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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青[罪案 強強] 分節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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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鯨魚?不錯,它看起來有點瘦,你想給它喂點吃的嗎……小魚?是的,它吃那些……你也想吃?沒問題,我會交代愛瑪修女,今晚我們就吃煎小魚好嗎……”

裏奧走上前道:“神父——”

“請等一下。”神父頭也不抬地回答,繼續對孩子輕聲細語,直到他心滿意足地抱著畫本離開,而後才起身對裏奧說:“抱歉,如果不讓孩子們把想說的說完,他們會很失落的……您找我有什麽事?”

聯邦探員和同伴打量著這位神父:他的臉型稍長,額頭寬闊,灰藍色的眼睛既深邃又澄澈,身軀有些清瘦,在舊而潔淨的黑色長袍下宛如一杆挺拔的勁竹,看起來是個值得尊敬的長者。

裏奧出示了證件,“我們來這是為了蕾妮的案子,聽說她的妹妹被教堂的福利院收養了?”

柏亦思神父露出一點不讚同的神色,“黛碧隻是個五歲的孩子,我想幫不上FBI什麽忙。”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探員反問,“你是擔心那個孩子嗎,我保證我們會盡量采取溫和的方法,不會刺激到她。”

柏亦思神父躊躇片刻,不太情願地答應了,“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她的房間。”他轉頭邊走邊說,“你們問話的時候,可以讓我也留在房間裏嗎?我怕這孩子認生。”

“沒問題。”探員說。

裏奧和李畢青見到黛碧時,她正坐在小床邊的地毯上,擺弄一台老舊的收錄機。收錄機是粉紅兔子的形狀,兩個耳朵尖被磨得掉了漆,有一邊還裂了道口子,看起來像是某個女孩多年的玩具和藏品。

李畢青感覺到裏奧在看見她的瞬間,渾身肌肉都僵硬了。他不動聲色地把手掌擱在對方腰側,鼓勵似的撫摸了一下。

不管發生什麽,我都在你身邊。

裏奧知道這個動作的含義,開始緊張與焦慮的神經奇跡般地舒緩了下來。他在離小女孩兒三米遠的地方停住,猶豫一下,又往前邁了一步。李畢青越過他,走到小女孩兒麵前蹲下來,用溫柔而輕快的語調問:“嗨,黛碧,你在玩什麽?”

小姑娘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完全沒有答話的興趣,又低頭擺弄起收錄機上的按鍵。

收錄機沒有聲音。

“兔子真可愛,不過我想它是肚子餓了,沒力氣唱歌。”李畢青對她說。

黛碧停下動作,再次抬頭看他。“她,不是它。”她用了一個重音來糾正,然後問:“她喜歡吃什麽?胡蘿卜嗎?”

“不,我想她喜歡吃電池。”李畢青朝裏奧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拿電池,接著從褲兜裏掏出一樣東西,那是可以套在手上玩說話遊戲的布偶,一隻毛茸茸的大尾巴浣熊。這是他在來教堂的路上,從玩具店裏買來準備哄小孩子用的。“另外她還覺得很孤單,需要一個夥伴,在你睡覺時還能陪她玩,你覺得這隻浣熊怎麽樣,他是個很棒的男孩兒哦!”

黛碧從他手中接過那隻藍色浣熊,問粉紅兔子:“你喜歡他嗎,蕾妮?”

李畢青訝然道:“蕾妮?這不是你姐姐的名字嗎?”

“她說喜歡,但不能跟他玩。”黛碧自顧自地說著,丟掉了浣熊布偶,把粉紅兔子收錄機抱進懷裏,“媽媽會揍她的。”

李畢青琢磨著稚氣的話語中透露的信息,小心翼翼地問:“媽媽經常揍蕾妮嗎?”

“是的,揍她,用巴掌,有時用樹枝。”

“為什麽?”

“媽媽說她很壞,是個壞女孩。”

“你覺得呢?你也認為蕾妮是壞女孩嗎?”

“我不知道。”黛碧想了想,說:“蕾妮會大聲凶我,用手打我腦袋,有時會給我買糖,還有甜甜圈,一半好一半壞吧。”

“她買糖和甜甜圈的錢是哪兒來的,媽媽給的嗎?”

“不知道,媽媽不給我們錢。”黛碧似乎覺得有些無趣,說完後就不肯再開口。

看來她不願意提到母親,得再找個切入點,李畢青想。他指了指兔子收錄機的長耳朵:“你說她是蕾妮?她是你的姐姐嗎?”

黛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覺得這個問題真傻,“她是兔子。”小女孩細聲細氣地說,“但蕾妮在兔子裏唱歌。”

“蕾妮……在兔子裏唱歌?什麽意思?”李畢青追問。

“她喜歡那首歌,她經常哼哼。”黛碧說。

李畢青想來想去,也沒弄清這句語焉不詳的話,便又轉了話題問道:“蕾妮有什麽朋友嗎?除了你和媽媽,她還經常跟誰在一起?”

黛碧抬頭看了看站在房間角落的柏亦思神父。

“哦,我知道,神父收養了你們兩年多,除了神父呢?”

“不知道。”小女孩沒精打采地說,用指甲摳著錄音機的按鍵,發出哢吱哢吱的微弱噪音。

一直很安靜的柏亦思神父走上前,說:“抱歉,我想你已經問得夠多了,這可憐的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她隻記得媽媽和姐姐打她。我相信時間能衝刷走不好的記憶,但前提是不要老有人在她麵前提起往事。”

這時裏奧走進房間,帶來幾粒電池。李畢青接過來遞給黛碧:“你想給兔子喂點吃的嗎?”

小女孩點頭。

他把電池裝進舊收錄機,然後按下播放鍵。

微型磁帶轉動起來,發出嘶嘶輕響,像是受傷的時光碎片的呻吟,然後一段音樂飄了出來,由緩慢而強烈的鼓點伴奏著,乍聽起來有點像教堂音樂,低沉飄渺的女中音,帶著唱詩般的虔誠,聖潔而靈異。但李畢青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多聽一會兒後,他赫然發現,曲調中充滿了不可名狀的陰鬱感。不,不僅僅是陰鬱,那是黑暗、肅穆、壓抑、恐懼,是一道詭秘的創傷、一聲哀悼的低吟、一種靈魂的震顫,仿佛一個蒼白的長發鬼魂遊蕩在墓碑叢中,滴落冰冷的眼淚,吟唱刺痛人心的喪歌……

“You lie,silent there before me(靜靜地,你躺在我麵前)

Your tears,they mean nothing to me(你的眼淚,對我毫無意義)

The wind,howling at the window(風,在窗外咆哮)

The love,you never gave,I give to you,Really don’t deserve it(愛,你從未給過我,而我給了你,的確不值得)

but now,there’s nothing you can do(但現在,你什麽也做不了)

So sleep in your only memory(所以睡吧,在你僅有的回憶裏)

And weep,my dearest mother(哭泣吧,我最親愛的母親)

Here’s a lullaby to close your eyes,goodbye(這是使你閉眼的催眠曲,永別了)

It was always you that I despised(一直以來我都蔑視你)

I don’t feel enough for you cry,on my(我還不至於傷心到為你流淚)

Here’s a lullaby to close your eyes,goodbye,goodbye……(這是使你閉眼的催眠曲,永別,永別……)”

無論如何,這不是一個九歲女孩該聽的歌。

李畢青像被針刺到一般,猛地按下了停止鍵。

“……蕾妮喜歡的,就是這首歌嗎?”他問黛碧。

小女孩兒點點頭。

“這首歌……聽起來很邪惡,”柏亦思神父深深地皺著眉,“尤其是那句‘永別’,像是鬼魂的低吟。”

李畢青打開收錄機艙門,取出那一小片磁帶,對神父說:“我想借這張磁帶,過幾天還,可以嗎?”

神父回答:“隻要它的主人同意。”

李畢青轉頭問小女孩兒:“我想聽蕾妮唱歌,可以借給我嗎?”

黛碧用一雙洋娃娃般淺藍色的大眼睛盯著他,“蕾妮不喜歡被人聽見,媽媽知道了會揍她。”

“我躲起來偷偷聽,保證不被別人知道,媽媽也不會知道。”

“……你保證?”

“是的,”李畢青把麵無表情的裏奧拉過來,給她看別在西裝內側的徽章,“以警察的名義。”

“好吧,要相信警察,大人們都這麽說。”黛碧低下頭,把手伸進浣熊布偶裏,開始擺弄她的新玩具。

“打擾了,抱歉。”李畢青對柏亦思神父點頭示意,兩人禮貌地道了別。

直到走出教堂,李畢青才感覺黑發探員緊繃的身軀一點點鬆弛下來。他關切地握住了對方的胳膊,“你還好嗎,裏奧?”

“還好,比我想象中要容易一些。”裏奧勉強笑了笑,“我盡量不去看她的臉。”

李畢青抱住他,安慰地拍了拍後背,“慢慢的會好起來,直到你徹底釋懷。”

裏奧回以一個更緊密的擁抱,把臉埋進華裔男孩耳畔的發絲,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的體味——那是最有效的鎮靜劑,也是深具誘惑的迷幻藥。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鈴聲煞風景地響起來。

裏奧拖延了至少半分鍾,才鬆開手,掏出手機接聽。很快他結束了通話,對李畢青說:“是伊登。搜索隊那邊傳來消息,湖底除了四具陳年骸骨之外,並沒有其他新鮮屍體。那四個人的身上和附近的淤泥裏沒有任何可疑之物,他們懷疑是意外溺水而亡。”

“也就是說,像蕾妮這樣的受害者隻有一名?”李畢青斂眉沉思,喃喃道,“不對呀,這不符合我的推測……”

裏奧斟酌了一下,盡量選擇不會打擊到他的說辭:“也許,凶手目前為止就隻殺了蕾妮一人?也不排除他還有其他目標,但還沒來得及下手……”

李畢青思索著,沒有搭話。

裏奧一邊懊惱自己不能把話說得更動聽些,一邊把他拉進車裏,“不管怎樣,線索看起來完全斷了。盡管我們相信貝萊麗並沒有殺她的女兒,但拿不出真憑實據,法庭是不會取信的,我們隻能繼續努力,希望能找到一些關於凶手的蛛絲馬跡。”

“……我想好好聽一聽這張磁帶。”李畢青坐在車裏,沉默許久,忽然開口。

“沒問題,等會兒路過電子產品店,我去買一台收錄機。”探員說。

回到旅館,李畢青把磁帶塞進新買的收錄機內,按下播放鍵,陰鬱詭秘的歌聲再一次飄蕩在房間裏。

裏奧用筆記本在網絡上搜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這首歌的信息。

“歌名叫《Room of Angel》,是一款恐怖遊戲的插曲,看歌詞應該是表達了一個被母親遺棄的孩子,在麵對逝世的母親時複雜的心情。一方麵,她對母親一直忽視、排斥、遺棄她而感到憎恨;另一方麵,她又深深地愛著她,即使她認為母親從未愛過自己。她為母親獻上一首催眠曲送她離世,但同時,不會為她流一滴眼淚。”

李畢青沉吟道:“實際上,死的不是母親,而是女兒……蕾妮生前愛聽這首歌,很可能是從中找到了感情的共鳴。遺憾的事,這個早熟的女孩對貝萊麗那種愛恨交加的複雜感情,那位精神有問題的母親恐怕永遠都無法察覺。”

裏奧沒有說話,這話題令他心情沉重。

反複吟唱的歌曲已近尾聲,兩人仿佛陷入了它所營造的幽境,直到歌曲放完,隻剩磁帶嘶嘶的空轉聲,他們依然沉默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五六分鍾吧,就在李畢青起身準備關掉收錄機時,音響裏突然傳出一些微弱而古怪的聲響……

李畢青一怔。

“——這是什麽聲音?”

裏奧把耳朵貼過去仔細聆聽,“……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見。還有……鍾聲?”

李畢青點頭,“聽起來不像普通的鍾聲,是老式的、很大的那種,類似寺廟的銅鍾?”

“……是教堂的鍾聲!剛才我留意了一下,那座天主教堂有一座很高的鍾樓,頂端是涼亭式的,吊著一口金屬報時鍾,目測過去,大概有一米多高吧,這應該是鍾錘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