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見家長
藍瑾伊沒有想過黎靖宇會帶她去看他母親。更沒有想過會這麽快。星期五的晚上，才過了感恩節三天。室外還下著雪，不大，薄薄的一片，一片，從天空不停的落下。風在枝頭屋角呼嘯，吹的雪花七零八落的。
黎靖宇開了車子過來接她，她上了車，一路開著。他表情平靜，一麵開車一麵問她：“吃什麽？”知道這段時間他心情不大好，所以她也盡量遷就他：“你決定好了！”他沒有答話，車子在細雪紛飛中一路行使著。兩人靜默無言。
車子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了下來，她定眼睛一看，竟然是在醫院。他轉過了頭：“我想先看一下我媽！”
黎靖宇這段日子，醫院是每天必到的，聽說他媽媽情況不大好。但他沒有開口要求她上去，隻是看著她，沒有下話。車子裏很安靜。
藍瑾伊心裏明白，了解，但不知道如何回答。轉了頭，與他四目相對：“你想我如何回答？”
黎靖宇笑了笑，但笑意沒有到達眼底眉梢，隻微微扯上了一個弧度：“我希望你做而不是說！”他既然無所謂，她又何必拘泥呢？就算是朋友的母親，探視一下也無妨的。
她解了保險帶，推門下了車，轉過身，他也已經出了車門。
電梯一層層的上去，偶爾發出的“叮咚”聲竟讓人站立難安。她捏緊了放在大衣口袋裏的右手，指尖所碰觸的掌心之處，竟一片滑膩，在公司無所畏懼氣場強大的女皇藍瑾伊也會緊張害怕見家長。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之前他媽媽專橫獨享地在媒體麵前發布黎靖宇與蕭索然婚約的報道，把黎靖宇逼得死死的行徑讓她汗顏。
跨出了電梯，是專用病區。一條幽靜的走廊，本是極寬的，隻現在兩邊都擺滿了鮮花。
黎靖宇在前麵走著，隻離藍瑾伊兩步的距離。偶爾回過頭看她一眼，也就轉過了頭去。隻幾步的路程，她隻覺得像是走了幾萬裏長一樣。一個護士小姐交身而過，笑著跟他打招呼：“黎先生，你來了啊？”
到了一病房門口，總算停了下來。黎靖宇回過了頭，拉著她的手：“來，瑾伊。”
門裏門外，隔著兩個世界。藍瑾伊有一絲的猶豫，也有些怕怕的感覺。門輕輕的被黎靖宇推開了，藍瑾伊大大地呼了一口氣，終究還是跟他走了進去。
很大的一間套間，窗子和陽台的入口處都是咖啡色的絲絨落地簾子，四周也擺了好多的鮮花。地毯很厚，踩上去足足陷下去有一尺深，像是踩在雲端上，輕軟如棉。又穿過了個門口，才算是見到了病床。
黎靖宇的母親半躺在床上，正戴了眼鏡在看書，頭發往後梳著，露出光潔的額頭，比電視上好看多了，眉秀，鼻挺的，很典雅。氣色很好，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個重病的人。見了黎靖宇，慈愛的微微笑了出來：“總算來了---”
聲音很溫柔。看到了黎靖宇拉著的藍瑾伊，話才頓了下來，但隨即朝她笑了笑。不知道為何，她心竟然略略放了下來。
黎靖宇還是拉著藍瑾伊的手，叫了一聲“媽”，轉頭看著她，介紹道：“這是瑾伊。”
藍瑾伊點頭道：“阿姨，你好！”
馮莉媛笑了笑：“瑾伊，你真漂亮！來，坐一下！”除了剛見麵時的一點詫異，現在竟已無異樣了。
黎靖宇陪著藍瑾伊坐在沙發上，跟他母親聊天：“外麵在下雪！”
馮莉媛道：“大嗎？還以為你不過來了呢？以後是碰到這種天氣，不用過來。這裏有專家，有醫生，有護士，又有看護，個個都比你派用場。”
黎靖宇笑了，討饒：“是，是，是，兒子最沒用了。”
藍瑾伊隻是陪著，也插不上嘴，也就這麽坐著。
看得出來，母子兩人感情很好。他母親道：“你去讓人倒壺茶來。瑾伊，你要牛奶還是飲料？”
“沒有關係。茶就可以了！”
他應了一聲，出去了。
藍瑾伊心裏清楚，想來是他母親有意要支開他。
她抬頭，隻見他母親笑意盈盈，正看著她，“來，坐過來一點！靖宇他這悶脾氣，你受得了嗎？”
藍瑾伊隻委婉的笑著，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黎靖宇，典型的悶，冷漠，但卻很溫暖，誰欺負誰還不知道呢。
她母親接著道：“他的脾氣跟他父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雖然平時不太喜歡說話，給人距離感，又沉默寡言，辦起事情來有時嚴厲認真得六親不認，但他隻要認定的人就會堅持到底，不管不顧，任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呀，就是這個倔脾氣。”
藍瑾伊不由的笑了起來，可以想象她說的樣子。
黎靖宇推了門進來，道：“在說什麽呢？”
他母親笑道：“當然是說你小時候的糗事啊！”
黎靖宇有點尷尬：“什麽糗事？媽，你就饒了我吧。你會把人家嚇跑的！”
他小時候的糗事也當真是多的，隻有哀求的份了。
坐了好一會，他母親一再的趕他回去。出了醫院，他心情頗為愉快，上了車，饒有興趣的道：“我媽跟你說什麽呢？”
藍瑾伊看著車外，道：“沒什麽啊！”才說了幾句，他就進來了。
看到一家餐廳，肚子已經餓得前腹貼後腹了：“我們還要不要吃飯啊？”
黎靖宇笑了出來：“要，誰說不要啊！”
後來有一天馮莉媛派了人過來找藍瑾伊。一路上她縱然是無所謂，心裏也還是七上八下的。電視裏有好多這種鏡頭，男方父母不同意女主，派人來找女主，給她一筆錢，讓她遠走高飛-----天哪，不會出現這種橋段吧！那也太低俗了吧！
那人恭敬的將門拉開，請她進去。屋內還是擺滿了鮮花，各種品種，有步如花海的感覺。唯一不協調的就是花香中雜帶著的藥水味道，處處提醒著人們，這裏是醫院。
馮莉媛正坐在沙發上，擺弄著茶幾上的一盆花，看樣子像是在插花。見藍瑾伊進來，笑迎迎的道：“來了，沒有打擾你工作吧！”
藍瑾伊笑了笑：“沒有！”雖然他母親不像電視裏演的那麽傲氣淩人，但她還是有些拘束的。
“劉秘書，幫我砌壺茶來！”很快，剛剛接她過來的那個西裝筆挺的劉秘書，已端了上來。放在茶幾上，又拿起茶壺，倒好了兩杯，分別擺在她們麵前，這才退了出去。
“我父親愛喝茶，所以就喜歡跟我講泡茶經。同一泡茶，在第一泡的時候是苦澀的，第二泡的時候是甘香的，在第三泡的時候是濃沉的，第五泡是清淡的。再好的茶，過了第五泡也就失去味道了。”
藍瑾伊倒是第一次聽人說起泡茶的經驗，雖然聽著覺得不錯，但還是不明白他母親為什麽要跟她講這麽些東西。
他母親端起了茶杯：“來，喝一口看看。”她依言喝了一口，是挺苦的。他母親繼續道：“我活了一輩子，回過頭來想想，其實談戀愛與婚姻，跟泡茶也是差不多的。有時候會苦澀，有時候會甜蜜，日子久了也會淡而無味。”
“你不要見我害怕。我也隻是一個普通的母親罷了。知道靖宇喜歡你，所以想多了解你一點而已！”藍瑾伊抬頭，隻見他母親，還是溫柔的笑著。一點也不像電視裏的惡配角，冷眼冷語，高高在上。怎麽了，是不是脫軌演出啊？她若是那個樣子，倒也在她意料之中的。但她這麽溫柔可親，反倒讓她不知道回答了。
“靖宇這個倔脾氣，也隻有你能降得住他。有人說一物克一物，也還是有道理的。要知道，這些年他一直忙著工作到處跑不著家，我們也沒有法子管他，隻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話說回來，他外頭從來沒有女人，你是第一個他帶到我麵前的，聽說你們也是談了很多年的了，走走散散又走一塊了。”
藍瑾伊有點吃驚，心裏微甜起來，“嗯。”
馮莉媛笑起來，“這或許就是緣分吧！”
藍瑾伊也插不上嘴，隻坐著當個聽眾。
“若你以為我沒有一點點封建門第思想，那是假的。隻是我就這麽一個
兒子，做的無非是想讓他開心罷了。況且按他的性子，要強按著他這頭牛吃草，估計比黃河倒流還要難的！我生了這場病，也想通了，世事無常，不過短短幾十年，隻要靖宇認定你，我也不會反對！”
藍瑾伊微微一笑，畢竟她的情況確實不太光彩，父親是貪官，母親是第三者，還帶著一個小孩。
“那你呢？你對靖宇是什麽看法呢？你愛他嗎？”這是個母親在問他兒子的女人嗎？
藍瑾伊沉吟了半晌，吸了口氣，抬了頭，坦然的看著他母親，目光清澈純淨：“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我以前愛他，現在愛他，想和他在一起。我會愛他到我不能愛他的那天為止！”
馮莉媛笑了，雖然秘書將她的各種情況調查的很仔細，很詳盡。但她發現，其實不用，隻要看到這個女孩子的眼睛，就會很清楚明白，她是怎麽一個人。有著一中清澈如水，毫無造作的眼睛的人，必定擁有一顆純淨的心靈。或許物質貧乏，但內心一定有不同之處。
先見了他媽媽，藍瑾伊自知黎家是去定了，隻能積極應戰，去黎家前回了趟家，在書房裏來來回回折騰了半天，然後探出頭來問瀾姨，“瀾姨，我爸這幾幅畫，哪副比較值錢？”
瀾姨一臉淡定的在窗前畫畫，極給麵子的賞了她一個眼神，“你想幹嘛？”
藍瑾伊挑來挑去都不知道選哪個比較好，老實回答，“拿去給黎靖宇他爺爺和他爸。”
“……”
瀾姨雖一臉嫌棄加不屑，卻還是抬手指了兩下，藍瑾伊隨即歡天喜地的包了起來。
後來藍瑾伊去見黎家長輩的時候，用了黎靖宇教的方法給黎柏遠泡了茶，見慣風雨的黎柏遠愣在當場，藍瑾伊遞給他茶，他卻一直神情恍惚，沒有接。
已經好多年沒人給黎柏遠這麽泡過茶了，黎靖宇這一招的高明之處在於攻的不是茶藝，是人心。
“爺爺？”黎靖宇輕聲開口叫他，示意他去接茶，“嚐嚐。”
黎柏遠喝完之後沒表態，隻是叫了黎靖宇去書房。
爺孫倆一站一立，黎柏遠率先發問，“水洗白毫，是你教她的吧？你母親的手法，看來你是真的看重她。”
黎靖宇緩緩開口，“我從未忤逆過您和父親，可這世上唯獨她，我不能妥協。我從未後悔過放棄夢想走上這條路，我唯一後悔的是當年放棄了她。我一直以為當年對她放手是為了她好，可後來那麽多的日日夜夜裏，我後悔了。意有所至而愛有所亡，這麽簡單的道理，我為什麽當時不明白。”
客廳裏藍瑾伊因為黎柏遠的反應格外鬱悶，那杯茶是真的很難喝吧？老人的臉色都變了呢。
而黎燁化呢，他倒是想開口安慰一下這個漂亮的女孩子，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能保持沉默。
聽完電話進來的馮俊就看到這麽一副畫風詭異的情景，他糾結半晌，走上前去攬過黎燁化的胳膊，“姑父，快到飯點了，我們留瑾伊小姐一起用餐吧。”
黎燁化點頭，順著這個話題安慰藍瑾伊，“留下一起吃飯吧。沒什麽的，靖宇他爺爺在部隊上呆得久了，所以看上去嚴肅了些，其實很疼晚輩的，以後你就知道了。”
從黎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藍瑾伊有些擔憂的問藍瑾伊，“怎麽樣啊？”
黎靖宇笑著點了下頭，很是滿意。
藍瑾伊看著他，“你怎麽知道啊，他們什麽也沒說啊。”
黎靖宇牽著她往車邊走，“因為爸爸留你吃了晚飯啊，晚飯之後爺爺讓上的茶是月團，月團就是團圓祥和的意思啊。”
藍瑾伊看著黎靖宇笑意滿滿的臉，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