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無所謂的話_第402章 你娘呢?

不悟道:“你都沒法睜開眼,你怎麽知道我是個小子?”

他勾起嘴角笑笑,道:“誰說一定要用眼睛看?”話音兒一落,他的笑容驀地就僵在了嘴角,即使什麽都看不見,也好像發現了什麽,動了動眼皮,“你叫什麽名字?”

不悟道:“我叫不悟。”

他微微擰起了眉,從不悟身上感受到了混沌之靈的氣息。風吹過來,撩起他的發絲和烈火般的衣角。

小小孩童站在花海裏,望得出神。那一雙清明的眼,和曾經的女子一個模樣。

他的聲音揚在了風裏,沙啞道:“你娘呢?”

不悟莫名有種傷感,背著手蹭著腳尖道:“我娘啊,我沒見過,聽說她已經去世好久了。”

對麵的紅衣男子麵容很涼,失神了很久。

風裏攜卷著花香,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不悟看著他的身影,覺得他既孤獨又可憐,就跟當初他爹回到不周山時一個模樣。

不悟問:“你,認識我娘嗎?”

他回過神,道:“認識啊。”

“那你知道我娘的過去嗎?”不悟很想知道,但是他爹不跟他說。

紅衣男子道:“我知道啊。你過來,我說給你聽。”他朝不悟伸出了蒼白而骨節分明的手。

不悟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

就隻剩下幾步便要走出花海時,冷不防身後傳來一聲冷喝:“不悟,回來。”

不悟回過頭去一看,見那邊站著的人是他爹。他爹好似對他偷偷跑進來感到生氣,一張臉冷冷的,要發火的樣子。

他爹從來沒這麽凶過,不悟嚇得抖了一下。

紅衣男子眯著眼看向對麵很遠的九淵,對不悟道:“別怕,他不敢揍你。”

不悟遲疑的時候,男子已然伸手捉住了他的小手,把他從花海裏帶了出來,一彎手臂就把他抱起。

不悟摟著他的脖子,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糯糯道:“還沒有哪個這樣抱過人家。”

“你爹也不曾抱過?”

“不曾。”

那你爹太失職了。”

男子去撫摸不悟的眼睛,睫毛顫顫掃在他冰涼的手指上,他的手又去摸不悟的小臉,喉結上下動了動,終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轉眼間九淵就到了跟前,一把將不悟拎起來,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不許你亂闖這裏。”

不悟耷拉著頭,在九淵手裏垂著四肢像隻小蜜蜂一樣,扭著身子也掙紮不過九淵的手。

九淵二話不說,拎著不悟轉頭就走。

出了妖魔道以後,九淵果真很生氣,按著不悟的身子趴在膝蓋上,揚起手掌就打他屁股。

不悟的哭聲悲天慟地,叫道:“你這個自私自利的人,從不跟我說我娘!你憑什麽打我,你都沒有養過我教過我!”

九淵的動作陡然停了下來。

不悟提著褲子就哭著跑了。

後來不悟就不見了。九淵去路遙台找他找不到,又去妖魔道裏找了一遍還是找不到。

在妖魔道裏,他又見到了樓畫月。

除了那雙眼睛不在了以外,其餘的不曾變過。九淵沒話跟他說,隻問:“不悟來過了?”

樓畫月道:“沒來過。”

九淵轉身便走。

“他,是你和清池的孩子?”身後,樓畫月忽然問。

九淵頓了頓腳步,“是。”

“那清池呢?”

九淵沉默。

樓畫月仰頭,失落地笑著。他道:“當初沈禦剜我獨眼奪我性命,後又聚我魂魄,從她手裏偷回肉身,讓我得以重生。我甘願苟延殘喘地活在這裏,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再見她一麵。”

九淵道:“你身負重罪,為天道諸神所誅,若不以那樣的方式,你躲不過去。”

樓畫月道:“沈禦他不是恨透了我,為什麽還要救我。”

“因為清池想要你活著。”

多麽簡單直接的理由。沒想到剛正不阿的沈禦,也會懷有這等私心。

“為什麽你沒有保護好她?”所有愛恨情仇在這裏都成了過眼雲煙。樓畫月隻是不甘心,他和九

淵一樣不曾放下過。

若不是見到不悟,樓畫月以為他還要永遠在這裏等下去。

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麽久,再想來時,九淵仍是覺得痛到淋漓。他午夜夢回的時候,總能看見清池那放空一切的神情,為了救腹中孩子寧願徹底舍棄了他再也不回頭的決絕。

九淵說,“可能是我讓她失望的次數太多了。她連最後一次機會都不願意給我,最後一次都不願意再相信我。”

九淵本也想用救樓畫月時的同樣的辦法使清池重生。隻要凝聚她的魂魄,重塑她的肉身,即使大戰粉身碎骨,她也還可以回來。

但是他沒想到,清池為了和他訣別,甘願魂飛魄散。

如今八百年過去了,冥界收容了魔界,兩者合二為一。和天界互不侵犯,關係也相當微妙。但這種平衡一直持續著。

忘川之所以會那麽做,全是看在和樓畫月的舊情的份兒上。他一生循規蹈矩,但做冥王不需要再循規蹈矩,應該像樓畫月那樣張揚肆意。

心中覺得值得的,認為應該保護的,絕不畏縮前行。

樓畫月道:“不悟是她留給你的唯一,她若是肯留下什麽給我,我必會當成手心裏的寶。而你,偏偏擁有的時候不知珍惜。也難怪不悟會那麽不願親近你。不悟,不悟,你給他取名叫不悟,便是對她永遠不悟不悔的意思麽。”

如今,誰也說不上誰是誰非。

九淵要走,樓畫月又道,“我記得我和她已經成過親了,你若是不想要不悟那個孩子,可以給我做兒子。”

九淵回眸道:“你休想。”

樓畫月皺眉道:“清池為什麽會和你這種人生兒子。”

九淵麵無表情道:“她養了一盆玫瑰花,要死了,隻有我可以給它生機,她便依了我。”

樓畫月當然知道,那玫瑰花對於清池來說意味著什麽。她沒有把他忘了。

樓畫月涼涼道:“沒想到你這麽卑鄙。”

“對,她當時也這麽說。”九淵隻剩下回憶可言,可是就連她那時的憎惡,他都覺得珍貴極了。

(本章完)