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勢同水火?那她就火上澆油!

59. 勢同水火?那她就火上澆油!

尹流月嫁給南胤成為太子側妃,無疑讓南起一派產生了警惕之心。畢竟尹家的勢力算不上隻手遮天,至少也可以遮掉南海的半邊天了。若是尹流光因為尹流月的關係站到了南胤一邊,那南起想要奪位就更加困難了。

就在南起一派為此憂心的時候,竟然傳出了更讓他們憂心的消息——尹流月懷孕了。

尹流月腹中的這個孩子,代表的不僅僅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更是皇家的長孫,是尹家和皇家聯姻的孩子。

柳貴妃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再也坐不住了。三番兩次派人去請南憶夕進宮,可是都被南憶夕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縱然她知道南憶夕是故意找借口不進宮,她卻也拿南憶夕沒有辦法。

她自己見不到南憶夕,隻得讓自家女兒和女婿出馬了。畢竟如果尹家偏向於南胤,那麽能夠幫助南起登上皇位的,隻有魔宮寶藏這一條路了。

深冬時分,天氣格外森寒。即便是坐在屋子裏麵,也會覺得寒氣逼人,少不得要拿個暖爐捂在手裏麵取暖。

南憶夕卻好像感覺不到寒冷一般,獨自坐在院子裏麵。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紅色紗裙,外麵披了一件並不算厚實的火紅色鬥篷。

“宮主,秀琴公主和藍瑾瑜來了。說是有事想要見您。”小雪披著一件厚厚的裘衣,手裏麵拿著一個暖爐,站在南憶夕的身後,望著南憶夕略顯孤寂的背影,不由有些心疼。

宮主總是習慣這樣獨自坐著,從前是坐在魔宮寂靜角落的涼亭,如今是坐在院子裏麵。世人都說宮主狠辣無比,妖嬈異常,可是誰有知道宮主心裏麵的孤寂和痛楚?

她雖然並不知道當初宮主究竟經曆了什麽樣的事情,但是宮主當年是憶夕公主,卻在要嫁給藍瑾瑜的當天被下鴆毒而亡。宮主當上魔宮宮主之後,就一心對付南海。雖然宮主對當年的事情隻字未提,但是她也能夠猜到當年一定發生了令宮主痛徹心扉的事情。

南憶夕聽到小雪的話,原本毫無焦距的眸子漸漸有了焦急,慢慢匯聚出意味深長的精光,唇角緩緩勾起笑容,仿佛一幅畫刹那間染上了絢麗的色彩,她的聲音悠悠的,帶著幾許玩味,“嗬,就這樣沉不住氣?想必柳貴妃是急得很了。”

“放肆!你這狗奴才,竟然敢攔著本公主的路?!是不要命了麽!就是你們尹少主見到本公主還要禮讓三分呢!”尖刻而傲慢的聲音突兀的在寂靜的院子口響起,不用看也知道是南秀琴不顧奴才的阻攔找了過來。

南憶夕仿佛什麽也沒有聽到,隻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沉寂而深邃,望著不遠處一株已經枯萎的小樹,仿佛她的眼裏隻能夠容得下這寂靜的景物一般。

南秀琴和藍瑾瑜闖入院落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穿著火紅衣裳的少女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沒有平日裏的張揚而光芒萬丈,有的隻是沉寂和深不可測。

藍瑾瑜並不讚成南秀琴這樣囂張跋扈的行事方式,可是他了解南憶夕的脾性,若是南秀琴不硬闖而是讓奴才去請示的話,那麽得到的結果也一定是不見。因此他也就默許了南秀琴硬闖的舉動。

原以為闖進院子裏麵,南憶夕也一定會閉門不見。沒有想到一進院子,就看到了坐在院子裏麵的南憶夕。那一抹鮮豔奪目的紅,在這灰敗的冬日裏是那麽的炫目,那樣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他的眼眸。

她穿得極單薄,甚至連暖爐都沒有拿,看起來是那麽的纖弱,仿佛在這瑟瑟冬日裏麵即將枯萎的花朵一般,讓他不由自主的向前,想要替她遮擋掉風雨。

一根樹枝如同利刃一般,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藍瑾瑜的腳前麵,樹枝深深的插入泥土裏麵,足可見擲樹枝的人有著何等恐怖的內力。

“如果還想要性命,最好別再靠近!”南憶夕火紅的鬥篷向後一揮,懶懶的轉過身來,妖嬈而深邃的眸子淡淡的瞥向藍瑾瑜和南秀琴,唇角含著冷冽的笑容,聲音裏麵有著不容抗拒的森寒。

藍瑾瑜有些心驚的停下了腳步,方才若不是他反應快及時收住了腳步,這樹枝恐怕就不是插在地上,而是插在他的腳上了。也不知道是南憶夕計算的極精準,還是她根本就不在乎這樹枝有可能會真的插在他的腳上。

藍瑾瑜重新抬眸打量著南憶夕,哪裏還有半分弱質纖纖的樣子,那火紅的衣袂如同燃燒的烈火,張揚而邪魅,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她的眼神是那麽的清冷而孤高,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者,容不得半分褻瀆。

就算她真的是冬日的花朵,那也是不畏寒風依舊綻放的梅花。就算看起來纖弱,但她卻不羸弱,因為她骨子裏麵的韌性,即使再大的風雨,也壓不彎她的心。

“宮主息怒。我和秀琴冒昧拜訪,實在是有事情同公主商量。”藍瑾瑜停住了腳步不再靠近,對著南憶夕彬彬有禮的說道,而尹府的下人也在南憶夕的示意下離開了院子,偌大的院子裏麵隻剩下了南秀琴、藍瑾瑜、小雪和南憶夕。

南憶夕聞言,隻是挑了挑眉毛。她自然清楚他們的來意,無非就是替南起提親,希望她能夠嫁給南起,順便交出魔宮寶藏,幫助南起上位。

“我和你們沒什麽可商量的。”眸光裏麵依舊泛著冰冷的光澤,南憶夕懶懶的望著藍瑾瑜和南秀琴,一副沒什麽可說的樣子。

南秀琴看南憶夕的態度如此傲慢,不由怒從心起,她指著南憶夕不客氣的說道,“瓊珞,你不要太囂張了!不要以為你手裏麵有魔宮寶藏,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聽到南秀琴的話,南憶夕的眸色微微一厲,手裏麵把玩著的一截枯枝對著南秀琴飛了過去,藍瑾瑜見狀,立刻抱著南秀琴轉了一個圈,避開了那截枯枝,若不是他反應快,那截枯枝打在南秀琴的臉上,那張臉隻怕就毀了。

“你!”南秀氣驚魂未定,又是害怕又是惱怒的瞪著南憶夕,還想再說卻被藍瑾瑜拉住了手,藍瑾瑜走到南秀琴的麵前,溫文爾雅的說道,“秀琴一向心直口快,宮主不要動怒。”

“動怒?”南憶夕似乎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輕輕笑了笑,看向南秀琴的眼神帶上了幾分嘲諷,語聲漫漫,“要我動怒,她還不配。我隻是不喜歡她說話的態度,給她點教訓,好叫她知道該怎麽同我說話而已。我若是真是動了怒,你以為憑你能夠救得下她?”

藍瑾瑜雖然奉了柳貴妃的命令,一心要辦成這件事,不欲和南憶夕計較,可是南憶夕輕蔑而狂妄的口氣還是叫他心中有些不忿。畢竟他已經官居右相好幾年,再不是當初那個無權無勢的少年了,如何還能忍得下這樣的怨氣?

抬眸去看南憶夕,心中不免泛起一絲疑惑。這個脾氣囂張而咄咄逼人的魔宮宮主到底和憶夕有什麽關係?為什麽有著和憶夕相似的眉眼,為什麽會跳和憶夕一樣的舞,為什麽會吟誦憶夕對他吟誦過的詩?!

南憶夕看著藍瑾瑜變換了好幾次的表情,仿佛隻是在看戲一般,她不耐煩的挑了挑眉毛,語氣冰冷的說道,“右相和秀琴公主還杵在這裏,莫不是要本座親自送你們離開麽?!”

藍瑾瑜聽到南憶夕的話,想起來此行的目的還沒有達成,並也忍下了心中的怨氣和疑惑,對著南憶夕彬彬有禮的說道,“不瞞宮主,我和秀琴此番前來,是為了宮主的終身大事。”

“笑話!”南憶夕雖然早就料到藍瑾瑜和南秀琴此番前來的目的,但是聽到藍瑾瑜如此冠冕堂皇的說出是為了她的終身大事,她還是忍不住譏諷道,“本座的終身大事幾時輪到你們來做主了?!”

“瓊珞,你一個江湖女子,我六弟肯娶你,那可是你的福氣。你若是乖乖嫁給我六弟,日後可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南秀琴聽到南憶夕的譏諷,又按捺不住的對著南憶夕說道。

藍瑾瑜聽了南秀琴的話,也隻是蹙了蹙眉頭,對著南憶夕說道,“宮主,秀琴心直口快,難免詞不達意,還請宮主包涵。不顧她所言非虛,我們此番前來就是替六皇子南起提親的。六皇子其人,宮主想必也見過,不僅風度翩翩,而且為人溫和。將來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宮主若是肯嫁給六皇子,定然不會吃虧的。”

南憶夕聽到南秀琴和藍瑾瑜的話,卻隻是笑了笑,仿佛對於他們所說的絲毫不心動,她挑眉看著他們,悠悠說道,“嗬,秀琴公主還真是詞不達意啊,嫁給六皇子,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這話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怕是不好吧。”

藍瑾瑜聽到南憶夕的話,微微蹙了蹙眉頭。南秀琴這話說的的確不妥,若是被有心人聽到,豈不就是在指證南起意圖篡奪太子之位?不過現在這個關鍵時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反正南起有心太子之位,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

“為了讓宮主看到我們的誠心,我們也就不瞞宮主了。太子南胤,行事囂張跋扈,不懂聽取他人意見,並且不學無術,荒淫無道,實在不是南海合適的繼承人。南海的皇位理應有有德者居之,而六皇子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宮主若是肯嫁給六皇子,幫助六皇子登基,日後便可以成為我南海的國母!”藍瑾瑜心中思量了一番,知道南憶夕也並不是真的不明白其中曲折,便下定決心,將一切揭開了說,好打動南憶夕。

不料南憶夕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她挑了挑眉毛,望著藍瑾瑜,眸中似乎還含著幾分淡淡的嘲弄,語氣卻頗為不在意,漫不經心的說道,“將來誰做皇帝和我沒有關係,我也不稀罕做什麽皇後。就算將來真的要做皇後,也不會是南起的皇後!”

南憶夕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是想起了納蘭辰逸。雖然世人都說東臨國十一皇子納蘭辰逸,自幼體弱多病,甚至從十歲起連話都不會說,成了一個多病的啞巴。可是她知道,他隻是在隱忍而已,遲早有一日,他會成為君臨天下的王者。

她不稀罕做皇後,也不喜歡宮廷的算計,但是若是為了他,她願意陪著他一起步步為營,奪取天下,也願意和他攜手,一起笑看天下。因為她相信,就算是坐在天下最頂端的位置,他也一定不會為了權勢而負了她。

南憶夕心中是這麽想,可是聽到藍瑾瑜耳朵裏麵卻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是皇後,也不是南起的皇後?而南胤的太子妃之位還一直留著,南胤對南憶夕也表達出了好感,難道她是要做南胤的皇後麽?!

“宮主真的考慮清楚了?”藍瑾瑜心中有些心驚,若是南憶夕也站到了南胤那一邊去,那麽南起想要奪得太子之位,可就難如登天了。何況這些年來,柳貴妃和皇後早就已經勢成水火,他娶了南秀琴,自然也就站到了皇後的對立麵,若是一旦南胤登基,他是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南憶夕聽到藍瑾瑜如此問,先是微微一怔,接著便反應過來,藍瑾瑜怕是誤會了她話裏麵的意思,不過她也沒有心思對藍瑾瑜解釋,他要誤會就讓他誤會吧,反正現在南胤和南起已經勢成水火了,她也不介意再火上加油。

一旦南起這邊感覺到了巨大的威脅,便會不顧一切的提早采取行動,屆時必然鬥得兩敗俱傷,就算尹流光再有本事,短時間內也無法讓南海的局勢恢複穩定,而東臨若是在此刻出兵,必然打的南海一個措手不及。

而尹流光當初和納蘭辰逸做了一筆馬匹交易。給了納蘭辰逸大一筆錢,買了一匹訓練有素的馬匹,讓納蘭辰逸銷售給東臨作為戰馬,準備在戰場上打的東臨一個措手不及。

可是這一切都不過是納蘭辰逸設計好的一個計謀而已。他不但從中獲取了一大筆錢財,而且若是真的到了戰場上,真正會措手不及的怕是尹流光吧。因為他怎麽也不可能想到,能夠控製那匹戰馬的人,就是東臨的十一皇子!

想到這裏,南憶夕緩緩垂下了眼眸,看著手上的幾截樹枝,不做任何解釋,冷聲說道,“我已經說的夠清楚了!你們若是再不立刻從我眼前消失,我就不客氣了!”

“既然如此,瑾瑜告辭!”藍瑾瑜知道南憶夕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若是再留在這裏,隻怕也是討不到任何好處的。現在局勢真是對他們越來越不利了,他們還需要回去從長計議。

藍瑾瑜和南秀琴從後,一抹雪白的身影從樹枝上緩緩落下,如同一片聖潔的羽毛緩緩飄落,納蘭辰逸站在南憶夕的麵前,唇角勾著彎彎的笑意,如玉般的眸子裏麵泛出幾許溫柔幾許寵溺,溫雅的說道,“憶夕不喜歡做皇後麽?”

南憶夕看到納蘭辰逸,一點兒也不驚訝。在南秀琴和藍瑾瑜闖入院子裏麵的前一秒,納蘭辰逸剛好到了,因著他們突然闖進來,才不得不上了樹,而她雖然看到了,卻也裝作不知道。

不過實在不得不說,就算是倉促的躲在了樹上,納蘭辰逸依舊是風度翩翩,仿佛狼狽這個詞語永遠都和他沾不上邊。若不是曾經看到過小時候的他,她真的會覺得像他這樣的人,一定是沒有弱點,無所不能的。

緩緩抬起眼眸,漆黑的眸子裏麵不再是冰堅,而是點點溫柔,唇角揚起玩味而平和的笑容,南憶夕挑眉應道,“若是我不喜歡呢。”

“若是憶夕不喜歡,等南海的事情結束,我就帶你離開,去一處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納蘭辰逸走到南憶夕的麵前,專注的看著南憶夕的眼眸,仿佛要一眼看進她的心裏麵,眼中帶著滿滿的真摯和寵溺。

南憶夕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她悠悠站了起來,站在納蘭辰逸的身邊,笑著問道,“那麽你七年的苦心籌謀,豈不是都白費了?”

納蘭辰逸有野心,她知道。她知道,他要的不僅僅是東臨的天下,更是整個天下。而她也相信,他有這個能力。那麽她為什麽要阻止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呢?既然他要做,她便陪他做。

聽到南憶夕的話,納蘭辰逸沉默了片刻,幽黑的眸子仿佛一堵密不透風的牆,截住了他所有的心緒,他的下巴微微揚起,仿佛正在思索著什麽,半晌,他才重新看向南憶夕,眼中是滿滿的堅定,“天下於我,的確很有吸引力。可是再有吸引力,也比不上你珍貴。我不想再讓你受委屈,哪怕一絲一毫。”

“坐擁天下,或是一貧如洗,你待我會有什麽區別麽?”南憶夕沒有回應納蘭辰逸的話,卻是望著納蘭辰逸,繼續問道。

“我有天下,便給你天下。我隻有一個銅板,便給你一個銅板。不管我境遇如何,我都會將最好的給你。”納蘭辰逸望著南憶夕,一字字說道。每一字,都是發自肺腑。她是他從八歲起就認定的女孩,這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她活著,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他恨不能將他擁有的一起都捧到她的麵前,隻希望她可以開心的笑。他恨不能替她承受所有她承受的痛苦,隻希望她不要再笑得那麽令他心痛。

南憶夕望著納蘭辰逸,忽而輕輕的笑了。她的眸子明亮得如同一汪春水,笑著對納蘭辰逸說道,“對我而言,我要的隻是你。既然你待我會始終如一,那有沒有天下,做不做皇後又有什麽區別?既然你想要這天下,我便陪你去奪!你若為帝,我必為後!”

對於南憶夕而言,皇後二字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後位,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而隻是代表了納蘭辰逸的妻。因為他想要為帝,所以她便為後。

納蘭辰逸聽到南憶夕的話,將南憶夕緊緊的抱在了懷裏麵。他愛的女子,是如此的通透,是如此的明白他的心意,叫他如何能夠少愛她哪怕一分?

小雪在納蘭辰逸出現的時候就已經回避了,她雖然不清楚納蘭辰逸的身份,但是她知道這個男子是唯一能夠讓宮主溫柔的笑的男子。她從這男子看宮主的眼神也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愛宮主。

而藍瑾瑜和南秀琴離開之後回去向柳貴妃稟報了一切,南憶夕的態度的確讓柳貴妃一派十分著急,柳貴妃一邊在南武耳邊吹枕邊風惡意的重傷南胤,一邊也在想辦法對付南胤。

南憶夕對此隻當做是什麽也不知道。柳貴妃想要對付南胤,無非也就那麽幾個辦法。他們鬥得如何,也不在她的關心範圍之內,她隻管坐山觀虎鬥就是了。

不過令她沒有料到的是,南起居然親自上門來找她。

“宮主,六皇子來了,在院外等著呢。”南憶夕正坐在屋子裏麵悠閑的看書,聽到小雪的通報,不由蹙了蹙眉。

她自然知道柳貴妃他們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她這個活寶藏的,但是她沒有想到她才剛剛毫不留情的將藍瑾瑜和南秀琴趕走不到一日,柳貴妃就又會派人來她這裏,而且還是南起親自上門。

手中的書也未曾放下,南憶夕隻是抬了抬眼眸,勾唇,似是無所謂的說道,“既然他願意候著,就讓他候著。我倒想看看,這寒風凜凜的,他能撐到幾時。”

捧著一本棋譜看了大半日,南憶夕微微伸了伸懶腰,慵懶的站了起來。自從上次她和納蘭辰逸下棋之後,她就時常鑽研棋譜,越發覺得,有些東西看第一次和看第二次,感覺確實不同。

初看棋譜,她所能想到的隻是下棋之道,可是再看,她卻覺得其實人生如棋,下棋其實也就是在走過人生。如果天下是一盤棋,那麽她是願意做棋子還是下棋的人呢?自然是下棋的人。

因此,陪著納蘭辰逸一起奪天下,也不僅僅是為了他,更因為她的心裏麵其實也想要看一看這天下繁華,也想要以她的手腕,在天下之爭中占著一席之地。

輕輕推開窗戶,忽見窗外下起了雪,南憶夕唇角難得的勾起一抹笑容,對小雪說道,“這雪是幾時開始下的?”

“我也不清楚,不過至少下了有半個時辰了。”小雪正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做刺繡,南憶夕實在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喜歡做這個,又累又無聊,還不如看看書,下下棋。

看小雪手裏麵的刺繡才繡了一半,南憶夕知道她一時半會是不會停下手來的,便笑著對小雪說道,“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來了。”

“我幫宮主打傘吧!”小雪聽到南憶夕的話,立刻將手中的活停了下來,起身要去拿傘,。

南憶夕伸手將小雪的身子按下,將刺繡重新遞到她的手上,笑著說道,“不必了。我就在院子裏麵走一圈就回來,不必打傘。你繼續繡你的,你不是說過,刺繡要一氣嗬成,若是打斷了,效果便沒有那麽好麽?”

小雪聽南憶夕如此說,也不再強迫南憶夕。她是了解南憶夕的,南憶夕脾氣很是恣意,從來不喜歡打傘,因此每次都是她跟著南憶夕替她打傘,不過好在現在隻是下小雪而不是下雨,不打傘走一會會,應當也是沒有事的。

“那宮主快些回來。畢竟現在天氣冷,淋壞了身子可不好。”小雪無奈的望著南憶夕,對著南憶夕關切的說道。

南憶夕也隻是笑了笑,點了點算作答應,便如同一隻歡快的鳥雀一般飛出了屋子。其實她是很喜歡下雪天的,看著漫天飛舞的純白色雪花,她的心境便會莫名的安寧下來。

在院子裏麵緩緩的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院子口,看到院子口站了一個人,南憶夕不由一怔,仔細看去。

那人穿了一襲天青色的華貴錦袍,許是在雪裏麵站了許久,他的袍子竟已經濕了一大半,紛揚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他卻好像無知無覺一般,隻是執拗的站在那裏。

“南起,你怎麽還沒走?”認出了那人,南憶夕不由有些驚詫,小雪告訴她南起來找她,她隻說隨他等著,如今已經過了大半日,又下了半個多時辰的雪,她以為南起早該走了,沒有想到他居然還等在這裏?

看到南憶夕,南起眨了眨眼睛,雪花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被他煽落,他望著南憶夕,許是因為在雪地裏麵站了太久,竟連微笑都有些僵硬,“你終於肯見我了?”

南憶夕聞言,隻是蹙了蹙眉毛。她壓根不是出來見他的,她隻是覺得出來看雪,恰好發現他還在而已。若是她不是一時興起想要出來看看雪,在雪裏麵走走,那南起豈不是要在這裏淋上一整天的雪?

不管南起此番前來的目的是什麽,但是他一個皇子能夠有如此耐心,在雪地裏麵等了這樣久,也確實不容易。因此,南憶夕並沒有馬上下逐客令,而是挑眉問道,“六皇子找我何事?”

南起聽到南憶夕的話,溫和的眸子望著南憶夕,眼中帶著一絲絲的淒然,他對著南憶夕笑,聲音裏麵帶著一絲絲的期盼,問道,“我來隻是想問你,你真的要嫁給南胤麽?”

南憶夕不明白南起那有些淒然的眼神到底是怎麽回事,她隻是不耐煩的蹙了蹙眉頭,又是為了這件事麽?語調不自覺的變冷,“我嫁給誰好像和六皇子沒有關係吧?!”

“就算你不願意嫁給我,也沒關係。但是請你不要嫁給南胤,他娶你,隻是為了魔宮的寶藏而已!”南起聽到南憶夕的話,似乎有些著急,他望著南憶夕,聲音裏麵含著幾分關切,說道。

聽到南起的話,南憶夕卻是不以為然的挑起了諷刺的笑意,望著南起,毫不留情的說道,“南胤娶我是為了魔宮寶藏,難道你南起就不是麽?!你特地候在雪地等我出來,就是為了阻止我嫁給南胤,好叫你的處境不至於那麽危急?”

南起聽到南憶夕的話,微微向後退了一步,眼中似乎有受傷的痕跡,他望著南憶夕,望了良久,才泛開一抹略帶苦澀的笑容,一字字澀聲說道,“原來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他承認,他接近南憶夕的確是有目的性的。但是自從那次宴會上目睹了南憶夕的驚采絕豔,他就已經對她動了心。他要娶她,不僅僅是因為她有魔宮寶藏,更因為她是她,是讓他動心的女子。

南憶夕聽到南起的話,不由蹙起了眉頭。難道她說錯了麽?南起不就是懷著這樣的居心麽?現在又何必做出一副受傷的神情來?

“六皇子不必在我麵前演戲,我承認你演得確實還不錯。不過我這一生,看到的戲碼太多了,早就已經麻木了。”南憶夕蹙著眉頭,沉下了眼眸,語氣依舊冰冷。

她這一生,看了太多的虛假,經曆了太多的背叛,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判別這到底是不是真情。不管南起對她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思,她所給出的結果都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我認為我是在演戲麽?”南起望著南憶夕,笑得有些諷刺,他說,“我承認,我接近你,的確是有想要魔宮寶藏的因素,但我對你也是認真的。可是南胤,他不是。如果你覺得我是在騙你,那你可以將寶藏交給南胤,我不會阻止你。我隻希望你不要嫁給他!”

南憶夕聽到南胤的話,眉頭蹙的更緊了,她看了南起一眼,冷聲說道,“不管六皇子是真情還是假意,都請你斷了這份心思。至於我嫁給誰,就不勞煩你掛心了。我不會嫁給你,也同樣不會嫁給南胤!”

聽到南憶夕的話,南起的眼中似悲似喜,望著南憶夕,似是還有話要說,可是南憶夕卻已經背過身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隻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那一抹亮紅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若不是聽到藍瑾瑜回來說她有可能會嫁給南胤,他不會知道他對她的感情已經那麽深了。原以為不過是欣賞她的才華罷了,想著娶了她可以得到魔宮的寶藏,而自己也不會負了她,這樣就足夠了。

可是當聽到她有可能會嫁給的南胤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寶藏會歸屬於南胤,而是擔心她嫁給南胤之後會被南胤所背叛。對於南胤,他再了解不過,他那樣不學無術又囂張荒淫的性子,隻會喜歡那些空有姿容的聽話的女子,如何會喜歡她這樣驚采絕豔又傲世獨立的女子呢?

南胤娶她,隻是為了寶藏。她若嫁給了南胤,隻怕會一生不幸。像她那麽桀驁而有著驚世之才的女子,不該嫁給南胤,不該被糟蹋啊。

鬼使神差的,他就到了這裏等她。下雪的時候,他想過要離開,可是雙腳就像生了根一樣,不能移動分毫。想要見她,想要阻止她的心比什麽都強烈。方才當她諷刺的問他不也是如此的時候,他真的想要告訴她,若是她願意嫁給他,他願意放棄帝位來證明他對她的感情!

她說,她不會嫁給南胤,也不會嫁給他。

是啊,她那麽高傲而張揚的女子,如何會貪圖榮華富貴。那高高在上的後位,也許是所有女子一生的追求,可是於她,卻什麽也不是。自己不正是喜歡著這樣的她麽?

隻可惜,她卻並不喜歡他。可是她說,不管他是真情還是假意,都請他斷了念想。

他真的很想問一句,難道她就真的這樣討厭他麽?就算他碰上一顆真心,她也不屑於看一眼麽?可是終究沒有問出口,因為他知道,若是問了,隻怕是徒增更多的煩擾罷了。

最後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南起緩緩轉過身去,一步步離開了。

南憶夕站在屋子裏麵,透過窗戶看到南起轉身離開,眉頭緊緊的蹙著。

其實從南起的眼神,她知道南起說的話都是真的。可是她卻還是如此決絕的對他,不僅僅是因為她心裏麵隻有納蘭辰逸而容不下其他任何人,更是因為南起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啊!

南胤對不起她。南武對不起她。張楚楚對不起她。藍瑾瑜對不起她。南秀琴對不起她。她承受了太多的背叛和苦楚,所以她想要複仇。

可是她的複仇,又是不是傷害了無辜的人呢?南起從來未曾對不起她,可是卻因著她的複仇,而產生了這樣荒誕而不該產生的感情,注定痛苦。她這樣做,真的對麽?

往事一幕幕湧上她的心頭。

從她一出生,她的親生母親就開始算計她,想要她替哥哥去做質子,因此每日逼著她學習那些枯燥的權謀和隱忍之術。那時候她還是那麽的小,那些權謀和隱忍之術,對她而言,不僅僅是枯燥乏味,更是可怕而陰暗。

那個時候母後總說是為了她好,而她卻隻是為了母後在忍。唯有大姐會偷偷抱著她哭,彼時她並不懂得大姐眼中的憐惜和無奈,隻是拉著大姐的手說,“大姐別哭,雖然學這些很累,可是憶夕知道母後是為我好,所以我會努力的。”

每當那個時候,大姐總是哭的更凶,緊緊的抱著她。彼時她拚了命的為了母後努力,即便是在五歲那年就被父母殘忍的送往東臨,她也不曾怨過一絲一毫。

在東臨的日子更是暗無天日,每日如履薄冰,受盡了欺淩,若不是納蘭辰逸,她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夠活著度過在東臨的五年。

回到南海之後,她也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溫馨,因著你那一個害怕被東臨揭穿的謊言,她必須每日每夜的呆在同一座宮殿,過著枯燥而乏味的日子。

可是為了母後,她都忍了。直到最後,她才知道,原來她一生下來就隻是一枚棋子,原來她的母後,從來不曾真正愛過她,她的隱忍不過成全了她的利用。

為了權勢,她甚至不惜親手給她灌下毒酒!

這一世,除了大姐,沒有人給過她一絲一毫的親情。而愛情呢,她也同樣以慘烈的方式輸得一敗塗地。

滿心以為是救贖,其實卻是深淵。他曾說過一生隻愛她,但卻要同時娶她和南秀琴,她為了他隱忍,為了他受盡南秀琴的欺淩和折磨。

卻在大婚當日,看到他親筆寫的話,他對她不過是塗個新鮮感而已,她不過是他的一個玩物而已。

這些往事,都曆曆在目。叫她如何能忘?她之所以可以活下來,之所以能夠在魔宮充滿血腥的生活裏麵活下來並且坐上魔宮宮主的位置,不過都是為了複仇而已,叫她如何收手?!

“宮主,你在看什麽呢?”小雪見南憶夕一直望著窗外發呆,不由伸手在南憶夕麵前晃了晃,關切的問道。

南憶夕望著窗外的雪景,唇角泛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幽幽歎了一口氣,說道,“也沒看什麽。我隻是在想,每年的雪都是這般下,可是看雪的心境卻是不同了。這大抵就是物是人非吧。”

她已經再也回不去了,如今的她是魔宮的宮主,而不是憶夕公主,再容不得一點先慈手軟,否則等待她的,就是萬劫不複。

這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你若是軟弱了分毫,很有可能就會被吞噬。如今她已經是身在局中,便由不得她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