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卷 莫道前緣無歸路 楔子

一片氤氳霧氣中。隱約可見一抹絳紫衣袍翻轉……便在這時,飄渺的聲音夾帶著霧氣,從遠方隱隱傳來……

“她便真的是你生命中不能或缺之人,為了她,你寧願舍棄這世人盼上萬年也不及的尊位?”

“是的。沒有她,九天宮闕,紅塵萬丈,修羅地獄,與吾而言,無甚區別。”

“若她死,你將如何?”

“紅塵有她,我闖紅塵,地府有她,我鬧地府。修羅場有她,我屠修羅……”

那發問的聲音似是一滯,許久後。才淡淡的囈語。“癡人……”

男人輕輕勾唇,飄渺一笑,回身看向那身後世人仰望的九重天闕,唇角一縷笑顏悠遠。癡人嗎?為了她,癡人,狂人又何妨。

世人笑他太瘋癲,他道世人看不穿。

紅塵九萬丈,有她的地方,才是他的天下……

看世事,幾分隨人願?歡情愛,盡是唏噓時……【序·前緣卷】

啟瑞帝三年,冬。

今天是臘八,皇帝早早的散了早朝。林鳳舉眼見狄暉幾人吆喝著要趕回家喝娘熬的八寶粥。不由得抬眼看上端坐在龍位上的皇帝北夜灝。這位登基三載的年輕皇帝鳳目半眯,似在看著他們,可表情又難得沾染上幾分迷離之色。

“四哥,聽說綺香閣來了幾位胡姬,細腰肥臀,模樣消魂...臣弟想去沾沾鮮。不知四哥……”說話的是七皇子北夜揚,這位七王爺在皇城中人美譽送‘第一紈絝公子’。可這位爺非但不嫌棄,反而以此為榮。去逛青樓對他來說,可是家常便飯,隻是今天這光景提出。

不光是林鳳舉,剛剛叫嚷著要回家的狄暉和安曦和動作同時一滯,略帶不安的眼睛望向龍坐上的鳳眸男子。就連一向隻對美食和皇帝安全感興趣,對別的全當空氣的夜色,懷裏的劍都抱得緊了一分。龍椅上年輕男子聽到北夜揚的話。神情未動。隻是那一分迷離之色盡收。

一雙鳳眸陰暗不明的看向自幼便與自己親近的幼弟。在幼弟臉上終於露出惶恐之色時。微微點頭。

“就知道四哥會同意。”北夜揚見自己的提議竟然被自家四哥采納。很是興奮。狄暉和林鳳舉那幾個家夥總說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偏生他們的話總讓他無法反駁。今天,他終於揚眉吐氣一回。要知道自從那個丹夏因通敵之罪被下了天牢。自家皇兄可是許久沒對女人表示出興趣了。

今天他一提,四哥竟然默許……

就在北夜揚雀躍,其餘諸人疑惑之時。內侍衛逸快步進殿。臉上帶著少見的焦急之色。年輕皇帝側目。聲音清冷的問著“何事?”

“回主子,天牢急報……”天牢兩字一出。玉坐之上那人神情似是一沉,等諸人定睛再看之時。那人卻好似無所觸動般。隻輕輕的恩了一聲。衛逸見此,心下惶恐。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會不會讓玉坐上那人再次像那日般。失了平日的清冷自持。“孟司正奏報。娘娘……丹夏姑娘己經認罪。”

嘩啦……

那是龍案上堆積整齊的奏折被內力齊齊震落的聲音。諸人隻覺得眼前金黃光芒一閃。再觀玉坐。早己人去坐空。

“四哥……”北夜揚反應最快,咋呼著追了上去,餘上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一身黑衣的夜色身子一縱,率先用輕功向天牢躍去。

“衛公公,您哪怕晚報半個時辰也好啊。”狄暉歎息著跟上前去。身後衛逸迎接著來自諸位公子的埋怨眼神,很是委屈。他也不想啊。可關於那位娘娘的事情,他怎麽敢隱瞞片刻。

想起丹夏,衛逸不由得想起那些早己發生,卻注定讓人銘記一輩子的那些事兒……

丹夏是苑國公主。嫁給啟瑞帝時年芳二八,不知是該說她命運多羈。還是她天生就是禍水命。她出嫁第一天,敵國來襲,她出嫁第二天,苑皇城被破,她出嫁第三天,苑帝與其後宮妃嬪共計百餘人皆亡。

就在天下以為這位‘引狼入室’的苑國公主定會以死殉國之際。不想這位公主竟然不顧世人鄙夷的眼神。跟著那時還是灝王的啟瑞帝回到離國。

隨後,四王奪嫡之時,她隻用一計,便讓先帝將那時風頭正旺的太子罷黜。二皇子以為終於得到機會。不想一出‘三子遇難,四子相助’的溫情戲碼,最終讓先帝決定將皇位傳於灝王。

那之後錦王起事,太子複辟。她以柔弱之姿,一直跟在皇帝身側……平二王,定天下。

那個女子便像朵稀世幽蘭。緩緩綻放其奪目光彩。

就在世人仰望那絕世之姿時,一件驚天大案暴發……

典獄司大牢分天字間與地字間兩種。莫要因為沾個天字,那牢房便精貴了,事實上...天字牢房裏關押的除了準備挨砍的,便是即將被剮的。反正一句話,隻要進了典獄司天字大牢。您就甭想喘著氣出去了。

此時,正是華燈初上之時。牢房可沒點燈這項待遇。一片昏暗的牢房中。

屬於暗夜的霸者,例如老鼠之流趁著暗光,己開始肆虐尋食。

這牢裏實在沒什麽可吃的。老鼠不甘心。便啃起人的皮肉來,要知道老鼠可是典型的雜食動物。有肉吃,哪怕是人肉。它也照樣吃的歡快。就在一陣蟲鳴鼠叫的熱鬧聲中。

一個女子輕輕的恩聲傳來。

咋一聽,以為她是剛剛酣睡而醒,正在懶懶的抻著懶腰,一隻玉般的小手緩緩捂向唇角,堵住那不文雅的哈欠,再聞,又似動情時刻,嬌媚女人止不住的淺吟……

可真實情況卻是……牢房牆壁汙黑的看不清顏色。一堆稻草濕呼呼的長滿黴菌。一個女人半靠在牆壁上。出氣多入氣少。而那聲音,就是那個半死不活的女人發出的。

丹夏微擰著眉,看著怎麽也趕不走的老鼠,不由得淡淡一笑。

這世間不光是人,就連老鼠都勢利的很。以前她得寵之時。甭說老鼠,就是鼠毛也看不見半根。這宮中誰都知道她最怕這些帶毛的東西。每每碰到,身子都會癢上幾天...皇帝寵她,那些奴才宮女便很識時務的宮裏宮外消滅那些帶毛的。尤其以老鼠為最。

那一陣。宮中老鼠幾乎絕種。

現在,她身陷囹圄。這老鼠便挾著私怨來找她了。

這叫什麽。一報還一報……丹夏胡亂想著,以轉移那啄肉噬骨的痛意。

突然間,正啃得歡識的老鼠似乎被什麽東西驚到了,吱的一陣亂叫後四散而逃。丹夏一聲輕籲,她知道自己早晚得死。可如果被老鼠啃死,是不是死的太窩囊了。

要知道她好歹曾經寵慣後宮。被諸多女人視為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彼時,毒藥天天見。暗箭日日飆……那樣強大的火力下,她都沒死成,現在如果死在老鼠手中。不知道她那幾個心腹手下聽到,會不會笑死……

想到曾經與手下經曆的那些刀口舔血,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痛快日子,丹夏真的笑了。

沒有她管著,不知道那幾個猴崽子是不是又成了野馬……

“愛妃自得其樂的本事,真叫朕佩服萬分。”淡淡的聲音傳來,聽不出喜怒,丹夏帶笑的唇角一滯,隨後再次勾了勾。

他終是來了。

她知道他會來。隻是沒想到,竟然來的這樣快。她那手印按上還沒半個時辰,堂堂的啟瑞帝便到了。要知道這裏距皇宮就算用輕功,也得一盞茶功夫。何況他接到消息,再趕來。

可見,對她,他還是很上心的。不是嗎?

“臣妾也就剩這項本事了。讓陛下見笑了。”丹夏輕輕啟唇。為了掩飾自己的痛意,出口的話異常緩慢……可這聲音聽在北夜灝的耳中。卻帶了抹諷意。

牢房陰暗,北夜灝因來的匆忙,並未提燈。隻隱約看見一個身影半靠在牆邊。隱約間覺得她似乎瘦了。

他不敢仔細看她,怕從她的眼中看到她對他的厭惡。

與其那樣,他寧願不看她。

北夜灝微側著身子。任視線看向牢記角落。鼻端全是牢房特有的腐朽味道。聞著讓他幾欲做嘔。他突然意識到,那個曾經他深愛的女人,甚至現在還深深在意著的女人。在這裏呆了滿滿三個月了。記得關她進來之日是九月初八,那天是他的生辰……

本是他活了二十幾年最高興的一個生辰。因為他終於平定了離國內亂,終於將離國握於掌中,終於站到了權利巔峰。終於可以保護自己在意的人。終於可以護她周全。

可她卻給了他一份驚天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