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寧

春日裏的午後。

溫暖無風。

藍天白雲之下,綠草茵茵,一彎碧水畔前,築有木屋兩間。

一身穿白麻衣白羅裙,相貌清麗,皮膚白皙,烏黑秀發鬆挽在腦後的大肚子女人在木屋外的一把木凳上慵懶曬著太陽。

隱居在這世外桃源,她每日午後都會如此,她的丈夫正在那彎碧水之上捕魚,她隻需微微抬頭就能看到那俊逸的青衫背影。

白衣女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雙手在隆起的肚子上輕輕撫摸著,她喜歡身後的小屋,喜歡看丈夫捕魚的身影。

若是可以,她很想一輩子都生活在這裏。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一家三口幸福生活著的畫麵。

一陣微風忽悠刮過,白衣女子下意識站起身,臉上現出警惕之色。

靜耳細聽之下,急促的淩亂馬蹄聲由遠而近。

那彎碧水之上,青衫男子有如一隻大鳥幾個起落已然到了女子身前。

男子相貌英俊,臥蠶眉,丹鳳目,頭頂發髻插著一根木簪。

“他們來了!清寧,你先走,我去擋住他們。”男子抽出腰間懸掛著的一把利劍,深情望了眼白衣女子,朝著小路方向縱身而去。

青衫男子知道來人是誰,妻子懷著身孕,即將臨盆,他不能讓她冒任何風險。

“本傑!我會在老地方等你,別戀戰。”白衣女子話落,也不拖泥,咬了下紅唇轉身朝著丈夫相反的方向跑去。

穿過小屋後麵的草地,不到十幾裏路的距離就是一片茂密的叢林。叢林通往深山之巔,那山顛某處開啟著一道界門,過了界門,便是另外一個世界,那些來追殺他們夫妻的人就拿他們沒有辦法了。

白衣女子本是習武高手,雖然懷著身孕,一路急行的速度還是如同疾風電閃。她心中對丈夫雖有不舍,卻不回頭,因為她知道丈夫是在為她和腹中的孩子爭取時間,隻有她脫險,她的丈夫才有可能返還。

遠處,通往木屋的小路上,一隊縱馬急速行進,腰懸闊劍,身披黑甲,五十名的黑衣人隊伍被青衫男子攔下。

“金本傑!別來無恙啊!”黑衣人隊伍之中策馬走出一名幹瘦男子,嘴下飄著一撮山羊胡,他是這支隊伍中唯一沒有穿黑衣的人,一件獸皮大衣裏麵是藏藍色的短衫馬褲。

“是你!你竟然出賣清寧,難道你忘記你曾經發下的誓言了嗎?”這名男子青衫男子認得,他與他是同族人,族內人出現了叛徒,青衫男子心沉穀底,眼中現出難以抑製的怒色。

“少廢話,那娘們在哪裏?隻要你肯交出她,我會讓這些個大人高抬貴手,放你條生路,你我就還是同門兄弟,如若不然……”

“去死吧!”

還不待幹瘦男話說完,青衫男子的手中劍已經奇快無比的朝著他人頭寄出。

“啊!”

一聲慘叫過後,幹瘦男頭顱落地,隻留身子還坐在馬背上,頸口處的血柱噴出老高。

“殺了他!”黑衣人隊伍中一位濃眉中年男子麵無表情,沉聲發出了命令。

驟然間,馬蹄聲,刀劍聲,嘶吼聲,聲聲刺耳。

一人阻五十騎。

十幾分鍾後,五十名黑衣人,還坐在馬上的隻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數。那青衫男子亦形同血人,死於亂劍之下,他的身體死而不倒,鳳眸凝望之處,赫然是妻子逃走的方向。

晨時他還和妻子商量要將木屋再多加一間,那嬰兒搖床也隻是還差一點。可惜的是他再也看不到她們了。

“頭兒,那女人跑了。”戰鬥結束之後,一

名從木屋策馬返回的黑衣人向冷眼坐於馬上,始終未曾出手的濃眉中年男子匯報道。

“追!她徒步,跑不遠。”中年男子撥轉馬頭,帶著隊伍朝向白衣女子逃跑的方向疾馳而去。

叢林邊緣。

白衣女子站在一塊巨石上,望著那一隊黑衣騎士的縱馬靠近,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應該已經凶多吉少了。眼中兩行清澈淚水滑落之後,白衣女子並未走入叢林,而是提起長裙,一把撕掉裙擺,然後朝著黑衣騎士迎去。

白衣女子用劍,她的劍奇特,平日都如同不起眼的古舊護腕樣圍繞在右手腕處,她用劍時隻需一道意念,那護腕便會彈開,伸展成一把掌寬寶劍。劍長兩尺半,上麵繪有黑色如同枝葉樣的花紋,劍柄處雕有三個相貌相同手持標槍長有翅膀和龍尾的小人,小人栩栩如生,仿若墮落天使。

豔陽之下,白衣女子手中劍閃著奇特冰冷的凜冽美麗華光,

她想殺人!

她要殺人!

隻有殺人,才能化解她此刻心中驟然喪夫的徹骨悲痛。

她愛那男人。

他是她在這世界上的唯一依靠。

他還沒能見到他們的孩子出生。

他說過要照顧她和孩子一生一世。

木屋裏所有的美好都被眼前這幫家夥打碎了!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就是不肯放過她!

為什麽她躲藏得如此之遠,他們也能找來這裏……

“去死吧!”

白衣女子口中恨恨說出丈夫殺幹瘦男人時一樣的話。

衝入黑騎隊中,手起劍落,雖然臨產在即,白衣女子的速度卻是奇快,劍招詭異淩厲,隻是一個照麵,黑衣騎士就有四人落馬。

疾風驟起,一片混亂。

白衣女子血紅了眼睛,在黑衣人隊伍中形同一隻猛獸,似乎隻有一眨眼的功夫,黑衣人已經所剩無幾。她手中那把利劍,遇血而不沾,堅韌鋒利無物能與匹敵,黑衣人手中的闊劍在它麵前,簡直不堪一擊。當手中寶劍割掉那驚恐瞪著雙目,滿眼都是不可置信之色的濃眉中年男子頭顱時,白衣女子仰天一聲痛徹心扉的嚎叫:“本傑!!”

淚水蒙住了血紅雙眼,天空也變得不再蔚藍。

叢林上空無數的山鳥飛起,直至遠處山巔。

丈夫的身影似乎在對她回眸微笑……

那本傑的聲音在叢林深處停止之時,白衣女子“噗”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失去至親至愛之人,心傷勝過搏命一戰。

“你們都出來吧!”

白衣女子突然轉身,目光凶狠的看向叢林邊緣的幾顆大樹,眼中淚水仍在泉湧流淌。

樹後應聲走出一位道士打扮的布衣老者,老者手持拂塵,腰懸佩劍,身後跟著五名年輕體壯,手持刀劍,背負箭-弩,獵戶打扮的男子。

“哈哈,哈哈……”白衣女子忽然放聲大笑,一轉身,提劍指向那幾人,沉聲說道:“果然,是你出賣了本傑和我。”

這拂塵老者白衣女子認識,是他丈夫族中長老,武功高深莫測。他身邊跟著的五名男子也都是他們同族中人。

拂塵老者上前一步,一臉沉冷,放聲說道:“我是出賣了你,因為我不能再讓你回去村子,你給族人帶來的災禍太多了。清寧,金本傑已死,你可還有什麽事情需要交代?你懷著娃娃,我也不想親自動手,你就自我了斷吧。”

“兵林呢?你們殺了他對不對?”

在這叢林之中,有個隱於暗處,負責與白衣女子夫妻單獨聯係的年輕人名叫兵林

“是。”老者給了白衣女子幹脆回答。

“好。今日你們誰都別想活著離開。”白衣女子說話間,血紅流淚雙眼掃過那幾人臉孔,心中從未有過的生出仇恨之感!

世上最讓人傷心的事情就是被自己曾經最是信任的親人朋友出賣。

“就憑你!”老者冰冷一聲,還不待他發話,他身後的五名男子已經齊齊緊張搭弓開箭。他們知道白衣女子手中寶劍厲害,並不打算與其近身戰。他們之中夠資格與其近戰的也就是那名老者。

白衣女子再無聲,猛然踏空兩步,一個淩空飛燕,雙臂伸展之際,手中寶劍發出一道致命劍芒橫掃向對麵。她眼神決絕,心裏已經做出與這些人不死不休的決定。

傍晚時分。

日落山巔。

叢林邊緣拂塵老者與那五名男子的屍體混倒在黑衣人的屍體間,引著一群渡鴉在空中盤旋。

叢林之中,一身如血染,髒汙不堪的疲憊女子在艱難前行。

與拂塵老者的戰鬥,讓她動了胎氣,身上劍傷刀傷遍布,左肩上還插著未能拔出的兩弩-箭,她知道死神已經盯上她了,她可以死,她也不怕死,但腹中的孩子是她和丈夫的希望,也是那個世界的希望,她必須要生下他。

天逐漸黑了下來,叢林中山貓野獸開始出行。

一顆大樹旁,女子再也忍受不住來自於腹部的揪心疼痛跌坐下身。

遠處山巔。

幾名村民裝扮的人聚攏到一位身材消瘦,白須白發,一臉焦急的青衫老者身邊。

“找到了嗎?”青衫老者看著幾人問道。

“還沒。”其中一人回答。

“再去找。”

“是。”幾道身影應聲隱身而去。

嗷!

叢林深處忽然響起一聲高亢狼嚎。

青衫老者雙目驟然睜大之時,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叢林的上空。

青衫老者身影瞬間消失。

幾息之後。青衫老者出現在了已經奄奄一息的白衣女子身旁。

“師父,您來了,來的剛好。我給兒子取名永生……”白衣女子懷中,抱著一名男-嬰,身下是一大片血跡,見到師父,她已無力起身。

“清寧,你先別說了,讓為師先幫你療傷。”老者脫下青衫蓋去女子身上,之後為其把脈蓄力。

“不必了,師父。本傑死了,我活著也是無趣……把我和本傑葬在一起吧,就葬在那彎碧水邊,本傑喜歡那裏,我也喜歡。永生、永生就交給您了,師父……金家有內鬼,您要小心。”女子氣息奄奄,臉色慘白,垂眸看向已經不在啼哭的兒子,臉上流露出了不舍。

她很想撫養他長大,很想看著他成長為一名頂天立地的勇敢男兒,很想與他一起回去那個世界,很想聽他叫自己一聲娘親,很想那個男人還活著……

終是沒逃過這悲慘的命運,終是讓兒子一個人孤單麵對這險惡的世界,女人淒然落淚。

“以天之名,許我之願,以我之死,福佑永生。”女子毅然喃喃發願,用最後的一點力氣托舉起兒子的小身體,“你是守護天使,這世間最忠誠的鬥士,你要誓言一生、保護永生世界的安全,一生忠誠堅守信念,一生將邪惡驅趕……”女子話音越來越小,手上寶劍忽然如同一道化開的水銀自行流去了嬰兒的右手腕。

一道耀眼華光過後,嬰兒的手腕上多了一個護腕,於此同時女子閉上了雙眼。

“清寧!清寧……都是為師不好,銀龍無能,不能護佑你們母子平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