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檢查

“員外,官府太無能了。”朱清說道。

朱歡搖了搖頭:“那倒不是,是那群人反應太快。雖然後麵會有許多麻煩,但將他們逼出來,總比在圍林寨裏強,而且他們多半逃向邊荒地區,秋天即將來臨,冬天也快到了……”

到時候都那群人沒有一個藏身之所。

但麻煩並沒有結束,即便到現在,包括朱歡在內,他也連認為那天寧肯死一些人,將貨物丟掉,都不能出手。

然而事情發生了,他終不是黑蜂盜,能理解,人家也要活命。隻能說走一步看一步。

“那小子匆匆離開。”

“他是防範我們,有沒有查出來?”

“查出來了,其父叫王平,乃是原保捷軍的一名十將,前幾年在西夏人戰鬥中犧牲。其母便改嫁了保安軍城的薑員外。可能受到薑家岐視吧,那小子去年冬天帶著弟妹返回王家寨,投奔二叔王嵬。不過他二叔家也有幾個孩子,生活就漸漸拮據,二嬸有點不滿。於是春天時他請二叔與諸鄉親幫助,搭了一個草屋,將弟弟妹妹帶出來,也種了一些莊稼,平時替寨中放羊,有時候隨二叔上山打獵,換取一些收入。應當是一個很傲氣的少年人。”

他在山上看王巨,認為王巨不懂事,衣服那麽幹淨,是他二嬸洗的。

實際下去查了一查,不是,衣服全是王巨自己兒洗的,而且一家三個小孩的燒煮洗抹全是他一人承辦。沒辦法,二妹才八歲,三弟才七歲,除了能替他看看羊外,其他事暫時一樣都做不起來。

不但傲氣,而且很勤快。

不僅如此,寨中老族長王全家有一本《論語》,據說是王全祖父的祖父留傳下來的,已經破舊不堪。

王巨上門討要,自己讀,還教弟弟妹妹識字。

朱清考試了一下,這兩個小家夥居然還真認識不少字。

山上那一戰王巨無比的驚豔,但平時這個少年十分低調,不爭不吵,若非替寨子放羊,都會大半鄉親不認識他。

貧苦,寨中貧苦人家不要太多哦。

朱清將大約情況說了一說,還遞過一張紙頭,查得應當比較細致,甚至薑家的情況,以及王平的撫恤費被上麵的指使克扣了,都被查出來。

朱歡看著這張紙,沉思了好一會說:“性格多疑而果斷。”

“員外說得中的,大約與其成長經曆有關吧。他居然懷疑員外……”

“他也不了解我,也不能怪他。那兩個女子來曆可查出來?”

“沒有。”

“等那孩子回來後,你去問一問,還有那些刀呢。”

“封起來了,說什麽夏國劍。”

“由他們去吧,重新冶煉後,至少沒有了鑿字。”

“員外,我就擔心他京城一行。”

“無妨,他應當知道輕重。雖然這小子性格有些多疑,不過難得的是重情義,這樣吧,那四匹馬的錢全部交給寨子,他回來後會明白的。”

“員外,這都無關緊要,我擔心官府的動態。”

這才是最頭痛的。

…………

“看來現在平安了。”趙念奴說道。

“為何?”

“你有心情買《五經正義》看,妾身想來危險已經過去。”趙念奴淡淡笑著說,離開延州,渡過危險期,她舉止越發地雍容華貴。一路上也能看出來,無論在哪裏買東西,都是隨手給一把交子,交給王巨,然後說買什麽物事,從來不過問用了多少錢。王巨也沒有揩油,揩的就是這套一百多卷的大部頭書籍,在鄜縣城書坊買的,整整花了十一貫多錢。

這時代筆墨紙硯成本都很高,紙厚字大,一頁隻能印一百來字,還是單麵印刷的蝴蝶裝書籍,加上雕板印刷,因此書奇貴無比,一本無注解薄薄的《易經》就得要一百多文錢,所以許多讀書的士子隻好抄書。

不過十一貫錢,對於這個少婦來說,看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數字,王巨便假公濟私奢侈了一回。

王巨心虛地說:“趙小娘,你不會不高興吧?”

“好學上進,妾身歡喜都來不及,有何不高興的。”

“放心,我一定將幾位安全地護送到京城。”

事實這一路前來,也讓主婢三人佩服萬分。除了去延州,趕得急,出了延州,這一行就不那麽急了,每次王巨都打探好,再安排每天的行程安排。比如一天得行多少路,這個路不僅看遠近,還要看平坦崎嶇來決定,然後找到傍晚停下的地點。走大道,住宿正規的客棧。那麽危險也就無形彌解了。

甚至路上要帶什麽,包括食物,王巨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這讓兩個婢女慚愧不己。

趙念奴微微一笑。

姘兒突然問:“那為何換馬車?”

“要換的,第一個遠了,車夫不一定熟悉道路,第二個防防吧……到了同州還要換一回,潼關再換一回。”

“防什麽,不說平安了嗎?”

“官府啊,這件案子可能要捅破天。”

“大牛,你不用擔心,妾身到京城後會替你們解決的。”

“趙娘子,千萬不要。那怕你家再有錢有勢,這件事務必保密,不提是你卷了進來,還是我是好心,就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請答應我。”

“錯的是官兵。”

“你看這山,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事情大了,解說的人便多了,各人角度不同,解說也就不同。最後說不定牽連的人會很多。最高明的主意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不要忘記了,寨中鄉親乃是騾子,運的是私貨。”

“停下,停下。”前麵山道上傳來一陣喝喊。

王巨探出頭,幾名官兵正在檢查前麵的路人。

“似乎黑嶴嶺一戰發酵了。”王巨心中想。

宋朝二級官員也就是各知州知府與轉運使等官職,在各知州當中最有實權的是開封府尹,次之是河南府尹,也就是洛陽知府,然後是宋州南京府,大名州北京府,餘下的拋棄以平章事身份知的各州外,在宋遼戰爭中乃是真定府,定州,太原等幾個知州知府最有實權,但現在卻是京兆府,渭州,慶州,延州,秦州這幾個知府知州最有實權,因為他們名義管轄的不僅是本州,還有本小路各州軍政之權。比如知延州,有權幹涉鄜延路各州軍的權利,包括鄜州以及鄜州最南邊的鄜縣。

他們這一行,已經遇到了好幾波盤查的官兵。

但說不定到了同州還會遇到,那就看延州官員是打算如何處理這件案子。

幾個官兵沒有刁難,甚至都沒有看貨物,隻是看了看人,便迅速放行。

很快就到了他們這一行。

王巨忽然看著那幾名官兵額角的刺字,眼睛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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