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飛天之路_“加加林”,我們來了

“加加林”,我們來了

加加林,一個在世界航天史上赫赫有名的航天員。作為第一位進入太空的人,他令當時的蘇聯驕傲不已,同時也得到了全世界的讚譽。由此,蘇聯航天員訓練中心的名字前加上了三個字——加加林。

蘇聯是載人航天事業起步最早的國家,而加加林航天員訓練中心更是有著豐富的航天員培訓經驗,在世界航天領域屈指可數。因此,當時許多國家的航天員都曾有機會進入這裏參加係統訓練。這其中就包括來自中國的吳傑和李慶龍。

吳傑和李慶龍是作為中國第一批航天教練員前往俄羅斯的。當時,中國為了培養出優秀的航天員教官,需要學習、借鑒俄羅斯的航天員訓練經驗。按照預備航天員的標準,從空軍飛行員中挑選出了兩名航天員——吳傑和李慶龍,派他們到俄羅斯加加林航天員訓練中心接受培訓。

按照加加林航天員訓練中心的規定,航天員一般要接受為期4—5年的培訓。令加加林航天員訓練中心的負責人頗感驚訝的是,中國向他們提出了“將中國航天教練員的訓練期縮短為一年”的要求。在經驗豐富的負責人看來,一年的時間過於短暫,很難完成全部的訓練內容。無奈,當時的中國迫於國力、經費和時間安排等壓力,隻好忍痛放棄俄羅斯4年的培訓課程。

“時間緊,任務重”這六個字重重地落在了吳傑與李慶龍的肩上。作為第一批赴俄羅斯受訓的航天員,他們深刻地認識到:這份榮耀的背後藏著巨大的責任,必須付出幾倍的艱辛,才能不負使命。

說起吳傑與李慶龍,他們可謂是千裏挑一的人才,飛行員中的佼佼者。

吳傑,1963年10月出生,河南鄭州人,中共黨員,身高1.63米,體重63公斤。1984年,吳傑畢業於空軍工程學院,後在空軍第三航空學院學習飛行,獲得雙學士學位。原任某空軍訓練基地領航主任,一級飛行員,安全飛行1100小時。1996年他入選航天員教練員,赴俄羅斯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學習。

李慶龍,1962午8月出生,安徽省定遠縣人,中共黨員,身高1.70米,體重67公斤。1984年,李慶龍畢業於空軍導彈學院,後在空軍第三航空學院學習飛行,獲得雙學士學位。原任某空軍訓練基地技術檢查員,一級飛行員,安全飛行1230小時。1996年他與吳傑共同入選航天員教練員,10月赴俄羅斯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學習。

從未接觸過俄語的吳傑和李慶龍,在北京外國語大學經過了8個月的俄語強化訓練後,便踏上了遠赴俄羅斯的行程。

初到俄羅斯,那裏的寒冷著實讓吳傑和李慶龍印象深刻。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建於1960年,占地310公頃,隱蔽在距離莫斯科城東50多公裏的地方。那裏沒有明顯的標誌和大門,唯有一條小徑且常年有人站崗,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樹林。可想而知,這座神秘的俄羅斯航天員的訓練基地,在未經特別批準的情況下,是不可能進入的。

中國與俄羅斯之間,有5個小時的時差,生活方式以及飲食習慣也有明顯的差距。到了新的生活環境,吳傑和李慶龍首先遇到的問題就是飲食。雖說經曆過多年的軍旅生活,在飲食上從不挑剔的兩人,這次也犯了難。最初,他們對俄羅斯菜心中充滿好奇,但是中西方飲食的巨大不同,確實使兩位黃皮膚、黑頭發的漢子麵對沒熟的牛排難以下咽。這之後,為了保證身體所需,吳傑和李慶龍雖然食不知味,卻堅持餐餐不落。

適應了飲食,卻還要麵對語言關的考驗。8個月的語言強化練習,也隻能算是紙上談兵,到了俄羅斯,張口閉口都是俄語,說錯一個詞就會遇到麻煩。特別是在學習專業知識的時候,俄方教員采取的是一對一的授課方式,課堂上講的也都是專業術語,這比基本的生活用語要難得多。

對於吳傑和李慶龍來說,學習俄語主要是掌握宇航理論和接受具體專業培訓的基礎,除了需要掌握日常的俄語外,還要知道大量的專業詞匯。李慶龍在航空理論和駕駛上駕輕就熟,但是碰到32個俄文字母,就開始眉頭緊鎖。

最初,吳傑和李慶龍上課的時候,老師一邊講,翻譯一邊把內容譯成中文。這樣一來,大部分時間都白白浪費在語言翻譯的過程中了,於是,吳傑和李慶龍決定利用一切課餘時間攻克語言關。

為了改變長期形成的中文語言習慣,吳傑與李慶

龍留意傾聽身邊每個人說的每一句俄語,同時嚐試著用有限的俄文詞匯與身邊的俄羅斯人交流。他們除了專門請俄語教師教授俄語外,還利用一切機會進行自我練習和自我強化。每天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收看俄語新聞,練習聽力。

在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共同受訓的德國和法國的航天員,他們每個周末都要乘飛機回國休假,吳傑和李慶龍卻沒有休息過一天。他們碰到駐地的俄羅斯人,就會主動向別人打招呼、聊天,為自己創造練習語言的機會。在課堂上,他們與來自俄羅斯、美國、法國等其他國家的航天員交流訓練心得、詢問太空飛行經驗,晚上回到駐地再一一記下所獲和心得。他們之所以這麽用功,正如吳傑所說:“國家花那麽多錢送我們去,並且幾年的學習內容一年要學完,我覺得要盡量學東西。中午一般不睡午覺,晚上也會工作到12點以後。真正感覺到那時候時間就是金錢。”

一段時間後,吳傑和李慶龍完全融入了俄語環境。他們手中的俄語專用詞典已經被翻得打了卷,換來的卻是牢牢記住的專業詞匯。勤奮刻苦的學習,使得他們在短時間內不但能用俄語自由交流,而且還成為了專業領域的行家。

在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吳傑和李慶龍的努力有目共睹。他們每天晚上都學習到很晚,節假日也從不休息。在俄羅斯教官的眼中,吳傑和李慶龍代表了中國航天員的形象,是沉穩而充滿信心、是世界上最有紀律性和約束性的航天員。教官由衷地稱讚:“中國航天員,是世界上最出色的航天員。”

在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無休止的訓練是主題。俄羅斯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現行的《航天員訓練大綱》明確規定:指令長每年要進行70多小時的飛行訓練,隨船工程師每年也要進行10多個小時的飛行訓練。世界上第一位女航天員,俄羅斯的瓦蓮京娜·捷列什科娃就曾在此接受訓練,她用“嚴格的、殘酷的培訓”來描述她的培訓生活。

吳傑和李慶龍的訓練過程也不例外,用一個字足以形容,那就是“苦”。整個培訓分為7部分:航天基礎理論培訓、醫學和生物學知識培訓、降落後的動作培訓、技術培訓、飛行培訓、艙外活動培訓和天文館星空辨識。在吳傑和李慶龍看來,每項訓練都各具特色。相對輕鬆的是環控生保訓練和航天飛行器對接訓練;最枯燥的是專業理論課學習,內容深奧,涉及知識麵廣,難度大;最有趣的是天文星座辨認訓練;強度最大的是體能訓練……

每位航天員每周至少要接受半天的體能訓練,如長跑、遊泳、攀援等。據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訓練部主任卡爾卡波洛夫的記錄顯示,僅1997年3月15日到1997年7月18日,吳傑和李慶龍進行的第二階段的訓練課時就在700小時以上。

俄羅斯的寒冷的確讓人無法忍受,冬季進行的野外生存訓練讓吳傑和李慶龍記憶深刻。俄方訓練人員將他們帶到寒冷的北極圈。北極圈裏一片寂靜,將近零下50度的低溫,1米多深的積雪,時間仿佛都要在此停止。然而,包括吳傑和李慶龍在內的參訓航天員卻要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度過48小時。

參加訓練的航天員被安排成3人一組,定於晚上7點到達指定位置。吳傑、李慶龍和另外一名航天員被安排在一組。第一天的境況還好,他們按照模擬飛船返回時的狀態,以返回艙作為臨時居所。然而,返回艙卻禁不住長時間的低溫,一直停留在艙內反而會很危險。第二天一早,他們就穿著防寒服走出返回艙,準備活動一下身體,增加血液循環。誰知,凜冽的寒風很快就吹透了防寒服,寒氣逼人。

為了避風,吳傑3人用刀子將厚厚的雪分割成相同大小,變成一塊塊“雪磚”,仿照愛斯基摩人的住所建造一間帶弧度的“雪屋”。雪屋的大小需要足夠容納3個人。想得簡單,真正實施起來卻不容易。經過了幾次“牆倒屋塌”之後,雪屋終於蓋好了。

3個人躲進雪屋裏,艱難度日。冷了,他們用加熱的容器或石頭放在身上取暖;餓了,就咬一口規定攜帶的壓縮餅幹;渴了,就把救生包中的鐵皮折成容器,先裝上冰塊放在微弱的火上烤,待融化以後喝掉。夜晚來臨,北極圈不再是白色的世界,而是漆黑一片。3個人即使是躺在厚厚的傘衣裏,也凍得不停地發抖,難以入眠。

在北極圈中生存,北極熊、雪盲症、凍傷都是危及人類生命的敵人。而吳傑和李慶龍所經受的

訓練正是挑戰極限。如何在惡劣的環境中求得長久的生存是最重要的。這需要注意很多問題。比如,人體體溫低於35.5攝氏度,就會出現低溫症,嚴重時還會危及生命。但是,也不能為了抗寒進行劇烈活動,因為在寒區出汗是很危險的,一旦汗水凝成冰晶,即刻就會凍傷。所以要掌握恰到好處的經驗,就要進行如此殘酷的訓練。

令人顫栗的訓練遠不止如此,還有對人心理素質的重重考驗。在暗中,心理專家會隨時觀察記錄著航天員們的表現,並對他們的表現做出毫不客氣的評價。

日升又日落,48個小時終於過去了。在這期間,吳傑和李慶龍表現出色,靠頑強的毅力通過了考核。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在這短短的48小時內,吳傑和李慶龍的體重竟然雙雙減少了四斤。

艱苦的訓練一項接著一項。炎炎夏季,航天員們要在黑海上練習出艙。之所以進行此項練習,是因為俄羅斯“聯盟號”飛船與空間站對接之前,有兩天三夜都是航天員單獨執行飛行操作任務。隨著中國載人航天腳步的加快,航天員在太空逗留的時間也會越來越長,單獨執行任務的機會越來越多。所以,這種訓練必不可少。

海上襲來的洶湧風浪加上頭頂的烈日,讓人無法忍受。航天員要待在狹小悶熱的返回艙內進行訓練。艙內麵積很小,3人一組,在完成所有的操作後,再輪換著脫下笨重複雜的航天服,換上密不透風的抗浸服出艙。

黑海風浪很大,待在密封艙內用不了多久就會感到眩暈、嘔吐。但教官為了加大難度,安排航天員踩著艙底部墊的橡膠圈。3個人在艙內忍受著顛簸和高溫的滋味,依照要求逐一換裝。

不管條件多麽糟糕,換裝的速度一點兒都不能減慢。因為出艙是有嚴格時間限製的,超過時間就是訓練失敗。兩小時的規定動作,吳傑僅用一個半小時就完成了,他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感覺,“身上的汗水流盡了,人接近虛脫狀態,真想紮到海裏泡著,不再起來”。

航天員的大部分時間需要待在隔離艙內,吳傑回憶起隔離艙的訓練,往事仍曆曆在目:

72個小時,一個人生活工作在一個不足10平方米的空間中,不能睡覺,沒有人和你說話,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吃飯是按時從小小的窗口遞進來的。

在3天3夜裏,每一個時段的工作都安排得滿滿當當。工作效率低了完不成任務,就會影響考評成績。第一天還好應付,我們帶了一小瓶風油精,累了,困了,擦一點還管用,撐撐就過去了。第二天風油精就不靈了,擦呀,聞呀都白搭。人開始變得麻木。可剛垂下眼皮想打盹,艙內的警示器就響了。是呀,你在艙內活動,艙外的“監工員”看得清清楚楚。隻好打起精神接著幹。那個瞌睡勁即使站著也能睡著。到後來全憑毅力支撐。光幹活,不閉眼,那滋味絕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沒有辦法,隻能緊緊咬著牙關反複告誡自己:千萬不能閉眼睛,千萬不能操作出差錯!

3天3夜熬過去了,我和李慶龍都經受住了這種特殊考驗。

從封閉的隔離艙“逃”出來後,我們腳步輕飄飄地像踩在雲朵裏。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的工作人員等候在門外,用熱烈的掌聲、精心準備的鮮花、香檳酒犒勞我們。可疲憊的我們已經沒有精力去享用他們的熱情,此時,我們最強烈的願望就是美美地睡上一覺。

時光在嚴格的訓練中仿佛過得很慢,然而一年的訓練期終要收尾。

吳傑和李慶龍剛到加加林宇航員培訓中心時,很多人曾對他們投以懷疑的目光,認為這兩個並不高大的中國人不能承受強度如此大的訓練。結果卻令這些人折服:全部訓練結束時,吳傑和李慶龍以各科平均4.5分的優異成績獲得了肯定,由7名專家組成的評審委員會給予吳傑和李慶龍全票通過。

當吳傑和李慶龍從克裏木克將軍手中捧回印製精美的國際航天員合格證書時,他們的心底湧動著對祖國和民族的責任感。克裏木克將軍微笑著對他們豎起大拇指:“你們非常棒!”吳傑和李慶龍用自己的實力向世界證明,他們可以實現飛上太空的夢想!中國人可以實現飛上太空的夢想!

吳傑和李慶龍,正是因為他們經受住了苛刻的訓練,才成為了合格的中國首批航天訓練員。正是因為有了他們,才有了真正訓練出合格航天員的基礎。所以,他們所付出的辛苦,是中國載人航天之路上的一個深深的腳印,影響深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