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弋夫人
長門別賦
楊得意連連擺手：“如妃娘娘沒事。是關於趙紓捷。”
“趙紓捷？”不是阿嬌。劉徹一聽阿嬌沒事，頓時放了心，隻是責怪的剜了楊得意一眼，既然阿嬌沒事，還有什麽好說的，害自己白緊張一回。
“陛下？”楊得意見劉徹興趣全無的樣子，頓時變得猶豫起來。
劉徹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有什麽事就快點說，若是你做不來這個禦前總管的位子，朕便讓別人來代替你。”
“奴才該死。”楊得意聞言連連告罪，而後才小心的說道：“回陛下，今兒奴才見了王太醫，從他那裏知道半月前張太醫去與趙紓捷請脈的時候發現趙紓捷已經身懷有孕。”
“她又懷孕了？多久了？”出乎楊得意的意料之外的，劉徹在聽說趙妮兒懷孕之後絲毫沒有歡喜的表情，眉目中甚至透露出一股不耐煩。
而劉徹自然是不喜的，當初就是因為趙紓捷的流產才會害的阿嬌這麽多年的療養全部付諸東流，這讓他如何不厭惡了趙妮兒。
“回陛下，據張太醫講，日子還不長，約莫一個半月的時間吧。”
“月餘嗎？”劉徹淡淡的問道，“既然張太醫已經診出了她有了身孕，為何朕卻不知道？”按理說趙妮兒懷了孕，不是該馬上向自己報喜邀賞的嗎？
“這個，”楊得意微微一愣，而後說道，“奴才聽說是趙紓捷親自囑咐張太醫不要聲張的。說是會親自告訴陛下。”
“哦，難道半個月的時間還不夠她準備該如何跟朕說嗎？”劉徹向來不喜歡被人欺瞞，很不幸的，趙妮兒踩了他的禁忌。
楊得意聞言在心中為趙妮兒默哀了一會兒，隻是還不得他可憐完趙妮兒，劉徹卻又開始為難起他來了：“你說說，她究竟想要做什麽呢？”
“這個……奴才不知。”楊得意咽了口口水說道。
“不知嗎？那你就猜猜看吧。你不是一向很能揣摩朕的心思的，應該也能猜得準她的心思才對。”劉徹懶懶的說道。
隻是那慵懶的聲音聽到楊得意的耳中卻不吝是晴天驚雷。他腿上一顫跪了下去：“奴才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這個時候楊得意才恍然驚悟，自己剛才主動提起趙妮兒的話題，並讓劉徹誤解是阿嬌有事的做法是多麽的愚蠢。
“朕沒讓你死，隻是讓你猜猜趙紓捷的意圖，呃？”劉徹微微挑眉，讓人神情淡淡。
隻是此時的楊得意卻再不敢有半點的懈怠，忙伏低身子說道：“以奴才看，也許是趙紓捷經過上次的事情被驚嚇了，所以才隱而不報，許是不想讓大家知道了她已經懷有身孕的消息而對她不利。”
劉徹聞言嘴角微微上掀：“你說的有理。”
“奴才該死！”
“你這條命朕先給你記著，起來吧。”劉徹淡淡的看了楊得意一眼，說道。雖然楊得意方才的試探讓他心生不悅，但總體而言這個奴才還是很合他心意的，所以劉徹才會饒了他這一次。
“是，奴才謝陛下開恩。”楊得意說著重重的磕了個頭，隻是卻並沒有馬上站起來。
劉徹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還有什麽事？你給朕一次性說清楚了你！”
“是。”楊得意恭敬的點頭說道，“先時王太醫暗示奴才，如妃娘娘的病，不僅要靠藥物調養，最重要的是還要讓娘娘時時保持身心愉悅。隻有這樣娘娘的身子才能最快的康複。”
“身心愉快？”劉徹輕聲重複著楊得意的話，隻是現在想讓阿嬌開心，恐怕不是他輕易能做到的事情吧，第一次，劉徹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王太醫是這樣跟奴才說的。隻是奴才想著娘娘整日待在長門宮裏，隻怕隻會覺得憋悶，而不會高興，所以……”
“你的意思朕何嚐不明白，隻是……”劉徹欲言又止，上次的事情，隻是讓阿嬌幽禁長門已經是他跟王太後百般爭辯的結果了，他不相信王太後會因了這麽一個理由而答應讓他放了阿嬌出來。
楊得意是劉徹身邊的心腹太監，自然知道劉徹在煩惱些什麽，他轉念想了一會兒，忽然進言道：“陛下，奴才竊以為，趙紓捷再次孕育皇嗣有功，陛下為何不借此機會恩澤後宮，也算是對趙紓捷的恩寵，為她腹中孩兒積福，不知陛下覺得……”
“恩澤後宮？”楊得意的話讓劉徹頓時茅塞頓開，緊皺的劍眉在這一刻舒展，“好了，你起來吧。”
楊得意聞言這才敢站起身來，垂手靜靜站在一側。
而劉徹自聽了楊得意的話，心中慢慢浮現出一個完善的想法。待想清楚所有的牽連關係之後，劉徹這才將這件事暫時放下，開始專心批閱了幾本奏章。
——甘泉宮——
這一日在甘泉宮中，劉徹早早的命人備了宴席說是要為趙妮兒慶生。趙妮兒自知道這個消息嘴邊的笑意便一直沒有消去。雖然一直都知道劉徹對自己的寵愛，但是能讓一個帝王替自己慶生，那可是天大的麵子，怎能讓她不喜極開懷。
“娘娘這回可算是露了臉了。”寢宮的梳妝台前，趙妮兒的貼身宮女如意不無羨慕的說道。
趙妮兒聞言臉上的笑意更甚，她見如意正拿著一根銀簪要為她插上，忙阻止道：“不用那根，換上那根金絲盤龍的飛鳳簪。”
如意聞言微微一愣：“可是娘娘，那鳳簪娘娘現在還不能……”接下去的話如意沒敢繼續再說下去，但是從她的表情中趙妮兒早已明了。
“怎麽，你也以為本宮戴不得這跟鳳簪？”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如意見趙妮兒似怒非怒的模樣，忙跪了下去。
“哼，”趙妮兒嘴角微掀，“這根鳳簪可是陛下賜給本宮的生辰之禮，本宮如何佩戴不得！”這個時候，被這突來的恩寵給衝昏了頭腦的趙妮兒早就忘了這鳳簪是隻有皇後才能戴得的。
如意聞言不敢再說什麽反對的話，忙點頭附和道：“娘娘說的是，都是奴婢糊塗了。就憑陛下對娘娘的寵愛，區區一根鳳簪而已，娘娘自然是配得的。”
“那你還不快起來替本宮插上去。”
“是。”如意恭聲應著，起身將那根金絲盤龍的飛鳳簪插入趙妮兒的發間。
趙妮兒滿意的看著鏡中衣飾錦繡，風光華貴的自己，含笑道：“走吧，咱們可不能讓別人等得急了。”
“是。”
於是，趙妮兒扶著如意的手往設宴的方向走去。今天是她的生辰，劉徹不止是在甘泉宮為她設宴，更是讓衛子夫率著一眾妃嬪來與她賀壽，可以說是為她做足了臉麵。趙妮兒風光無限，自是想在眾人麵前傲視一番的。
劉徹的左手邊坐著衛子夫，而趙妮兒是今日的壽星，自然是坐在劉徹的右手邊上的。其餘的人則各自按照自己的品級落了座。
劉徹寵溺的看向身旁的趙妮兒：“今日是你的生辰，壽星最大，說說看有什麽心願，朕一定替你完成。”
所有人在聽到劉徹的話後都止不住身子一顫，就是衛子夫，也徒然變了變臉色。趙妮兒展現出一個完美的笑容，挽著劉徹的手臂說道：“臣妾的心願陛下都已經替臣妾實現了，臣妾哪裏還敢有什麽奢求。”
“哦，朕什麽時候替你實現了心願了？朕怎麽不知道？”
“陛下對臣妾這樣好，還親自替臣妾慶生，這已經是臣妾最大的心願了。”她恣意的笑著，沒有大家閨秀的矜持或含蓄，反而帶著一股山間的清新之氣，這或許就是劉徹當初看中她的地方吧。
趙妮兒的話讓劉徹笑出了聲：“原來你這麽容易就滿足了，那朕接下來的這份禮物究竟還要不要送呢？”
“什麽禮物？”趙妮兒驚奇的叫了起來，“陛下竟還為臣妾準備了禮物？”
“今天是你的生辰，朕自然是要為你準備生辰賀禮的。”劉徹說的理所當然卻讓在場的一眾女子心中含酸。
劉徹拍了拍手，楊得意會意，浮塵一摔，喚了早在外麵等候的太監端了東西上來。十個太監在趙妮兒麵前一字排開，個個手上都端著一個托盤，隻是用紅色的錦緞蒙了讓人看不出究竟是什麽東西。劉徹牽了趙妮兒的手走過去：“你掀開看看，喜不喜歡？”
趙妮兒聞言點點頭，走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太監麵前，掀開了紅布。頃刻間一碟色香味俱全的湯羹出現在她的眼前，趙妮兒難以置信的捂住了嘴，輕聲喃喃道：“這，這是五合湯，這怎麽可能？”
與此同時，其他的就個太監也紛紛揭開了自己麵前的紅布，立時十種眾人未曾見過的菜肴出現在眼前。有葷有素有湯有冷盤，盤盤都還冒著熱氣，分明是剛剛做好的。
劉徹看著趙妮兒驚奇詫異的模樣，滿意的笑了：“如何，朕送的這份賀禮，你可喜歡？”
“陛下，怎麽會……”這些菜，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朕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早些日子便讓人去了你生長的那個山村接了一些廚子進宮，就是為了在今日能讓你嚐到家鄉的菜肴。怎樣，你可喜歡？”
“喜歡喜歡！臣妾喜歡！”趙妮兒聞言喜極而泣。
劉徹見狀微微一笑，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傻瓜，既然喜歡哭什麽，若是哭壞了身子傷了朕的孩兒，朕可不饒你。”
趙妮兒聞言一愣，她沒有料到劉徹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更不知道為何劉徹竟會知道了自己懷孕的事情。而其他的人，諸如衛子夫和李娃，則是再次被震的說不出話來。這一個晚上劉徹實在是給了她們太多的意外了。
“怎麽了？”劉徹注意到身邊女子的異樣，關心的問道。
“陛下怎麽會知道臣妾懷孕了？”愣神之間趙妮兒竟是將心中的話直接問了出來。
不過好在劉徹並未因此生氣，而是笑著點了點她的瓊鼻：“你還敢說，若不是朕日前在太醫為朕請脈的時候忽然想起你來，順口問了一句，朕豈不是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又為朕懷了個孩子。”
“陛下，臣妾有罪。”趙妮兒說著就要跪下去，卻被劉徹即使攔住。
“傻瓜，你有什麽罪，你不過是想親自告訴朕這個消息罷了，朕又怎麽會怪你呢。”劉徹說著轉向眾人，“你們瞧瞧，哪有這樣大意的人，連自己懷孕快兩個月了都不知道的。”霎時間有一個驚雷降下。
“這是陛下的恩寵，也是趙紓捷的福氣，是喜事呢。”還是衛子夫最先反應過來，忙掛上一縷得體的笑容看向劉徹。
“皇後說得對，是喜事，是喜事。”劉徹連聲笑道，“趙紓捷孕育皇嗣有功，依皇後看來朕該賞她些什麽好了？”
衛子夫聞言心中嫉恨不已卻不得不笑道：“這是天大的喜事，一切全憑陛下的意思。”
劉徹似乎就等著衛子夫這句話了，這不，她話音才剛落劉徹就拍手說道：“既如此依朕看不如就給趙紓捷晉位吧，就封她為夫人，皇後以為如何？”
“陛下說的是呢，夫人之位趙紓捷當之無愧。”衛子夫見劉徹心中早已有了主意，隻得附和的說道。
“既然皇後也這麽說，那麽事情就這樣定下來吧。”劉徹想了想，繼續說道，“這樣吧，就定在三日後，至於封號嗎？有了，就叫勾弋夫人。”說到這裏，劉徹轉頭看向趙妮兒：“朕當初替你掰開拳頭，見你掌心上有玉勾如飛鳥，天生而成，如今朕便封你為勾弋夫人，你可喜歡？”從來帝王為妃嬪賜號都是了不得的恩典，哪裏又詢問妃嬪自己的意思的，劉徹此舉無疑是將趙妮兒的地位再次提升。
“臣妾喜歡，臣妾謝陛下恩蛋。”趙妮兒欣喜若狂，就要拜下去。隻是未等她雙膝著地，劉徹便已經將她拉了起來。那樣寵愛的神情，讓在場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趙妮兒的身上，或羨慕，或嫉妒，卻是一般的灼人。隻是趙妮兒卻是從心底笑出了聲，被人這樣的注視著，哪怕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恨不得她立時死了，但是那種嫉妒卻不得不仰視她的那份感覺卻讓她覺得享受極了。
從今夜起，趙妮兒在後宮中的榮耀和地位在一條看似金光環繞的康莊大道上開始走向另一個鼎盛！隻是沒有人能預料，這條路的盡頭，等待著她的，究竟會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