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節 才子佳人

勁覺得自己到了一處仙境,四周是繁花的樹,白霧繚隱有飄渺的歌聲,婉轉曼妙……

他終於費力地睜開了眼。

床前坐著一個少女,秀發披肩,眉眼盈盈,美得簡直像仙子一樣,正拿著一個小小的團扇在繡著什麽。她的嘴裏輕哼著一首歌,是他在仙境裏聽到的歌聲,婉轉曼妙,悠揚無比。

“仙女姐姐!”他輕聲道,怕自己打破了這仙境的清幽。

仙女的手停住,盈盈秋水在他的臉上一掃,頓時漾開甜美的笑容,“你,你醒了!”又驚又喜的模樣,仿佛他是一塊頑石,而她已經在這裏看護了一輩子,終於守到頑石說話。

蕭勁不敢說話,隻怔怔瞧著她。

那仙女卻已伸出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嬌聲笑道:“果然好了,綠巧,綠巧,快告訴爹爹他醒了!”

這時蕭勁才看見屋子裏還有一個少女,穿了一身綠得像春天的樹葉的衫子,也驚喜奔了過來,連連在他臉上看了又看,嘴裏嚷著:“醒了醒了!”歡天喜地奔出屋子去。

一會兒就有紛繁的腳步聲傳來,領頭一個中年人氣質優雅,隻穿一身簡單的藍袍,已洗得微微泛白,他的身後是樂陶陶的綠衫少女,連著在清脆地叫:“賽神醫,你請這邊走!”

一陣淡淡的藥香撲來,門口處出現一個白胡子老頭,樣貌和普通的老頭子沒什麽兩樣,但大家對他的態度都極為尊敬。

床頭地仙女婷婷站起。風折楊柳般向來地人彎下腰去。“賽神醫!”接著便靠到藍袍人的旁邊,欣喜道:“爹爹,他終於醒了!”仿佛熱淚盈眶。

白胡子老頭跨前一步,伸出一雙雞爪般枯瘦的手搭在蕭勁腕上,再翻了他的眼皮瞧了瞧,忽然露出一絲笑容來。

“這小子沒事了!”

聽到這個宣布,蕭勁才意識過來。原來自己不是在仙境,而是在人間,真實的人間。

仙女似的少女又走過來。柔聲問白胡子老頭:“賽神醫。他這樣還要吃什麽藥麽?”

蕭勁微微動了動,似乎想坐起來。那少女立刻緊張過來,扶住他的肩膀道:“你剛醒來。千萬不要亂動!”吐氣如蘭,聲音像銀鈴般悅耳。

蕭勁低聲道:“我這是在哪裏?發生了什麽事?”忽然腦海裏電光一閃,所有地事都回來了。

奔馳的馬車,如蝗的箭雨,他向婉兒道:“好好保重自己!”然後他爬上搖搖晃晃地車箱。向後麵地追兵射出了兩箭,追兵放緩了。他才發現自己的胸口上已經多出了幾支箭頭,他跌下了車廂,沿著山坡一直滾一直滾,滾到了河邊。

“婉兒,婉兒在哪裏?她沒事吧?”他忽然焦急叫起來,並試著要掙紮著下床。

“婉兒姐姐很好,沒事,一切都沒事了!”那少女輕輕按了他的肩,柔聲道。

他定定看著她,輕聲道:“真地?”

少女展顏一笑,是傾國傾城的笑,霎那間滿室的花都香了。她柔聲道:“真的!”

蕭勁忽然就放下心來,握了那柔若無骨的小手,粲然一笑。這一笑便露出兩個深深地酒窩,燦爛得讓人移不開眼。

在這一刻,少女薛珊冷的心裏便有一朵小小地花在這樣陽光燦爛的微笑下慢慢發了芽。

*

婉兒的房間。

李先生在講著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一個深深刻在心裏的故事。

很久以前,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喜歡上了當時的新科狀元。才子佳人,正是令人豔羨的千古佳話。可是少女的爹爹是當朝閣老,皇上從不上朝,朝政也就把握在閣老的手中。

後來有一天新科狀元上書皇上請求限製閣老的權力。於是才子佳人的夢便破碎了。閣老狂怒之下找了借口將狀元革職發配邊疆,佳人也將另擇佳婿。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閣老要選婿,他疼愛的小女兒又是有著傾世美貌的佳人。一時有無數的公子王孫踏破門檻。小女兒在丫鬟的幫助下見了狀元最後一麵,然後在出嫁的前一個夜晚出逃了。

人海茫茫,不久她就在逃亡的途中丟失了丫鬟、隨身的銀兩。而那邊疆,卻遙遠得已經再不可及,因為她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來。

她被一群歹徒圍住,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救了她。救她的,是戴雲山的寨主,她跟著他上了戴雲山,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取名婉兒。寨主對她很好,派了人去邊疆打聽狀元的下落,打聽回來的消息是狀元在去的途中就遇到

麵人,跌下懸崖,屍骨無存。

小女兒摟著小小婉兒痛哭了三天三夜,水米未進。第四天她的不滿周歲的小小婉兒望著她咯咯笑,搖著她的手叫了她一聲:“媽媽!”

她重新活了過來。為了她的小小婉兒。

很多年後,戴雲寨又來了一個滿麵塵灰憔悴不堪的書生。她見到他的第一麵就石化了,他就是她的夢裏縈繞的,心裏深深刻著的狀元。這時的她,為了給孩子一個名分已經嫁給了戴雲寨寨主。雖然他們分房過了很多年,隻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但寨主對她那樣好那樣嗬護備注,像精心嗬護一棵最嬌嫩的花草;而且也將全部的愛注到了婉兒身上……

於是曆盡艱辛找來的書生就在戴雲寨住了下來,做了戴雲寨的軍師,看著自己的女兒一天天長大,直到……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很多年後,已經做了碧雲寺主持的四大皆空的圓破大師講到這裏,還是忍不住喟然長歎。

婉兒已泣不成聲,抱緊了他的手哀哀哭道:“先生,爹爹……”

“後來的事,你便已經知道了!”圓破大師慈愛拂了她的秀發,目光瑩然。

“那,那他……”婉兒艱難望向頹然老態的嚴嵩。後者的肩頭微微聳動,白眉毛下是渾濁的蒼老的眼,顯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和悔恨。

“那一日赫飛救我出來,我情知此事已經鬧大,絕不可能就此了結。於是進京麵見了閣老……”圓破大師輕聲道:“誰知你已經失去了蹤跡,閣老便派人四處找你……”

“婉兒……”嚴嵩的手顫巍巍伸了來,抖抖索索撫摸她的臉,“真像你娘,和她的眉眼一個樣,我的若婉……”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痛哭失聲。他在哭自己的無情,為了權勢,他失去了最疼愛的小女兒。她離家的那一天,他便一夜白了頭……

多少次夢裏見到她向自己跑來,活潑可愛地笑:“爹爹,爹爹!”可是她已經早就閉了眼,躺在戴雲山上的鬆樹下……白發蒼蒼,不芶言笑的老謀深算的閣老在這一刻忍不住老淚縱橫……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圓破大師低聲詠道。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嚴嵩終於擦了眼淚,問道:“什麽事?”

“婉兒小姐,婉兒小姐,蕭勁醒了!”是綠巧欣喜的笑聲。

“真的!”婉兒跳起來,就要奔出門去,臨到門邊忽然又折回來,重重在嚴嵩的胡子上摸了一把,嬌笑道:“外公!”隨即跳著出門去了。

嚴嵩怔了一怔,忽然摸了摸胡子笑了,“這孩子!”卻是淚痕未幹。

等到婉兒歡天喜地趕到蕭勁的屋子時,看到了一幅非常溫馨的畫麵。

蕭勁倚在被子上,癡癡看著眼前。薛珊冷正低垂了眉眼,用一個小銀湯匙喂藥,不時用雪白的絹子擦去他嘴角的留下的藥汁。她的臉上紅暈流動,偶爾抬了眉眼盈盈一笑,蕭勁蒼白的臉上便泛起紅暈來。

屋外白雪茫茫,屋子裏插了一束臘梅,香氣四溢,似乎已是春天。

婉兒的嘴角露出笑容來,牽了綠巧的衣袖拚命向她擠眉弄眼,拉著她走到院子裏。

“走吧走吧!我們還是走得遠遠的免得打攪他們!”她吃吃笑,綠巧也是八卦到家的小丫頭,也捂著嘴吃吃笑,“對啊對啊!蕭公子長得好帥哦!”

有點文不對題,但主要思路是一致的。

婉兒的眼睛便飄了開去,綠巧又吃吃笑:“上官將軍在那邊屋子裏呢,不知道現在療傷療得怎麽樣了?”

“療傷?”婉兒驚道。

“是啊!上官將軍被冰針所傷,如果不及時取出就會成為廢人,手腳不能動。不過你放心,紅鸞老前輩已經用熱水……”綠巧兀自嘮嘮叨叨,身邊的婉兒已不見了蹤影。

“咳,我還沒說完呢!上官將軍正在藥桶裏泡著,不能去看他的!”綠巧頓腳道。一會兒又想到小姐和蕭勁的甜蜜場景,不由嘻嘻笑,哼著歌兒走了,赫然便是:“豔陽天,豔陽天,桃花似火,柳如煙……”唱到最後一句,曼聲詠道:“誰與奴作伴……誰與奴作伴……”

餘音嫋嫋。

淩子惶恐的話:不知道外公在古代叫什麽。查了資料叫外祖父,覺得不好聽不親熱,所以叫了外公。請大家忽略!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