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女

白毛女

紅軍一到,這世界可就變了樣了。

——趙大叔告訴喜兒和大春

影片檔案

年份:1950年

黑白/彩色:黑白

出品:東北電影製片廠

編劇:水華 王 濱 楊潤身

導演:王濱 水華

攝影:錢江

主演:田華 飾演 喜兒

李百萬 飾演 王大春

陳強 飾演 黃世仁

張守維 飾演 楊白勞

李王林 飾演 穆仁智

榮耀

加喬治·薩杜爾的《電影藝術史》稱讚《白毛女》是一部“動人心弦的現實主義”作品。《白毛女》當時在全國20家影院首映的第一天,觀眾即多達47萬多人。蘇聯於1951年在全國30個大城市舉辦中國影片展覽,觀看《白毛女》、《鋼鐵戰士》等片的觀眾達到了1200萬以上。

除此之外,《白毛女》還榮獲第6屆卡羅維·發利國際電影節特別榮譽獎,以及文化部1949—1955年優秀影片一等獎。

曆史背景:封建社會的地租

連續不斷的國民黨新舊軍閥混戰,給廣大人民群眾帶來了深重的災難。戰爭造成的巨大人力、物力消耗,使農村勞動力銳減,苛捐雜稅劇增。戰禍所及,數以千萬的農民流離失所、饑寒交迫,掙紮在死亡線上。而在農村,地主階級占有良田,任意驅使農民為自己進行無償勞役。他們與腐朽的政府相互勾結,私設公堂,草菅人命,製造了一起起駭人聽聞的人間悲劇。

地租,指土地所有者依靠土地所有權從使用其土地者那裏獲得的收入。在不同的社會形態下體現不同的生產關係。封建地租是封建地主所占有的農民的全部剩餘產品(甚至包括一部分必要產品),體現封建地主對農民的剝削關係。

光影故事

晴空萬裏,一個炎熱的下午。佃戶趙大叔站在一棵大樹下抱著放羊鞭子,不禁唱了起來:

清清的流水,藍藍的天,

山下一片米糧川,

高梁穀子望不到邊,

黃世仁家的土地數不完。

東家在高樓,

佃戶們來收秋,

流血流汗當馬牛;

老人折斷腰,

兒孫筋骨瘦,

這樣的苦罪沒有頭。

抬眼望去,隻見齊腰的穀子垂下頭,棒大的高粱瞪著眼,整整齊齊,一望無際。這都是惡霸地主黃世仁的田地。黃世為人陰險狠毒,殘酷地剝削著當地農民。

農民楊白勞腰痛得實在挺不住了,他把鐮刀撐在地上,歇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扶著腰站起來。他用頭上的毛巾插了一把汗,呼喚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喜兒,晌午了,別割了,小心累倒了。”

齊腰的穀叢裏,喜兒用鐮刀背在額上一刮,汗水順著鐮刀流下。楊白勞順手把手巾丟過去。喜兒擦完汗,把手巾纏在胳膊上說道:“爹,你先歇著吧,我把這一壟割到頭。王大嬸也該捎飯來了。”

正說著,隻見王大嬸提著兩個罐子過來了,碗裏盛著幹糧。楊白勞和王大嬸在一棵樹下放好罐子。喜兒趕緊跑過去將大春喊過來吃飯。王大嬸抱怨喜兒幹活太賣力,手上都磨出了泡。大春邊吃邊說:“後晌,你們誰也別下手了!”喜兒感激地看了大春一眼,低頭吃飯。

這時,趙大叔抱著羊羔過來了。他和楊白勞閑聊的時候,提起了喜兒和大春的婚事,大春和喜兒聽了這話害羞地走開了。王大嬸內疚地說,自己家太窮了,過門的時候,就怕連件紅棉襖也買不起,委屈了喜兒這好孩子。

楊白勞不介意地說道:“大春這孩子能幹,喜兒跟了他,受不了罪,日後叫他們各人好好幹,自己添置家當吧!”於是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黃世仁和穆仁智坐著馬車過來了。黃世仁看上了喜兒,一心想把喜兒搶到手。回家之後,黃世仁讓穆仁智把楊白勞家的賬查一查。經過清查之後發現楊白勞共欠賬二十二塊五毛。如果按往常的規定,到臘月門上才滿期。

黃世仁不滿地把賬本一摔。穆仁智立即明白了黃世仁的心思,於是他討好地說道:“少東家,這事交給我,到了臘月門上,我一定叫您見人就是了。”

迎風閣上,黃老太太正在閉目養神,穆仁智告訴黃老太太:“托老太太的洪福,今年咱黃川真是十年不遇的好年景。”黃老太太有興致,想看一看,黃世仁急忙扶她到窗口。

黃世仁驕橫地說道:“娘,你使勁往遠處看,你眼睛能看到的莊稼那都是咱黃家的。”黃老太太冷冷地說道:“今年佃戶收的糧食多,多年的舊賬該和他們清一清了”。穆仁智諂媚地回答道:“老太太放心吧,今年可不能放過他們。”

黃家收租的院子裏,穆仁智坐在方桌前。老五叔把穀種都交了租子,但是仍然缺少七升五。老五叔顫巍巍地走到穆仁智跟前說道:“穆先生,這陳新舊賬要一鍋清,我實在交不起,這七升五還請你老人家高高手。”

穆仁智陰險地說道:“你也不用求我了,咱們來個一刀切,你把租契拿來罷!”老五叔憤怒地說道:“你們抽筋剝皮吧!我伺候了你黃世仁家一輩子,今兒短你七升五合租子,你就不讓我過了!”他奮力地把簸箕一撇說道,“好,我給你把租契拿來”。悲痛交加的老五叔離開不久就跳井自殺了。

輪到楊白勞了,他隻欠三石五。由於他一時還不起,於是便轉成欠賬。穆仁智狡猾地說道:“楊白勞春天借的六鬥穀子再給轉成賬,加二鬥利。折洋兩塊五。”

穆仁智翻著賬本繼續說道:“再加上原先欠的二十二塊五,你這就共欠二十五塊了,還是按三分行利,到臘月門上期滿。”楊白勞隻能無奈地答應了這個無理的要求。這時,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伸長脖子,鑽進了黃世仁和穆仁智設置的圈套裏了。

嚴冬傍晚,山巒呈現一片銀灰色,山陰處白雪皚皚,鬆樹上已壓著一層白雪。大春在山腰打柴,下身穿了棉褲,上身卻依然是夏天的那件布衫。山風呼嘯,寒風逼人。大春不得不咬緊牙關,使出全身力量,豆大的汗珠不斷地從臉上滲出來,頭上冒著一層蒸氣。

喜兒正在溝裏使勁馱柴,也是滿頭大汗。大春從山坡上下來,幫喜兒把擔子上了肩。兩人擔著小山般的柴馱,一點一點地從山坡上往下走,吃力地走回了家。

楊白勞背著豆腐挑子回來了。他很高興,今天二十斤豆腐賣了四吊錢,四兩鹵花了二百,還剩三吊八。楊白勞疼惜地說道:可憐兩個孩子累了一冬,掙的錢都在這裏了。這真是骨頭裏熬油呀!臘月門上這關總算又熬過去了。

年集上人來人往,呈現著一種過年喜慶的氣氛。一小雜貨攤上,掛著有紅絨繩、梳頭用的發網……楊白勞伸手捋了紅頭繩仔細地看著。最終,他從貼身的口袋中掏出錢來遞給雜貨攤的老板,賣雜貨的遞給老楊白勞一個紙包和一紮頭繩。楊白勞將買的東西輕輕地放在褡褳裏。

大春出神地望著一個滿插著絨花的草把,想著如果喜兒見到一定會很開心,他從腰裏掏出六個銅子,賣花的摘給他兩朵絨花。大春把頭巾解下,吹了吹,把花包在裏麵。街尾橋頭,楊白勞把褡褳交給大春:“你先回去罷,我到黃世仁家還了債就回來。”

楊白勞家新房裏,喜兒喜氣洋洋地坐在炕上剪著窗花。她高興地邊剪邊唱:

北風吹,雪花飄,

風天雪地兩隻鳥。

鳥飛千裏情意長,

雙雙落在樹枝上。

鳥成對,喜成雙,

半間草屋做新房。

滿臉紅暈的喜兒,打開剪紙,是對鴛鴦。她立即把它貼在潔白的窗上,回身從桌上又拿起“喜”字。大春走到炕前,打開頭巾,把絨花放在炕上。喜兒還有點羞赧,微低著頭站在那裏。

大春指著炕上的褡褳:“楊大伯給你捎回東西來了。他去黃世仁家還債了,一會兒就回來。”喜兒翻動褡褳,掏出紅頭繩和紙包,急忙打開,羞得抬不起頭來,原來是上頭用的發網。喜兒瞅了瞅大春,大春知趣地出去了。

看到大春出去以後,喜兒拿了鏡子、梳子、發網、頭繩到新房裏去。她在炕上把鏡子放穩,甩過辮子,剪劉海,一片烏黑的頭發披在背後。梳紅絨繩,紮發根,雙手一挽,盤好發髻,側身對著鏡子,戴好發網,插上絨花,喜兒又羞又樂,高興得抬不起頭來。

黃世仁家大廳燈燭輝煌,氣勢懾人。楊白勞顫抖地從布口袋裏掏出銀洋,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說道:“少東家,這是七塊五毛錢,今年的利錢我是一個不短啦!”

穆仁智凶狠地說道:“老楊,你裝什麽糊塗?秋天收租的時候我不是和你說得清清楚楚,臘月門上要你本利全清,怎麽這會你光送來了利錢。”黃世仁接著說道:“老楊,我今年是本利全收呀。咱們當麵交錢,立地勾賬;你要沒有帶夠,那還是趕快去想個法子。”

楊白勞著急地說道:“少東家,這七塊五毛錢還是我跟孩子拚著命掙來的。你今天要我連本還清,就是砸碎了我的骨頭,我也拿不起呀!講句良心話,我種你老人家的地,每年打的糧食,還不夠交你老人家的租子,還你老人家的賬啊!”

黃世仁陰險地說道:“欠債還錢,年底清賬,這是自古以來的老規矩。何況你的這筆賬還是曆年欠租,積累下的老賬!楊白勞,人也得講個良心!”

楊白勞驚呆了,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黃世仁示意穆仁智趕緊下圈套。穆仁智會意地說道:“老楊啊!少東家給你指條陽關大道,把你的喜兒領來頂賬。”

楊白勞一驚,跪倒在黃世仁麵前苦苦哀求:“少東家,這可不行呀……”狠心的黃世仁根本不理不睬。

黃世仁把桌子一拍:“不要和他多說了,快給他寫文書,叫他明兒把人送來!”楊白勞轉身站起:“我找個說理的地方去!”穆仁智拍案:“

哼,誰不知道,少東家就是二縣長,黃世仁家就是衙門口。你上哪兒說理去?”黃世仁跟著嚇唬楊白勞:“哼,三州五縣,叫他去走走試試!”

這時穆仁智已經寫好了文書:

立約人楊白勞,欠東家大洋二十五塊,因家貧無法償還,願將親生女喜兒賣與東家,以人頂賬,兩相情願,決不反悔,空口無憑,立此為證。

立約人:黃世仁、楊白勞

中人:穆仁智

穆仁智硬拉著楊白勞讓他按手印。楊白勞又急又氣,混身顫栗著苦苦哀求黃世仁。黃世仁不耐煩地一腳踢倒楊白勞,說:“把他捆起來,叫人把他送到縣上去。”恍惚中,楊白勞的手被拉過去,被人強行拉著按了手印。

按下手印之後,驚嚇過度的楊白勞被推出黃府門外,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喜兒連忙扶爹爹在火盆前坐下烤火。他不忍將實情說出,隻得騙大家說已經把債還清了。王大嬸高興地說道:“這一下可把心裏的一塊石頭放下了,好容易把財主又頂擋過去了!大家都到裏屋吃餃子。”楊白勞聽了不由自主地落了淚。看到手指墨跡,吐上點口水,迅速擦去。

楊白勞家的新房裏,趙大叔又在講紅軍的故事:

“民國二十三年,我被財主家逼得實在活不成了,我就奔黃河西去了,到了陝西保安縣馬家溝。一天黑夜,我正在脫鞋上炕,忽聽見夥計說,紅軍來了。大夥到街上一看,一個個年青後生,頭上戴著八角帽,紅五星。精神十足,威風凜凜的。紅軍一到,這世界可就變了樣了,一把火燒了壓在大夥背上的文書老賬,接著分了地主老財的地,家家戶戶有了地種。那時我走到誰家,誰家都拉著我吃餃子。這真是開天辟地,我頭一回看見有這麽個地方,佃戶們都熬出了頭,見青天了!”

大春驚喜地問道,這地方離咱們這兒多遠哪?趙大叔告訴他,過了黃河就到了。喜兒不解地問道:“紅軍怎麽不到咱們這兒來呀?”趙大叔用期盼的語氣說道:“天不轉地轉,總有一天會來的,等著吧。”說完他高興地摸摸胡子。大春和喜兒還希望大叔再說,出神地看著他。

大家都走了以後,楊白勞的心抑製不住的翻騰起來,他怎麽能睡的下?於是他告訴喜兒說要守歲。喜兒掏了把柴火,把火加大,把爹扶到火邊坐下。自己坐在爹身邊蒲團上,她要陪著爹爹一起守歲。

楊白勞看看懷裏的愛女,眼淚盈眶。他撫摸著睡在腿上的孩子,眼淚劈裏啪啦地掉下來,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楊白勞扶起喜兒上炕睡覺。喜兒完全像個孩子似的,一骨碌倒在炕上,撒嬌地等著爹爹蓋被。楊白勞給她把被蓋好,喜兒含著微笑睡去。

楊白勞撫摸著女兒,心痛如佼,他心裏默默地念叨著:“喜兒!爹對不起你呀!她王大嬸,趙兄弟,我在文書上按了手印啊。喜兒她娘啊!你臨死的時候說,好歹要把喜兒這孩子拉扯大,我把她拉扯大了。喜兒風裏雨裏跟我受了十七年罪,今兒個我把她賣了,明兒財主家就要把人拉去!”

楊白勞奪門欲出,外麵風雪撲來。他依稀看到黃世仁凶惡的臉,猶如聽到穆仁智的聲音:“少東家就是二縣長,黃世仁家就是衙門口,你上哪兒說理去!”楊白勞激憤欲絕,靠著門發呆,突然他奔向灶台上的鹵水罐,他抱起鹵罐,一仰喝下。鹵罐落在地上打破了。

楊白勞打開門,風雪撲麵,他回頭看到喜兒被子又薄又破,便脫下棉襖,給喜兒蓋上。這時鹵藥發作了,他掙紮著向黃世仁家走去。他嘴裏不斷念叨著:“黃世仁,你要我死,我死了也不饒你……我死到你黃世仁家大門口去……我死到你黃世仁家大門口去!”

終於看到黃世仁家了,他滿眼充滿仇恨,掙紮著向前走。老實本分一生的楊白勞滿含憤恨的盯著黃世仁家,慢慢地,痛苦地倒在雪地上。

天地間寂靜無聲,隻有雪仍在下。

大年初一,天還沒大亮,王大嬸換了件幹淨褂子,到天地爺麵前敬香,掛紅。喜兒剛醒,王大嬸已推門進來,喜兒覺得屋裏異樣,發覺爹爹的棉襖在,而他人卻不見了。就在大家慌作一團的時候,村外奔來一人告訴他們,有人看到楊白勞大伯死在村外。

這時穆仁智帶著打手走了過來。穆仁智假惺惺地說道:“大夥幫忙給他料理料理後事罷。喜兒,跟我到少東家麵前去求口棺材罷!”大春走上前來問他這是怎麽回事,穆仁智將早已盤算好的陰謀抖了出來:“趁著大夥都在跟前,我就把話說明白了。這是楊白勞昨晚給少東家寫的文書,哪位幫忙給念念。”

李栓被迫無奈的讀道:“立約人楊白勞欠東家大洋二十五塊,因家貧無法償還,願將親生女喜兒賣給東家。”喜兒哇地大哭,回頭又抱著王大嬸痛哭。王大嬸也傷心欲絕。大春想上前拚命,但是被大家攔住了。

喜兒哭喊著求大叔大嬸給她做主。幾個長輩走到穆仁智跟前求情說:“穆仁智先生,你千萬行行好,可憐可憐這少爹沒娘的孩子!老楊伺候了黃世仁家一輩子,就掉下這麽個丫頭。你行行好!老楊不就是欠少東家的錢嗎?那叫她婆家給頂起來,我們大夥都給她做保……”

王大嬸甚至給穆仁智跪下,乞求道:“穆仁智先生,你行行好,叫我這孩子成個人家罷!他楊白勞家欠多少錢,我給他還,你要不相信大家,我家還有兩間破房子押給你!”

穆仁智假裝為難地說道:“你跟我說這些話有甚麽用?我又做不了少東家的主!少東家吩咐了馬上要把人帶走,你們有話找少東家說去。”

大春和大鎖上前勸阻。穆仁智又恢複了一貫的惡霸嘴臉,他凶狠地說道:“你們造反哪!今兒喜兒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們誰要不想活了,誰出來擋擋看!誰要不服氣就到縣上去打官司!”

這時,打手逼開眾人,眼見著就動武。趙大叔無奈地說道:“打掉了牙往肚裏咽。喜兒,來,給你爹磕頭!”喜兒走近爹爹,看著大家,群眾低頭忍氣吞聲,一個個都眼淚嘩嘩的。

打手拉著喜兒就走,喜兒回頭哭喊著:“大叔!王大嬸!爹呀!我可不去呀!”大春激動地滿麵眼淚,好幾個人拉著他。王大嬸軟癱地坐在地下哭了起來。

黃世仁房子裏,黃世仁捧著茶碗,向喜兒身邊湊近,喜兒抗拒地一回身,把穆仁智手裏的點心盤子撞倒在地上摔碎了。這時張二嬸剛好進來,她機智地說道:“少東家,老太太叫我領這孩子去瞧瞧”。穆仁智討好地說道:“少東家,出不了三天,保她順從!”

下房裏,喜兒坐在炕沿上還在抽泣。二嬸在親切地勸說著她。二嬸告訴她,自己是西邊張家村的,到黃世仁家來也是做活頂賬的。還說喜兒她爹前年臘月還到自己家裏躲過賬。

二嬸繼續說道,忍著點,熬上個一年半載的,咱們再想個法子,出了他黃世仁家,還能和你女婿成個人家過日子。喜兒傷心地撲在二嬸身上哭泣。二嬸親切地告訴她:“以後在黃世仁家有什麽難處,我一定會照顧你的。”

天還沒有大亮,王家窗上還有稀薄的月光。大春正在炕上瞪著眼睛,他一夜也沒脫衣睡覺,王大嬸憂愁地坐在炕上。災難使這個老人腰彎著,頭快耷拉到膝下了,幾綹白發散垂著。

風吹得窗上破紙嘩嘩的響,王大嬸兩手在無力地搓著穀種。少頃,她慢慢抬起頭來說道:“孩子,還得盤算著點,咱家的日子還得過呀!”看著年老的母親費力的動作,大春心裏早就歉疚了,一聽到這話,頓時眼淚滿眶,起身下炕,拿上钁頭出去了。

黃世仁家院裏,喜兒在燈下為大春做鞋幫。黃世仁從窗上見到喜兒做活的影子,急忙推門而入。喜兒驚懼,急忙把鞋掖到身後被子下。黃世仁惱怒地問道:“你這是給哪個野漢子做的鞋?到我黃世仁家來偷人養漢,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喜兒憤怒地瞪了他一眼,出去了。黃世仁氣急敗壞地說道:“我看你是不見死人不落淚。不把你的路斷了,你也不會死心!”於是他和穆仁智商量了一條奸計。

王大嬸家地頭,穆仁智領著幾個打手帶著鋤頭到了地裏。穆仁智用棍子一撥弄,盛開著的各色菜花立時紛紛折斷躺下了!穆仁智惡狠狠地說道:“王大春,這塊地少東家要抽回自己種了!”

王大嬸傷心地垂著頭,憋著氣,胸口起伏。大春咬著牙,憤怒地看著穆仁智。趙大叔本來想開口,但想到現在還不是硬碰硬的時候,於是他轉回身向王大嬸攤開手說道:“回去吧!”王大嬸、大春憋著氣往回轉身。

佛堂小院映現出喜兒聖潔的身影,她正在往神燈添油。黃世仁打門縫裏進來,走到喜兒身後,一把捉住她的兩手。喜兒掙著回身,黃世仁把她推倒下去。喜兒百般掙紮,最終由於身單力薄,還是讓黃世仁遂了心願。

張二嬸為喜兒鬆開綁著的手,喜兒憤怒若狂,撒腿就往外跑。張二嬸使勁拉住她,喜兒掙脫不開,撲通給張二嬸跪下說道:“張二嬸,你要是疼我,你就讓我去死啊!”張二嬸扶著喜兒坐在炕沿上:“孩子,千萬不敢往絕路上走呀。”

喜兒忽然看見枕邊給大春做的鞋,一隻還沒有做完,不由地眼淚滿眶。張二嬸平靜地安慰著她:“喜兒,你還年輕,往後日子還長呀!”喜兒拚命忍住眼淚,一句話不說繼續做起了鞋。張二嬸害怕了,囑咐一個丫頭看著她,自己偷偷跑到大春家商量對策去了。

張二嬸趕到王家,一掀門簾:“啊,他趙大叔,你在這兒!你出來,我和你說一句話。”趙大叔立即走了出來。過了一會兒,趙大叔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大春等人麵前,用非常低沉地聲音說道:“孩子給那惡霸地主糟蹋了!”

聽了此話,大春好像是挨了霹靂,痛苦憤怒的火焰燃燒著他。他拿著一把斧頭,就要往外衝,眾人趕緊攔住他。張二嬸唉聲歎氣地說道:“唉,喜兒這孩子一個心眼就在大春身上,有了這事就要尋死上吊,我怎麽勸也勸不過來,快想個法子吧!”

趙大叔聽到喜兒不想活了,想到他年青時走過的陝北,於是他高興地說道:“他王大嬸

,叫大春領上喜兒過黃河去!他二嬸,你能不能把孩子領出來?”張二嬸說:“就怕喜兒這孩子不聽我說,不如今晚上,我把後門打開,叫大春自己去叫她。”

趙大叔肯定地說:“就這麽的!他王大嬸,給孩子們打點打點!”

二更天,大鎖陪著大春向黃世仁家走來。黃世仁家後門,門栓沒有插。小丫頭領大春走進房來,喜兒一下立起,微側著身子垂著頭,止不住地流淚。

這時,黃家巡夜的走到後門前,看見門栓沒有上鎖,便大聲呼喊著:家裏進了賊了!大春拉著喜兒就往外走。眾打手聞訊包圍了大春。喜兒讓大春不要管她,自己先走。於是大春打倒打手,翻出牆去。大鎖扶起大春,二人逃走了。

山豁下,王大嬸、趙大叔聽到槍聲焦急地望著。大春、大鎖氣喘喘地奔來。趙大叔一下子明白了情況,果斷地命令大春先走。趙大叔告訴他,見了紅軍,早點帶他們過來,好搭救他們這些受苦的人。

黃老太太房裏。老太太告訴喜兒,今天晚上,我叫你王大嬸子來領你回家過日子去,這兩件衣服,你拿回去穿吧!喜兒看也沒看,返身出來。

黃老太太盯著喜兒出去後,惡狠狠地對穆仁智說:“你們可要和人販子安頓好,好好地把她哄出了後門再下手,可不準在我家鬧得哭哭啼啼的,叫人家知道了,我可不答應!”黃老太太的這些話,剛巧被前來送衣服的張二嬸聽到。

張二嬸把黃老太太的話告訴了喜兒。並打算幫喜兒逃出黃家。張二嬸囑咐喜兒:“出去了主意可得自己拿啦!怎麽的也得活下去,等著你大春哥回來報仇!”說完,張二嬸把後門打開,放走喜兒。張二嬸告訴她順著後山溝走。

山溝裏,喜兒在山根下,回頭看見後麵燈火通明,知道黃家的開始找她了。喜兒高一腳低一腳,拚命往前跑。黃世仁帶著打手沿河邊四處尋找。喜兒看見蘆葦,趕緊藏在裏麵。穆仁智發現了喜兒鞋子,就告訴黃世仁說喜兒跳河死了。黃世仁這才怏怏離去。

喜兒從葦地裏出來,她不敢順溝裏走,直奔上山,想翻到大山裏。天剛微明,大山裏草深齊腰。喜兒腰痛難忍,想找個合適的地方,她拚命往高處爬。半山裏有一孔洞,喜兒咬著牙,掙紮著爬到了洞口,腰痛不支,一撲進洞就倒下了,辮子落在身前,頭發全濕了。喜兒從痛苦的深淵裏往外掙紮。

天已亮了,大春緊張地在小路上奔跑。山豁間一片深草,太陽要出了,大春緊張地四顧,向坡上爬。漸漸看清一片深灰色的帽子,深灰色的軍裝。陽光下紅軍英姿勃發,帽子上的紅五角星閃閃發亮。大春使足了平生力量喊道:“可找到你們了!”

再說死裏逃生的喜兒。喜兒雖躲過了黃世仁的追捕,但她孤身在深山中,受了不少苦,餓了許多天,才終於讓她發現了奶奶廟。喜兒直奔奶奶廟裏的供桌前,她一眼看見有供物便急忙端起供盤,把供品倒在衣兜裏,然後跑出來奔向山洞。春去春又來,彈指一揮間。恍惚間樹木又全綠了,山裏又是異常豐滿和美麗。白發翩翩的喜兒注視著遠方,眼睛盼得快滴血了。

山外風雲驟變。盧溝橋事變爆發,日本強盜開始大舉進犯中國。大春騎在馬上,掌著紅旗,在一條大河裏,幾乎是遊過河東。西岸八路軍戰士陸續下水,在深及胸部的水裏渡河。大春從高處跳下,勇猛地刺殺了幾個敵人。山上紅旗飄揚,山下四處火焰,大春在行列裏目不轉睛地望著山下家鄉方向。

大春帶著隊伍從山背上行進到村裏來了。大春看見了趙大叔,趙大叔正抱著羊鞭子在山坡上探望。他趕緊跑過去,向趙大叔問好。趙大叔激動地直拍打大春結實的肩頭。

聽到大春回來的消息,原先藏起來的村民們紛紛走了出來。有人把王大嬸扶了過來。王大嬸一下看清了兒子,突然她出了口長氣,跌坐在地下。這一幕讓許多人都落淚,多年的辛酸與困苦像是終於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趙大叔高興地說道:“天天盼,天天盼,這下盼到了又哭開了,誰也不許再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呀,咱們遭罪的日子到了頭了!”說著,他自己也直掉眼淚。

八路軍大部隊要轉移。趙大叔興奮地在告訴鄉親們:“政委把大春留在我們地方上工作了!”大家高興地簇擁著大春。八路軍宣傳員在黃世仁家牆上寫下標語:團結抗日,減租減息。大春振奮精神向大家解釋道:“為了團結抗日。對於地主,我們現在實行減租減息政策,對於黃世仁家的惡霸行為,我們可以到抗日政府去告他!”

大家都很高興終於可以揚眉吐氣,過上幸福生活了。趙大叔高興地說,咱們先把農會組織起來。接著就要黃世仁家減租。穆仁智在外麵偷聽,聽見有人出來了,返身就跑。

黃世仁家,穆仁智滿頭大汗跑進來告訴黃世仁:“佃戶們都要跟你減租來了,大鎖和虎子還吵著要先辦你這個惡霸。”黃世仁氣恨地說道:“好,今晚上先把大鎖、虎子家收拾一下,看誰還敢出頭!”

晚上,大鎖家突然起火了,大家趕緊跑過來幫忙滅火。由於村裏人迷信地說是白毛仙姑降下的災禍。於是一時間人心惶惶。黃世仁和穆仁智更是煽風點火,利用群眾的封建迷信繼續愚昧村民,妄圖繼續他的剝削活動。大春決定和大鎖一起去奶奶廟探查一番,以解開白毛仙姑的謎團。

第二天晚上,奶奶廟附近小路上都布置了人,山梁也埋伏了人,個個都拿著紅纓槍或大刀片。大春和大鎖躲在廟裏。過了一會兒,滿頭銀絲的喜兒像往常一樣進廟拿供物。

大春見到所謂的“白毛仙姑”大喝一聲。喜兒被驚得飛閃出門。虎子等追趕不及,沒能堵住她。喜兒精疲力竭地跑進山洞。大春和大鎖一路跟蹤追來。大春和大鎖手拿火把照亮了山洞,四處搜尋。

喜兒在火光裏看清大春麵孔,聲色俱變。她大喊一聲“大春哥!”,激動得暈倒在地。

大春發現這個身容枯槁的人,原來就是為他受盡苦難的喜兒。他痛惜地大叫:“喜兒!喜兒!”喜兒終於慢慢清醒。她激動地喊著:“大春哥,你真的回來了!報,報仇啊!”說完,又昏迷過去。大春讓大鎖趕快回去派人把黃世仁給抓起來。

激憤的群眾積極開展階級鬥爭大會,那些受到黃世仁剝削壓迫的老百姓們勇敢地鬥爭了惡霸黃世仁。人們將黃府偽善的“積善堂”招牌摘下來,和那些壓迫人的地契文書一起當眾焚毀,終於將幾十年來的仇恨冤屈加以洗雪。

在新社會的關懷下,在王大嬸和大春的細心照料下,喜兒的一頭白發終於變成青絲。她和大春甜甜蜜蜜地在麥地裏辛勤勞作。看著大春滿臉汗水,喜兒貼心地摘下頭上的手巾讓大春擦汗。他們幸福地期待著美好未來的來臨。

點擊點評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電影《白毛女》根據同名歌劇改編而成。

電影中在歌劇的基礎上又有開拓和升華,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作品不但表現了黃世仁對楊白勞、喜兒和大春等人的迫害,同時還描寫了廣大貧苦農民受到地主惡霸的壓榨和欺淩,最後在貧困中死去。這使得封建勢力和被壓迫的農民階級之間的對立關係,得到更加充分的表現。

作品充分體現了電影藝術視聽結合、時空結合的特性。在運用電影特殊表現手段,如平行、對比、隱喻蒙太奇等方麵表現出色。許多鏡頭組接得生動活潑、富有情趣,比如,大春和喜兒天各一方,互相思念,在不同的場景,唱出了同一心聲,在時空轉換上顯得自然流暢。

歌聲如泣如訴,既表現了人物心理,充滿了人情味,又符合電影特性。

精彩回放

導演用細膩的拍攝手法,對大春和喜兒美好的愛情,以及向往美好生活的那種追求做了很好的描繪。正是通過對結婚前夜的幸福場景的描寫,為喜兒以後悲慘的命運埋下了伏筆。

喜兒在結婚前夜,剪著喜字和鴛鴦,並且將它們貼在新房的窗戶上;然後她束起發髻,插上大春贈送給她的絨花。她微笑著,低聲地唱著。她那充滿甜蜜想象的心情,從而使觀眾們也能體會到那種幸福的感覺。

但是喜兒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早已進入黃世仁的惡毒算計中。大年初一橫遭父親慘死,穆仁智上門訛詐,無助的她被抓進黃家“抵債”,幸福的生活橫遭破壞。導演正是通過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現實命運的悲慘,善良的窮人與歹毒的地主之間的強烈反差,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從而使大家更深刻地認識到黃世仁的醜惡,並對喜兒深深的同情,純真的愛情是永遠也不會磨滅的。

星光:田華

田華,著名演員,河北唐縣人,1940年參加八路軍,任晉察冀軍區政治部抗敵劇社演員。1950年在東北電影製片廠主演電影《白毛女》;1959年任八一電影製片廠演員。代表作品有《黨的女兒》、《碧血丹心》、《白求恩大夫》、《法庭內外》等。

當接到飾演《白毛女》的女主角喜兒的消息後,田華感到很詫異,也很緊張。因為她雖然能歌善舞,會演話劇,但對電影卻很陌生。於是導演水華同誌手把手地教她怎麽演電影,怎麽掌握分寸,怎樣區別電影和話劇的表演……

為了加深對影片故事情節的理解,田華不厭其煩地向導演水華虛心請教。導演水華認真耐心地給田華仔細的分析劇情,幫助她認真地講解人物角色,使田華很快地進入規定情境。當水華講到楊白勞飲恨而死,喜兒悲憤哭爹的時候,田華哭了起來,水華也哭了。正是這種“流淚眼對流淚眼”的藝術探討,使得田華加深了對角色的理解,從而形象地飾演了一個外表柔弱,內心剛強,對愛情執著堅定的農家女孩形象。

隱喻蒙太奇

隱喻蒙太奇屬於表現蒙太奇手法之一。通過鏡頭(或場麵)的對列或交替表現進行類比,含蓄而形象的表達創作者的某種寓意或事件的某種情緒色彩。它往往是將類比的不同事物之間具有某種相類似的特征突顯出來,從而深化並豐富事件的形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