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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班同學 分節 10

,胳膊酸得抬都抬不起來,陳幼雪也發了狠,人半抱著推硬幣機,一看邊上沒有工作人員就趕緊搖晃兩下,希望那堆眼瞅著就要掉落的硬幣趕緊落下去。拚命歸拚命,價值一百塊的代幣砸下去,兩人數了數手上的遊戲券,距離直升飛機大約還有八百塊錢的漫漫長路。

薛繆心有不甘,看看櫃台裏的直升飛機,咬咬牙說:“不玩兒了,走,不花這個錢了,淘寶才二十一個!”

陳幼雪拿出手機,按了半天,說:“有個一百二的,哎,我們也不算虧,走吧走吧。”

薛繆聞言,挑起眉毛:“那要不我們再換個二十塊錢?”

最後的二十塊錢投下去,兩人一人換到一張美少女戰士的貼紙,灰溜溜地回了薛繆家。

晚餐十分豐盛,陳幼雪和薛繆的爸爸媽媽已經很熟悉了,飯桌上氣氛融洽,薛父是個出租車司機,個子高高的,人很健談,隻是總是很忙,薛繆的生日蛋糕才上桌,蠟燭點上,許完願望,他匆忙拿出生日禮物給了薛繆,就忙著去和別人交接班了。薛繆跑到窗邊送他,陳幼雪聽到薛父在樓下大聲喊:“兒子!生日快樂啊!愛你和你媽!”

薛繆就像把他父親和母親的所有優點雜糅到一起的產物,性格方麵,他有他父親的樂觀積極,還有他母親的溫柔,親和力;外貌方麵,他繼承了他母親的大眼睛雙眼皮,長睫毛,白皮膚,他父親的高鼻梁和修長的身形。在人群裏非常出挑,一眼看到,念念難忘。

至於他的缺點,起碼陳幼雪看不出來,也找不出來。

飯後,陳幼雪幫著薛母收拾餐桌,洗碗刷筷,平常薛繆也會來幫忙,但今天他是壽星,隻管坐在客廳裏啃西瓜看電視,遠程遙控陳幼雪幹這幹那。

薛母還埋怨起薛繆來了,要陳幼雪去外麵看電視去:“這孩子怪不懂事的,哪能什麽都讓你做,放著阿姨來吧。”

陳幼雪就笑:“沒事,沒事,我多照顧他一點沒事的,而且今天他生日,他最大。”

“那回頭你生日,也讓他給你切西瓜。”薛母話音才落,薛繆就在喊她了:“你們是不是在說我壞話!媽,我要拆你送的禮物啦!”

薛母走到外邊,陳幼雪探出個腦袋,薛繆瞅見了他,和他媽說:“小陳同學有些小氣,就送了我一把塑料剪刀。”

薛母拍他:“不能這麽說話!”

薛繆吐吐舌頭,朝陳幼雪扮了個鬼臉。提到生日禮物這茬,陳幼雪又縮了回去,他把最後一碟西瓜端出來,自己吃了一小片便說要走了。

薛繆這邊廂才拆完禮物,還沒來得及仔細看,聽到後就說:“那我送送你吧。”

這一送送到了自行車庫還不算完,薛繆看陳幼雪上了車,他也開了車鎖,把自行車騎了出去。陳幼雪悶聲不響,任由他跟著。

“你生氣啊?”薛繆問道。

陳幼雪轉身看他:“生什麽氣?”

“我說你小氣,你該不會生氣了吧?”薛繆眨了兩下眼睛,“那可真有點小氣啦。”

陳幼雪說:“沒有。”

他還說:“你跟我來。”

他給薛繆帶路,很快,薛繆就發現他們並沒有騎在回陳幼雪家的路上,他說了句:“塑料剪刀我很喜歡。”

陳幼雪沒回應,他騎在薛繆前麵,在一個路口轉過頭朝他招手:“走這裏。”

“要去哪裏?”

“公園。”陳幼雪說,他放慢了速度,和薛繆並列。

“這麽晚了去公園幹什麽?”

“去了你就知道了。”陳幼雪看他,“你要去嗎?就算我不告訴你要去什麽地方,要去幹什麽,你還要跟我去嗎?”

薛繆樂了,笑彎了眼睛:“去啊!我們一人一狐,我牙齒比你尖,動作比你快,本性還比你狡猾,不怕你。”他漫無邊際地說著,“大不了落得個襲擊人類的罪名,被全世界懸賞通緝,那我就躲進深山老林裏,去陪你們的山神,還有李伯家的雞啊,李伯家那幾隻肥嘟嘟的雞啊……”

薛繆砸吧砸吧嘴,笑得很天真,他一點都沒在怕。

陳幼雪和薛繆到了公園門口,他們把自行車在路邊停好,走路進去。公園麵積頗大,走了許久,陳幼雪才喊停,他和薛繆來到了一片寬闊的草地上。陳幼雪說:“你在這裏等一等我。”

薛繆看了一圈,草地被樹林包圍,風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偶有蟬聲一唱一和,黑夜中的公園帶著幾分夏天獨有的嘈雜。

陳幼雪又叮囑他:“你先閉上眼睛。”

薛繆不喜歡一個人等在荒野中,還要他閉上眼睛,他更不幹了,撇了撇嘴,說:“我不喜歡驚喜。”

陳幼雪思考了番,說道:“那好吧,不閉上眼睛也可以,那你就在這裏等我。”

說著,他轉身往正對著他們的一片樹林走去。他經過草地,跨越矮樹叢,眨眼間被漆黑的夜色吞沒。

薛繆試探地喊了他一聲,沒人搭腔,唯有風聲喧鬧。

月光明亮,今晚是個圓月夜。

薛繆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但他沒有動,沒有往樹林中去一探究竟。他也好奇,也疑惑,但他更害怕那樹林裏什麽都沒有,陳幼雪憑空消失,他走了,再不會回來了,他成了他的一場幻覺,一場夢。

薛繆擰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痛得他倒抽了口涼氣。疼痛過去,他搓著手打起了哆嗦,他想回家,他想家了,想他媽媽,他爸爸,想書桌上的燈光,還有枕邊的一隻小狐狸。

他必須去確認那隻狐狸還在不在。

就在薛繆想要離開時,陳幼雪的聲音適時地從樹林中傳來:“薛繆,你還在嗎?”

他也在擔心他會離開,會消失。

“我還在。”薛繆說,聲音顫抖,“你在幹什麽?”

他的人也在發抖,風變冷了,冷得他更想家了。

這時,他麵前的矮樹叢窸窸窣窣地晃動起來,薛繆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他已經看到了投射在草地上的一個奇形怪狀的黑影,那不是陳幼雪的影子,這影子不像人的。他還聞到了些怪味道,是很幹燥,又發酸的氣味。那味道越來越重,越來越濃,隨著哢噠一聲,幾根樹枝被踩斷,那黑影終於走出了樹叢,露出了真麵目。

那是一隻渾身雪白的狼,它和陳幼雪差不多高,用兩條腿站著,腦袋很大,很重,仿佛隨時都會從它的脖子上掉下來,它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用兩隻肉呼呼的胖爪子扶住了自己的腦袋,這讓它看上去分外滑稽。它正笨拙地一小步一小步往薛繆那裏走去。

薛繆怔住了。

那隻看上去笨頭笨腦地狼說話了,他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不吃狐狸的。”

他的聲音像是悶在毛毯裏的陳幼雪會發出的聲音。

薛繆稍稍回過神來了,他問:“你看到陳幼雪了嗎?我的同班同學。”

雪狼停在了他麵前,薛繆咬著嘴唇,他笑出了聲:“還是你就是他?”

那雪狼又開口了:“今天是月圓之夜,我變身了。”

“那我上次問你,你幹嗎不承認?”薛繆不悅。

“我突然知道自己會變身。”

“哦。”薛繆有些敷衍,他伸手去摸雪狼,它身上的毛發非常柔軟,一點都不紮手。

雪狼說:“你不要告訴動物園好不好?”

薛繆爽快地答應他:“不告訴!”

“也不要帶我去放生,我也不想去陪山神,我在這裏有個同伴,我不要和他分開。”

“哦。”

“你保證?!”

“誰說誰是小狗!”

那雪狼要和薛繆拉勾,但它的爪子一伸出來就撞到了薛繆的腦袋上,雪狼慌忙道歉,來回摸薛繆的頭,在做一個近似於輕撫的動作。不知不覺,它和薛繆的距離變得非常近,薛繆幾乎靠在了它的懷裏。

“狼人變身的時候是不是很痛?”薛繆突發奇想。

“還好……”

薛繆仰起頭看雪狼,很認真地看了兩秒,然後張開手臂抱住了它,輕輕拍它的後背,往他身上吹氣:“不痛啦,不痛啦。”他嘿嘿笑著把整張臉都埋在了雪狼軟乎乎,毛茸茸的頸間,還關照它說:“你要記得把你的尾巴藏好。”

雪狼有根蓬鬆的尾巴,接近灰色。它慢慢地也將手臂環在了薛繆背後。薛繆說他還有很多經驗可以和它分享,關於如何在人類社會生存,如何偽裝,如何保守自己的秘密,如何假裝自己是個人,像人一樣笑,打鬧,沒心沒肺。

“最重要的是,不要告訴任何一個人,他們不狡猾,也不凶殘,他們隻是會像看怪物一樣看你。除非你喜歡那個人,那沒辦法了,你必須對他坦白,”薛繆說,“對喜歡的人,一定要誠實。”

他說完這句便沉默了,那雪狼收緊了懷抱,它還想把懷抱收得更緊,將薛繆牢牢抱住,但它不敢用太大力,它怕弄痛他。它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但它有很多話想告訴薛繆,它對他說:“你不是怪物,你也不會被關起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和別人不一樣,那就不一樣吧,沒關係的,你看我也不是人,我和你一樣,你在這個世界是有同類的,你別去外太空了,宇宙太大太危險了,薛繆,不要怕,我會變身,狼人很厲害,你別怕……”

他想,總有一天秘密會被人發現,總有一天,薛繆會幡然醒悟,抑或他早就已經心知肚明,他知道這些事情他可能無法阻止,未來尚不可知,未來尚不明確,但他會陪在他身邊,他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變身成一匹狼,他想讓他明白,他會為他這樣做,他願意為他這樣做,為他成為一個異類。

薛繆靜靜的。

“你沒有在哭吧?”雪狼突兀地問。

薛繆並沒有哭,他在笑,隻是笑得有些想哭。雪狼慢慢坐下,薛繆躺在了他的肚子上,他輕輕撫摸它的尾巴,梳理它的毛發。

這一切真的像是場幻覺,一隻狐狸和一匹狼在夜裏出行,四下荒涼。而等到夜晚的喧囂再度襲來時,薛繆閉上了眼睛,他陷在一份溫暖中,他聽到了狼的心跳聲,非常穩定,有力。

他對陳幼雪說:“你外婆告訴我,我們到村裏之前,她做了個夢。”

她夢到一匹在雪原上踽踽獨行的狼,它從雪地裏叼出了一隻狐狸。它們結成了同伴,小心翼翼地探索整個世界。

“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會互相需要。你會成為我在世上的唯一,我也會成為你在世上的唯一。”

——《同班同學I》完——

呃!一緊張,忘了說!最後那段引用在之前也出現過啦,這次是中文版哈。來自於《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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