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村中的知青子女

浩瀚的黃海,掀起滾滾濁浪,用一往無前之勢,衝向前方的陸地。

前方,一座“巍峨”的大山,擋住了黃海的去路。任由黃海如何咆哮,青山一樣屹立於此。

據說,“大山”矗立於此,已有幾百萬年了。

隨著時光的流逝,持續不斷的腐蝕、風化,將一座遠古時的巍峨大山,變成起起落落的丘陵。

因為有遼水的流過,這裏,被稱作遼東丘陵。

蛤蟆山下、山間,幾十處村落星羅棋布,山間羊腸小道交錯縱橫,組成了一處人煙鼎盛的地域。

山腳處,有一處百餘戶人家的小村,名叫秦家村。

正值冬季,厚厚的大雪,足有一尺厚下,將村子通往外界的道路完全遮蓋。

放眼望去,四野茫茫,一片銀白。原本就潔淨的世界,因為這雪花的洗滌,更是一塵不染。

如果沒有四處尋覓食物的麻雀,偶爾在村裏行走的村民,這時的鄉村,頗有萬籟寂靜的景象。

遠處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有早起的頑童,拿著籮筐,在地上掃出一塊空地,用一根長長的繩子,係在一根小棍子上,斜著支起平時用來挑擔的籮筐,在籮筐下放上點苞米粒、穀子啥的,吸引著饑餓的鳥兒來吃。等鳥兒進入籮筐,躲在遠處的孩子就用力一拽繩子,籮筐罩下,就將麻雀給罩了進去。

烤麻雀非常香甜。在剛解決溫飽,卻缺少肉食的鄉村,多捉幾隻麻雀,放在鍋裏一炒,也算是一頓難得的美味了。

麻雀是異常狡猾的鳥類。能與蒼蠅,老鼠,臭蟲一起被稱為“四害”的它們,在整個華夏城鄉鋪天蓋地的圍剿浪潮中,它們作為體型最大,目標最明顯,數量最少的“四害”,卻能保持住種群的繁衍,可見它們的本事之大。

那時的農村,人們漫山遍野,幾十米一個人,拿著鑼鼓、放著鞭炮,舉著掛著紅布的棍子,方圓數十裏的村鎮一起行動,把麻雀折騰得沒有落腳的地方,最後竟然掉到地上摔死了,讓大家夥撿回家,煮鳥湯喝了。

現在的人們,麵臨著改革開放的浪潮,在迷茫中尋找著出路,哪裏有心思管麻雀的死活?

對付麻雀的重任,就交到孩子們手上了。

在饑餓與生命的選擇中,麻雀選擇了後者。一隻麻雀被籮筐罩住後,其他的根本就不上當,根本抓不住更多的麻雀。

孩子們想炒一鍋麻雀肉的想法,從來就沒有實現。

一處孤零零的五間平房,獨自矗立在村子的最西頭。

房頂上,堆滿了厚厚的積雪,被寒風掃過時,不時有漫天的雪霧在空中飛揚,很快消失無蹤。

碎石堆砌的低矮不平的院牆外,一棵幹枯的楊樹上,最後一根冰掛在冷風的吹拂下,轟然墜落。

幾扇玻璃窗上,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絢麗多彩的窗花,在逐漸變熱的陽光的照射下,逐漸開始消融,展示著自己最後的絢爛……

早起的雞鴨在院子裏散步,尋覓著偶爾能見到的一顆兩顆穀物;一頭肥豬哼哼著,抗議著沒有到來的喂食;一隻大黑狗趴在窩裏,懶懶地盯著大門,期待著有生人的到來,好讓它能夠得到主人的賞賜。

東屋裏麵空蕩蕩的,地上放著些破破爛爛的東西。原本這屋裏還有兩個民國時期的大櫃子,在餓得不行的時候,都被主人換了糧食了。

泥磚盤成的土炕上,兩床灰紅色,卻有些破舊的被子雜亂地擺放著。一床被子裏已經沒有人了,另一床露出深灰色棉花的被子裏,探出一顆小小的腦袋,被亂蓬蓬的頭發遮蓋著,看不清麵容。

腦袋的主人年齡不大,最多七八歲。此時,這個孩子正在酣睡,發出平穩的呼吸聲,全然不受隔壁叮當叮當聲音的影響。即使是外麵播放著東方紅,太陽升歌曲的大喇叭,也不能騷擾到他半分。

逐漸升起的太陽,將和煦的陽光照到小腦袋上。

感覺到陽光的溫暖,秦壽生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又急忙用手擋住,擋住那有些刺眼的陽光。

昨晚熱得發燙的火炕,早已經冰冷入骨。即使是隔著一層褥子,也能覺得炕席西麵石板的寒氣滲人。

感覺被窩中尚有餘溫,秦壽生伸出小手一摸,卻摸個空。

“姐姐!幹嘛起這麽早啊?我還沒睡夠呢!”秦壽生不滿地喊著。

“小流氓!你還敢說!不是要你自己睡嗎?昨晚你又鑽姐姐被窩裏了,是不是欠揍啊。”

伴隨著氣惱的聲音,一個紮著兩根羊角辮,臉上稚氣未消、眉清目秀的少女,掀開門簾,走進屋裏來。

少女上身一件灰紅色花布做的棉衣,下身一條灰色棉褲,腳下穿著一雙厚底黑色大棉鞋。棉衣棉褲上,大大小小的補丁一個連著一個。

跟著少女進來的,是一陣讓秦壽生汗毛戰栗的冷氣。

激靈靈地打個寒戰,秦壽生立刻將被子捂緊,抗拒寒風的入侵。

少女來到火炕前,被冷水浸得通紅的小手嫻熟地一伸,在秦壽生腦袋上彈了一下:“死東西,多大了,晚上還拱姐姐被窩?”

被彈得直吸冷氣,秦壽生把腦袋縮到被裏,不敢露頭。

少女把手伸進被窩,壞壞地摸著秦壽生。

仿佛地獄裏衝來的冰冷通過皮膚,讓秦壽生的神經感覺到無比的刺激。

秦壽生慘叫一聲,光著腚,蹦了起來,飛快地穿衣服,穿褲子。

少女得意的一笑,嘴角的美人痣一抖,剛想再欺負一下秦壽生,就聽到外麵有一個尖利的聲音大喊:“張翠!死哪裏去了?小婊子,夜裏摟著個男人睡覺,還沒睡夠嗎?大白天的,還在屋裏賴著,作死啊!”

少女臉上燦爛的笑容立刻消失無蹤,低聲咒罵幾句“死寡婦、王八蛋”之類的話,急忙走出屋子,幹活去了。

穿好厚厚的棉鞋,帶上綠色的大棉帽,秦壽生搓著手,走到外地(農村的廚房和大門所在的房間)。

一個滿臉橫肉,長著一雙倒三角眼的中年女子,手裏抱著一個一歲左右的娃娃,正在支使張翠幹這幹那的。

看中年女子對張翠的支使,和舊時侯地主婆支使使喚丫鬟時的樣子很像。

一旦張翠動作稍慢,或是有些地方做得讓她不滿意,中年女子就會破口大罵,甚至給她兩巴掌。

可能是習慣了如此的對待,張翠一聲不吭,隻是幹活。

見到秦壽生出來,中年女子哼了一聲,嘴裏吐出一句微不可聞的話來:“雜種!根就不正,難怪願意鑽女人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