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能愛又不會愛
“我那時經常也很自責，上天給了我這麽好的孩子，卻要讓他為父母的過失而承受這樣的痛苦。於是後來，我就選擇了消極麵對，既沒有說原諒尚煜宸的爸爸，也沒有提出離婚。煜宸可能覺得我這樣做顧全了大家，但是自己卻很委屈，所以在最初的那段時間裏，他對他爸爸的態度相當冷淡。而他的爸爸竭盡全力地想挽回兒子對他的感情，所以事事都很小心，甚至可以說是在低聲下氣地討好自己的兒子。所以，在一段時間之後，煜宸和他爸爸的感情又開始融洽了。但是，我和煜宸爸爸之間卻已經回不去了。”
他的媽媽的神情慢慢地變得淡然了：“破鏡重圓？圓的隻會是形式。親密的感情一旦破裂，就不可能再修複如初，因為人心的傷口永遠都無法縫合。我和尚煜宸爸爸在之後的這些年裏，已漸行漸遠，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在經曆了感情的背叛後，我慢慢地學會了活得更堅強，更灑脫。煜宸也意識到我和他爸爸之間的貌合神離，他雖然從不說什麽，但是我知道，他在內心裏非常渴望我們一家人能回到過去的時光，那時是多麽開心、快樂啊！”
“可到了最後我還是把煜宸交給了一個人照顧，這個人便是尚嘉城，也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位好朋友。畢竟尚煜宸的童年裏尚先生一直照顧著他，也能給他更好的生活。”
他的媽媽此刻的神態已經恢複了平靜。大落地玻璃窗內，陽光柔柔地照射進來，鋪滿了一地。
沈琳汐這才知道原來尚煜宸並不是尚叔叔的親生子。
她把目光轉到沈琳汐的臉上，她見琳汐一臉動容，就輕輕笑了。她說：“琳汐，這件往事幾乎已經塵封了。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一定猜不出來我曾經有過這樣慘痛的經曆吧？”
沈琳汐搖了搖頭：“阿姨，您知性、優雅、風趣，充滿了魅力。我想，誰都不會想到您有過這樣的傷心往事。不過，阿姨，對不起，因為我來這裏，卻勾起了您的傷心事。”
尚煜宸媽媽溫和地說：“琳汐，你不需要覺得歉疚，因為今天，我本來就準備和你說起這件事。”
“啊？”沈琳汐呆住了，尚煜宸的媽媽為什麽要和自己說她這段傷痛的隱私？
“琳汐，周六我們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煜宸的親生父親。我想你應該猜出來了，但是心裏卻充滿了疑惑，為什麽尚煜宸會那麽生氣，而我卻相對平靜得多？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
煜宸渴望家庭和睦的幻想又一次破滅了，所以，他難以接受，而我反倒能夠坦然麵對這一切，或許是因為已經沒有了愛。不過，我和你說起這件往事，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尚煜宸。”
沈琳汐不解地看著她，而她則微笑地說：“其實在那件事之後，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在擔心，我和尚煜宸爸爸之間的事會對兒子產生負麵影響，讓他對婚姻不信任，甚至會抵觸。
不過，讓我很欣慰的是，煜宸一直非常熱愛生活，他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很精彩，而且也不排斥女孩子。”
“至於他之前是否交往過女孩子，我不太清楚，因為他沒和我說起過。而你是他向我提起的第一個女孩兒。
他說在尚先生家裏第一次遇見你，即便當時抵觸於你的身份，但是心裏卻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他還說了你組織的賑災演出和義賣活動，還有你們去麗江拍宣傳冊。他現在在申請去美國上學，他準備和你一畢業就結婚，然後，他要帶你去美國讀書。”
尚煜宸媽媽一口氣說完後，眉眼都帶著笑意：“我這個眼光奇高的兒子，這麽急
地要結婚，讓我都很意外，也很好奇。前段時間，我就很想見你，不過，當時正好團裏有事，我抽不出時間。”
沈琳汐一聽她這麽說，就不好意思地說：“阿姨，尚煜宸是說笑的，您別當真。”
尚煜宸媽媽緩緩地搖搖頭：“琳汐，煜宸平時是喜歡開玩笑，但是這件事，我看他是很認真的，你不會一笑置之吧？”
琳汐聽她的話頗耐人尋味，就不由地抿著嘴唇，用帶著詢問的眼神看著她。
尚煜宸媽媽莞爾一笑，又說：“你不要多心，我就是擔心煜宸有時太認真，會把你嚇到。”
沈琳汐不解地問：“阿姨，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沒關係的，您要說什麽，就請說，不需要有什麽顧忌。”
於是，她點了點頭，坦然地說：“琳汐，昨晚煜宸過來，他心情很沉重地和我長談了一晚。看來，我和他爸爸的事情，在他心裏還是留下了陰影。不過，我沒有想到的是，他那時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那位女律師的身上。
他認為是那個女人破壞了父母的關係，害得他幾乎失去我，還差點導致我和他爸爸離婚。”
沈琳汐不由地輕輕皺起了眉頭。尚煜宸媽媽見她這樣，就馬上說：“琳汐，昨天煜宸也說了，前段時間，在他聽說你要選擇律師作為你今後的職業時，他就想起了多年前的痛苦往事，所以，他說他當時的心情極為複雜難受，你們還因此發生了不小的矛盾。”
“不過煜宸也對我說，為了你，他一定會打敗過去的心結。琳汐，請你理解他，當年他還是一個十歲多的孩子，那樣的經曆不可避免地會在他的心裏留下一些陰影。
而讓他再受打擊的是，前天他又目睹了他爸爸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他從小非常敬佩、深愛的爸爸，再一次讓他如此失望。所以，前天煜宸很傷心，也很憤怒。”
“你走之後，我勸了他很久，對他講，其實父母之間的愛已經消失殆盡，但是我估計，煜宸一時還是無法釋懷。昨天下午，他帶著這樣複雜的心情，去找你，卻看到你和一位男士在一起，那人還送了你貴重的禮物，因此，他就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說到這裏，尚煜宸媽媽停了下來，期待地看著沈琳汐。
而沈琳汐的心頭卻湧上來一種複雜的情緒。她多少能夠體會一些尚煜宸從小到大的心路曆程，愛之深，恨之切，失望之極，怨恨之深，傷痛之多，林林總總，這或許正是當日尚煜宸和她說起的，他內心裏有一扇緊緊關閉的窗的根源，而尚煜宸所承受的肯定遠遠比她能想象的還要沉重得多。
但是，他內心的創傷是否會讓他一直不能客觀地看待她的職業，他會不會因此動輒就對她持懷疑態度，缺乏信任？她與尚煜宸的感情之路會不會因此而充滿坎坷？一連串的問題跳入了沈琳汐的腦海。不過，關於她和何天淩的關係，她還是需要做出解釋的。
於是，沈琳汐目光清亮地看向尚煜宸媽媽，說：“阿姨，謝謝您和我講了這麽多。關於昨天的事情，我必須要向您解釋一下。那位客戶是我律所主任的朋友，現在主任讓我暫時跟進他公司的法律業務。
那位客戶，他少時家境貧寒，所以他沒有上成大學，十八歲就去深圳打工，後來創業，現在來廣州拓展業務。因為他一直都有著強烈的大學情結，所以才會請我陪他參觀我的學校。”
“至於他送我禮物，我不想猜測他懷有什麽用心，倒寧願這樣想，他能夠將事業做大，必定不是做事小氣的人，這些禮物於他而言，隻是表達謝意而已。
而我今後準備從事的職業也決定了，我必定會遇到不少有錢的客戶，但是，我也不能因為客戶有錢，送我禮物，就對他們的用意妄加猜測，否則，我可能連正常的工作都無法進行了。而且，昨天我也和尚煜宸說了，我會把禮物退還給那位客戶。”
尚煜宸的媽媽聽完沈琳汐這番誠懇而坦蕩的話，臉上的神色顯然輕鬆了許多。她點點頭，說：“煜宸誤會你，你很生氣吧？不過，琳汐，真的是關心則亂，煜宸從來沒有因為情感問題這麽苦惱過。
他和我講，他是因為太在意你，所以有時就會很不理智，容易衝動，感情用事。不過，我相信，等日後有了更多的生活曆練，他會慢慢地成熟起來。”
但是，沈琳汐的心情並不輕鬆，她有些困惑地問尚煜宸的媽媽：“阿姨，我有個問題，不過可能會讓您難以回答。”他的媽媽笑著搖搖頭，示意沈琳汐繼續說。
琳汐沉吟了一下，問道：“您和叔叔當年也一定很相愛，所以您才選擇留在廣州，和他在一起。可是為什麽到最後……”沈琳汐不好意思再說下去，同時她歉意地看著尚煜宸的媽媽。
她對這個問題倒是沒有感到詫異，她看著窗外，沉默了一會兒，才帶著些許緬懷的語氣說：“是啊，世事難以預料，曾經的心心相印、情比金堅，卻走到了如今的覆水難收、形同陌路。
我怨恨過很多次煜宸爸爸對愛情、婚姻的不忠與背叛，可是之後，我也開始思考，婚姻失敗是否還有我自己的原因。思前想後了很久，最後，我不得不承認，其實這場不幸婚姻的始作俑者更可能是我，而不是尚煜宸的爸爸。”
他的媽媽看著沈琳汐輕輕揚起的眉頭，有些困惑的表情，她不由歎了口氣：“很多事情似乎隻有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才會知道錯在哪裏。愛情其實很脆弱，如果不去精心養育它，就難免會在平淡的生活中慢慢變質，最後失去了原有的模樣。
所以，夫妻雙方就需要用智慧去經營愛情和婚姻，但是，這樣的智慧卻需要很多人生的經曆以及個人天生的稟賦才能擁有。”
“很多人都能愛，卻又不會愛。就像我，在婚姻裏，我沒有承擔起我的責任，隻想著幹好我的工作，回到家中更多的是幹家務，卻沒有從精神上進入他們父子倆的世界，所以，情感上就逐漸地疏遠了。感情上已經出現了空白，自己還不懂得去彌補，也難怪會被人鑽了空子。”
沈琳汐不置可否地看著尚煜宸的媽媽，說：“您在維係感情、經營婚姻中，可能是做得不好，可這也不代表著叔叔就有權利背叛婚姻，背叛家庭啊？”
尚煜宸媽媽歎了一口氣：“人的感情本來就很複雜，愛情更是如此。有時很難說清誰對誰錯，總之是我太疏忽，沒有把足夠的感情和心力放在這個家裏。琳汐，其實我心中一直是愧對煜宸的，別的孩子總是能和爸媽開心地在一起，而這些對於他來講，卻是奢望。他心裏一定很期盼著父母能和他經常團聚，而我卻忽略了這些。”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尚煜宸卻已經長大了，當然，我們還是給不了他一個父母恩愛的家。所以，他一定很渴望，在自己未來的家庭裏，他和妻子、孩子能夠相親相愛、幸福快樂。我想，這是尚煜宸想給你的，也是想要你能給他的。”
沈琳汐聽到這裏，就覺得心裏酸酸漲漲的，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感覺。一下午，她所收到的繁雜的信息讓她有些力不從心，無法消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