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是夢非夢亂真假,大星欲墜路何方?

“無根樹,花正幽,貪戀榮華誰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蕩去漂來不自由。無邊無岸難泊係,常在魚龍險處遊。肯回首,是岸頭,莫待風波壞了舟。。。”老瘋大笑而去,歌聲渺渺卻如在耳邊,人卻轉眼就沒有蹤影。男子歸過神來的時候,早已人去屋空,男子差點跳起來,急步追了上去,卻哪兒還有老瘋子半點蹤跡。

“這老瘋子是個神仙?”不能不說青城山下千年的封建迷信遺毒不淺,男子首先想到的不是科學解釋,而是自己是不是遇到遊戲人間的神仙了。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老瘋子成仙了,老瘋子成仙了。”男子一路飛奔著大喊大叫地跑下了山去,馬上被一群被驚動地鄰居圍在了自家家門口。

“你不會也瘋了吧?”蠢婆娘看見自家男人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都沒聽自家男人說什麽,趕緊跑過來擔心地摸了摸男子的額頭道:“沒聽說瘋病能傳染啊!”

“老瘋子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兒怎麽成仙了,這大冬天的沒吃沒穿,成鬼了還差不多。”世上人成千上萬,並不是每個人都如男子這般富有同情心的。老瘋子每日裏來來去去,肯施舍一些殘羹冷肴的也有,喜歡拿石頭丟他的也有。

人心善惡,世間冷暖。一個老瘋子算是嚐透了。

“莫不是你老周也想成仙了?“人群裏有人打趣道。

周圍的人哈哈大笑明顯不信,男子又氣又急,隻能耐心地在自家門前將山上的一切再仔細地說了一遍,特別是他跟老瘋子的一番對話後,老瘋子唱著歌,瞬間就不見了蹤影的事情,引得周圍鄉民一陣鴉雀無聲。

老瘋子究竟瘋沒瘋?沒瘋的話,那豈不是這十裏八鄉的人都被一個假瘋子老頭騙了十多年。

要真瘋了。那樣的詩可不是一個瘋老頭能唱出來的啊!

村民們莫衷一是,但消息傳得挺快,但大多都把這個當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話少有當真的。但每日裏瘋瘋癲癲到處問人家”何為一“的老頭再也沒有出現過,卻是不爭的事實。

了塵走在了回到玄光觀的路上,卻越來越感覺到了不對勁!

恍然若夢,到底是夢,不是夢?

了塵感覺自己腦子裏漸漸有變得糊塗跡象,卻一絲也不敢停下。

無論是經驗還是記憶都在一次次地提醒他,這是個夢,是個欲念織就的迷夢。

可這一切又太真實了,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六識所感無不在告訴他——這是真的,這不是夢。

俗世凡人或許在夢中堪不透自己的迷夢,一定要醒來之後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但了塵何許人也,修道之人,怎麽會不記得自己在哪裏,又怎麽那麽容易被自己的夢境所迷?

了塵走在路上越走越覺得奇怪,索性就坐在了路邊一塊山石上苦思了起來。

“滴滴!“一輛汽車從了塵的身邊飛馳而過。了塵不過瞄了一眼,就看見車內一對“膽大包天不怕死”的狗男女。

了塵的眉頭瞬間皺起,哪怕瘋瘋癲癲流落在外十多年了,以了塵的記憶猶怎麽會忘了玄光觀這麽多人呢?

車上坐的不就是從前的一個玄光觀弟子。隻是現在道家打扮盡去,又穿了一套西裝革履,平常人認不出來罷了。

“太乙無量尋聲救苦!這麽險的山路也不怕出事情啊!”了塵歎了一口氣,看不慣歸看不慣,但了塵也沒辦法管。天下皆是如此,又豈會隻此一例。

了塵現在拿什麽管?

憑什麽管?

誰聽啊?

了塵搖了搖頭,談起話還沒落音,遠處就傳來一聲驚叫加巨響,了塵回頭望去,剛好看見汽車翻落山間。

“呃!”了塵頓時無語,剛剛看那家夥麵相,不像血光之災,大禍臨頭的樣子啊?

了塵顧不得多想,急衝衝地趕了過去,走近了一看,也隻能低低地稱頌了一句“福生無量天尊!”之後,搖頭歎息著離開了。

了塵現在不是大夫,更不是神仙。但幾十年相卜之術可沒丟,隻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知道已經沒救了。能活的跟活不成的,臉上的氣息可不一樣。哪怕了塵救人也一樣,再說這荒山野林的哪兒找人救去?

算他們自作孽吧!山路荒僻少有車輛,老司機也不能亂開車啊!

了塵離開了,哪怕死的是玄光觀弟子,了塵也沒有絲毫憐憫之感。若是從前,無論如何了塵都會伸把手,不知道為什麽,如今的了塵就是提不起一絲絲的同情之心。

有的隻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逃離之意。

對!就是逃離的意思。雖然不知道這股意念從何而來,卻本能地開始支配起了塵的思緒。

這才是了塵真正不遠伸手的原因吧!

隻是了塵已經無法多想了而已。

因為腦子越來越亂,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不斷地蠶食著自己的識海一般。

了塵沿著山路向著玄光觀走去,冬天的山路上絕少行人車輛,就連道路兩旁山上的鳥蟲叫喚也罕見絕跡,了塵明明記這是條通往山中玄光觀的路,卻不知為何竟然來到了一座頗為繁華的小鎮上。

山間小鎮大多貧瘠,不是擁有特別的礦產或者別的產業的話,一般發展不起來。畢竟比起平原地區,山間一般交通不便。了塵也不記得什麽時候,青城山玄光觀附近有了這麽一座繁華的小鎮的。

小鎮上到處都是酒店旅社,飯館餐廳,以及。。。霓虹燈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靡靡之所。

月色下的小鎮街頭,燈光流光溢彩。了塵如今就是一身破破爛爛叫花子打扮的老頭兒,見到了他的人無不掩著鼻子繞著走,當然也不會有人理他。

了塵孤獨地蹲在一個角落裏,看著街上的車水馬龍,鶯聲笑語。還在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在夢裏。

如果是夢,為何這般真實?

了塵沒覺得當乞丐有什麽不好,一樣是十方善財,乞丐們連聲“無量天尊!”都不用說,叮叮當當的鋼蹦就自己飛到了麵前。

了塵毫無愧色很是心安理得地將地上飛來的錢幣收入了懷中,謹當自己辛苦撿錢的勞動所得了。

俗世繁華也不一定沒有好處。至少在這大冬天的街頭,行人不少,嫌棄自己零錢的大款富姐們不少,不一會兒了塵唯一還健在的衣兜已經放不下了,隻能收集起來,堆成了厚厚的一對,尋思著去哪兒弄的塑料袋子裝起來。

不知道是幻是夢的了塵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可要讓他那些不知道前世還是後世的弟子們知道了,準保羞愧哭泣得投奔星辰大海去。

能不能看穿,能不能放下?

隨遇而安,無顧他人眼光也是一種境界。

隻可惜,看山是不是山,看水是不是水,個中的滋味卻隻能意會而不能言傳了。

至少現在了塵看著眼前漸漸加高的錢幣挺樂和,連那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墮落都忘了。。。。

了塵年紀大了,衣衫破爛,胡子邋遢,哪怕是裝的,也比其他的乞丐敬業多了。所以了塵的收獲不錯,卻無疑觸犯了其他人的利益。

比如正狠狠地盯著他的幾隻“同行”的眼睛。

隻是不知道是在夢還是現實中的了塵,現在已經不是那位擁有神仙手段並能知前知後的道教真人了。腦子裏渾渾噩噩地,就算本事比凡人強些也有限。自然不會知道他犯了多大的忌諱。

時間久了也就無趣了,有點麻木地看著眼前的小小錢對慢慢增大,直到一張紙幣突然加入了硬幣的行列。

了塵猛地抬起頭來,看到的卻是一張是曾相識的笑臉,心頭猛地一震:“雲。。”

“快走,給了錢就行了!”一個年輕的少婦拖著小女孩如避瘟疫地向前走去,好像生怕沾染了塵一般。

“夫人請留步!”了塵趕緊開口道。

了塵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少婦走的更快了。了塵臉色一變大聲喊道:”小心。。。“

了塵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了一陣轟鳴聲如電而至,然後就是一陣輪胎急刹聲音。

”轟隆!“這是今天了塵看到的第二場車禍了。了塵的臉色有點難看瞄了瞄撞在街旁樹上的豪車,看著輪胎下那道長長的血跡,聽著耳邊人群慌亂成一團的叫喊,了塵想過去,卻又突然心中一股莫大的恐懼,催促著他趕快逃離。

”媽,媽媽,媽媽。。。“小女孩顯然被突如其來的慘劇嚇蒙了,眼看著車子從身邊飛過,卷走了自己母親,自己卻毫發無損。等到醒過來的時候便發現自己的母親倒在了血泊裏,慌忙跑過去哭的撕心裂肺。

“雲華?“了塵欲行又止地站在了人群之外,感覺腦子越來越糊塗了,從前的記憶跟眼前的現實攪在一起,想一想都腦袋一陣發懵。

這可是從來沒有體驗,何時自己會有如此情況出現了?

鬧市街頭,警察來的挺快。拉起了隔離帶,驅散圍觀的人群。拍照的拍照,調查的調查。直到警察走到了肇事的車輛麵前的時候,車上的司機跟乘客才慢慢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好車價貴總是有原因的,從走下來的一男一女不過破了點皮就知道,他們其實一直都清醒著,隻是看見街頭人群洶洶。所以直到警察來了才敢下車而已。

看著女乘客從容不迫地抱著的一隻雪白狐狸就知道。這男女來頭不小。。。

了塵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終於感覺到了冬日夜晚的一陣陣森寒。

“雲靈子,雲狐狸?”女子的樣貌熟到不能再熟,懷裏的不停搖動著尾巴的小家夥也讓了塵一陣恍惚。

“怎麽可能?”了塵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原本就隻是一個夢,而隻有眼前的現實才是真的?

無名山上煞氣一陣翻湧,外圍的陣旗好像一張薄薄的紙殼一般好像隨時都會被一捅而穿似的,原本還氣定神閑的雲華跟雲靈子杜然色變,齊齊地向著天空望去。

一顆血紅的星辰突然出現在了東邊的天空之上,將追欲墜,好似馬上就要掉下來一般。

北京的欽天監觀星台上,一個正在日常觀察星象的官員幾乎嚇呆了,看著天上突然出現的赤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著赤星顫抖著幾乎說不出話來,然後一個站立不穩便跌倒在了石台之上。

天象有異,必有大事。不一會兒整個欽天監都被驚動了。欽天監監正已經顧不得宮廷夜禁,失魂落魄地夜扣宮門。

如此大事,司天監身負天象預警之責,焉敢不報?

中國觀星之術,自古都是禁術,嚴禁民間傳播,到了明代能懂觀星之術的已經少之又少了。因為星象到底跟命數不同。命數更多的是關於個人的,無關大雅。但星象卻是更多的牽連社稷之變,焉能不禁。

但少不等於沒有,哪怕在不懂的老百姓,看著天上那顆搖搖欲墜的大星也不會無動於衷啊!

老百姓大多已經沉睡,間或有幾個夜貓子沒睡的,也不過一陣嘀咕罷了,卻不知其然。要有什麽謠言,也要等明天了。官員們懂得多一點,至少知道赤星欲墜總不是好事,其中一些地位重要的隱隱間已然明白了某些事情,卻默契地不予一詞保持緘默。

誰敢亂說?

天下間,有能力置評的。搖頭歎息者有之,暗自裏歡心鼓舞者有之,茫然無措者有之,躍躍欲試者亦有之。

深宮大內,朱載墲今夜卻罕見地擠沒有處理政務,也沒有入後宮安寢,而是坐在大殿裏時而一動不動,時而走來走去,茶水添了一道又一道,顯得異常煩躁。

直到門外的小黃門一陣驚呼,朱載墲趕緊帶了人走出大殿,抬頭一看,正好看見天上的大星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好像在掙脫般要墜向大地一般。

“報,啟稟陛下,欽天監監正在宮外夜扣宮門,說有大事密奏!”一個小黃門跑得臉色發白地跪在了朱載墲麵前,忐忑不安地稟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