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尋庇護國 再逆天機

也不知過了多久,鬼穀子忽覺口中一甜,似乎又有果子進口,心中一喜,連忙睜眼一瞧,原來送上嘴邊的並非果子,而是一個紅豔豔的小嘴唇,而且必定是少女的嘴唇,這嘴唇正把一口清甜的果汁,以嘴運氣,送進他的咽喉中去!鬼穀子一驚一羞又一喜,他連忙把嘴扭開,臉孔脹紅得低叫道:“啊!師妹,你喂我吃果子嗎?這工作不適合師妹你做啊!還是請師傅老子他來吧!咦?我怎的連吃果子的力氣也沒了?”

“小嘴唇”一聽鬼穀子會動會說話了,立刻呼地移開了三尺,一聲又羞又喜的少女聲音立刻響了起來:“……呻!誰是你師妹了?你哪來的師傅老子?你這呆小子真是……真是呆得可笑極了!”說是可笑,但少女卻笑不出,因為她的俏臉已羞紅了。鬼穀子此時真的呆了,他呆怔了好一會,才忽然想起,自己吃飽了那“磨菇果”,一會便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最後他但覺渾身虛脫,全身軟綿綿的,連一絲的力氣也沒有了,他才意識到自己要死去了……

鬼穀子喃喃道:“我……我不是死了?”

少女格格一笑道:“呆子!死了又怎會說話?會說話的又怎會是死人了?你剛才想必是誤吃了那‘幻影果’,才到處亂跑亂叫!幸虧猿爺爺發現了你,出手點了你的昏穴,再把你抱到我身邊,我把“實心果’,喂你救醒了,你這呆子又來胡說八道,這不羞人嗎?’鬼穀子忽然想起在迷幻中,曾見一頭似猿似猴的怪物幾番欲挖他的心吃,不由大驚道:“你爺爺怎的不見了?剛才我見著一頭猿怪,欲挖我的心吃,你爺爺年紀老邁,走避不及,莫要被這怪物活生生吃?!”

就在此時,忽地呼的一聲,淩空落卜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似猿似猴,伸爪便欲抓鬼穀子!鬼穀子大驚,連忙滾開避過,那猿猴不舍,閃電般撲來伸爪子摑鬼穀子的左頰、鬼穀子避得右頰,左頰又迎了上去避得左頰,有頰又被狠狠打了一記耳光。鬼穀子渾身無力,左滾右滾之下再也無力問避,無奈歎了口氣,苦笑道:“我倒學了那什麽大聖人,被打左頰,不但不怒,反而把右頰也湊上去了!”

似猿似猴怪物伸爪又欲打,那少女格格大笑道:“猿爺爺!這呆子胡說八道,不知好歹,本該再摑十記嘴巴八記耳光但他竟無力閃避,左頰被打又送上右頰,猿爺爺再打嗬,倒成全他做了大聖人了!”

似猿似猴怪物一聽,見少女開懷大笑,便也樂得又跳又叫!就如鬼穀子吃了‘幻影果’的模樣,倒把摑十記嘴巴八記耳光的樂子也忘記。鬼穀子勉強爬了起來,他望一眼似猿似猴怪物,又望一眼少女,但覺怪物怪得出奇,少女卻美得令鮮花失色,不由喃喃的道:“……怪的怪得出奇,女的美得美極了,天!這莫非又是另一幕幻像嗎?”

少女瞪了鬼穀子一眼,道:“你又說什麽瘋話了?你那幻影果的毒,已被實心果的藥性解了,誤入此穀之人,若吃了那幻影果,非要狂跳狂舞到力脫而死不肯罷休,普天下就隻有這實心果的果汁可以解救!”

鬼穀子道:‘“那我身上的幻影果毒已解了?”

少女微咬咬牙,道:“猿爺爺本來欲給你吃實心果,但你又跳又叫,發狂之下,連猿爺爺也無法將實心果塞入你嘴巴,他出手點了你的昏穴,你的嘴巴又緊緊閉上,猿爺爺束手無策,這才把你抱到我這兒來!我……我見你不似惡人,還是大娃兒一個,便用嘴嚼碎實心果,把果汁用嘴喂給你辦哎喲!羞死人了!”少女說著,忽然醒悟鬼穀子是男子,而且看模樣比自己還年長些少,這嘴對嘴喂吃阿,被人見了,還不羞死人了嗎?

鬼穀子忽見少女笑臉飛紅,含羞欲笑的神態,竟把芙蓉芍藥也比下去,心中不由想起詩劍峰上,於將和莫耶夫妻恩愛的一幕,自己當時見了,亦曾忽發異想,苦自己有幹大嫂這麽一位親姐姐,那不知有多美妙!假如這少女是自己的親妹妹,也就美妙極了!鬼穀子心性本就玄幻他吃了‘幻影果’又知少女以小嘴喂解藥給他吃雖然幻影果的毒性已解了但他的心似乎更玄幻了。少女見鬼穀子癡癡的盯著自己,不由又羞又氣啤道:“喂!呆子!你發什麽呆?怎的不說話粒?我……我本來也不想救你,但在這絕穀中間得慌了,才把你救了,誰知你竟然是啞巴!我惱起來,說不定又再喂你吃幻影果!等你又跳又叫,這才有趣啦!”

鬼穀子無奈歎了口氣,苦笑道:“我原本是想又跳又叫的,但肚子已再無東西,便欲跳欣悅也無能為力了!”

少女格格一笑道:“你肚子餓了,怎不出穀?在這深穀,有我和猿爺爺在此,還愁沒東西吃?你跟我來吧!”

少女說著,轉身就走,似猿似猴怪物向鬼各子扮了個鬼臉,也跟著走了。鬼穀子心中不由又笑又好氣,暗道:我鬼穀子堂堂老子李耳的徒弟,竟也要求這“嗟來之食”了!無奈也隻好拔腿跟上前去。少女在前麵繞一片果林花樹轉了幾轉,鬼穀子眼前便忽地一亮,因為他終於見到人世間才有的屋舍了。

那是一排兩間的木屋,一間很大,另一間卻很小,小得猶如一座獸居的籠子。

少女指了指那間籠子木屋,道:“那是猿爺爺住的。”少女言下之意,是指那間大的便是她的居處。鬼穀子隨少女走進那間大木屋,但猿爺爺並沒有跟進,反而一晃身就不見了。木屋內異常整潔,用具全是木製的,就連一點金屬的影子也沒有。鬼穀子不由暗奇道燒飯可不能用木具嗬!如不燒飯,那少女每日吃什麽?鬼穀子思忖問,似猿似猴怪物——猿爺爺已呼地卷了進來,它的手上捧了一大把不知名的東西,這東西奇形怪狀,有圓柱形、紡錘形、雞蛋形、四棱形、葫蘆形等,很大,顆顆大如蛋,色澤各異,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彩俱有。猿爺爺把“東西”扔在木桌,向鬼穀子作了個“你不吃是你的損失”的怪臉,便又呼地跳了出去,也不知它又去弄什麽“東西”回來。鬼穀子望著桌上的“東西”,不禁目瞪口呆,他雖然肚子咕咕作響,但決不敢動這“東西”,因為他被那‘幻影果”嚇怕了,直到此時,他仍有玄幻的感覺,不敢相信這絕穀中,竟有一頭怪物與一位美女並存!少女見鬼穀子呆呆的盯著桌上的“東西”,卻不動手,不由奇道:“你不是肚子餓嗎?你怎麽不吃?”

鬼穀子咧嘴苦笑道:“我肚子的確餓得很,但見了這些七彩果,我便沒任何胃口了!”

少女想了想,隨即失笑道:“你這呆子,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想必是被那幻影果嚇怕了!但你隻管放心吃,我擔保你一定會吃,也不得不吃!”

鬼穀子奇道:“為什麽?”

少女忽然歎了口氣,道:“因為我已整整吃十年了!十年來若非這些,我隻怕早就餓死了!這絕穀中果子雖多,能吃的卻僅有幾種,這果子是其中最好的一種。”

鬼穀子道:“這果子叫什麽名堂?”

少女道:“我也不知道,是猿爺爺每日摘給我吃的,我覺得味道類似棗子,但形狀怪異,似棗非棗,隻好稱它為奇棗子。這奇棗子甚奇,味道有苦有甜,心苦之時吃著便甜,心甜之時吃著便苦;但極可充餓,吃一顆可抵一個時辰,一日吃十二顆也就足夠了,切莫多吃,多吃一顆,必定肚子痛足一個時辰,不多不少,靈驗得很!”

鬼穀子聞言望一眼桌上,果見隻有十六顆,暗道眼下按上麵的日影算,應該是申時了,到明早辰時,恰恰是八個時辰,每人吃八顆,也就可以頂到明早辰時了,果然奇妙!鬼穀子也不再猶豫,伸手拿起一顆紡錘形的,放進嘴裏就嚼,但覺肉汁豐厚,味道極甜,吃完一顆,肚子果然再無饑餓的感覺。他雖然想再吃,但想起少女的話,怕肚子真的痛上一個時辰,便不敢再吃了。少女看了鬼穀子一眼,見他很享受的模樣,便輕輕的歎了口氣,道:“味道如何?必定很甜了?是嗎?”

鬼穀子點點頭道:“是呀!的確很甜,你怎麽知道?”

少女道:“你眼中充滿思緒,心中必定很苦,這棗子的味道自然是極甜了!你初落此絕穀,尚未習慣,這也難怪,日後慢慢你就覺得安心,心中一甜,這棗子的味道也就變苦了!’:鬼穀子不由一怔,心想;這棗子難道也學了那“尋龍乾坤決”

中的相心術麽?不然為甚如此知心?如此靈驗?他的內力雖然盡失,但“尋龍乾坤快”的招式口訣卻還深印腦中,暗道:就算以“尋龍乾坤訣”去相察,也須“望、聞、問、切”,怎比得上這“奇棗子”如此奇靈?鬼穀子這般思忖,不由動了欲知少女底細的意念,他剛出道時內力充沛,目力所及,心思如電,一眼便可察知世人的吉凶禍福,但此時內力盡失,相人察運,竟要花上數倍的時間,他望著少女的俏臉兒,竟似世間的登徒子似的呆了。少女見他癡癡呆呆的盯著自己看,悄臉兒初是一紅,似有欣然的感覺,但見他久久不言不動,眼珠隻盯著自己,便又一羞,俏臉飛紅接而又一怒,道:“呆子!你見了女孩子便這麽癡癡呆呆嗎?”

鬼穀子並沒收回目光,依然盯著少女的俏臉看,少女又羞又氣,幾番欲伸手摑他的耳光,但見他對自己一副心神俱往的模樣,心中又不由一甜,這耳光便摑不下去了。鬼穀子忽然歎了口氣,充滿同情的道:“你的父母必定是雙亡,是天下最不幸的人啊!”

少女一聽,不由猛吃一驚,本來柔情似水的眼波,忽地射出寒光,盯著鬼穀一子,好一會方道:“你!你怎麽知道?你是吳國那奸太子派來追殺我的麽?哼哼,憑你也配?”

鬼穀子一怔道:“吳國奸太子是誰?”

少女咬牙恨道:“除了奸太子夫差,當世還有誰如此凶暴!殺了我爹娘不算,還要斬革除根派人下絕穀殺我!”

鬼穀子忙道:“那夫差為什麽殺你爹娘?”

少女咬牙道:“我!我一家本是越國子民,吳國攻越時,那奸太子夫差見娘親貌美,便把我一家擄去了,娘親不肯被那奸太子夫差淫辱,夫差惱羞成怒,把我爹爹和娘親殺死,在被殺之前,爹爹拚死把我拋落絕穀,大叫一聲道:‘女兒啊,你的生死隻好由天定啦!你若僥幸撿回一命,日後替爹娘把夫差這惡人殺了!’我當時僅有六歲,但爹爹被殺前那話,這一生一世我也記得的!”

少女說著,眼圈一紅,竟該然欲淚。鬼穀子一見嚇了一跳,情急之下,他也忘了自己內力盡失,根本連一位草野村夫也不如,連忙搖頭擺手道:“莫哭!莫哭!我鬼穀子發誓,定必替你殺了夫差便了!哎喲,不好!”鬼穀子忽驚叫一聲,原來他情急之下,衝口而出,猛地想起他因報幹將夫婦的“一飯之恩”,弄到今日生死兩難的地步,如今這一口承諾,豈非為了這“一果之恩”,又惹出另一場大禍嗎?少女一聽,先是一喜,接而又怒道:“殺與不殺,我可沒勉強你,有什麽好不好的!”

鬼穀子歎了口氣,苦笑道:“我這不好,並非殺夫差不好,而是我自己不好。”

少女道:“你有什麽不好?”

鬼穀子道:“其實我的遭遇也並不比你好了多少,我的爹娘雖然並非被人殺害,但我卻是同樣被夫差通落這絕穀中來眼下身陷絕境,生死兩難,什麽也不能做了,這不是很不好嗎?”

少女怔了怔,這才醒起這呆子根本毫無武功,簡直比草野村夫也不如,憑他,休說殺人,隻怕連一隻兔子也區把他嚇倒了!想到此少女又不禁噗噗一笑道:“聽你那說話的口氣,我還以為你是當世絕頂高手啦!我倒忘了,你連一隻兔子也追趕不到,又怎會做奸細?怎能去殺人?哎,你被夫差逼落此地保得生命已是萬幸之極了!還說什麽去替我把夫差殺了!”

鬼穀子被少女嬌喚的一笑,心中不但不氣,反而很感謝她的體諒,也更同情她的遭遇,他忽然想起什麽,便好奇的道:“你當時掉下絕穀,為什麽竟可保存生命?”

少女道:“我當時也不曉得什麽是生,什麽是死,但知道爹娘不見了,便放聲大哭,根本不知自己已身懸虛空,掉落絕穀!隻感到臉被冷風刮得刺痛,哭得更厲害了!哭著,哭著,我隻覺四肢已被撕開了,然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少女說起當日的慘況,眼圈又紅了。鬼穀子忙道:“後來又怎樣?”

少女幽幽的歎了口氣道:“後來我忽然又哭了,睜眼一看,原來自己被一頭似猿似猴的怪物抱在懷中,它正用毛茸茸的尖嘴喂果計給我喝,那果汁的味道甜極了,我喝了幾口便醒過來了!它把我抱到這地方,才見到這兒早就有兩間木屋了!後來它每日摘這種甜果子給我吃,我每日吃十二顆便不餓。它又開始教我練功夫,用的東西很奇怪,隻是一根帶葉的竹枝,但它運動起來,竟把一棵巨樹也劈倒了!起初我很驚奇,但跟著練了十年之後,嘿嘿,到你掉下這兒的七天前,我也可以用竹枝把巨樹劈倒了!直到此時,我吃這奇棗兒,才忽然覺得味道變苦了!”

少女說到此處,俏目中忽然射出一縷湛藍的寒光!鬼穀子忙道:“為什麽?”

少女目中寒光湛湛道:“因為到這時,我相信自己已足以把夫差這奸賊的人頭斬下了!我終於可報爹娘的血海深仇了!嘿嘿!”少女忽地一聲冷笑。鬼穀子接口道:“你報仇有望,心中喜悅,喜悅便即心甜,心甜這奇棗子的味道自然便變苦了!”

少女一聽,格格一笑道:“好嗬!你這呆子有時也很聰明啊!對啊,你怎會知道我的父母已雙亡?”

鬼穀子與少女說著話,心情也漸漸變好了,他覺得,人到絕境也並非絕望,人不絕望,自然便會尋著希望!他不由微微一笑道:“我學過一點察人觀相的微末伎倆,因此這很簡單不過,你額上日月兩角皆呈白氣,日月角白父母雙亡,因此一望便知端詳矣。”鬼穀子此時說話的語氣,已漸漸恢複剛出道的鬼穀子了。少女驚喜的眨了眨眼,盯著鬼穀子道:“你!你還知道什麽?”

鬼穀子想了想,又朗聲道:“你爹娘隻得一女,你是爹娘的唯一血脈,你姓盜名丹,乃越國西湖人氏,是嗎?”

少女一聽,不由騰地跳了起來,突伸右手,纖指如爪,向鬼穀子的咽喉戳去。鬼穀子若內力未失,這一抓雖然快如閃電,淩厲之極,但他若要避開,還是從容之極,可惜他此時內力全失,空有“乾坤訣”的招式,卻丁點也使不出來,這一抓而至,他根本無法閃避,也無法還擊,唯有閉目等死。鬼穀子不動,少女這一抓便慕地停住,因為她終於相信,鬼穀子真的毫無武功根基,絕無可能是奸賊夫差的爪牙,這奪命的一爪,便無法抓下去了。

“你……

你為甚不躲避?”少女喃喃的道。鬼穀子苦笑道:“我根本避不了,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白費力氣?而且我也知道你殺的是夫差的爪牙,並非真的殺我,我既然絕非夫差的爪牙,我為什麽要避?”

少女歎了口氣,道:“我相信你並非吳國的奸細了!但你為什麽連我的姓名也知道?”

鬼穀子苦笑道:“你目下父母雙亡,即頭上戴雙孝草帽,心中思憶雙親,亦即心中有兩人,合起來豈非一個簽字麽?又你嘴唇鮮紅如火焰,暗隱一個丹字,合起來便是‘籃丹’兩字了。”

少女——籃丹喃喃道:“那……那你怎知道我是越國西湖人氏?”

鬼穀子微笑道:“越國之屬乃築姑娘你自報,夫差目高於頂,他看得上的美女必定絕色,你娘親不幸被夫差看上了,自然美絕之極,西湖自古多美女,據此中便可推斷矣!而且……”鬼穀子忽然欲言又止。籃丹道:“而且什麽?你快說!”

鬼穀子無奈道:“籃姑娘你也美之極了,除了越國西湖,普天下簡直再無如此絕色!”

拉丹俏臉一紅,欲羞猶喜的啤道:“你這呆子,神算倒還厲害,但油腔滑調,不怕本姑娘把你殺了?對了,你到底叫甚名字”

鬼穀子見籃丹嬌得很討人歡喜,不知怎的,便不忍再隱瞞自己的來曆,他嗬嗬一笑道:“說出來你也沒聽過,我姓鬼名穀子,你覺得奇怪嗎?”

籃丹淡然一笑道:“你說自己叫鬼穀子,便是鬼穀子了,有什麽奇怪的!”

鬼穀子忍不住道:“那我的師傅叫老子李耳,你奇不奇怪?”

籃丹一聽,俏眼登時瞪圓了!

她如見鬼怪似的盯著鬼穀子,瞧了又瞧,好一會才喃喃的道:“我兒時便聽爹爹說過,老子李耳乃當世活神仙,誰得他相助,誰就可以稱霸列國了!你這呆子,竟自稱是他的徒兒?你……你必定是幻影果的毒性未清,弄昏頭了!”

鬼穀子一報師傅老子的名頭,果然就把籃丹弄得呆了,鬼穀子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暗道:師傅老子的徒兒有什麽了不起?剛一出道,便落到如此生死兩難的境地!鬼穀子想到此處,心中不由又想起幹將和莫邪夫婦的事,他心中不由一陣難過,心道:幹大哥被夫差殺死,那是天數已定的了,但幹大嫂卻絕非夭折短命凶格,她未必便死了,而且她肚裏的孩子尚未出世,我又以請龍,替他幹家的後裔血脈貫輸了大地龍氣,這於家血脈必定不會如此夭折!鬼穀子這般轉念,心中頓時感到一絲安慰,他剛出道鑄劍峰之行,畢竟未至全盤落敗,隻要尋著幹大哥的屍身,又尋回幹大嫂母子,這逆轉天機的大膽施為,尚未至一敗塗地!鬼穀子想著,決然再鬥一鬥天機運命的念頭又湧上來了,他的求生意誌也變得更加堅決,他決定自己不但要活下去,而且要把失去的內力恢複過來,因為隻有恢複內力,他才有可能逃出這萬丈絕穀!鬼穀子心中一旦決定了,就決不會再動搖了,他望一眼籃丹,見她呆呆的盯著他瞧,便微微一笑道:“我是否老子李耳的徒兒,簽姑娘不必去猜想了,教你武功的師傅便很厲害,他便是你那猿爺爺嗎?”

提起“猿爺爺”,籃丹就一臉欣然,她連鬼穀子是否老子李耳的徒兒也不去追究了,她滿臉感激的道:“當然是猿爺爺他啦!

你別看他是半猿半猴的怪物,但他的武功厲害極了!而且他的心腸,比世上那等奸險凶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鬼穀子不由點點頭道:“是,我鬼穀子的生命,說起來也是他相救的,這麽說來,他不但是你的爺爺,也是我鬼穀子的猿爺爺了!”

鬼穀子話音未落,外麵便呼的卷進一頭毛茸茸的怪物,樂得在鬼穀子麵前抓耳撓腮,又跳又叫,嘴裏吱吱的亂叫,似乎說著什麽話兒,鬼穀子不由呆住了。藍丹格格一笑道:“猿爺爺說,他也很喜歡你,他很樂意做你的猿爺爺!你看猿爺爺如老頑童,其實他的年紀嗬,已有二百三十歲了!”

鬼穀子奇道:“你怎麽知道?”

藍丹道:“我怎麽不知道?因為我數過他吃剩的棗核兒,共有一百萬零九千六百個,他每日吃十二個,豈非已吃了二百三十年了嗎!”

鬼穀子又道:“那猿爺爺的武功來自何處?他能用竹枝劈斷巨樹,這很厲害嗬!”

籃丹格格一笑道:“猿爺爺當然厲害!你別看他隻會吱吱的叫,其實他會聽人說話的,也會說自己的話,起初我不懂,後來就逐漸聽懂了!他教我練功時告訴我,這兩間木屋原來是一位叫越女的女子居住的,那小的間,便是猿爺爺的娘親居住,他娘親掉落這絕穀時,已懷了猿爺爺在肚子裏,是越女把他母子救了,因此母子倆對越女自然忠心耿耿,猿猴的心竟比世人更有情有義!”

籃丹感觸的一頓,這才又道:“後來越女便教猿爺爺練起劍來,當時越女用的是一柄叫‘龍淵’的寶劍,聽猿爺爺說,那龍淵劍是吳國境內最善鑄劍的幹將師祖伏表氏所鑄,上麵刻了極古怪的圖形,至今猿爺爺仍不知道那圖形是什麽意思。猿爺爺劍道大成時,他的娘親便去世了,越女也打算出穀仙遊,臨走越女對猿爺爺說,他練的劍法叫越女劍,越女劍法隻有在絕境中方可練成,因此吩咐猿爺爺留在絕穀,等到教會一位女孩子劍法,才準他離去。”

鬼穀子微笑道:“這一等自然等了許久,因為掉落絕穀的人極少,掉進來的人合適練越女劍的更少得可憐,最後才終於等到籃姑娘你的降臨?”

藍丹嬌野的大笑道:“不錯!因為越女劍法果然驚天動地,世上已失傳二百多年了!我藍丹終於把越女劍法練成了!”

鬼穀子暗道:也難怪她自豪,因為練的越女劍法,這當中所需的人選及機緣,幾乎是二百年難得一遇!籃姑娘的遭遇,隻怕二百年後也再無第二個了!藍丹見鬼穀子不言不語,便不高興了,廖道:“喂!呆子,你又發什麽癡呆了?我練成越女劍法,不但可以替爹娘報仇,也可以替你把仇家殺了,這奸賊夫差,不是也把你逼落這絕穀嗎?你為什麽不高興?”

鬼穀子歎了口氣,苦笑道:“我很高興,因為世上又出了一位越女劍奇俠了!不過就算練成越女劍,未知是否便可以逃出絕穀?若走不出去,那就隻能與越女劍法終老了!”

籃丹一聽,這才猛然醒起,是嗬,若走不出這絕穀,就算練成越女劍也是徒勞無功!她練成越女劍法不到七日,興奮過後,突然被鬼穀子提醒,心兒不禁從喜悅中掉到冰窟,霎間涼了半截,她忽然覺得肚子餓了,抓起桌上的“奇棗兒”就吃了一顆,這時的味道,忽然又從苦變得甜了,因為她的心忽然變苦了。鬼穀子想了想,不忍見藍丹灰心冷意的模樣,便道:“未知猿爺爺是否可以出穀?”

猿爺爺在一邊一直隻顧自己大樂,此時一聽鬼穀子的話,立刻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吱吱叭叭的大叫。鬼穀子奇道:“猿爺爺他說什麽?”

定丹歎了口氣,苦笑道:“猿爺爺說,他自然可以出穀,因為我女孩子用的衣物,便是他出穀去市鎮人家偷回來的!他是當今世上一等一的絕頂偷兒!但他一個出穀可以,若要帶多一個阿,便殺了他也不敢,因為他的功力隻可以勉強支撐自己,多帶一個,便兩個都沒命了!必定在中途掉下來,變成兩團肉餅!他還說你這小子似乎不安好心,出這鬼主意,說不定是等著吃摔下來的肉餅了!”

鬼穀子知道猿爺爺的最後一句,不過是開玩笑,但他無論如何笑不出,因為他絕對相信猿爺爺並非說謊,任何人要出絕穀,都隻能靠自己的努力!鬼穀子怔了一會,忽然又暗歎道:若我鬼穀子的功力尚存,憑天下無雙的“尋龍乾坤決”一式“乾坤運行”,便可以帶她出絕穀了!哎,她算得上是天下最不幸的可憐人了!鬼穀子心中充滿對籃丹的同情,這時他根本忘了自己的處境比她亦好不了多少,因為他想起自己的誓言:要救助天下的不幸可憐人!這念頭就足以令他萌生最堅決的求生意誌了!鬼穀子思索了一會,忽然若有所思的道:“藍姑娘,你說越女劍是當年的伏素氏所鑄造的?”

籃丹苦笑道:“是又如伺?越女劍就算再厲害,也不能化作大鵬鳥,背負我出絕穀去!”

鬼穀子又忙道:“當年的越女奇快,把越女劍也帶走了麽?”

違丹道:“不!她並沒帶走,因為猿爺爺說,越女劍法的最高境界,便不必用劍了,越女劍氣可從十指彈出,隨心所欲,天下無敵廣’鬼穀子一聽,眼神一亮,道:“籃姑娘可否把越女劍拿來一看?”

藍丹又好笑又好氣道:“你根本不懂武功,看了有什麽用處?這不是白費眼神麽?咦?猿爺爺,你急著出去幹嘛?”

原來猿爺爺聽鬼穀子說的話,小眼珠滴溜溜的急轉,此時忽然呼地閃身不見了。僅一會後,它又捧著一枝大竹竿回來了。鬼穀子正感奇怪,卻隻見猿爺爺伸爪向大竹竿虛空一劃,大竹竿便從中破開兩片,赫然露出藏在竹心中的一柄劍器!猿爺爺把劍捧起來,放在兜穀子的麵前,這便是“龍淵”劍了。鬼穀子定睛一看,此劍外表平平無奇,但鬼穀子學識豐富,一眼便知此劍乃天上掉下來的隕鐵所鑄,幾乎是盤龍化乾坤時代的物件與他的師傅老子一般,也不知曆經多少歲月了!單是這點便足已令人肅然起敬。鬼穀子伸手抄起龍淵劍,但覺並不太沉重,很適合女孩子所用,心道:怪不得越女奇俠,用它悟創越女劍法了。龍淵劍上,果然刻了許多古怪的圖形,這些圖形奇特之極,也不知難倒了天下多少能人,就連憑它悟創越女劍法的奇快越女,也未必能破解出來,不然,這劍上的圖形便不會再留存在劍上了!鬼穀子心中暗叫一聲,這些古怪圖形難倒天下人,但鬼穀子恰恰是唯一的例外,因為他是“尋龍乾坤決”

的唯一傳人,“尋龍乾坤訣”中便包含“伏親生八卦”的精義,鬼穀子雖然失了內力,但“尋龍乾坤訣”的招式絕學仍深印腦中,因此他一眼便瞧破,龍淵劍上的古怪圖形,便是伏義所悟創的“八卦演行圖”!而“八卦演行圖”據鬼穀子所知,隻要有了破解領悟,八卦演行圖形便會自動消失,因此又稱為“八卦始創圖”,其意是語解者即始創人,其後不複存在另一位語解人。鬼穀子因而亦可判斷,龍淵劍上的“八卦演行圖”,尚未有人可以破解,否則悟解始創人一出,劍上的圖形便不複存在了。鬼穀子目不轉睛的盯著這柄龍淵劍,好一會問聲不語。猿爺爺此時居然靜靜的站在鬼穀子身邊,一動不動的瞧著鬼穀子。藍丹卻再也忍不住了,她生氣的瞪了鬼穀子一眼,咳道:“我早說你看了等於白看啦!好,如今變成癡呆的啞巴了!”

鬼穀子沒理會藍丹,也根本沒聽到她的生氣話,因為他此時的意念,已全聚到“八卦演行圖”上麵了。好一會兒,鬼穀子忽然喃喃的道:“好嗬!伏素生八卦,這不是‘幹變為羿,賣變為良,又變為坤,坤變為震,震變為兌,兌再變幹’嗎?”

鬼穀子說著,口中念念有詞,雙腳卻已不由自主的遊走起來,但見他從西北位走向東南位,又從東南位走向東北位,再從東北位直插西南位,在西南位砰地拐向正東位,在東位又插向正西位,再從正兩位走回原來西北位,他越走越快,越走越玄妙,到最後他的身形簡直已如龍淵劍上的古怪圖形,在藍丹和猿爺爺麵前閃電般的幻化飛旋!藍丹不由瞧得目瞪口呆,喃喃的叫道:“呆了?癡了?還是瘋了?他明明不懂武功,怎地越走越有力?越走越快?越走越古怪?”

猿爺爺卻目不轉睛的盯著鬼穀子的身法,小眼珠精光閃爍,到後來按捺不住,竟也有樣學樣,跟隨著鬼穀子的動作遊走起來,猿猴最善於模仿,猿爺爺起初尚東磕西碰,慢慢地也走得似模似樣了。此時在不大的木屋中,一人一猿猴,一快一慢,一先一後,繞室穿插,閃電般的遊走,到後來竟變成兩個古怪圈了在木屋內幻變飛旋;籃丹此時但感屋內氣勁撲麵,她的內力本已極高,但也感到一陣陣氫電的感覺,心中不由大駭道:“不得了!這鬼穀呆子想必中了劍邪了!瘋了,不然為甚走得比猿爺爺更快更玄妙?這豈非瘋子的發瘋勁嗎?”到後來,籃丹便連吃驚的感覺也沒有了,因為她覺得,她已幾乎被室內的氣功壓得不能呼吸!唯有展開身形,才勉強鬆一口氣。她身不由己,隻好亦跟著鬼穀子的身形步法,東南西北中的穿插遊走起來。藍丹並不知道,伏表氏的“八卦演行圖”,與鬼穀子所學的“尋龍乾坤部’,均來自“盤龍化乾坤”這一天下武學的大淵源。

鬼穀子的內力,因“逆反大機”而失去,此時卻因伏表氏的“八卦演行圖”而緩緩積聚!鬼穀子每走一個方位,他身上的內力使積聚一分,他忽然明白了,這是“八卦演行圖”步法之功,便更不肯中途停下了,也因此他越走內力便積聚越多,越走體內的真氣便越發充沛,他又剛剛吃了兩顆“奇棗兒”,可以半日不餓,這一走,便足可走上半日了。籃丹身不由己,也跟著走起來,她的悟性奇高,過目不忘,起初尚隻能跟在先學走的猿爺爺後麵,走了一會後,她每穿插一個方位,便可與猿爺爺並駕齊驅了。再走一會藍丹竟可比猿爺爺略‘快一步;籃丹從西北位插向東南位,從東南位拐向東北位,又從東北位射向西南位,西南位折向正東位,正東位直插正西位,從正兩位呼地重回西北位,走完一個輪回,走丹越走便越覺有趣,因此也越走越想走,越走越快,最後竟隱隱然跟上鬼穀子了!藍丹此時呼吸暢順無比,心中一片舒泰安詳,她不由樂得格格大笑道:“好嗬!鬼穀呆子!這玩意好玩極了!求求你,可千萬莫停下來!

拜托!拜托!”

再走了一個時辰,鬼穀子卻停了下來,因為他忽然覺得肚一餓了,他一停,藍丹也隨即呼地退回位,猿爺爺卻似乎停不下來,依然呼呼的東奔西插。藍丹驚道:“‘猿爺爺怎不停下?莫非你吃了幻影果麽?再走下去嗬,你非要力脫倒地不可了?’藍丹並不知道,猿爺爺雖已通靈,但畢竟尚有一半獸性,他一高興,便什麽也忘了,隻知一味的模仿,這就如世人練功的走火入魔,因為這“八卦演行圖”的步法,委實大妙不可言了。鬼穀子一見猿爺爺的模樣,便知他已陷入不能自製的境地鬼穀子非常感佩猿爺爺比世人更勝百倍的有情有義,絕不想他有絲毫的損傷。他心意剛動,“尋龍乾坤決”的一式“混飩乾坤”便墓地施出,但見他手心向猿爺爺一圈一合,一股可破任何“迷們混飩”的乾坤真氣,便向猿爺爺推送而去。原來鬼穀子此時的內力,已恢複過半了。

猿爺爺但感一股強大無比的氣流,呼地把他罩住,他根本無從抗拒,便被呼地一下扯吸出來,脫離了“八卦演行”的***,他的身形才可以停了下來,但已累得喘氣了。籃丹眼見鬼穀子伸手,虛突向猿爺爺這麽的一圈一合,猿爺爺便被吸扯出來,她不由目瞪口呆,盯著鬼穀子,猶如看見一頭不可名狀的驚人怪物!藍丹尚未及發出驚呼,猿爺爺眼利,瞧一眼擺在木桌上的龍淵劍,忽然驚奇的吱吱抓抓大叫起來。猿爺爺的叫聲,隻有藍丹聽得懂,她一聽便立刻瞥一眼桌上的寶劍,這一瞧之下,她又驚奇得目瞪口呆了!原來龍淵劍上的古怪圖形,此時已忽然消逝無蹤了,隻剩下一柄古樸無華的劍身。藍丹不由喃喃的失聲道:“神仙?鬼劍?發瘋?撞邪?為何自這鬼穀呆子到後,盡是不可思議的怪事出現?天!鬼穀子嗬鬼穀子!你再不解釋清楚,我可要罵人了!”

鬼穀子微微一笑道:“藍姑娘,你要我解釋什麽?”

此時猿爺爺吱吱的大叫著,忽然走到鬼穀子麵前,又揖又拜,忙得不可開交。鬼穀子不由一怔道:“猿爺爺嗬!你這是怎的了?”

藍丹見終於也輪到鬼穀子驚奇了,登時便高興起來,格格一笑道:我也不告訴你!悶死你這呆子!你知道麽?猿爺爺說,你比他的師傅越女奇快還更厲害,他對你簡直拜服得五體投地了!但他不明白,你小小年紀,怎會如此神通廣大?哎喲,不說了!”她說不告訴他,倒是把所有的都說出來了。鬼穀子對藍丹的嬌憨,不知怎的,他心中越來越覺得有趣了,雖然此時他的心尚未明白“男女相悅”這深奧道理。他也不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世來曆,便把自己如何因遭劫難,巧遇老子李耳,悟解“尋龍乾坤訣”,不幸剛出道,便因拯救於將、莫邪夫婦的凶運,逆反天機不成,不但救不成幹將的生命,自身也慘遭折磨,內力盡失,被夫差追殺,掉落這絕穀中,—一道出。他一麵伸手把一顆“奇棗兒”扔進嘴裏嚼,此時他忽然發覺,這奇棗兒的味道,竟也變苦了,因為他的內力已恢複大半,出穀有望,又與藍丹有說有笑,心兒已變甜了。他的心一甜。“奇棗兒”的味道,自然便變苦了。藍丹心神俱往的聽著,她但覺眼前這呆子非但不呆了,何止不呆,簡直是當今世上最奇的奇少年!她盯著鬼穀子,有點癡癡的道:“鬼穀哥哥!這劍上的古怪圖形又為什麽忽然不見了?”籃丹不經意的,竟衝口喊“鬼穀哥哥”來了,而且叫得甜蜜純真。鬼穀子微一怔,似乎有點不慣“鬼穀哥哥”這稱呼,但隨後暗道:真的有這麽一位妹妹,也很好嗬!這般一想,他忽然很高興,連忙答應一聲:“啊!是這樣,這龍淵劍乃先古奇人伏表氏所鑄,伏表悟創八卦圖,可以說是普天下內功心法的祖師爺,他在這柄劍上便刻有一種‘以走作練’的內功心法,名為‘八卦演行圖’,便是剛才走的那種步法。伏表氏的八卦演行圖非常奇特,若沒有人破解,圖形便存於劍上,一旦有人破解了,圖形也就自動消失,因此又稱為‘八卦始創圖’……”

藍丹忍不住插嘴道:“伏表老祖這什麽八卦演行圖,何止奇?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鬼穀子微笑道:“為什麽?”

藍丹道:“若有人破解了,圖形便立刻消失,破解的人於是永遠是始創者,這豈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嗎?”

鬼穀子亦大笑道:“是!

是!不但此圖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等今日在此相遇,此中的奇緣,隻怕也是千年難得一見也!”

待藍丹和猿爺爺各吃了一顆奇棗兒後,又隨鬼穀子練起“八卦演行圖”的步法。練到肚子餓了,又吃一顆,再練一個時辰。到晚上,猿爺爺便獨自返回他那間小籠屋渡宿。藍丹居住的木屋隻有一張木床,籃丹脫一眼鬼穀子,心道:這一晚如何是好?籃丹到底是十六歲的少女了,在男子麵前,一種欲喜還羞,若即若離的微妙心緒,已是自然萌生,根本不必人去傳授。鬼穀子心性玄幻,雖然覺得籃丹很有趣,心中不由視她如妹妹,但於男女相悅的微妙事上,卻還處於“未知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的朦朧狀態,因此他倒毫不為難的便對藍丹道:“藍姑娘,你困了就先去睡吧,不要管我,我隨便坐一坐便可以了!”

他所說的“坐”其實是練“盤龍乾坤”一式,盤龍踞乾坤一萬八千年才破幹而出,何況是區區一晚的坐功?因此“盤龍幹坤”的耐力,比起佛門的枯禪功,猶勝百倍。藍丹欲說什麽,但俏臉一紅,到底沒有說出來,隻低低的道了一句:“哪……鬼穀哥哥,一切你自己照顧自己啦!”藍丹說罷,就走進木屋裏間去了。鬼穀子心中不禁又好笑起來,暗道:就如幹大嫂一樣,怎的但凡是女子,總把我鬼穀子視作娃娃兒似的?鬼穀子並不知道,他的外表斯文白晰,猶如書香子弟,年紀又隻有十七、八歲,女子天生潛伏母性,自然便把他視作未成年的娃兒了。就這樣日練夜宿,每日上,猿爺爺必定把三十六顆奇棗兒捧來,這是二人一猿一日的口糧,吃過奇棗兒演練“八卦步”,吃完十二顆奇棗兒,一天也就過去了。

“八卦步”練了一月餘,籃丹已走得如行雲流水般純熟了,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內力強了近倍。她手執龍淵劍,以“八卦步”為步法,演練越女劍法,一劍刺出,竟掙然有聲,隱隱已有劍氣發射出來。籃丹這才知道,伏素氏的“八卦步”,當真是天下武學內功心法的老祖宗!猿爺爺的內功亦頗有進境,但畢竟他已二百三十歲,奇經八脈已定型,欲再進一步,便很艱難了。幸而他是猿猴心性,隻要模仿得維肖維妙,也就樂得又跳又叫,倒也沒去刻意追求什麽。鬼穀子演練“八卦步”,他的“尋龍乾坤真氣”也越來越強勁,演練一個月後,他的內力便盡複舊觀了。

這時鬼穀子假如要獨自出穀,倒也並非什麽難事了,不過他還走不得,他舍不得走,因為他知道藍丹妹妹的功力,尚未足攀揉百丈絕穀。這樣又過了一月。

鬼穀子忽然發覺,籃丹的內力進境再也不能向前一步,因為她走起“八卦步”

來,心神恍館,這是演練“八卦步”的大忌,稍一不慎,便很容易走火入魔,陷進迷幻的境地而不能自拔。鬼穀子忍不住對籃丹道:“你再不集中精神,體說出穀,隻怕要留在絕穀中終老了!”

藍丹一聽,咬牙喚道:“鬼穀哥哥!我知你的功力已複,隨時可以出穀去了!你走啦,我不要你助我!”

鬼穀子不明白少女的微妙心事,不由一怔道:“我為什麽要走?為什麽不準我助你?”

藍丹咬牙道:“我……我知道你已隨時可以離開,我就擠命的想加深自己的內力,好跟你一道出絕穀!但我總是練不好,我……

我無希望出這絕穀了!我爹娘的仇也沒法報了!”籃丹說到此處,觸到痛處,眼圈不由又紅了。鬼穀子一見,不由吃了一驚,登時手足無錯,急道:“藍姑娘!不,籃丹好妹妹!你,你千萬莫哭!我想辦法帶你出穀便了!”鬼穀子心中一急,但求藍丹別哭,他便什麽也會去做了。籃丹一聽,登時化悲為喜,破涕為笑,欣然的道:“好呀!鬼穀哥哥,這又是你親口答應的,可是不準你反悔!”

猿爺爺此時距兩人不遠,兩人的話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它登時急得搖頭擺腦吱吱隊隊的大叫。鬼穀子不知它說什麽,藍丹一聽,卻氣得狠狠瞪了猿爺爺一眼,道:“猿爺爺!

你亂叫什麽?千萬別不答應帶我出穀?不然便把我的一生斷送了!你就不想籃丹早日把父母之仇報了嗎?猿爺爺,你幹好萬好,就這婆婆媽媽不好!死便死了,若不能報父母血海深仇,在這穀中活著不如立刻死了好!”

猿爺爺第一次見藍丹惡狠狠的尖聲大叫,嚇得它登時不知所措,它以為這是為了藍丹好,委實不明白藍丹為什麽反而大罵它?猿爺爺畢竟是猿猴類,它又怎知世人的心緒?特別是少女的心事,它更如何會知道!鬼穀子見藍丹把猿爺爺嚇得呆了,心中老大不忍,忙向藍丹道:“籃丹妹妹,猿爺爺的出發點也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你快別再嚇他了,我看得出,你這麽罵他,他傷心極了!”

藍丹猛地想起猿爺爺待她的諸般好處,簡直猶勝世人待親生兒女,它阻止自己出穀,也是不想自己送命阿!但你又怎知道,我那苦命爹娘的仇怎能不報?想到傷心處,藍丹不由撲過去,抱著猿爺爺放聲大哭,一麵叫道:“猿爺爺!你千萬莫難過,我不過是心急會報仇,心亂如麻,才胡說八道!好猿爺爺,你若再難過,我就哭上三日三夜,陪你一道難過!”

藍丹這一嚷,嚇得猿爺爺拚命的搖頭晃腦,表示自己再不難過,又伸出毛茸茸的手掌,輕輕的替藍丹抹去臉上的淚珠。鬼穀子亦嚇得幾乎轉身就逃,藍丹若真的在他麵前哭上三日三夜,這倒不如把他殺了!鬼穀子連忙道:“猿爺爺,你已別大擔心,我想辦法帶她安全出穀便了!你也幫忙想想,可有什麽更安全的法子?”

猿爺爺真的抓耳撓腮的思索了,它想了一會使忽然呼地跑了開去。鬼穀子正驚奇問,猿爺爺已扛著一把棕樹皮回來了。猿爺爺伸手拿起一塊棕樹皮書爪一拍,棕樹皮便裂開碎成絲,他再翻幾翻,棕皮絲便扭成了一根繩子。猿爺爺把繩子的一頭捆在自己的腰上,中間比劃著相上藍丹的腰肢,另一頭則向鬼穀子送去。鬼穀子立刻明白,猿爺爺的意思,是用棕繩捆住三者的腰部,籃丹在中間,這樣萬一籃丹失手,他和鬼穀子也可以把她拉上去!鬼穀子想了想,感到這倒是一個同生共死的妙法,猿爺爺為了籃丹,竟連自己的生命也不顧了!他一頭猿猴,尚且有此情義,比起世人的冷酷無情,這又不知強勝多少倍了!鬼穀子這麽思忖,便暗道:決不能讓猿爺爺因此喪命他的功力自保可以,但若再支撐半個籃丹的負荷,便必然不支掉落絕穀!”鬼穀子心裏已有了主意,他向猿爺爺道:“猿爺爺,你去把龍淵劍拿來,再去收拾出穀的東西,好嗎?”

獨爺爺對鬼穀子甚為佩服,它一聽之下,更不猶豫,立刻飛掠而去,一會便拿著龍淵劍連同一包奇棗兒,一包藍丹日常洗換的衣物飛掠而回。鬼穀子見猿爺爺待藍丹,當真猶勝世人待親生兒女般,不由暗羨笠開心道:我鬼穀子有這麽一位猿爺爺,便在絕穀過一輩子也不覺苦了!鬼穀子轉身對藍丹道:“我打算用棕繩,把你綁在我背上,再借助龍淵劍之力出穀,你不怕辛苦嗎?”

藍丹一聽,不由又驚又喜,忙道:“我怕什麽?我……我就怕鬼穀哥哥你為我送了生命!你還是一個人先出穀去吧!”籃丹這末了的一句,其實是違心之言,不過她亦真的不希望鬼穀子有任何損傷。鬼穀子也不理籃丹是否答應,喜地以棕繩向她的腰肢一抄,反手一甩,便把她綁在背上了。鬼穀子又低聲對背上的籃丹道:“待會上穀,你隻須緊閉眼睛,把自己當作活神仙,正在安然騰雲駕霧才便是了,其他千萬不可胡思亂想,知道嗎?”藍丹到此時隻好點了點頭,忍不住摟著鬼穀子的脖子,。悄聲附耳道:“鬼穀哥哥!你放心吧,籃丹能與你一起,生死已無什麽顧忌了!”

鬼穀子但覺脖上一陣嗬氣如蘭,心中不由一蕩,連忙收攝心神,向猿爺爺道:“猿爺爺!你準備好了麽?中途若是氣力不繼,你便貼壁凝立,我上去後再下來救你上去!”

鬼穀子說罷,突地縱身而起,就在木屋前麵的一道陡直峭壁,以龍淵劍運真氣向前疾射,一道威力無匹的劍氣,已把岩壁射出一個小洞,他背負藍丹,貼洞落腳稍停,乾坤真氣畏以龍淵劍,又再射穿上麵幾丈高的岩洞,他再躍上,再向上射出劍氣,就這樣連番交替,岩壁上留下十數個小洞,鬼穀子和藍丹的身形,已在岩壁的數十大高了。猿爺爺獨自躍上,他的輕功本就絕頂,再加上有鬼穀子射出的小洞緩氣,躍上數十丈高,竟也從容之極。漸漸地,絕穀的百丈陡壁上,隻留下一串小洞穴,上麵是兩團越來越小的黑點。風嘯嘯,夜迷離。鬼穀子獨自在鑄劍峰上,在四周已搜尋了三日三夜了。幸而他身上還剩下猿爺爺帶上絕穀來的“奇棗兒”數十顆,鬼穀子隻須吃上一顆,便可頂一個時辰肚子,這倒省了覓食的時間。當日鬼穀子與藍丹、猿爺爺一道,終於安全上了絕穀。籃丹重見人世景物,又知此地距吳國都姑蘇城不遠,她的俏臉登時脹紅了,她手執龍淵劍,指向姑蘇城,恨恨的咬牙道:“夫差!夫差!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籃丹若不斬下你的人頭,便有如此石!”藍丹說著,龍淵劍一揮,猛地向一塊巨石劈去,但聽鎳鉻一聲,巨石應聲被破開兩邊,龍淵劍的鋒利,由此可見。籃丹說罷,便向鬼穀子道:“鬼穀哥哥!籃丹這便入姑蘇城,取夫差的人頭,就此別過了!籃丹但報了大仇,僥幸不死,再跟你練八卦步法了!”

鬼穀子心頭不由一凜,暗道:按夫差的運命,當四十有三,且他祖宗正得白虎龍脈,當主二十年君王大格,豈會中途夭逝?藍丹這一去必然徒勞無功,說不定反招殺身之禍!鬼穀子這般思忖,不由仔細的盯著籃丹,好一會不言不動。這倒把籃丹瞧得俏臉飛紅,她又羞又喜的嗔道:“你發什麽呆氣了?鬼穀哥哥!你不認識我藍丹了?待我報了大仇,再讓你看個夠好麽?”

鬼穀子見籃丹山林骨高聳,乃已得祖宗龍脈風水蔭庇之相,她的秀鼻挺直,雙目碧光如鏡,此乃女中丈夫的形格,絕非夭折之命,心中這才暗鬆口氣,又知她此時報仇心切,根本聽不進任何勸告,便歎了口氣,道:“你此行雖然徒勞無功,但也有驚無險,可以全身而退!但務必記住,凡事不可強求任性,須知來日方長,任何事亦須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猿爺爺請勿公開露麵,隻作暗中保護便是。我這便前去鑄劍峰,以遂那未了的心願!”

鬼穀子在籃丹麵前,不知怎的,竟也一反常態,顯得有點婆媽。說罷,三人便分手而去了。此時鬼穀子在鑄劍峰上,繞山飛掠,心中不由思緒紛亂,暗道:為甚這三日三夜,依然尋不著幹大嫂的任何蹤跡?莫非她已遭不測了?

但看她的八字運命,又斷非夭折之相,而且她懷著的娃兒,已得大地潛龍之氣,決非任何邪力所殺得了,怎會突然失蹤不見了?鬼穀子也不敢向任何人打探,因為他知道夫差的厲害,萬一走漏風聲,那就害死幹大嫂母子了。鬼穀子飛掠搜索了一段,伸手摸了一顆“奇棗兒”扔進嘴裏,沮覺味道不甜亦不苦,略感奇怪,忽爾恍然失笑道:“我此時心中非苦非甜,隻是一片焦急等待,奇棗兒的味道自然也就不甜不苦了!”

想起“奇棗兒”的妙處,鬼穀子眼前不由又浮起藍丹的嬌野俏影,他不由歎了口氣,暗道:仇恨令人瘋狂,就連藍丹這位奇女孩子亦不能幸免,她此行姑蘇城已三日三夜了”,怎的還不見她回轉?

鬼穀子與夫差也有被追殺之仇但他素來心性玄幻,對此仇恨競淡然處之,反而先為別人著急起來。鬼穀子再轉了一個時辰他又把一顆奇棗兒放進嘴裏嚼時,他還未來得及吐出棗該,忽地便聽到一陣隱約的娃兒哭叫聲。鬼穀子心中不由一動,暗道:這荒山野嶺,何來娃兒的哭叫?莫非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當麽?鬼穀子心中動念,身形便突地一轉,疾如閃電的向那哭聲處射去,當世任何聲音落入鬼穀子的耳中,觸及他的心思,那便休想再選遁了。那傳出哭聲處有五裏路,鬼穀子的“乾坤運行”身法展開,猶如電光一劃,便趕到了。隻見那是一道岩壁下的洞穴,因此隱蔽之極,若非鬼穀子的目力奇佳,又若非那娃兒啼哭聲已落入他的耳中,任何人就算抵達岩壁一麵,也絕不可能發覺那的洞穴。鬼穀子正欲向下麵的洞穴掠去,但忽然又頓住,他的心思忽地仔細起來,暗道:下麵不知是否是幹大嫂?又是否幹大嫂已生下嬰兒?我鬼穀子到底是男子,在這時刻間進去豈非尷尬之極?鬼穀子微一運氣,一縷尖音便“返青成線”地送了下去,如電光般運直射入洞穴裏麵:“我是鬼穀子!發誓救助天下可憐人,若洞中之人自覺可憐叮悲,隻須輕歎口氣!”

鬼穀子這話隻有洞中之人方可聽到,而且若是幹大嫂她,一聽這話,便必然明白是誰來了,因為當世隻有一個自稱“鬼穀子”

的呆子。鬼穀子這“逼音成線”送出立刻便聽到一聲女子的歎氣。鬼穀子心知這是同意他進洞的表示,便再不猶豫,身形向下躍去,再在半空一個回折,身形已在洞穴中了。洞穴中一片漆黑,隻有靠左麵的一個洞中之洞,射出一點微弱火光,但這已經足夠鬼穀子辨認清楚洞中的物事了,他定睛一看,心中不由一陣欣喜,原來那女子竟然是他苦苦找尋的幹大嫂莫邪,這時她倒在一堆亂草上麵,懷中居然還抱著一位嬰兒。鬼穀子身子一晃,便站在幹大嫂莫邪前麵了,他眼見莫邪的慘況,心中已明白一切,不由一酸,正欲發活,莫邪已連忙軟軟的道:“鬼少俠快退出去!莫汙了你的身子!

我—…#83;我剛產下這可憐的孩子……”

鬼穀子一聽,定睛一看,果然見亂草上尚有一灘血漬,但並沒有半點腥臭,反而滿室充滿一種祥和的熱氣,莫邪手抱的嬰兒又哭了,洞中的熱氣忽然又添了一分,因此產後的莫邪,雖然身子軟弱無力,卻沒有半點冷顫的感覺,隻是無力掙紮爬起來,大概是餓慌了。鬼穀子根本不懂這等人生大事,他但知肚子餓了必定辛苦難受,他想也沒想,便把一顆“奇棗兒”塞進莫邪的嘴裏,低聲道:“幹大嫂,你莫說話,先吃一顆奇棗兒,填飽肚子再說。”

莫邪心中驚奇,這隻有小蛋大的果子,如何便可以填飽肚子?不過她並沒推卻,很快便把奇棗兒嚼爛吞進肚子裏了。說也奇怪,立刻,莫邪便感身子舒服多了。鬼穀子這才輕聲道:“那果子的味道很甜,是嗎?幹大嫂。”

莫邪點點頭道:“是,很甜,很甜!我整日沒東西下肚,剛不久孩子出世,我……我排力替孩子自斷臍帶,保住孩子的生命,氣力也花光了,大概是俄慌了!”

鬼穀子不由歎了口氣,他雖然不懂這“人之初”的大事,但也聽過窮苦百姓,無錢請接生婆,以剪刀自斷臍帶的悲慘故事。他此時就連什麽“男女大防”這等意念也忘記了,突伸左手,意念剛動,一股渾厚無比的“尋龍乾坤真氣”便向莫邪的背部大穴注入,這猶如一顆“補氣補血的大還金丹”,莫邪但覺一陣極溫暖的熱氣從背部直抵心肺,再入肚腹,傳遍四肢百骸,登時渾身舒泰,連產後必然的痛楚也突然消失了。莫邪雖然不知這是什麽法寶,但她是武林人氏,畢竟聽過以內力療傷這回事,她但覺身子已奇跡般的複原了。莫邪連忙道:“鬼少俠請勿再耗費功力,我……我已沒事了!”

鬼穀子不理,依然向莫邪輸送真氣,一麵輕聲道:“幹大嫂不必客氣,保住大人,才能保住孩子嗬!反正我這真氣用之不盡,多送一點給你,你便可以早點康複了。”

鬼穀子並不知道,他因極之同情幹大嫂母子的慘狀,情急之下,“尋龍乾坤真氣”激蕩澎湃,這片刻的輸送,便已抵常人苦練三十年的功力了。莫邪陡地增了三十年的功力,不但產後虛體盡複,而且比平日更精神百倍,她心中也不再悲傷絕望,反而充滿一種掙紮求存,無論如何要把孩子撫育**的堅毅勇氣。莫邪心知這是鬼穀子相助之故,她忽然翻身站起,抱著嬰兒就向鬼穀子跪了下去,一麵喃喃的道:“孩子嗬孩子!你娘親和你的生命,皆這位少俠所賜,你我母子並無任何酬謝之物,就向他叩個頭,以表心意吧!”

莫邪說著,把嬰兒放到地上,便欲按嬰兒的小腦袋抵地權作叩頭拜謝。鬼穀子一見,心中一酸,幾乎掉下的眼淚,他立刻伸手向莫邪和嬰兒一托,莫邪身不由己,就被一股巨大的升浮力擋住,再也拜不下去。鬼穀子道:“幹大嫂,幹大哥他?”

莫邪歎了口氣,道:“少俠見莫邪母子流落如此地步,也知幹將哥他已不存世上了!”莫邪把當日發生的事說了出來。原來當日那無且將軍,奉夫差之命,私自吞占了吳王閣問賜給幹將的免死金牌,率精兵闖上鑄劍峰上,向幹將夫婦逼交寶劍。幹將自知大限難逃,便假意答應獻出兩柄寶劍,悄悄把其中一柄交給莫邪,要她逃走,保住孩子的生命,日後再替他報仇。幹將留下來與無且周旋,終被無且連人帶劍,捉人吳都姑蘇城去了。鬼穀子道:“那後來呢?”

莫邪道:“我在鑄劍峰上東奔西躲,逃避官兵的追捕,不久便聽人說,幹將哥已被那奸太子夫差殺害了!哎,可憐莫邪連幹將哥的屍體也不能見上一見!”

鬼穀子微一沉吟,便決然道:“幹大嫂放心,我一定替你把幹大哥的屍身尋回,以便好好安葬。”鬼穀子此時忽然想起白虎丘絕穀下麵那塊石板,伏素氏所留下的科蚪文字,暗道:要克製白虎丘上麵的“白虎火龍穴”,看來隻有借助絕穀下麵的“地龍穴”,此乃克製夫差大旺貴格的唯一法子!而幹門之後,恰恰是那座“地龍穴”的最佳相生相克的人選!”

鬼穀子主意已決,他因目睹莫邪母子的慘狀,心中已不再猶豫,暗道:就算再冒大凶大險,也要再“逆轉乾坤天機”一次了!不然讓夫差這等了人肆虐百姓,乾坤天理何存!鬼穀子道:“於大嫂,孩子命名了麽?”

莫邪道:“幹將哥臨別時隻匆匆道,這孩子是男的,照幹將哥的遺言便姓幹,隻是還沒有名字,少俠是他的救命恩人,便請替他起一個名字吧,未知少俠可肯答允?”

鬼穀子一聽,也不推辭,了想了想,便決然道:“這孩子身世可憐,但日後前程必無可限量,就單叫一個‘潛’字吧!”

從此,幹將和莫邪的遺腹子,便叫幹潛了,這一個“潛’字,用意深遠,隻是鬼穀子當時沒有說出來罷了。鬼穀子想了想,又道:“目下最要緊的,是先讓你母子找個地方安置下來,以便生存下去,把幹潛撫育**。幹大嫂可有什麽地方可以容身?”

莫邪歎了口氣,苦笑道:“幹將哥世代皆為吳國境內人,親戚朋友誰也不敢收留,在吳國哪還有容身之所?

眼看隻有居宿荒山野嶺,才能活下來,少俠待我幹氏一門,已仁至義盡,也不必再替我母子操勞了。”

鬼穀子淡然一笑道:“我鬼穀子做事豈會半途而廢……啊!對了!”鬼穀子忽然欣然道:“吳國與越國乃是世仇之國,在越國境內必可尋到容身之所!”原來鬼穀子忽然想起藍丹是越國境內西湖邊人氏,她承傳的是幹將師祖伏表氏所鑄的“龍淵劍”,更誤打誤撞,學了伏素氏的“八卦演行圖”,溯源論宗,籃丹可以算是幹將的師妹,那幹潛便是籃丹的師侄了!若能令他同門相聚,在越國境內安下身來,豈非一大妙事?鬼穀子想到此處,不由欣然一笑。鬼穀子當下對莫邪道:“幹大嫂且莫焦慮,我先出去想想辦法,再替你弄一些食物、衣物回來,你千萬莫走開,務必等我回來再作打算!”鬼穀子說罷,也不容莫邪有任何異議,身子一晃,便掠出山洞去了。鬼穀子掠出洞來,便向吳國都姑蘇城射去,原來他急著去尋藍丹回來。實際上,鬼穀子心中還有一個深藏的秘密,就是他終於尋著去救助藍丹的理由,這令他心中一派欣然。藍穀子剛抗訴姑蘇城精門,實聽城上傳出一片廝殺聲,他心中一凜,身形驟然提升,眨眼便躍上城樓,他定睛一看,隻見城樓上有兩人影,其中一個背上負著一包東西,大概很沉重,因此這人門騰便顯得很吃力了,幸而這人手上的一柄劍器,向前一揮,便把衝近的人逼開了。另一個人影卻是一團毛茸茸的怪物,隻見它吱吱隊派的亂叫,手爪拍出,使有一人倒下了,又似乎正呼喝那背著東西的人,拋下負累,先逃下城。這兩條人影,正是籃丹和猿爺爺。追殺上來的官兵越來越多,而且個個武功高強,眼看再糾纏下去,定丹和猿爺爺必定非死即傷。鬼穀子微一沉吟,身形墓地再度提升,眨眼便高達十丈,他在虛空中一個回旋,形如“大鵬”從天而降,那股飛旋的衝力,登時令四周的官兵一陣窒息,紛紛走避,讓出一個空位來。鬼穀子伸左右手向盤丹和猿爺爺一挾,猶如大鵬叼羊,片刻便消失不見了。好一會,才聽遠遠的城樓上官兵一陣驚呼亂嚷:“神仙?妖怪?天魔?天!還是遇鬼撞邪了?”

籃丹不由噗嗤一笑道“不錯!不錯!你等今晚真的是撞邪遇鬼了!不過這鬼非那鬼罷了!”

藍丹說著,已隨前麵的鬼穀子和猿爺爺一道,消失在黑暗中了。三人一道向鑄劍峰掠,此時藍丹背上的那包東西,已轉到猿爺爺背上了,這是猿爺爺見藍丹氣喘籲籲,怕把她累壞了,硬是搶到自己背上的。這包東西亦非什麽寶貝,竟然是幹將的人頭和屍身!原來藍丹和猿爺爺這次潛入姑蘇城,居然被她潛入吳王宮內,而且居然被她發現正在睡夢中的太子夫差!藍丹大喜,撥出背上的龍淵劍,便向夫差的人頭斬落!她以為父母的血海深仇,已輕易可報了!

不料就在此時,夫差躺睡的帳內猛然撲出一頭吊睛白虎,淩空向藍丹撲去!定丹大吃一驚,她的越女劍法雖然厲害,對敵經驗尚少,乍逢突變,劍勢自然而然先求自保,劍身疾縮,劍尖一挑,向吊睛白虎的咽喉挑去,不料這一挑之下,竟然挑空了!那吊睛白虎竟是有表無實的幻影而已!但就這麽緩得一緩,床上的夫差已突然驚醒,他的咽喉處竟然有鮮血滲出,似乎是被定丹剛才那一劍挑破了皮!但定丹那一劍卻分明是挑向那吊睛白虎……

鬼穀子微微一笑道:“後來呢?”

藍丹歎了口氣,道:“我當時呆了呆,就在此千鈞一發間竟被夫差那奸賊逃出寢宮!後來我正欲逃走,卻忽然發現夫差的寢宮一角,竟有一個人頭和人身,浸在一桶藥水中,外麵貼了封條,封條上寫著:鎮封天下第一劍鑄劍人永不出第二柄天下第一劍。我見封條寫得稀奇古怪,猛地想起,這莫非便是鬼穀哥哥所尋的鑄劍人幹將嗎?於是我就把木桶壁破,搶了幹將的屍身回來了!後來我被夫差侍衛追殺,這等惡人很厲害,我和猿爺爺幾乎不敵!”

說到此處,猿爺爺忽然向鬼穀子吱吱隊隊的叫了幾下。藍丹噗嗤一笑道:“猿爺爺說,多謝鬼穀子少俠救助,不然他就隻能活這二百三十一歲了!這猿爺爺,剛脫險境,又老頑皮起來了!”藍丹一頓,忽然想起了什麽,輕聲道:“鬼穀哥哥!你說已尋著幹將的妻子莫邪母子,幹將的妻子很美麗麽?”

鬼穀子歎了口氣,苦笑道:“莫邪原來就算美若天仙,經此慘酷折磨,也變成醜老太婆啦!倒是她的兒子幹潛,白白胖胖的,可愛極了!待會你便可以見到。”

藍丹一聽,疾奔幾步,連聲道:“快走!快走!鬼穀哥哥!”

鬼穀子一怔道:“藍丹妹妹,你怎的忽然焦急起來?”

藍丹格格一笑道:“你說幹將論輩份應算是我的師兄,那他的兒子,豈非我的師侄麽?我這做師姑的,自然急欲見見這位師侄兒啦!”

鬼穀子一聽,心中不由一陣欣喜,暗道:“藍丹妹見麵便有這份情義,那日後他們必定可以融洽相處了!鬼穀子引領藍丹與莫邪母子相認,藍丹果然極喜歡幹潛,莫邪忽然添了一位師妹,也非常的欣慰。於潛也很乖巧,別人抱他,必定大哭,但藍丹抱他,卻乖乖的一聲不響了。鬼穀子心中一動,暗道:莫非這便是彼此同仇敵汽,心有靈犀一點通嗎?夫差嗬夫差,你殺戮大多,雖有白虎龍穴蔭庇,白虎現身護你,卻也不能保你命運長久矣!鬼穀子心意已決,當下決定,由自己和猿爺爺一道,攜幹將的屍身,重人絕穀。在伏義氏所留字的石板處,鬼穀子仔細查勘,終於斷定這石板下麵,便是足以克製夫差“白虎火龍穴”的“地龍穴”。鬼穀子再不遲疑,立刻與猿爺爺一道,以龍淵劍代鋤,挖出一個墓穴,把幹將的屍身葬了下去。猿爺爺早把伏義氏留下的那塊石板豎在墓前了。鬼穀子運氣於掌,向石板上一拍,震平伏義留下的科蚪文字,又以指代筆,在石板上龍飛鳳舞疾書一行大字:鑄劍聖匠幹將之墓。說也奇怪,就在鬼穀子書畢,石板墓碑上的八個大字,忽然閃閃發亮,耀人眼目。猿爺爺幾曾見過這等千古奇事?不由驚奇得抓耳撓腮,極欲知悉究竟。鬼穀子微微一笑道:“火龍樓空!天下震動;地龍不出,誰與爭鋒?這便是日後足以克製白虎火龍穴的大地之龍穴矣!走吧,猿爺爺,此地之事已完結。還留戀什麽——?”

猿爺爺點點頭,忽然又閃電般掠了開去,一會捧了一大把“奇棗兒”日來,吱吱抓啞的向鬼穀子示意道:“出了此穀,日後便休想再吃到這天下第一奇果了!”

鬼穀子欣然一笑,然後與孩爺爺一道,攀揉百丈絕壁出穀而去。然後鬼穀子自然與藍丹、莫邪、幹潛等會合,一道前去越國尋容身之所,進行另一宗逆轉天機,潛龍大鬥法的驚天大事,但這是“風水祖師鬼穀子傳奇”的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