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根

第三百二十六章.根

看著空空的什麽都沒有抓住的手,迦洛不自覺抿緊了唇。握起的手緩緩收回,仿佛用了極大的力道才克製住,負於身後,掩在寬大的袖中,絞得青白死緊。

雖然最終還是慢了一步,沒有追到人,但迦洛卻看清楚了。帶走月修的那個女人,是肖紫玉。

他沒有想到,當初那樣的懲罰打擊之後,他萬分確定。那時已經到了什麽樣的程度,容貌修為不說,便是精神已經是真正的崩潰了,那絕對是裝不來的,所以當時他放她一命。

不是憐憫,也非是不舍,隻是不想讓她那般輕易便解脫。

恢複了記憶,所有的事情都串聯了起來,聰明如他自然不可能再被蒙蔽。而之前一再放過肖紫玉更多也不過是因為母後的緣故。

他本便不太喜歡肖紫玉的糾纏,但是因為他本身的習慣性格,以及礙於母後因為肖紫玉的母親的關係而從小對肖紫玉的關心縱容,一直沒有撕破臉。

那次肖紫玉竟然對月修下血符,迦洛對她已經有了殺心,若非母後的苦苦哀求,以及心中掛念月修的情況,他絕不會隻是將之永久放逐。

可是,他的退讓包庇卻傷了月修的心。他不想讓母後傷心難做,但事實卻不能兩全。然而那之後,他隻有無盡的後悔。他明明知道的,那個傾城絕世,實力無比強悍的少女,是並不弱一般少女那般相信,那般癡迷愛情的。

她原是不相信甚至不屑於愛情的,她原是理智得近乎冷酷的,卻忐忑,又期待地將手放進了他的手中,羞澀地微笑。

他該知道的,她那麽敏感,對於愛情,她討厭甚至是恐懼與那樣的不定性的。但是,她依然接受了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氣,交托了那麽多的依戀。可是她卻依舊不是那麽篤定,她的愛情缺乏安全感。其實,在她的心中,自尊,甚至那些在乎的人,都在愛情之上。

所以,雖然她接受了他,試探著一步步去品嚐愛情,相信愛情,也相信他,卻一直小心翼翼。受不得傷,不多疑,卻敏感!

那麽強悍的一個人,對於愛情卻異常膽小。她的愛情,有羞澀,有甜蜜,有忐忑,有期待,有那麽多其他墜入愛河中的人都有的。即使有些膽怯小心,她一樣付出全部的真心。就像那一株含羞草,羞羞怯怯,猶豫試探著舒展開所有的柔美,然隻是一個不小心的觸碰,便立即收起了所有。

但也不同的,不若含羞草過了一段時間又會緩緩放開,她的心,一旦閉上,便再難打開了。

這就是她的愛情,永遠沒有癡纏。

他傷了她的心,但她知道他有他的苦衷,她從來都不是隻沉在浪漫中的無知女孩。但是,肖的消失成為了催化劑,也許她並沒有立時便想斷開所有,卻依舊離開想要先給彼此一點空間。

隻是,當他知道就在她中了血符沉睡的時候,軒轅卻遭到了滅頂之災求援無果的時候,他的心也猛的沉到了穀底。

她的哥哥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他知道。肖的消失已經造成了這樣的局麵,那麽軒轅呢!

那一刻,他真的已經開始懊悔無比。

之後的一切,醒來後想起,真的就像是完全針對她的一局棋。一環套著一環,沒有留給她絲毫喘息的餘地。更甚是他,竟成了最後刺進她心窩的劍。

便是不用多想,迦洛也知道了這之中肖紫玉扮演的是怎樣的角色,更何況,即便恢複了記憶,而他失卻記憶時的印象卻並沒有消失。

肖紫玉,以及她的師父,聖姑鮫娘。

那時他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雷光中,沒有了蹤影,就像這一次一樣。

心抽抽幾乎疼得麻木。為何?為何他每次都會慢了一步?

疼,死死揪住了心,憤怒充斥,那裏麵的悔恨幾乎又要將鮫人強大的心髒撐破。

他真的沒想到。那之後肖紫玉竟然還活著,甚至還活得很好,連神智都恢複了。而這幾年,他一直出了通緝令,追蹤鮫娘,卻始終沒有消息。

迦洛知道月修回來之後必定要救治寧王和皇帝,而救這兩人需要海族的海信藍。汪洋之中,也隻有聖地婆娑穀才有的神花。

不是沒有想到早點準備,但是海信藍的生長條件實在是太過苛刻,離了那海底的婆娑穀聖者墓,便是有他雄厚純正的海神力養護,也撐不過三天便枯萎凋謝,不複效用。

他想守在她身邊,但是除了他的海神力,甚至沒有人能做到這般的多次長距離跳躍空間。更不說是要到那海底深處的聖地婆娑穀采取海信藍。

跨進空間即將到達目的地的卻遇到了那意外的障礙時,迦洛的心中便隱隱升起了一絲不安,然而眼看著海信藍已經近在咫尺,更思及月修對那二人的在乎,以及月修的修為,迦洛咬咬牙還是采了海信藍匆匆趕回。

回來的路上更是接二連三地遇到障礙,迦洛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再明顯不過,對方根本就是想要拖住他。心中懊惱,他怎麽就忘記了,竟然能在他途經的空間屢屢設下障礙,這要什麽樣的修為。而月修現在根本就是重傷初愈,修為便是恢複了原先的水準,也沒有完全穩定。

心急火燎地趕回,遠遠竟看見了肖紫玉正與月修對峙的時候,迦洛的心中更是升起一絲狂怒。

拚著修為,生生將度更提高了幾分,卻最終還是慢了一步。

那最後一刻,他怔怔地幾乎聽見了她消失的瞬間那飄蕩在空中微不可查的歎息。

他不知道那聲歎息到底是什麽樣的意思,也不敢去想。

不過短暫的一瞬,麵前什麽都消失了。他沒有徒勞地去尋找探索那人的氣息,因為剛剛看著他們消失的時候,他便知道了,對方是用了法器傳送,否則根本不可能快過他的度傳送到別處,且無法沿著氣息探尋。

迦洛靜靜立在空中,周圍的空氣甚至較之先前月修更加狂暴憤怒,已經悄然往夏天溜去的天候竟帶上了似乎夾著點點冰雪的寒風。

遠方,剛剛還平靜一片祥和的大海,霎時間一陣激浪怒濤,仿佛憤怒的巨人要撲上了岸來,便是周遭常年居住的漁民,麵對這樣的景象也驚恐惶惑地紛紛避難。

“出來!”一聲低喝,迦洛的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低身俯跪。“主人!”

“全部出動,便是挖地三尺也要給本宮把人找出來。還有,你立即回海宮,這次不必想讓,便是將神殿那些老東西都殺了,也給本宮將肖紫玉和鮫娘的牽魂珠拿過來。”

“是。”仿佛是消失在了空氣中,留下一道殘影,剛剛出現的人都瞬間消失了蹤影。

而此刻結界中的眾人也是焦躁萬分。

也不怪他們還有些怔愣。剛剛看去,月主的實力還無比強悍神秘,那麽輕描淡寫地便將敵人全滅,怎麽?怎麽一轉眼,竟就那麽毫無反抗之力地便被人劫走了?

不過,他們之中,董舒更擔憂。其他幾個的曆練不夠,經驗不深,他卻是看得分明。

先前月主出去開便張開的,不像是一般傳說中的那種領域,但是威力卻顯然強大。而且,更重要的,那種技能應該非常耗力。

尤其後來,看著月主激了那個妖豔女人身上的咒術,讓那女人直接便在空中**連同靈魂一同風化。雖然董舒不會,甚至根本就沒有見過這般強悍的術法,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大致的判斷,一定是不會輕鬆的。

而這些加在一起,更甚之前月主還為了救治裏麵的紫月然寧和紫月然諾,就隻是那樣的大量失血,想也知道少女的情況定是不會怎麽好了,遑論後麵還有這樣的打擊,以及也算是激烈的‘屠殺’。

最後那個冒出來的女人與月修對峙的時候,董舒便隱隱感覺不好了。

雖然氣勢不變,但是從一些細節上,董舒判斷月主應該是已經沒有了一戰之力。但他也不敢吱聲。不說這道結界的阻攔,外麵那個女人顯然不是易於之輩,他貿然出手隻會徒增變故,所以他隻能一直緊張關注,這過程之中竟是一句話都不曾出口。

而那之後,事實證明董舒的想法是正確的,但他也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他知道,那個女人將月主帶走的時候,她根本就是已經無力反抗了啊。

忽然眼前一閃,董舒拉住幾人急急閃退,抬頭,迦洛贇已經不知如何毫無動靜地穿過了結界,站在了他們的麵前。

但隻是略略瞥了一眼,迦洛也沒有再多關注這幾個人,而是身形再度閃沒,下一瞬已經出現在了紫月然寧和紫月然諾的床邊。

手中拿著一隻玉盒,迦洛剛要打開取出裏麵的海信藍替月修最後完成兩人的救治,將兩人身上的‘根’拔除。可是托著玉盒的手猛地一頓,迦洛驚詫地看向躺在床上尚未醒來的兩人,臉色驟變。

長袖一甩,一手已經從兩人臉部上空揮過。

收回手,迦洛剛剛臉上的驚詫已經全部消失,但是周身的冰冷卻愈加嚴重迫人,直讓旁邊匆匆趕來的人們一時都下意識不敢出聲。

這個世界,除了月修那樣的怪胎,其餘的要將陰符惡咒種入人的體內,很多時候都會有那麽一些後遺症,尤其一種會產生一條‘根’。

天地之間,隻有海族的海信藍,配著強悍的真元能量能將這‘根’徹底拔除。消除陰符惡咒,卻沒有將‘根’拔去,最終的結果也是另一種可怖的死法。強行除去了陰符惡咒,中術者體內的‘根’便會惡化成黑洞,最終反噬連渣都不剩。

當然,還有一種方式解除危機,或者,不該說是解除,而是轉移。用血親之血為引,將‘根’轉移,而這種轉移,也隻能轉移到血親供血之人的身上,並且這個人還要有著更加強悍的實力,‘根’才會乖乖受引。

而此刻,看著躺著的兩人,迦洛手中的玉盒連同裏麵的海信藍不知何時已經完全化成了粉末。

原本他隻防止寧王身上會產生‘根’,畢竟那種在他身上的陰符實在惡毒,卻不想紫月然諾身上竟然也有了‘根’。

並且很明顯的,這兩人身上的‘根’已然轉移,至於轉移到了哪裏,那自是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