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克蝶組織

第六章 克蝶組織

在我手裏的粥終於一路灑完後,我看見了靜靜躺在病床上的尹戀菲。

她那麽虛弱那麽嬌媚,就算是昏迷,嘴唇、眉角也是誘人的姿色。

“煥雪!”哥哥堅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我抬頭,看見他責備的眼神。

“私自離島,你真是不要命了。”他的語氣既無奈又怨憤。

我莫名地看了眼背後的樗羽,為什麽我離開豁夷島就是不要命了?我冷冷又滿含委屈地一笑:“你們都可以出來,尹戀菲也可以,為什麽我不可以?”

哥哥沉沉的歎了一口氣:“這件事我不追究了,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和樗羽救了一個不該救的人?”

“什麽意思?”我再次回頭看樗羽,他靠在牆上,低著頭不看我,我問,“你把我們秘密救人的事都告訴哥哥了?”

“他不得不告訴我!”哥哥語氣陰冷,“因為你們救了白昊的兒子!”

我知道白昊應該就是白老,我知道白老的白氏集團做了非人道的事,但是,白氏與豁夷島有何幹係,哥哥為什麽這麽生氣?

“樗羽也是出島之後才知道的,本來不打算告訴你,但是你似乎和白家走得太近了。”他繼續說,“白家一手經營的白氏集團是一個將活人送入手術台進行非法實驗的黑暗機構,他們......”

“我都知道!”我不得不打斷道。在聽哥哥解釋時,我腦海裏想起的都是白楓的訴說,然後胃裏開始翻滾。

“你知道?”哥哥顯然沒有想到,一臉驚訝,身後的樗羽也走到我麵前,疑惑地望著我。

“白楓講過,他落海就與這件事有關。”

我於是把白楓在派對上講述的一切統統告之。

聽完我的講述,哥哥和樗羽對視,眼神複雜,良久哥哥恍然道:“我們之前的調查都證明白楓沒有參與白氏的勾當,現在看來,這是真的。”

樗羽點點頭,隨即看見我鬆懈和暗喜的眼神,嘴裏狠言:“就算他沒有參與,白家人始終是不能靠近的鱷魚,陰險歹毒,慘無人道。”

我怒:“樗羽你是不是對白楓成見太深了?”

樗羽緊緊盯著我,語氣絲毫不退讓:“我的話是真理,你最好別靠鱷魚太近,不然,我可不來救你。”

“好了別吵!”哥哥打斷我們的怒視,對我說:“煥雪,在世人眼裏,豁夷島可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孤島,但是,豁夷島暗地裏有一支強大的組織,叫克蝶。克蝶的宗旨就是對付白氏集團,拯救實驗人,我隻能簡單地告訴你這些,但你應該已經了解到,白氏與克蝶是敵對,克蝶是豁夷島的,你身為豁夷島人,就不要和白家走得太近,以免暴露豁夷島還有連累你自己。”

我靜靜的聽完哥哥的話,麵無表情實際心裏波瀾迭起地接受著這個可怕又可笑的事實,然後反駁:“可是我與白家沒有走得太近啊,你們也說了白楓與白氏無關,白楓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當做不認識他。”

“那就離開,我明天送你回去。”樗羽很幹脆。

“我不!我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沒有一年六個月的,才不回去呢!”我說。

樗羽正要和我辯解,忽然傳來尹戀菲的*。

樗羽的目光隨即離開我,眼神由憤怒轉向憂喜,快速走到尹戀菲床邊,順勢握住她在空中亂抓的手,她並沒有完全醒來,眼睛也沒有睜開,但是在被樗羽溫暖有力的手緊緊握住時,馬上平息下惶恐和不安,靜靜地享受著夢幻般的保護和關愛。

“你用得著這麽嗬護嗎?她還沒醒呢。”我冷冷道,語氣裏充滿了酸意。

“剛才你阻止我幹掉白佑,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為什麽這麽護著白家人?”樗羽憤憤的眼神射過來,讓我不禁一顫,心裏叫苦:“我還不是為了你。”嘴裏卻說,“是你們先追殺人家的吧?突然平白無故追殺白佑?你行動時還不忘貼身帶著尹戀菲,她受傷是你的錯!”

“哼!”樗羽冷冷一笑,“我們也沒有料到龍鐲竟然在他手裏,追蹤器隻能指引我們找到戴著龍鐲的人。”

我驚:“你們在手鐲裏放了......放了能追蹤人的......那麽,鳳鐲呢?你們確定你們的科技沒有副作用嗎?白楓媽媽莫名其妙地病倒,是不是和這件事情有關?”

“無關。”哥哥說。

“你想象力是不是豐富了一點?”樗羽問。

“是你卑鄙!”我瞪著樗羽,語氣凶惡,再也不願聽他多辯解一句,更不願意看見他一直緊緊抓著尹戀菲的手,大步流星離開病房,不顧哥哥後來又說了什麽話,直接奔下樓梯。

克蝶!克蝶!克蝶!克蝶!

我一路奔下樓梯,腦子裏全部是這兩個刺耳的字眼,我沒有想到我們豁夷島,原來不是真的與世隔絕,原來,原來......

“原來你在這裏!”

孟婉怡的喊聲從身後傳來,我回頭,看見她微怒和責難的表情:“我和莫野去看望伯母時,發現焦躁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白楓,他說你出去買粥很久了沒有回來,急得不知道怎麽辦?我們就隻好先出來找你!你去了哪裏?買粥買到哪裏去了?”

“我......”我無語,婉怡看著我,凶惡的眼神緩和下來,她自從知道我的來自某個孤島,就似乎對我產生了一種莫名博愛的同情,吼了幾聲後便不再發怒,走過來拉住我往白夫人病房裏拖。

白夫人醒過來兩天後,氣色已經好很多,孟婉怡每天照例九點半過來看望她,我因為住在白家無所事事,也整天往醫院跑,那日,白夫人忽然提議讓白楓陪婉怡去花園走走,獨留下我一個人,在他們走後,示意我坐到她床邊。

她溫和地笑著,輕輕握住我的手,她手腕上的鳳鐲讓我有莫名的罪惡感。

“煥雪哪,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覺得你真的是個好姑娘呢。”

我尷尬而又虛心地笑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看得出來,白楓很喜歡你,我......我實在也是不知道怎麽開口,我......”白夫人忽然顯得拘謹起來,她柔順的手掌反複地摩挲著我的手背,訕訕的眼神,我隻能靜靜地等待著她開口。

“我,我希望你能和白楓在一起,和他遠走高飛。”

我想白夫人一定感覺到了她手心下劇烈的顫動,我詫異地起身,手卻被她緊緊拽住。

白夫人的眼神不是病態的迷糊,而是清醒的懇求和希冀。

然而我實在不明白,這樣無理的要求,叫我如何接受?

“你不要激動,聽我說。”她示意我坐下,她的手一直不願放開我,眼神懇切,“我也知道婉怡對白楓一網情深,可是,我實在不想孟家受到牽連。

“我的丈夫白昊當初追求我是時候,海誓山盟情深意切,殊不知,他全是為了我娘家的財產,在我正式嫁入白家而他順利繼承我父親的遺產後,他便對我冷落如陌路人了,而我父親的遺產在歸入他名下後的一個月內,竟全部沒有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從事什麽事業,但我知道他一直需要大筆的錢,他當初為婉怡和白楓訂婚時,我就知道,他不是真的為了白楓的未來,而是想要吞並孟家的家產,但是我......我無力阻止。婉怡和白楓自小青梅竹馬,我不知道要以怎樣的理由拒絕這場婚姻,由於當時我的優柔寡斷,導致這場悲劇眼看就要發生......離他們結婚之日越近我就越不安越害怕,背負著這場陰謀,他們是不會幸福的,而且,我知道白楓不愛婉怡,他看婉怡的眼神永遠是漠然而無奈的,就像白昊看著我。

“直到白楓把你帶回家,我知道,他喜愛的女子終於出現了。“白夫人說到這裏,忽然緩緩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拂過我額前的紫發,表情憐愛又愧疚,說道,“我知道我自私,我想讓白楓幸福,想讓孟家不受牽累,可是我唯獨沒有考慮你的感受,這些話,在我心裏藏了很久,煥雪,今天我告訴你就是想知道,你可不可以答應我?和白楓一起離開呢?”

我搖頭,我甚至沒有考慮半分:“不行!我,我不能和白楓在一起。”

“為什麽?”白夫人被我斬釘截鐵的拒絕嚇到了,她怔怔地看著我,很不解。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想到的是克蝶,還有樗羽,更多的是樗羽。

“我們......我們不合適。”我隻好說。

白夫人眼底漸漸傾瀉出失落和愧疚,她怔怔地看了我良久,然後輕拍我的手背,終於長長歎道:“是啊,如果換做我,這種無理的要求也是不會答應的。對不起......”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她老了許多,而我是如此殘忍。

“不要這麽說,是我辜負您的厚愛了。”

她搖搖頭,空洞的眼神轉向窗外,蒼白的嘴唇內吐出疲憊的字眼:“我知道時日不多了,然而到現在為止,我沒有給白佑、白楓留下一點東西,物質的補償,精神的安慰,一點也沒有......”

“白伯母......”

“如果白佑、白楓的父親在天有靈,一定會怨我沒有照顧好他們的,不過我很快就會向他贖罪去了。”

我驚,問:“您說什麽?白佑、白楓的父親不是白叔嗎?”

白婦人的目光漸漸從遙遠的天際回到我震驚的臉上:“我嫁給白昊的時候,白佑四歲,白楓三個月。”

“那他們父親......”

“他們父親秦辰在白楓剛剛懷上時就車禍死了,那時候我萬念俱灰,要不是白昊的悉心寬慰......我是家裏獨生女,死了丈夫還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而當時已經是著名生物學研究者的白昊卻對我情有獨鍾,這讓我父親很欣賞,毫不猶豫就把他所有歸我名下的財產全額轉入了他的賬戶,我就這樣帶著兩個孩子嫁入了白家並從夫姓。”

我靜靜地聽著白夫人疲憊自嘲的沙啞嗓音,看著她眼角皺起的紋路裏歲月無情的摧殘,開始對這個紛繁複雜的人世產生了無窮的畏懼感,我不知道世人何以如此折磨著自己同時折磨著他人,何以讓眼前的清風曉月都蒙上了淚水的迷離,何以讓唇角的歡笑都帶上了牽強的苦澀和無奈?

我終究沒有對白夫人許以確切的諾言,雖然她的懇求她的滿含淚水的敘述讓我心疼讓我不忍,但是,我實在無法接受和白楓遠走高飛,因為我不是白楓的什麽人,我隻是豁夷島上一個普通女子,不諳世事,我沒有能力讓一個被世事折磨千百的人遠離凡垢,因為我自己恐怕也要深陷其中,我隻是一個普通女子......這個結論我想了整整一個晚上,還是這個結論。

這一夜我無眠,卻不是因為詭異的琴聲。而那每夜驚魂般繞我噩夢的琴聲,這晚卻離奇地沒有出現,在我已經習慣那種詭異的時候,竟然沒有如期出現......

第二天,司機照例在樓下等候我將我載去醫院,在開進醫院地下停車場時,一輛黑色轎車與我們擦肩而過,我下意識的瞥眼,竟然看見白老。

他終於來看望白夫人了嗎?我心下暗喜,就算如白夫人所說他對她沒有情感,但是二十多年的夫妻,畢竟不是真的陌路吧?

我這樣想著,便決定先不去白夫人病房,好讓他們夫妻好好聊聊,我慢慢踱步在醫院的後花園,這裏陽光充裕,景色宜人。

隨後我看見了尹戀菲。

她坐在湖邊靠椅上,殷紅的嘴角蕩起甜蜜的微笑,在和煦的風裏化為輕麗的水蓮。

她看見我很震驚,顯然她至今才知道我早已離開了豁夷島:“雪!是你嗎?雪!你怎麽在這裏?”

“我之前來看過你,但是你昏迷著。”我說。

“你是因為聽說我受傷了才出島來看望我的嗎?”她似乎很以為然,感激而幸福地衝著我笑。

“你看上去氣色好多了。”我不想拆穿。

她一聽,忽然兩抹紅暈飛上臉頰,羞澀而甜蜜地低下頭來竊笑:“還不是因為樗羽的體貼照料。”

我心裏一陣酸楚,我是如此心胸狹隘而嫉恨她關於樗羽的幸福,不想多言,隨即轉身欲離去,卻撞上正好走來的樗羽。

陽光下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掠過一絲驚異,弧線優美的嘴角輕輕開啟,卻終究沒有開口,徑直擦過我的肩膀,帶過一絲冷酷的風,走到尹戀菲身邊,俯身,遞過手裏的水杯,聲音柔和得不像話:“水來了,小心燙。”

我看著他們,忽然難過得想要冷笑,想要大步流星瀟灑離開,可是腳步沉重,邁不開半步。我無法忍受樗羽的無視,他不可以這樣對待我,我正要開口,突然感覺到周圍一陣**,一個驚慌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有人站在天台上,有人要跳樓啊!”

我抬眼望去,很多在花園散步的人紛紛擁向住院樓,那裏二十八層高樓頂上,有一個飄忽的身影。

豁夷島人視力極好,陽光下高樓頂,我清晰地看見了那個人影,然後她手腕上的亮光瞬間刺痛了我的雙眸!

白夫人!

我奔過去,迅疾穿梭在人群裏,不顧一切的穿過去,我身後傳來焦急的喊聲,我知道那是樗羽,他擔憂的喊聲喚我停下腳步,但是我怎麽能停下?白夫人,那個昨天還握著我手的溫和的女人;那個我現在手心裏還殘留著她的體溫的人;那個在生日派對上好心地戴上鳳鐲的人;那個毫無保留向我傾吐心酸的人;那個誇獎我欣賞我疼愛我的人......她現在正站在二十八樓頂,迎著風,表情淡定,眼神解脫,她要幹什麽?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說她要跳樓,但是我不相信,沒有理由的,沒有理由的!她的身體快要康複了,她還有一個完整的家,她還有她的兒子白佑、白楓,她還有她的丈夫白昊,不,秦辰!

“我很快就會向他贖罪去了。”

“我很快就會向他贖罪去了。”

“我很快就會向他贖罪去了。”

我腦海裏突然躍過這句致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