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兔死狗烹

——篤篤篤。

又是一天晚上,葉泠月跟往常一樣,端著杯咖啡去敲陸昱乾的門。

“進。”

對於葉泠月的這種行為,陸昱乾早就習以為常。

不過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她是母親定下的結婚人選,陸昱乾早就開口製止了。

他向來不喜歡女人對自己主動示好的行為,甚至和女人距離太近,都會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葉泠月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氣,一句話也不敢說,屏著呼吸,踮著腳,盡量不出一點聲音的把咖啡放下就準備離開。

“站住。”

原本低著頭專注於文件的陸昱乾猛然開口,轉身就要走的葉泠月有些詫異,回過頭去看著他,眼睛眨啊眨的,等著他發話。

陸昱乾看著她弓著背,端著肩膀,原本就瘦小的身板,這個姿勢看起來格外小巧,像個做了壞事想溜走的小貓兒一樣,不由得有些愣神。

她真的很……

陸昱乾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居然都沒有找出一個合適的詞,去形容她給自己的感覺。

“給你的。”

葉泠月見他隻是看著自己不做聲,轉過頭來,手裏還拿著咖啡杯的托盤,歪著腦袋看他,隻見他伸手從桌子底下拉出一個巨大的紙袋,看形狀,裏麵是端端正正的長方形盒子。

“什麽東西?”葉泠月抿嘴,抬著下巴好奇的往裏麵看,隱約隻看見淺淺的藍色。

“明天上午十點,管家會帶你去,穿好衣服等,悼詞也在裏麵。”陸昱乾說話總是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像在命令,讓人很不舒服,卻沒法違抗。

這大概也跟他說話從來不願意多加一個字有關,每次都是,言簡意賅的讓人感覺就像本書的目錄。

“姐姐的葬禮嗎?”葉泠月心下一沉,垂下頭去。

“恩。”

說話間陸昱乾已經又一次低下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葉泠月也不廢話,拎起他放在眼前的袋子,轉身出去,心裏的沉重卻是怎麽也趕不走。

這種感覺真的,她居然要穿著如此莊重的衣服,去參加自己的葬禮,還要念悼詞?

說是可笑,又好像不對。

但是悲傷,也沒有那麽深刻,隻是心裏空落落的,總感覺少了些什麽。

這大概也算是一個儀式吧,徹徹底底的,跟過去的自己告別的儀式。

心裏那些放不下的執念,大抵就是因為自己的死因吧。

怎麽想都覺得蹊蹺,可是就僅憑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去揭開真相。

一切,都得等到她離開陸家,順利擁有自主權。

現在葉泠月的身份,連個高中都還沒畢業,她又能做什麽?

第二天一早,葉泠月穿好陸昱乾送的一套黑色喪服,簡單的梳了個馬尾,一臉沉著的坐進了管家的車。

“葉小姐,也別難過,節哀順變吧。”

管家開著車子,看著葉泠月麵無表情,雙眼無神的坐在後麵一言不發,跟平日裏對人和善禮貌的一樣完全不同,不自覺的就多嘴了幾句。

“我沒事的。”葉泠月努力彎了彎嘴角。

要是你去參加你自己的婚禮,我看你還能不能這麽淡定!

葉泠月在心裏嘀咕。

到了舉行葬禮的場所,葉泠月一路都低著頭,陸昱乾早就坐在了第一排,不動聲色的看著手上的一疊文件,不知道是又在研究什麽。

他好像是個十足的工作狂,除了睡覺時間,幾乎時時刻刻都忙著跟工作相關的事情,就連吃飯的時候,都要聽著當天的財經新聞。

因為還有一會葬禮才開始,葉泠月就簡單的跟陸昱乾打了招呼,轉頭鑽進了洗手間。

——“真不知道陶承賢怎麽想的,那個女人的葬禮有什麽可參加的?”

“誰知道了,他也好意思?他才是最對不起葉又茗的人,也不怕半夜被鬼敲門。”

“嗬嗬,活人的時候都不怕,死了有什麽可怕的,你不知道嗎?就單單是去年的三個離婚案,陶承賢從葉又茗手裏,就賺了有這個數!”

“不是吧?比本人拿的還多?”

葉泠月解決了個人問題,剛想從洗手間的隔間出去,趁機去找找有沒有機會,找到自己的同事和朋友,卻不料手剛碰到門把手,先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門外幾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分外耳熟,正是當初在事務所的時候,和自己坐的比較近的同事!

“我看你們也別這麽說人家,當初要不是你們慫恿葉又茗去接那個案子,也不至於喪命吧?說是交通事故,哪有那麽巧?我看多半是撞破了豪門的秘密,才被滅口的。”

“咦……你說的我毛骨悚然的,快別說了!”

聽到陶承賢的名字,葉泠月心裏已經夠吃驚的了,本想衝出去跟她們問個究竟,卻不料接著聽到的事情,更是讓人心寒。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仔細回想一下,當初自己接這個離婚案的時候,的確是有猶豫過的,畢竟豪門的案子,勝算雖有,但卻很麻煩,這在律師界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當時正是因為那個豐富的薪酬和這群同事東一句西一句的慫恿,才接了這個棘手的案子。

現在結合今天聽到的內容想想,真的讓人汗毛直立。

怪不得那時候他們突然開始努力關心自己,幫助自己,原來目的就在這!

嗬嗬,葉又茗,你人品真有這麽差嗎?

差到所有身邊的人,都想你死?

想想自己當初也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就算她每天朝不保夕的生活,也沒忘了跟同事朋友搞好關係,甚至誰有什麽事情,她都會第一個站出來幫忙,怎麽到最後,卻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甚至於,如果不是自己恰巧重生到了妹妹的身體裏,這些事情,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知道,到死,都不會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葉泠月隻感覺內心一片冰冷,卻又好像有一團火在胸口燃燒。

她從來都沒過這種感覺,原來傳說中的眾叛親離,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

隔間外麵的議論聲音漸漸低下去,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葉泠月又仔細聽了一會,站

在原地平靜了好半天,才從洗手間走出來。

抬眼看著鏡子裏頗為年輕的容貌,這張臉,是屬於妹妹的,可是她甚至能從這張臉上,看到些許的哀怨和憐憫。

葉泠月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冷笑,轉頭眼神冰涼的看向她們離開的門口,心裏暗暗發誓。

這些債,她早晚有一天,要奪回來!

陶承賢也好,那些同事也罷,這些年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陰她壞她欠她的,她統統都要討回個公道來!

葉泠月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算是徹底平靜下去,站在眾人麵前念悼詞的時候,隻感覺自己的手都不受控製的用力,整張紙都破碎的不成樣子。

“原來你是又茗的妹妹。”

葉泠月強撐著結束了葬禮的步驟,眾人慢慢散了,葬禮是人人都會參加,但是去墓地下葬,卻隻有很親近的人才會去。

對於葉又茗來說,很親近的人,不過隻有妹妹,也就是現在的自己罷了。

剛走到休息室,想稍稍喝口水歇一下再出發,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闖進來。

這身影如今看來格外熟悉,畢竟前幾天還在飯店遇見過一次。

“哦……你是?”

葉泠月看著陶承賢那張虛偽的臉,心裏恨不得一耳光扇過去,卻隻能麵上平靜的答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不對勁,又趕緊開口問道。

妹妹是不應該認識他的,不能穿幫!

“我是你姐姐生前的頂頭上司,怪不得上次在飯店遇見時候感覺你很眼熟,原來你就是葉又茗的妹妹!”

陶承賢倒是不見外,淡定的坐到葉泠月邊上,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的臉。

“恩。”

葉泠月強忍著心裏想揍他的衝動,現在什麽都不想說,她還需要時間去完全消化。

——砰。

“還不走?”

陶承賢還要開口,剛張開嘴,還沒等出聲,就被衝進來的另外一個身影打斷。

葉泠月抬頭,當然毫不意外的正是那個大冰塊,陸昱乾。

平時看他的臉總感覺想逃跑,今天卻反而格外親切,隻想趕緊離開這個虛偽的地方。

“走,我先告辭了。”

葉泠月趕緊站起身來,迫不及待的往前走了兩步,反應過來好像不對,又轉回身,禮貌的對著陶承賢點頭示意,這才跟著陸昱乾離開。

陶承賢坐在原位,臉上帶著捉摸不透的表情,嘴角泛起一絲不明的笑意,看著葉泠月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陸昱乾向來不是多事的人,對於剛才房間裏的人也是一個字都不多問,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坐在車上,一言不發。

葉泠月滿心的委屈,坐在他邊上,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歎氣,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

這感覺就像是吞了一塊鉛一樣沉重,掛在心頭,不上不下的。

“累就休息。”

陸昱乾姿勢一動沒動,突然開口來了這麽一句,低著頭,但眼睛卻是看著她的方向。

“不是累。”

葉泠月再次深呼吸,長長的吐氣,仰頭閉眼靠在椅背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