――

“娘娘,陛下親自駕臨長門了,您真的不出去看看嗎?”月兒看著眼前說什麽也不肯起身的慕容嬌,心中那個急切啊!

慕容嬌聞言,仍自淡然,輕聲道:“我說過,不想再見他的。而且,他來,也不見得是為了我。”

“娘娘的意思是?”月兒不解,陛下來,不是為了娘娘,還能為誰呢?

“你不記得楊得意先前是為何而來的了嗎?”慕容嬌小聲提醒著月兒。

“啊,娘娘是說……”這,這不可能的吧?月兒被自己腦海中的想法震驚了。希望自己想的不是真的。隻是,若真是那樣的話,娘娘該有多傷心啊。

慕容嬌將月兒的神情看在眼裏,莞爾一笑,說道:“傻丫頭,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出去跟他說吧,就說我不見任何人。若是為了慕容嬌而來的話,就告訴他們,長門宮裏沒有叫慕容嬌的。”

“娘娘?”月兒聞言,心中大駭。生怕慕容嬌會因此而觸怒了劉徹。

“去吧,就按我教你的話說就行了。”慕容嬌淡然一笑:其實,再壞又能壞到哪裏去呢。她人已經在“冷宮”了,劉徹還能殺了她不成!

“……是,月兒遵命。”月兒終究是沒扭過慕容嬌,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內殿。待見了劉徹之後,雖害怕,卻還是按照慕容嬌所教的話,一字一句的說了。隻是,看著劉徹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她心中的擔心也越來越大了。

“隻希望娘娘這次不會惹怒了陛下。”月兒在心裏默默祈禱著。

“阿嬌真是這樣說的?”劉徹聽了月兒的話,臉上沒有半分的變化。隻是將視線放在了月兒身上。

“回陛下,長門宮真的沒有慕容嬌此人,陛下若是不信的話,可以讓楊公公徹查的。”月兒低頭說道,隻是刻意的,沒有再重複慕容嬌教給她的,那番可以稱得上是大逆不道的話。

“是麽?不見任何人?”劉徹的嘴角,忽然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淡淡的,讓人看不真切。“朕倒要看看,她是真不想見呢,還是欲擒故縱?”

說完,劉徹也不顧眾人驚訝的神情,隻抬腳往內殿走去。那裏麵,是他在元光五年廢黜的皇後――陳阿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